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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心中一驚,良辰急急忙忙回頭。
車子開出不到十米遠,此刻正斜斜地停在那裡,紅色的刹車燈在黑夜中顯得格外刺目。等了半天,不見任何動靜,良辰納悶的同時不由得感到一絲害怕,加快步子走上前。
天空像被一塊黑布密密實實地遮住,之前的一輪彎月不知何時也不見了蹤影,唯一能夠照明的只剩下孤單立于路旁的一盞暗黃街燈。淩亦風坐在駕駛座上,微低著頭,前額烏黑的髮絲垂下來微微折射著幽暗的光亮。
良辰站在車門外,只覺得這更襯得他臉色刹白,十分嚇人。
“怎麼了?”她不確定地問。
此時,葉子星也到了身邊,從旁一手攬著她的肩,神情同樣疑惑。
淩亦風皺了皺眉,修長的手指牢牢握著方向盤,轉過頭看她,卻半晌不出聲。
良辰借著光亮,只覺得他那雙眼睛顯得比平時更為幽深難測,烏黑的光華中仿佛還泛著淡淡朦朧的水汽,卻更加眩目逼人,竟不由得一時呆了呆。直到撫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手稍稍一緊,這才回過神來,同時也察覺到,此時的淩亦風神色略微僵硬,完全不似他平日的神態。
於是,不禁又問一遍:“你怎麼了?”
淩亦風抿著唇不答,只是稍一閉眼,再睜開時,隔了大約兩三秒,眉頭終於漸漸舒展開來,目光緩慢而深切地在車外二人身上打了個來回,然後才淡淡地說:“沒什麼。”
雖然這句回答一定信服力都沒有,雖然良辰幾乎可以肯定剛才的淩亦風一反常態,可是,根本沒給她置疑的機會,黑色的PORSCHE已被它的主人順暢而迅速地駛離她的身旁。
這一次,很快就轉向大道,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回到家,良辰對著香氣四溢的雞湯,不忍辜負葉母一番好心,勉強喝了半碗。葉子星臨走時突然提起週末的安排:“那兩天爭取不要加班,我們出去旅遊。”
“好。”良辰笑了笑,心思卻不在這上面,隨口應道:“等下上網去挑地點,最好離市區遠點兒。”
可是洗完澡後,她直接躺上床,待在黑漆漆的屋子裡,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淩亦風坐在車內眉頭緊皺的樣子。
那一絲慌亂和迷茫,她絕不至於看錯。當時的淩亦風,實在和平時大不一樣。
還有那道刹車時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響……
良辰翻了個身,隱隱覺得不安,黑暗中,不自覺地摸到手機,剛打開來,卻又頹然放下。
都走到了這一步,自己竟然還是放不下。
不知是可悲還是可氣。
接下去,是整整一周的忙碌。多數人都還沒從愉快的假期中調整過來,因此,五六天的工作日顯得比平常難熬一倍。良辰也忙到發昏,直到葉子星打電話來說定好出遊計畫,這才想起之前已和淩亦風有約。
可是,那天晚上,淩亦風最終並沒有把電話號碼報給她。如果硬要聯繫,也不是沒有管道,她和他中間,連著那麼多位老同學,再加上一個淩昱,個個都可當作橋樑,簡簡單單一個電話還是可以弄到手的。可是,他都說了,那些,不過都是沒用的東西……既然無用,那她又何必巴巴地取回來?
他都可以毫無留戀地抹掉那份舊日的感情,憑什麼她就做不到?
週五傍晚,良辰準時下班打算回家收拾行李,剛出電梯便有人從後面叫她,連名帶姓,聲音清脆有力。
翠綠濃鬱的一組盆景旁,程今穿著玫紅色獵裝,烏髮簡潔地束起,眼神冷漠淩厲。
如若除去商場那次不算,良辰與她,當真可說是久違了的。最後一次在美國見面時,曼哈頓街頭飄著鵝毛大雪,兩個人都還剛剛擺脫校園裡的青澀眉眼,同樣美麗也同樣正介於純真與成熟之間,唯一不同的是,良辰拎著旅行袋站在門口忍不住瑟瑟發抖,而她,程今,卻套著寬鬆的男式襯衫,在溫暖無比的門內以慵懶而高傲的姿態彰顯著自己與襯衫主人的親密關係。
僅僅一門之隔,卻宛如兩個世界。
沒有任何客套和假意的寒暄,良辰只是停在程今面前,問:“你特意來找我?”
“對。”
良辰皺眉:“誰告訴你我在這裡上班?”
“這個城市就這麼大,”程今笑了笑:“只要願意,想打聽一個人的消息並不困難。”
良辰默然。看來,她們之間,也有橋樑存在。
“找我什麼事?”她看了看手錶,神色冷淡:“我趕時間。”
程今突然掩了笑意,盯住她:“我想知道淩亦風在哪裡。”
良辰微微一怔,“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晚難道不是你接的電話?”
良辰突然覺得好笑。都已經是四五天之前的事了,難道她真以為淩亦風幾天來都和她在一起?
“很抱歉,”她搖頭,“我沒見過他。”
程今動了動唇,仔細看著她的表情,仿佛想從中確定她的話是否可信。
良辰微微歎氣,“不管你相不相信,總之,你來這裡算是找錯人了。”
正舉步要走,程今這才狐疑地問:“你沒騙我?”
良辰停下來,面露譏誚:“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況且,第三者這種角色,我還不屑於充當。”
話音一落,程今的臉上劃過一道不自然的尷尬。良辰靜了靜,猛覺自己這話似乎說得有些過份了,隨即卻聽見程今輕笑一聲:“蘇良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故作清高。”
良辰微一抬眉,隱約覺得那個笑容稍顯奇怪,卻又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想多作糾纏,她淡淡開口:“我還有事,先走了。”不等程今回答,便轉身離去。
走出六七步,她又突然回過身來,看向仍舊留在原地的女子,神色平淡,聲音不重不輕,卻足以傳到對方耳中:“雖然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但是我和你,算不上是朋友,而我,也從來不期待與你見面。所以,今後無論是為了什麼事,都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對面容貌豔麗的女人微微一怔之後,點了點頭:“蘇良辰,你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見到的人。”
“那麼正好。”良辰微笑,“我們彼此彼此。”
可是,淩亦風真的失蹤了嗎?良辰心裡清楚,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程今是絕對不會主動來見她的。她不喜歡她,甚至很討厭她,這一點,早在大學讀書時良辰就從程今的眼神裡看出來了。
那時程今的學校與Z大鄰近,良辰與淩亦風交往後,淩亦風曾介紹二人認識。據說程今一直視淩亦風為哥哥,可良辰從來都只聽見她叫他“亦風”,語氣親昵無比,怎會是兄妹那麼簡單?第一次見面,良辰就從她那雙忽閃的大眼睛裡看見敵意。
只不過一直裝糊塗,不明說罷了。況且,如果程今當真對淩亦風沒任何想法,那才真正奇怪呢。
收拾好行李,良辰打電話。葉子星正加班,哈欠連連,語氣疲憊:“……明早八點我去接你。”
“下班回去好好休息。”良辰叮囑。
“放心,”那邊呵呵一笑,“一定保證充足的睡眠,明天才好給你當司機啊。”
C城的鄰市新開發了渡假村,設施齊備,風景怡人,還有天然溫泉,很適合短途旅行。
良辰又交待了兩句,掛了電話。
上床前發現手機只剩一格電池,剛拿出充電器,突然有電話進來,是陌生號碼。
良辰接起來,說了聲“你好”之後,那邊停了好半晌,才冒出一道偏冷的聲音:
“蘇良辰,你下樓來。”
淩亦風?!良辰一呆。
“我在你家樓下的酒吧。”電話裡的氣息似乎有些不穩,“……你過來。”
“……這麼晚!”良辰看看鐘,拒絕:“有什麼事……”
話剛說到一半,手機突然黑屏,通話斷了。
插上電源,邊充電邊開機,良辰翻到之前的號碼,重新打過去——總得把話說完才行。
可是這一回,卻遲遲沒有接聽。
搞什麼鬼?難道他以為自己故意掛斷,所以這次報復性地不接電話?
雖然內心清楚淩亦風絕不至於做出這種幼稚的事,但基於這段時間的接觸,良辰仍舊不禁懷疑,他偶爾發發神經,也是極有可能的。
正當想要放棄的時候,對方突然有了動靜。只不過,這一次是完全陌生的聲音。
“這位先生已經醉了,如果您是他的朋友,請過來將他帶走。”服務生很有禮貌的語氣,讓良辰拒絕的話卡在喉間,說不出口。
隨便套了件衣服,良辰走進樓下唯一一間酒吧,尋到包廂裡,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
“你給了人家多少小費?”她抱著手臂,咬牙看著靠在沙發裡抽煙的男人。
居然串通服務生來騙她!
淩亦風不答,透過淡淡的煙霧,若有所思地看她。
良辰更氣,看他這副神情,哪有半點喝醉酒的模樣?早該想到這其中有問題,自己卻偏偏鬼使神差地當了回傻瓜。
深深吸了口氣,良辰轉身要走。
“等一下。”淩亦風終於開口,喚住她。
良辰回過身,一手還搭在門把上,只見原先靠在沙發裡的修長身軀已經站了起來,昏暗曖昧的燈光下,半陷在陰影裡,越發顯得眉目狹長俊朗,面貌英俊。
“到底有什麼事?”她歎氣,突然害怕和他再有糾纏。
“急著回去嗎?”對面的人挑了挑眉,雖然動作煞是好看,但話語卻帶著紮人的刺,“他在家裡等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離開?”
良辰咬著牙握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一次勝過一次。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變得脆弱了,還是淩亦風變刻薄了,在他面前,心痛的感覺仿佛越來越輕易而頻繁地爆發。
“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她閉了閉眼,終於恢復說話的能力,“那麼我真的不該過來。”
她閉上眼的一刹那,眉宇間閃過的深切的痛楚和失望一一落入淩亦風的眼底。
從沒有哪個時候,可以見到這樣疲憊毫無生氣的蘇良辰。那道過於纖細的身影,仿佛稍一轉身,便會消失在厚重的黑暗中,任憑怎樣伸手去捉,都再也無法觸碰到她的一寸衣角。
修長的手指在掌間微微一緊,劃壓出深深的痕跡來,淩亦風的視線牢牢鎖住那個即將轉身離開的人,一時之間眼底神色瞬息萬變。
原本不應該這樣傷她,甚至從來他都不捨得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是……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仿佛有某種一直緊繃著的情緒突然崩塌斷裂。一瞬間,屋內的氣氛全都變了,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蘇良辰,如果這輩子你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那麼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又讓我見到你,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我們之間的一切就那樣輕易地結束了吧!”
他的眼神冰冷。她站在他對面,連心都微微疼起來。
他突然撚滅指間的煙蒂,越過低矮的茶幾來到她面前,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頰。
而她只是定在那裡,或許是忘了躲,又或許是根本不願躲開。
輕微的酒精氣息掃過她的鼻端,他垂下眼睫,聲音低沉得猶如自言自語:“為什麼你不消失得徹底一點?……”
為什麼不?為什麼不徹底消失?良辰愣在那裡,臉頰處拂過輕微粗糙的觸感,可又是那樣難舍的溫暖。她也想消失,她也想過今後都不再見,可是……正如程今說的,C城就那麼大,要碰面的,終究逃不過。
“我有什麼辦法?……”她像著了魔般,喃喃低語,“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可你偏偏來了,而且,一直以來都是你不肯讓我安心過日子,是你不讓我和別人結婚,今晚也是你電話騙我過來……我不想見你,可是……”
未完的話語,淹沒在一片突兀而深長的吻中。
他吻她。扣著她的肩,嘴唇溫熱地抵上來,香煙味和酒精味全數沖到她的嘴裡,微微的嗆人,卻又令人情不自禁地迷醉。
她自覺快要不能呼吸,不禁伸手抓住他腰側的衣服,質料上成的襯衣在她手中被慢慢揉捏出細細的褶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她,修長的身體微微躬下,雙臂緊緊環在她的背後,將她牢牢禁錮起來。
他低下頭,側臉貼在她的頸邊,氣息溫熱淩亂,語音低不可聞。
“……良辰,我愛你。”
她沒聽見,滿耳都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他在昏暗中閉上眼。
你白白浪費了我們最好的時光。
如果註定無法得到幸福,那麼,我也要你陪著一起,一起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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