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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的兩次打擊都交了白卷,一次是平飛球被接殺,另一次則是滾地球被刺殺
出局。蜻蜓的狀況則一直維持在相當的水準,不過臉色則難看得嚇人。從昱卉那
邊離開之後,他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抽菸,擺出了「想死的人可以過來找我講話
」的表情。
昱卉她們還坐在看台區,不過我想大概已經沒心情看比賽了。寶雯手上的面紙不
知道已經用掉幾包,地上儘是被淚水沾濕的衛生紙。
「如果那些眼淚可以被收集起來,我想已經是滿滿一缸了。」順著我的視線,小
趙看了過去,他說:「愛情真是一門複雜的學問,學費則是眼淚。」
全班都知道蜻蜓跟昱卉的戀情,可惜的是大家的祝福並無法幫助他們走向圓滿的
結局。我只是意外小趙居然在播報比賽的百忙之間,居然還能察覺到這些小小的
動靜,還真不愧是最有女人味的男人,心思之細膩果然不同於其他大喇喇的男孩。
八局上半我出局之後,蜻蜓又是一棒送回壘包上的兩名跑者,加上後來他也回到
本壘得分,現在我們反而以九比八領先。
「剩下最後兩次守備,守下來,這學期我們電力學就過關了!」豆豆龍開心地說。
「阿振。」蜻蜓忽然叫我。
「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先走了。」他看了一眼球場上的動靜,然後點了根菸。
「欸,這樣不好吧?」我說因為還有兩次守備機會,萬一被突破防線的話,還是
有可能會輸球的。
「球要是越過我們頭頂飛過去,那任憑你我再厲害也攔不下來;球要是從內野滾
過來,你是游擊手,至少有一大半的球會往你那邊去,而我知道你守得住。」
他叼著香菸,用輕蔑的眼光看了一眼教職員隊,說:「讓他們的不敗神話畫下句
點,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一無可取的廢物,八局下來,其實我們已經做到了。」
點點頭,我看得出來,比賽打到後半段,教官跟老師們看向我方的眼神已經改變
了許多。原本大家都以為電機夢幻隊會被打得潰不成軍,但誰能想像得到現在我
們還領先一分。
「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
「去哪裡?」我皺眉。
「昱卉的問題之後,我得去搞定一些必須處理的事情。」他輕鬆地說。
我不覺得眼下還會有什麼,會比贏得這場比賽更加「必須」,不是比賽,又不是
昱卉的事情,這小子果然是深不可測。
「我跟你去。」我說。
「不用了,你負責幫我打完比賽吧!其他的我來就好。」
搖頭,我拉住轉身要收拾東西的蜻蜓。「還記得我們去偷車的那天晚上,我說過
的話嗎?」
「什麼?」
「打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沒想過要獨善其身。」
我說得很認真,可是他卻笑了,很開心地笑了。從小帳棚走了出來,他又再點了
一根菸,我跟他要,可是他卻不給。
「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裡,所以最好別跟我一樣囂張。」嘴上含著香菸,他說。
「這話什麼意思?」
「你記得昱卉跟你說過,要你提醒我,說我跟她有個約定,記得這件事情嗎?」
看我點頭,蜻蜓滿意地繼續說:「昱卉說,你曾帶她去過那條臭小河邊,還聊起
了秘密基地的事情。後來她問我,在我心裡有沒有一個這樣的秘密基地,還說如
果有,希望我可以帶她去。於是我答應她了,我跟昱卉說,當有一天我發現屬於
我的秘密基地時,我一定會帶她去,這就是我跟昱卉的約定,也就是她要妳提醒
我的事情。」
「然後呢?」一邊走,我一邊問他。
「我剛剛跟她說,我找到了。」
「找到了?」
蜻蜓抬頭看看天空,下午五點的太陽失去了威力,只能在我們背後炫耀著最後一
點光芒,他仰望著遠遠的雲彩:「找到了,不過可惜的是那地方誰也到不了,除
了我自己。」
我覺得我們的對話已經超出了一般正常十七歲少年應該有的深奧程度了,可是不
曉得為什麼,我卻還在配合他。
「所以你決定封鎖全世界,把自己關進你心裡的小角落裡嗎?」
「沒那麼抽象,我只是決定要鼓起勇氣,去做我該做與想做的事情而已。」
「什麼事?」
「很快你們都會知道。」他這樣回答。
後來同學急忙跑來,說我們的攻勢已經結束,八局下半已經開始,可是卻找不到
一壘手跟游擊手,要我們快點回去繼續比賽。
「跟裁判說我們在大便!隨便換兩個人先撐著!」我直覺地回答。
蜻蜓笑了一笑,拍拍我的肩膀,對我說:「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別在大樹的庇
蔭下當一株腐爛的小草,走一條真正適合你的路吧。」
他的背影離我很遠,直到我望向後門的視野裡已經失去了他的身影,這才悵然地
走回操場。蜻蜓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那些聽起來多麼像是道別的話?我不知
道他要去哪裡,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理由,而我答應過他的,是幫忙守住這
場比賽的勝果。
球場上競爭依然激烈,我跟蜻蜓的位置由二軍遞補,也能守得有聲有色,所以一
時之間還不忙換人上場。拿著球棒,我走到籃球架旁的看台來,昱卉雙手捂著臉
,寶雯在旁邊陪她。
「他走了?」
我點點頭,看著寶雯詢問的目光,我說我也不知道蜻蜓到底要去哪裡。誰會知道
一隻自由飛翔的蜻蜓,後來要飛去哪裡呢?
九局上半,沒能輪到我打擊,靠著後半段棒次的幾支安打,我們又得到一分,比
數是十比八。我拿著手套走回守備位置,一壘現在是小趙,他放下了擴音器,自
己上來玩這一局。
這場比賽已經打得太久了,下午的驕陽逐漸轉為黃昏的夕照,風在不經意間已經
停息,操場週遭的紛亂聲也忽然小了許多。
這是個沒有王者的戰場,王者剛剛叼著菸走出學校去了,他說他要去追逐自己的
夢想,這次連他那個酒鬼老爸也攔不住他了。
教職員隊的最後上場三人次,分別是龍哥、體育組長,以及主任教官。龍哥放水
放得有點過分,今天的他是零安打表現,第一球就被投手接殺出局。
會有球滾過來嗎?今天我已經處理過好幾次的不規則彈跳,會在最後一局失誤嗎
?我沒有失誤的本錢,我想我們的人生,都沒有失誤的本錢,因為生命不能重來。
體育組長被三振了,看來職業跟他的球技並沒有直接關聯。
昱卉還哭泣著嗎?寶雯在陪著她吧?我不敢再把頭別過去,唯恐這一轉頭,我就
會放棄比賽,走過去安慰昱卉。
「Strike!」一好球,主任教官沒有揮棒。他今天放水也放得很明顯。
我好想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時候,就算是再過著吃白煮麵的日子也沒關係,有
種悲傷的感覺不斷湧上來,我像是失去了部分的靈魂似的,只能呆看著前方。倘
若這就是長大的感覺,我可不可以說不要?
「Strike Two!」兩好球,主任教官還是沒揮棒。
我又往一壘看了一眼,已經不在守備位置上的蜻蜓,依然還煥發著屬於他的獨特
光芒,而因為他的光芒,我們才發現自己的黑暗。我的懦弱,昱卉的脆弱。
「阿振!」不曉得是誰高喊了我一聲,讓我猛然回頭。
主任教官沒放過第三球,一棒把球打了過來,我趨上前去,手套已經擺到適當位
置,這一球我確定我可以處理。
「小心不規則彈跳!」有個女孩的聲音從三壘那邊傳過來。無暇查看的我,只能
盯著球的動線。那顆白球在我面前五公尺左右的距離,碰到了因為雜草而造成的
崎嶇地面,整個往右邊彈去,剛好朝著我跟三壘手中間。
要放球過去嗎?這支穿越安打沒有任何打點,只要下一棒出局,九局下半就結束
,我們一樣可以贏得比賽,我需要去撲這一球嗎?
心中遲疑著,可是腳步卻奔了過去,昱卉,妳在看著我嗎?當蜻蜓離開之後,妳
會將目光看著我嗎?那瞬間,我的腦袋全都空了,整個人撲跌在地,惡劣的場地
碰得我身體好痛,我在滑向前時還努力地伸直左手。
「好球!」三壘手高興地大喊,朝我跑了過來,在我的手套中拿出了一個東西,
快傳一壘,將跑壘員觸殺出局!
我攔到了那顆球。
「耶!阿振,我愛你!」趴在地上的我,眼光剛好看向三壘那邊,剛剛那個提醒
我小心不規則彈跳球的女孩,高興地站起來大叫著,她是小喬。
( 攔得下的是不規則彈跳球,攔不住的是我忍不住的淚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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