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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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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騙你一顆相思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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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09: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而他能從爺爺的表情上看出來,老人家固然不滿意她的出身來歷,卻也沒法真正討厭她。

  想著,周在元不禁微微勾唇。

  周英雄注意到孫子微笑的表情,目光深思地閃爍,卻沒多說什麼。

  這頓晚餐說不上和樂融融,但在錢多多有意炒作氣氛下,也算得上愉快,向來對兒孫輩極為挑剔的周英雄破天荒地贊了一句長孫媳做的豉汁青蚵挺入味,配飯吃剛剛好,惹來周在元些微驚訝的注目。

  吃過飯後,三人移到客廳吃水果,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錢多多聽說老人家喜愛下圍棋,興致勃勃地說要玩一場。

  「你會玩嗎?」周英雄感到懷疑,圍棋這玩意兒可不是時下年輕人愛玩的游戲。

  「爺爺別瞧不起我,我這是跟朋友拜師學了好幾年,可厲害的呢。」錢多多驕傲地宣稱。

  她那個朋友雖是業余棋士,但棋力已有職業初段的水准,指導她綽綽有余,而她也很努力學習,閑暇時便翻翻那些高手對弈的棋譜。

  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為了能跟周家的爺爺下一盤棋……唉,她就是這般處心積慮啊!

  想著,錢多多在心裡悄悄嘆息,周英雄只當她的聲明是吹噓,相當不以為然。

  「有多厲害?」

  「總之爺爺跟我下一盤就知道了。」她擺出胸有成竹的架式。

  下就下!老人家是那種不服輸的個性,當下命令她跟自己一起進和室,兩人在紅花梨原木棋桌旁相對而坐,佣人泡了一壺濃郁醇香的烏龍茶過來。

  周在元本想回房,錢多多卻拉著他不肯放他走。「你坐在一邊看,萬一爺爺起手反悔,你也好幫我做個見證。」

  「說我會悔棋?丫頭,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周英雄不爽。

  錢多多只是笑。「爺爺是長輩,我們晚輩不好相爭,讓您先選您要下黑子還是白子好了。」

  「我哪需要你讓?」愈說愈不像話,周英雄瞪眼。「在元跟我下棋,都是我讓他。」

  「真的假的啊?爺爺讓他幾子?」

  「四子。」

  「居然要爺爺讓四子?」錢多多笑睨周在元,明眸瑩光流燦。「沒想到你棋藝這麼差啊!」

  周在元被她笑得懊惱,他棋藝是不怎樣,比起爺爺差很多,但這古靈精怪的丫頭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大話少說,下出來才見真章。」他冷冷地道。

  錢多多噗哧一笑,主動捧過黑子棋盅,卻只在棋盤上先下了兩子。「我怕爺爺讓我太多,等下會輸得太難看。」

  「你就吹吧你!」周英雄冷哼,執白棋下了一子。

  兩人你來我往,十幾分鐘後,盤勢初成,周英雄有些意外,這小丫頭棋藝還真不差,布局縝密,步步為營,雖說開創不足,但守成有余。

  他不禁睨了孫兒一眼。

  周在元察覺爺爺的目光,知道爺爺在想什麼,他自然也看出錢多多的黑子並未完全屈居下風,頗有跟白子相爭的潛力。

  錢多多思索片刻,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忽地揚眸笑道。「對了,爺爺,我們要不要來打賭?」

  「你想賭什麼?」

  「當然是賭錢啊!」她最愛錢了。

  跟爺爺都賭錢?周在元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錢多多嘻嘻地笑,當作沒看見。「我們賭一千塊如可?」

  「一千塊?」周英雄冷笑,區區一張紙鈔他還真沒放在眼裡。「要賭就認真點,就賭個十萬吧!」

  「十萬?!」錢多多咋舌,連忙搖手。「不行,太多了!」她心疼網!

  「怎麼,你怕輸?」

  「爺爺都讓我兩子了,怎麼還會輸?」

  「那就賭啊!」老人家干脆一口價。「十萬塊,不賭拉倒。」

  錢多多看一旁等著看好戲的周在元,又看看面前一臉威嚴凜然的周爺爺,想了想,銀牙一咬。「好,賭了!」

  既然賭上了彩金,號稱最愛錢的錢多多霎時正襟危坐起來,摩拳擦掌,擺出一副全力以赴的架勢。

  周英雄看了暗暗好笑,表面上卻不吭聲。

  棋局廝殺得越發精彩了,錢多多看來是拿出了真正的實力,妙著紛呈,好幾次都逼得周英雄汗流浹背。

  可姜還是老的辣,最後雙方數目,錢多多還是輸了兩目半。

  「我輸了?怎麼會輸的啊~~」她不敢相信,失魂落魄地抱頭哀嚎。

  而勝利者周英雄自然是志得意滿,樂呵呵地笑。「賭金拿來。」他不客氣地攤開手掌。

  「哎呀,爺爺,哪有人這樣跟晚輩計較的,您說是不是?」錢多多開始耍賴。

  「我知道您大人有大量……」

  「我是老人,不是大人。」周英雄一本正經地反駁,伸手揉了揉坐得有些發麻的雙腿,撐著拐杖緩緩起身。

  「爺爺,小心,我扶您。」錢多多趕著獻殷勤。

  周英雄卻是擺出一臉酷樣,揮揮手格開她,示意他完全可以自己走。「在元,記得你老婆欠我十萬,一天五分利。」

  語落,老人家悠然自在地離開,留下錢多多和周在元四目相對,她有些委屈似地咬著唇,他則是面無表情,半晌,她見他沒什麼反應,忽爾甜甜一笑,討好地問。

  「老公,那十萬塊你會幫我出的,對吧?」

  回應她的是兩枚白眼。

  「在元,周在元,老公~~」一陣亂七八糟地亂喊。「別這樣嘛,十萬塊在爾眼裡不算什麼的。」

  「……」

  「不然這樣,你不是給了我一張信用卡嗎?我刷卡換現金,怎樣?」

  「不准換!那張卡是給你日常支出用的,不是為了讓你還賭金。」

  「你說過額度內隨便我刷的。」

  「那也不能亂刷。」

  「老公,老公~~」

  兩人一個大踏步走,一個小碎步追,一前一後回到臥房。

  這是周家的管家特意為他們准備的新人房,牆面、門扉、家具上都貼了囍字,換了絳紫色的窗簾與被套,高雅貴氣。

  「老公~~」錢多多追上去伸手挽著周在元臂膀,嬌膩膩的嗓音喊得他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夠了沒?」他表示惡心。「我們都已經回到房間裡了,你可以別再這樣叫我了嗎?」

  「怎樣叫你?」她故作無辜地眨眨眼。「老公?」

  「就說別叫了。」

  她偏要叫。「老公、老公、老公~~」

  「錢多多!」情緒一向冷靜從容的他難得有想扁人的衝動。

  「不然你答應我,幫我出那十萬塊?」她笑咪咪地提出交換條件。

  為了那十萬塊,她連節操都可以不要嗎?他無奈地瞪她。「你就沒有一點點女人的自尊?」

  「沒有。」她回答得好干脆。

  他大翻白眼。

  「好不好?好不好嘛!」她甜膩地搖晃他臂膀,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兩團柔軟擠壓著他結實的胸膛。

  如此誘惑的舉動被她做起來絲毫沒有勾引的意味,只覺得像小孩子一樣淘氣賴皮。

  若是其他女人,周在元早就冷淡地一腳踹開了,至少也會用他比寒冰還冷的眼神凍得對方全身發抖,但對錢多多,他卻奇怪地狠不下心。

  或許是這女人實在太厚臉皮,就算他目光能殺人,她也能安然無恙地存活。

  他暗暗嘆口氣。「我可以先幫你還這十萬塊,不過得記在帳上。」不能讓步得太明顯,以免這女人打蛇隨棍上。

  「記在帳上是什麼意思?」她追問。

  「如果接下來你做了什麼令我滿意的事,這十萬塊我就當獎金給你,你可以不用還。」

  「什麼事會讓你滿意?幫你按摩捶肩膀好不好?你每天上班那麼辛苦,放松一下多好。」說著,小手就要捏上他肩膀。

  「滾遠一點!」他嫌棄似地拿開她的手。「捶個肩膀就抵十萬塊,也太便宜你了。」

  她嘟嘴。「那我應該做什麼?」

  「這個嘛,以後再說,總會想到的。」他語氣清淡。「我要去洗澡了。」

  洗澡?

  錢多多怔了怔,眸光一轉,這才警覺自己陷在一種有點困窘的處境。

  因為搬回家來住了,在爺爺跟一屋子佣人的眼皮下,他們這對假夫妻說什麼也不能分房睡,只能共用一間臥房。

  而這間房內,只有一張雙人床,這表示……

  「你晚上要睡在哪裡?」她問周在元。

  「還能睡哪裡?當然是這裡。」

  「不是,我是說床只有一張……還是你要睡沙發?」

  「為什麼不是你睡沙發?」他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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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09: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這還用問嗎?」她傻笑。「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紳士,我是淑女,紳士應該禮讓淑女……」

  「我是紳士沒錯,可你好像並不能算是個淑女。」他閑閑地撂話。「這是我的家,我的房間,我有百分之百的權利睡在床上。」

  難道要她睡沙發?她才不要!有大床不睡,為何要屈就一張窄沙發?

  她眼珠一轉,盈盈一笑。「其實無所謂的,我們倆干麼爭呢?這床這麼大,就一起睡好了。」

  她賭他會像前兩天那樣,她邀他上床,他反而尷尬地想逃。

  明眸熠熠生輝,含笑凝睇周在元,他看出她在想什麼,念頭一轉,也跟著笑了。

  「好吧,一起睡。」

  「你說什麼?!」她驚駭,他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我說,」他笑著伸手拍她軟嫩嫩的臉頰,用一種溫柔諧謔的口吻。「我不介意跟你分享這張床。」

  「你……開玩笑的吧?」她不信。

  「我說真的。」他嚴肅地強調。

  「你、你……」她瞪著他似笑非笑的俊臉,喉嚨像是嘻住了,艱澀難言。

  那個孤高自傲,如高山白雪,不屑與女人同流合污的翩翩君子哪裡去了?

  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愛理姊說你這些年來幾乎不碰女人的。」

  劍眉一挑。「她這麼跟你說?」

  「嗯,她說是鄭大哥說的。」

  鄭雍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愛嚼舌根了?

  周在元撇撇嘴,看向眼前小心翼翼地盯著自己的女孩,不禁莞爾。

  表面裝得再嘴硬倔強,其實還是慌嘛,真可愛!

  「放心。」他忍不住又拍拍她。「我不會吃了你的,我去睡沙發。」

  語落,他轉身進浴室,灑落一串清雋離的笑聲。

  錢多多聽著那不掩嘲謔的笑聲,臉頰羞赧地發燒,她凝立原地,十指絞扭成一團,許久,粉唇微綻——

  「我才不是怕你吃了我呢,我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吃了你。」

  細語呢喃,輕輕地落在靜夜裡,除了她自己,只有溜進屋內的晚風聽見。

  【第五章】

  錢多多很認真地想做好周家的宗婦。

  自從搬回家跟爺爺一起住後,她每天都很早起床,跟周家的廚娘一起洗手作羹湯,為了表示對爺爺的孝敬,她更向廚娘請教,學了好幾道養生湯品,親自燉給老人家喝。

  當然周在元也跟著沾光,每天都有好吃好喝的,養得他神采奕奕。

  除了打理三餐和家務,錢多多也是這個家的潤滑劑,每當祖孫倆溝通失敗,氣氛僵凝的時候,她便會適時地插科打譯,又笑又撒嬌,逗得兩個大男人都沒法對她板起臉,偶爾還會忍不住偷笑。

  某天放假,周在秀回家吃飯,在餐桌上見大家說說笑笑,大感驚訝,半天啞然無語,飯後,借口拉著錢多多到庭院散步,私下對她表達感謝之意。

  「我本來不大贊成你跟在元的婚事。」周在秀話說得坦率,語氣卻溫柔和婉,令人如沐春風。「不過多多,你真的做得很好,家裡最近氣氛好多了,就連爺爺看起來也沒有以前那麼嚴肅。」她頓了頓。「聽說你還會陪爺爺下圍棋?」

  「是啊。」想起自從第一次跟爺爺打賭後,最近老人家找她下棋時老愛賭彩金。「唉,我最近輸了不少錢呢!」

  周在秀看她蹙眉嘆氣,一副心痛委屈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只要你能哄爺爺開心,輸多少都沒關系,姊姊補助你。」

  「真的?」錢多多登時眼眸一亮,宛如天邊的星子俏皮地閃爍。「姊姊沒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

  「我就知道姊姊對我最好了!」

  「咳、咳!」

  一陣警告的咳嗽忽地落下,錢多多身子一凜,像被人當場捉到做壞事的小孩,鬼鬼祟祟地回頭。

  周在元沒好氣地瞪她。「連我姊姊你都好意思要錢?」

  她嘟嘴,小小聲地反駁。「大姑現在也是我姊姊了啊。」

  觸在元眯了眯眼,正欲說話,周在秀搶先笑著打圓場。

  「是啊,多多嫁進我們家,當然也算是我妹妹了。」

  「呵呵。」錢多多聞言,笑彎了眼,整個人更加粘著周在秀不放。

  得到大姑的支持,錢多多表現得更賣力了,不僅在家乖乖當個好媳婦,這天,她更親自做了愛心便當,帶到公司去探望爺爺跟假老公。

  周在元自從接下集團副總的職務後,每天都很忙,為了盡速讓自己上軌道,他白天幾乎都是馬不停蹄地跟各部門主管開會,要不就是四處巡視業務。

  這天也一樣,已經過中午十二點了,他仍關在會議室裡進行一場馬拉松式的會議。

  錢多多只好提著便當來到董事長辦公室,周英雄正感覺頭痛,喝水吞藥,抬頭見到她,有些意外。

  「你怎麼來了?」

  「我帶便當來跟爺爺一起吃。」錢多多注意到辦公桌上打開的藥瓶,秀眉一蹙。「爺爺又頭痛了?感覺怎樣?要不要我幫您揉揉?」

  說著,她也不等老人家應聲,徑自來到他身後,伸手替他按揉頭部,她用的勁道恰到好處,漸漸的,老人家便覺得舒服多了。

  「好了,謝謝你。」他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溫柔。

  「爺爺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錢多多嫣然一笑,扶著老人家在沙發上坐下,將提袋裡的餐盒一一取出來擱在桌上,包括一個溫著雞湯的保溫壺。

  「在元還在開會?」周英雄問。

  「對啊,我聽他秘書說已經開了三個多小時了。」錢多多盛了一碗雞湯遞給爺爺。「他工作量會不會太重了?這陣子他回到家老是要看一大堆資料跟報告,每天都熬到三更半夜才睡。」

  「這只是剛開始而已。」周英雄接過雞湯,淡淡地道。「他將來要接的可是我這個位置,整個集團的員工都靠他吃飯,現在不努力一點怎麼行?」

  「可是爺爺,一口吃不成胖子啊!總是要慢慢來,結婚到現在,我看在元沒有一天閑下來呢,連周末假日都在工作,我真擔心他身體扛不住。」

  「怎麼,你心疼了?」

  是心疼了。錢多多微斂眸。有時候半夜起床看見書房的燈還亮著,他依然埋首奮戰,她的胸口便會沒來由地感到窒悶。

  她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多做點好吃的,在日常飲食上照顧他。

  察覺到她神情略帶感傷,周英雄目光一閃,似是滿意地微微頷首,待她揚眸看來,他立即面容一整,恢復一貫的冷肅。

  「在元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現在還算好了,之前他又要念書,又在公司打工,那才是真正熬到天亮還不能睡。你放心,他習慣了。」

  習慣了嗎?聽爺爺這麼說,錢多多反倒更掛心了,她總以為有錢人家的小孩肯定每天過得無憂無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沒想到周家對繼承人的養成教育如此嚴格。

  「爺爺,您太壞了。」她禁不住嬌嗔,替假丈夫感到哀怨。「您都不心疼自己的孫子嗎?」

  周英雄楞了楞,沒想到她會這樣對自己說話,她還真的一點都不怕他呢!就連在秀,也幾乎不怎麼對他撒嬌的。

  不知怎的,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有那麼一點點……竊喜?

  周英雄清清喉嚨,略微尷尬地咳兩聲。「你啊,別浪費時間為在元心疼了,你自己接下來也有得忙呢!」

  她愕然。「忙什麼?」

  「清明節快到了。」

  那又怎樣?

  「你忘了嗎?我們周家可是很重視清明祭祖的。」周英雄皺了皺眉。「你是剛進門的媳婦,今年就先跟在你二嬸、三嬸身邊學習吧!等以後你可就要自己挑大梁,我說過,我們周家宗婦不是好當的。」

  可她只是個簽半年約的「契約媳婦」啊!

  錢多多在心裡默默哀嚎,在表面上卻只能拍拍胸脯,表現出全力以赴的決心。

  「交給我吧,爺爺,我保證一定努力學習。」

  對爺爺的許諾言猶在耳,才過幾天,錢多多便已然想低頭求饒。

  萬萬沒想到,安排一場家族祭祖活動竟是如此復雜,眉眉角角都要顧到,任何細節都不能疏忽。

  周家的祖宅在彰化,宗祠也設在那邊,可周家的子弟卻散落在台灣各處,有些甚至必須從國外攜家帶眷地趕回來。交通跟住宿如何安排,不夠的車位到哪裡找,年幼的孩子該請誰來照顧,當天祭祀的流程,捻香的先後順序,吃飯時誰跟誰要並排坐,誰跟誰絕對不能同桌,誰對什麼食物過敏,誰拒絕吃任何帶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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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09: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所有注意事項一一寫下來,竟可以做成厚厚一本企劃書,而這不過是規劃而已,真正執行起來又有各種困難以及臨時的突發狀況。

  即便錢多多只是協辦,並不算主要的負責人,但整整兩個星期團團轉,台北、彰化兩地跑,也夠她忙壞了。當天祭祖活動結束,送走一群雞飛狗跳的周家親戚後,她已經累得直不起腰,只想找個地方躺下來裝死。

  周在元跟某位周家長輩道別後,回頭見她扶牆而立,雙腿酸軟,止不住微微地顫抖,又好笑又有些擔憂。

  「你還好吧?」他低聲問。

  「不好。」她回答得很哀怨,小嘴嘟了嘟。

  他笑。

  「你還笑?」她氣惱地瞪他。「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拿了錢就得好好辦事,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暖暖的呼息吹拂著她鬢邊柔柔的細發,像是調戲。

  她被他吹得耳朵癢癢,心也莫名地酥麻,滿腔怒火頓時消了,只余柔軟的無奈。她幽幽地嘆息,話都懶得說了,他見狀,不知怎的心弦一扯,伸手替她將一綹不聽話的發收攏在透白的耳朵後。

  銀色的月光,靜靜地映照兩人親密的姿影。

  周英雄在孫女周在秀的扶持下走過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嘴角微彎,卻是故作嚴厲地哼一聲,瞬間剪斷那道合而為一的影子。

  錢多多略微尷尬地回眸,周在元面無表情,唯有微微挑起的劍眉末梢顯露出幾分懊惱。

  周在秀轉過頭,偷偷地微笑。

  「我們要回台北了。」周英雄宣布。

  「要回去了?」錢多多怔了怔,剛剛二嬸跟三嬸才托她留下來做善後的工作,她可走不開。「那爺爺你們先回去吧,我收拾完了就回去。」

  「我留下來等多多。」周在元接口。

  「在元,爺爺的意思是你們兩個不用急。」周在秀望著弟弟,明眸含笑。「多多這陣子應該累壞了,你也整天忙公司的事,你們倆結婚後連蜜月都沒有,干脆就留下來在這裡住兩天吧!就當作是度個小蜜月。」

  在這裡住兩天?周在元和錢多多交換一眼。

  「就這麼決定了!」周英雄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公司那邊我會交代的,這兩天在元就帶你老婆在彰化四處逛逛,至少讓她看看我們這邊有些什麼名勝古跡。」

  老人家都下令了,做晚輩的也只好遵從,何況是白白得到兩天假期。

  錢多多很開心。「謝謝爺爺!」原來老人家有把她的抱怨聽進心裡了呢,瞧,這不就給他心愛的孫子放假了?她嘻嘻笑,拉著老人的手臂親昵地搖晃著,就差沒有傾身在他臉頰上親一口。「我這兩天會打電話給爺爺的,您一個人在家可不要覺得太孤單喔。」

  「呿!」周英雄傲嬌地冷嗤。「你們不在,我正好樂得清靜好嗎?」話語才落,他忽地感覺胸口空落落的,還沒回到家,仿佛那種空洞的寂寥已朝他襲來。他皺皺眉,對自己感到懊惱。「走了!」

  語落,他拄著拐杖,步履如風,周在秀愕然,苦笑地對弟弟跟弟妹搖搖頭,連忙跟上。

  「啊!」送走爺爺後,錢多多不客氣地伸了個大懶腰。「終於可以休息了。」

  「你不是還有事情沒收尾嗎?」周在元潑冷水。

  錢多多嬌嗔地橫睨他,這一眼,嫵媚風流,看得他心韻亂了一拍。

  這天夜裡,錢多多睡得很香,祖宅的主臥房布置得溫馨舒適,周在元將那張軟軟的大床讓給她睡,累到不想睜開眼的她幾乎一沾枕便酣然入眠。

  隔天早上,她在鳥語花香裡醒來,滿血復活。

  她一骨碌地滾下床,踩著輕快的步伐進浴室梳洗,換了身便服,秀發扎成馬尾,神清氣爽。

  來到客廳,周在元早就醒了,一邊喝著濃咖啡,一邊盯著他那台寶貝筆記型電腦,處理工作上的E-mail。

  見狀,錢多多忍不住重重一嘆。「你怎麼連在這裡都抱著電腦不放啊?爺爺都說要放你假了,走!我們出去玩!」語落,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替他關了電腦,硬是拉住他的手。

  「別鬧了。」

  「就是要跟你鬧!哼。」

  任性的嬌哼由她粉嫩的櫻唇吐出來,周在元怔了怔,這才真正回神過來打量她,她穿著一件刷著鮮亮色彩的碎花罩衫,藍色牛仔短褲,整個人身上的氣息很清新,俏皮的笑容一綻,猶如春天的精靈。

  他有些看呆了。

  「走啦,周在元,爺爺都說了,要你帶我逛逛彰化的名勝古跡,你可不許讓我這一趟白來啊!我想吃彰化肉圓,想去八卦山看大佛。」她繼續鬧他,小手抓著他的大手晃呀晃的,他忽然強烈地感覺到她柔若無骨的掌心。

  「放開我。」他命令。

  「什麼?」她一楞,兩秒後,委屈地嘟嘴。「你不想帶我去嗎?」

  「放開。」他抽出手,星眸困窘地微斂。「我帶你去就是了。」

  她沒察覺他的異樣,樂開了花,蹦蹦跳跳地坐上他的車。

  他開車載她在鄉間小徑兜風,吃了肉圓,爬了八卦山,參觀了幾間古色古香的寺廟與書院。

  「這麼看起來,你們周家的祖宅也可以列進歷史古跡了呢!」比較過後,錢多多興致勃勃地下結論。

  周在元橫她一眼。「你不曉得嗎?我們家祖宅就是彰化縣定古跡。」

  「真假啊?所以我昨天晚上是在古跡裡睡覺嘍?」

  「嗯哼。」

  「太妙了!」愈想愈樂,錢多多笑聲如珠玉滾盤,清脆不絕於耳。

  「瞧你,笑得像瘋子一樣,有這麼樂嗎?」

  「是很樂啊!小時候我在書上看見那些歐洲古堡,好希望自己也能像公主一樣住在裡面。」

  「周家祖宅可不是古堡。」

  「是台灣知名的歷史建築,對我來說,也算是另一種意義的城堡啦!可可,受想到我也當了一夜公主。」

  只是在那樣的紅磚瓦厝裡睡了一晚,她就當成是歐洲古堡了?這丫頭……

  周在元又好笑又不可思議,看著錢多多那閃閃發亮的明眸以及如花朵般盛開的笑顏,心頭忽然又浮上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不知道她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是在什麼樣的清況下幻想自己是主在城堡裡的公主?

  「你去過歐洲嗎?」他問。

  「我哪可能去過啊!」妯奇怪地瞥他一眼。「你不是把我的背景來歷都調查得很清楚了嗎?」

  他知道她是在美國出生,曾經跟母親在香港漂泊過幾年,後來又被安置在台灣的慈善收容機構。

  「有機會我帶你去歐洲玩吧!」去真正的古堡飯店,隨她高興住上幾個晚上都可以。

  她怔怔地瞧他,半晌,眉目一彎,粉唇淺勾。「好啊!」他也學會說謊了呢,他們只是半年的契約夫妻,她又怎能有機會隨他去歐洲呢?

  可即便是謊言,她聽了也開心。

  「周在元,聽爺爺說你從小就是受最嚴格的教育長大的,你應該沒什麼機會像一般小孩那樣玩吧?」

  他愣了愣。「你是指玩什麼?」

  「很多啊!像是打彈珠、跳房子、踢足球之類的,或是像那些鄉下野孩子那樣去抓魚、鬥蟋蟀。」

  他的確沒玩過。「那你呢?你玩過嗎?」

  「我也沒有。」小時候,能夠偶爾去公共圖書館看一本童話書,對她來說就是最極致的幸福了。錢多多微笑。「所以我很羨慕能夠那樣玩的小孩子。」

  為什麼?他覺得她甜美的微笑裡隱含淡淡的哀愁。

  他心弦一動。「我們來玩吧!」

  「啊?」她眨眨眼。

  「來玩吧!」他牽住她的手。「騎單車、放風箏,你想玩什麼我們都來試試看。」

  結果她選了直排輪,在公園附近的商店租了用具,和他一起搖搖晃晃地練習。

  兩人都沒玩過這玩意兒,糗態百出,不時狼狽地跌成一團。

  但不管怎麼摔、往哪個方向摔,周在元總有辦法用自己的身體當肉墊,將她仔細地護在懷裡,盡量減少地面對她的衝擊。

  他是個體貼的男人呢!

  幾次下來,錢多多頓覺不舍,怕他摔疼了摔傷了,嚷嚷著不玩了。

  「怎麼可以不玩?才剛開始呢。」周在元生性不服輸,就不相信自己搞不定兩只輪鞋。開玩笑,瞧瞧旁邊那個才剛念幼稚園的小孩都會溜了,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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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錢多多一面脫下輪鞋,一面看著如企鵝般搖擺前進的他。「周在元你別逞強了,萬一你受傷了我可不管。」

  他沒理她,徑自調整著重心,慢慢的,他抓到訣竅了,溜得似模似樣。

  她禁不住拍手喝采,待他溜到她面前,她笑著問他。「周在元先生,請問有什麼你不會的事嗎?」

  「沒有。」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她一窒。這男人也太自傲了吧!

  錢多多翻了翻白眼,眸光一轉,忽地瞥見公園旁有個賣棉花糖的小販,她驚喜地叫:「棉花糖!我要吃那個。」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很不給面子地調侃。「那不是小孩子吃的嗎?」

  「我們兩個今天就是小孩子啊!」她嬌嬌地笑,飛奔過去向小販買了一朵白色棉花糖。

  周在元看她笑逐顏開地握著棉花糖,活潑俏麗的姿影像只飛出牢籠的小鳥,歡快得不得了。他不覺也感染到她興奮的心情,慢慢地朝她溜過去。「我也要。」他指了指棉花糖。

  「好。」她點點頭。「我再買一枝給你。」

  「不用了。」他淡淡一笑,低下唇,在白胖松軟的雲團上舔一口。

  她怔住。「這是我的耶。」

  「你一個人吃不完,一起吃。」

  「不要!你別跟我搶。」

  「錢多多!」

  「這個我要全部自己吃。」

  「給我。」

  「不要!」

  「給不給?」

  「不給不給不給!」

  兩人像孩子一般玩鬧起來,她捏著棉花糖左閃右躲,就是不肯乖乖讓他舔,他惱了,見她示威似地自顧自舔了一大口,念頭一轉,驀地伸手捧住她臉蛋,不由分說地堵住她的唇。

  她的唇甜甜的,嘴裡含了一團尚未完全融化的棉花糖,他用舌尖輕輕舔過她唇緣細白的糖粒,接著毫不客氣地溜進她嘴裡。

  「嗯……嗯……」她又驚又羞,細細地悶哼著,想躲開,臉蛋卻被他緊緊地捧住,唇腔內更是被他靈巧的舌尖掃了個遍。

  棉花糖融化在兩人糾纏的唇舌間,滿口的甜味令人不由得全身酥軟。

  他氣息變得粗重,而她早已站不住,軟軟地偎進他懷裡。

  仿佛過了百年之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她粉頰紅透,心韻亂不成調。

  他低頭看她,心也怦怦跳著,俊唇彎起清冽的笑意,星眸熠熠有神。

  「好甜。」他低低贊一聲,也不知是說棉花糖,還是她的唇。

  她耳朵都紅了。「你這人…好壞。」不給他吃糖,他居然用這種方式搶,太壞了。

  明眸流嗔,難以形容的嫵媚,周在元傻住了,耳根也隱約泛紅,他怔怔地呢喃。「還要。」

  「什麼?」

  「我還要吃……」

  這壞蛋!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嬌嗔地瞪他一眼,轉身就走,他連忙追上,卻忘了自己穿著直排輪,步履一踉,往前趴倒。

  她聽見身後的聲響,回過頭來,見他即將摔倒,下意識地伸手扶他,兩個人又跌在一起。

  這一回,他仍是抱著她在空中轉了個向,硬是讓她柔軟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而那團軟綿綿的棉花糖則夾在兩人之間,弄得彼此臉上都是粘膩膩的糖絲。

  好冏!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先是一陣熱辣辣的難堪,接著忍不住好笑。

  「你這笨蛋!」錢多多懊惱地嗔道,握起粉拳捶他肩頭一下。「現在你可滿意了,怎麼樣?臉上的糖甜不甜?」

  他舔了一圈自己的唇緣,嘻嘻地笑。「很甜。」

  「你還笑得出來!」她假裝生氣地斥他。「跌得不痛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有。」

  她臉色一變,怕自己壓痛他,慌忙從他身上起來。「哪裡受傷了?我看看……」

  他握住她在他身上流連的小手,抵住自己的唇。「這裡,剛剛撞到了。」墨眸星亮,似笑非笑。

  她震住,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話裡真有調戲之意?他拉她的手摸他的唇,是要她替他揉一揉嗎?

  她驚嚇地抽回手。「不理你了!」她用氣呼呼的表情掩飾嬌羞。

  躺在地上的男人很不識相地笑了,颯爽的笑聲如清泉,一點一滴浸透她心房,好甘甜,好舒服。


  大男人俱樂部今夜氣氛有些怪。

  原本是四個男人的私密聚會,忽然闖進了兩個女人,羅愛理和錢多多結伴而來,這讓程昭旭和葉子航頗為忿忿不平。

  「喂,當初大家不是說好不能帶女人來嗎?」葉子航板著臉質問。

  「我沒帶啊!」鄭雍搖晃著酒杯,一臉怡然自得。「愛理跟多多是我們在這裡『偶然』碰到的。」

  就在他們四個大男人在酒吧半開放的沙發包廂內坐定後不久,兩個女人忽然手挽著手,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進來,一來便艷驚四座,惹得酒吧裡其他諸位男客蠢蠢欲動,鄭雍跟周在元哪裡受得了?自然是立刻將各自的老婆拉進包廂裡私藏起來。

  「最好是有這麼偶然啦!」程昭旭不爽,在偌大的台北市,這種「偶然」相遇的機率有多少?有沒有千萬之一?

  「就是啊,肯定是你們早就串通好的。」葉子航指責。

  「早知道我就把我女人也帶來了。」前陣子程昭旭好不容易哄回帶球跑的女友,此刻正是如膠似漆,為了這個每周一次的大男人聚會,他勉為其難地犧牲了與女友親熱的時間,沒想到被擺了一道。「不行!我馬上打電話Call她來。」

  「我也要!」輸人不輸陣,葉子航也跟進。「我早就想介紹我在網路上認識的那個死『阿婆』給你們認識了。」

  結果這場原先設定不開放給任何女性的私密聚會,在一個小時後,又多了江丹琳與康寶慧兩朵嬌花,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四個大男人完全沒想到他們這是打破了自己設下的規矩,個個尚且洋洋得意,彼此勸酒,一杯接一杯,非要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顯示自己的好酒量。

  眼看男人們喝了酒,勾肩搭背在前往撞球桌一決勝負,而康寶慧扶著大腹便便的江丹琳去洗手間,羅受理乘機拉著錢多多說話。

  「多多,怎樣,周在元對你還好吧?」

  「很好啊!」錢多多也喝了幾杯酒,臉頰紅艷艷的,煞是可愛。「我不是在電話裡跟你說過了嗎?在元跟他爺爺,還有他姊姊都對我很不錯,不用擔心。」

  羅愛理仔細審視她,看她盈著笑意的眼神不似說謊,松了一口氣。「哎,都怪你們玩這什麼契約婚姻,我老擔心在元的爺爺會發現這件事。」

  「不會的,我跟在元默契好得很,不會被揭穿的。」錢多多拍胸脯。

  「默契再好也有疏忽的時候啊。」羅愛理天生大姊姊性格,就是忍不住擔憂,轉念一想,又覺得好笑。「不過你們也真的滿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為你們這種情況,關系會有點尷尬的,可剛剛看你們相處那麼自然融洽,跟一般情侶沒兩樣啊!」

  「真的嗎?」錢多多眨眨眼,羽睫如蝴蝶的翅膀上下撲閃。「我們看起來真的像清侶?」

  「嗯,真的有像。」像到她都有點懷疑這兩個該不會假戲真做了吧!要不那個傳說中對所有女人都保持距離的周在元,怎麼偏偏對錢多多就能夠毫不在意地肢體接觸呢?羅愛理深思地凝視坐在她身旁、親密地依偎著她的女孩。「多多啊。」

  「嗯,怎樣?」錢多多仿佛對新開的這瓶紅酒上了癮,忍不住又為自己斟了一杯,淺淺地啜著。

  「你別嫌姊姊我八卦。」羅愛理略微尷尬地咳了咳。「你跟在元,嗯,你們……晚上也一起睡嗎?」

  錢多多震住,玉手一顫,杯裡的紅酒差點灑出來。「愛理姊!你在說什麼啊?」她不依地嬌嗔。

  「你跟他假結婚,也包括上床這件事嗎?」問都問了,羅愛理索注豁出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錢多多窘得全身火熱,似要燒起來,她連忙放下酒杯,很慎重地澄清。「沒有,愛理姊,你想太多了,在元不是那種人,他……很紳士的。」

  就連在彰化他們分享了那個甜蜜蜜的棉花糖之吻後,當天夜晚,他依然讓她睡床,自己委屈地睡沙發。

  看他可憐兮兮地蜷著太過修長的身軀,她其實很想很想喊他上床的,可他偏偏矜持守禮,唉,是不是她魅力不夠呢?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少了些女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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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思及此,錢多多芳心怦怦狂跳,一口喝干了酒,右手拉起衣襟領口,搧了搧。

  「怎麼,覺得熱?」羅愛理挑眉。

  「對啊,真的好熱。」錢多多不敢看羅愛理似笑非笑的表情,霍然起身。「我去洗個臉。」語落,她飛也似地逃開。

  撞球台邊,周在元正握著球杆准備來個致命一擊,忽然瞥見那道匆忙如蝶的身影,動作一滯。

  鄭雍察覺他分了神,順著他視線望過去,抿嘴一笑。「周在元,看來事情不妙啊。」

  「什麼不妙?」周在元收回心神,不解地問。

  鄭雍沒回答,笑笑地轉向程昭旭和葉子航,三個男人彼此擠眉弄眼,分明是嘲笑。

  周在元眉峰一蹙,也不打球了,拄著球杆追根究柢。「到底笑什麼?把話說清楚。」

  「真的要說清楚嗎?」

  「有些話說開了就不美了。」

  「怕有人尷尬呢!」

  三人一搭一唱,不亦樂乎。

  周在元眼刀鋒銳,狠狠往這幾個損友的身上砍,沒想到他們笑得更放肆了。

  眯了眯眸,忽地以一個俐落的動作挑起球杆,威脅地指向三人的頸部。

  「哇喔!」葉子航第一個警覺地往後跳。「要殺人啦!」

  「只不過笑你幾聲,有必要殺人滅口嗎?」程昭旭跟著嚷嚷。

  「我看他這是惱羞成怒。」鄭雍閑閑地補刀。「不是每個人都能假戲真做的,他大概自己都沒想到吧。」

  假戲真做?周在元楞了楞,總算明白損友們在笑什麼,沒好氣地翻個白眼。

  「誰說我假戲真做了?」

  「大男人,敢做就要敢當。」葉子航拐肘推了推他臂膀,意在言外地眨眨眼。

  鄭雍旋即接口。「就是,你敢說自己對多多沒一點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周在元忽然想起那個棉花糖之吻,以及每晚跟她共用一間臥房,卻只能看不能碰……

  他臉頰微微發熱,不覺有幾分別扭。「我只是……很感謝她而已,這段時間她很認真扮演周家的宗婦,就連我那個挑剔的爺爺她都有辦法哄得開開心心,每天陪他老人家下棋,雖然爺爺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孫媳婦。」

  「你爺爺喜歡她,那你呢?」程昭旭直指重點。

  「帥啊!哥兒們。」鄭雍和葉子航同聲贊嘆,分別和程昭旭擊掌。

  周在元又窘又惱,明知損友是在揶揄自己,一時卻也不知該從何辯解,只能故作漠然。「你們別眼看要輸了就轉移話題,這局我可拿下了。」

  他稍稍側過身子,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動作將最後一顆球敲落入袋。「我贏了!」

  他不客氣地討錢,正巧錢多多從洗手間回來,經過撞球台,鄭雍連忙招手喚她。

  「鄭大哥什麼事?」她好奇地走過來。

  「多多啊。」鄭雍故意親密地喚她,周在元不著痕跡地瞪他一眼,他若無事然,嘴角勾起笑意。「你家這男人一向這麼小氣嗎?」

  「怎麼了?」她疑惑。

  「說他幾句就不高興了,要跟我們討錢呢!」

  「願賭服輸。」周在元語聲清冽。

  「那也不必要得那麼急啊!你說對吧?多……」鄭雍話語未落,只見錢多多已朝他攤開白嫩嫩的小手。

  「欠債還錢!」錢多多辛辣地嗆道。開玩笑,什麼事都可以不急,關乎金錢的事當然要著急。

  三個大男人楞住。

  周在元忍不住哧聲一笑。這幾個家伙,根本不曉得這丫頭比誰都愛錢。

  夫妻倆聯手,所向無敵,不一會兒,三張千元鈔票便乖乖躺在錢多多掌心裡。

  「只有這麼一點啊?」她嫌棄似地甩甩薄薄的鈔票。「要打賭也不爽快一點,我跟爺爺下圍棋,賭金起碼萬元起跳。」

  三個大男人同時望向周在元。

  周在元面無表情。「是真的。」

  遇到狠角色了!大伙兒摸摸鼻子,正欲重啟戰局時,錢多多忽然揚起清脆甜潤的嗓音——

  「我也可以玩嗎?一局一萬塊。」

  這天晚上,錢多多贏了五萬塊,誰也想不到她竟是個撞球高手高高手。

  回到家,眼看醉意醺然的她一趴上床,立刻就從皮包裡取出那一迭鼓鼓的鈔票出來數,周在元又好氣又好笑。

  「我說你這女人,真有這麼愛錢嗎?」

  「當然啦,這麼可愛的鈔票,誰不愛?」她絲毫不知廉恥,將那迭鈔票朝他的方向搧了搧,接著送上自己的香唇作勢親吻。

  竟然親那種充滿銅臭味的玩意兒!

  周在元嫌棄地皺眉,長臂一探,一把搶過鈔票。「你不嫌髒嗎?這上頭也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還給我還給我啦!」她急著起身想把鈔票搶回來。

  「不行,沒收!」他故意逗她。

  「這是人家贏的賭金,你憑什麼沒收?」

  「之前不曉得是誰欠了爺爺十萬塊賭金,卻賴皮地說先記在我帳上?」

  「啊?」她眨眨眼。「那個……爺爺不可能真的來討債吧?」

  「誰說不可能?我爺爺一向主張親兄弟明算帳,他最討厭親友之間扯上這種金錢利益的糾葛。」

  「那……人家是他孫媳婦嘛,跟他下個棋打個賭只是玩玩而已,何必那麼當真,喔?」

  「為什麼不當真?爺爺最討厭賴帳的人了。」

  「我沒有要賴帳,就是……就是……」

  「就是怎樣?」他依然板著一張臉。

  不會吧?爺爺真會向她討賭債?那她以後每天陪爺爺下棋,豈不等於每天等著輸錢了?

  想著,她哀怨地睇著他,微氳著霧氣的圓眸好似一頭受到欺負的小鹿,那麼委屆。

  「別想對我裝可憐。」周在元強忍要浮上唇畔的笑意,嗓音冷冽。「這招對我沒用。」

  「你很討厭耶!」她惱了,握拳忿忿地槌了槌床,可一轉念,那霧般的水眸又透出亮光。「我看下次要爺爺跟我改玩撞球好了,打撞球我一定贏他!」

  不過短短的瞬間,她便從受盡欺凌的小鹿搖身一變為精明算計的野貓了。

  這女人啊!他該怎麼說她才好?

  周在元暗嘆,在床沿坐下,伸手揉了揉她頭頂,將她柔細的秀發揉成一團亂草。

  她呆呆地任由他揉著,抗議的言語在唇畔吞吐,不知怎的,她並不覺得他這樣的舉動是在「欺負」自己,反倒更像是某種……愛憐?

  心韻怦然加速,正當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時,他清雋的嗓音悠悠揚起。「不過我很好奇,你撞球怎麼會打得靈好?誰教你的?又是哪個業余高手好朋友嗎?」

  「不是。」她搖頭,心神仍有些恍惚。「是我媽教我的。」

  「你媽?」他驚訝。

  「我媽的技巧是我爸教的,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我爸每天都會教她打撞球,後來她就把這一身本領傳給我。」她澀澀地解釋,頓了頓,仿佛覺得自己的語氣太苦了,展顏一笑,又輕快起來。「以前我們母女倆流落街頭的時候,還曾經靠這個混一口飯吃喔,幸運的時候一天可以賺到五塊、十塊美金的,夠我們飽飽地吃一頓熱騰騰的飯。」

  這意思是她們經常吃冷飯嗎?

  周在元蹙眉,馨她以如此輕松淡然的口吻訴靈年往事,心頭霎時五味雜陳。

  當年她父親怎麼能狠心拋棄這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女倆呢?

  他也凝視她,手指又撥了撥她的發。「多多,你想見你爸嗎?」

  根據他的調查,她的生父早已卸下外交官職務,如今在台中開了家小貿易公司,生意做得不錯。

  「為什麼要見他?」她笑問。

  「他畢竟是你爸。」

  「不用了,他有他自己的家,有老婆有兒女,他不會想見到我的。」他猶豫片刻。「你怎麼知道?也許……」

  她淡淡地打斷他。「如果他想見我,這些年來,他有的是機會找到我。」

  「多多……」他幽幽嘆息,欲言又止。

  她揚眸,清澄的目光與他相接。「你同情我嗎?」

  他一愣。是同情嗎?或許吧,他說不清這橫梗在胸臆的是什麼樣復雜的情緒。

  看他神情怔忡,她自嘲地彎了彎唇。「我以為你這麼冷傲的人不會同情別人。」

  「你覺得我很冷傲嗎?」他定定地望著她,眸光似水,溫柔沉靜。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不覺別過臉。「以前我在飯店工作時,很多女職員暗暗仰慕你,可她們都說你傲,很難親近,眼睛長在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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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那你呢?」他低聲問。

  「我啊。」她慕地笑了。「他們說你傲,說不你理人,我就偏偏要去惹你,你不也是被我惹得發火,才注意到我的嗎?」

  確實是如此。

  他深深地望著她,微微地笑。

  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灼熱的眼神,只覺得連臉頰都隱隱地刺痛,她斂下眸,努力想藏住內心的波動。「在元,你朋友跟我說,自從你初戀女友去世後,這些年來你幾乎沒碰過幾個女人。」,

  他愕然一窒,數秒後,才懊惱地開口。「他們連這種事都告訴你?」

  「嗯,我問他們究竟有幾個?他們說他們也不確定,反正屈指可數。」

  「你問這個干麼?」

  「只是好奇。」她默默地深呼吸,好一會兒,鼓起勇氣抬眸看他。「周在元,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什麼?!」周在元倏地倒抽口氣,這女人怎麼膽敢這樣問?她不曉得這是在挑戰一個男人的尊嚴嗎?凌銳的眼刀狠狠地砍向她。「當然不是!」

  「真的不是?」她不知死活地追根究柢。

  他臉色難看。「我干麼騙你?」

  她咬著下唇,許久,細聲細氣地揚嗓。「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他沒好氣。

  她凝睇他,明亮的眸又慢慢蒙上了水霧,臉頰也不知是否被醉意醺染的,透出粉色的霞暈,更添幾分明媚動人的韻味。

  他不覺屏住呼吸,還未來得及理清腦海裡那一片昏蒙,她已揚起藕臂勾摟他脖頸。

  「這樣證明……」她朦朧地呢喃,軟唇輕輕貼了上去。

  仿佛落雷在空中劈響,又似煙花在心海燦爛,他整個人傻住了,軟玉溫香抱滿懷,他覺得自己應該推拒,卻尋不出那樣的力氣。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一個女人輕薄,這些年來不乏有女人想親近他,有些甚至會趁夜溜上他的床,又或者像她一樣,借著酒意向他挑逗,可他從來都是冷淡地推開那些不請自來的女人。

  只有對她,不論是意外的或有意的接觸,是玩笑的或試探的親吻,他好似都沒法徹徹底底地無動於衷,相反的,他覺得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香唇輕輕吮著他,舌尖舔過他唇緣,貝齒似咬非咬地磨著他,她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在挑戰他強大的自制力。

  忽地,他聽見她唇畔隱約逸出一聲嬌吟,那軟膩的聲調烘熱了他耳根,而她調皮的手指也隨之而來,若有似無地揉著他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她像是吻夠了,又像是找回女人的矜持,突如其來地推開他,低眉斂眸,臉蛋嬌羞地紅透。

  「對不起……」她扭捏地絞著手指,顫聲道歉。「我……瘋了,你別管我,就當……剛剛什麼也沒發生……」

  也就是說,她在盡情地吃了他的豆腐後,便要他假裝沒這回事嗎?

  她當他是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

  「錢多多!」他咬牙切齒。

  她聽出他的怒意,嬌軀一抖,螓首垂得更低了。「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錯了……你、你別生氣……」

  「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我……不應該碰你……」

  「不對,你錯在既然開始了,就應該做到最後。」

  「什麼?」

  「像這樣……」

  這回,換他示範給她看了,彎身摟住了她,兩人在床上一個翻滾,他已壓在她柔軟的身體上。

  她慌了,嚇得手足無措。「周在元,你想干麼?」

  「你說呢?」

  他邪邪地勾唇,不等她反應,方唇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強悍地吻住她,舌尖探入她嘴裡,吮得她發麻。

  「唔……嗯……」她猝不及防,喘不過氣來,只能發出聲聲短促的嬌囈,她可以推開他的,但她不想,只想跟這副壓著自己的熱燙身軀緊緊地貼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

  很快地,她便感覺到下腹有某個硬如烙鐵的東西抵著自己,她沒純潔到不曉得那是什麼,霎時臉紅心跳,身子更火熱了,血液在體內沸騰。

  「喜歡嗎?」他忽然放開她近乎麻痹的唇,轉頭偏向她耳際,曖昧地吹著熱氣。

  她覺得耳朵好癢,直覺便想躲。

  他卻不容許她閃避,張嘴含住她軟嫩的耳垂,一面用手指撥弄著她形狀美好的耳朵。「我一直覺得你這裡長得很漂亮……」他模模糊糊地咕噥。「像精靈一樣。」

  精靈般潔白俏麗的耳朵,勾惹他心弦。

  「我沒想過我會迷戀女人這種地方……」說著,他開始用熱燙的舌尖掃遍她耳殼內外,在那窩洞處執著地舔著。

  她快被他逼瘋了,一陣陣酥麻如電流般竄過全身,肌膚敏感地發燙,而那女性最私密之處空虛地渴求著。

  很想要,瘋狂地想要,原來她也有做蕩婦的潛質,現在的她恨不得用一雙貓爪撕破男人身上的衣衫,狠狠地吞咬他。

  再回過神時,她發現兩人已經是裸身貼著彼此了,究竟是誰剝了誰的衣衫,她記不得了,她只想,只想要他快一點……

  「周在元……」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唇,而她張口便咬住,像貓咪似地舔著。

  她喜歡他的手,像鋼琴家的手,完美而細致。

  「等不及了?」他調笑地問,嗓音沙啞。

  「嗯。」她媚媚地坦承,用力吮了下他的指尖,腰身下意識地扭著,貼著他熱燙的某處。

  他倏地一震,粗喘一聲,俊臉埋在她豐盈的胸前,像嬰孩般輪流吸著山峰上兩顆嫩嫩的櫻桃,大手則往下移,扣住那濕潤的洞口,旋轉捏弄。

  「啊!」她驚呼,全身顫栗,嬌顏滲著香汗,緊顰的秀眉像是痛苦又似享受。

  他將一根手指探進緊窒的甬道內,她又是一陣痙攣。

  「會痛……」她想逃,又想將自己更送向他,痛楚地掙扎。

  她的反應太強烈,一道念頭猛然劈中他腦海。

  「你……是第一次?」

  「嗯、嗯……」她難受的身子彎曲如蝦米。

  原來她才是那個守身如玉的處女。

  周在元胸口憐惜地揪緊,他該放過她的,可如火的欲望放肆地焚燒著他殘存的理智。

  「多多,你要我……停下來嗎?」多虧從小培養的自制力,讓他還能低啞地問出這麼一句。

  她聞言,汗涔涔的胴體主動朝他抱過來。「不要……不要停……」

  「可是你會很痛。」

  「痛也沒關系,我很能忍痛的……」

  「多多……」

  兩條玉腿忽地勾住他的腰,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去他的理智,去他的君子,他現在只想當一頭野獸。

  他狠狠回抱她,似是意欲將她揉入骨血裡。「你乖,忍一忍,我會盡量溫柔的……」

  一晌貪歡。

  借著酒意,借著仿佛玩笑般的嬉戲,兩人模糊了謊言與真實的界線,占有了彼此的肉體。

  明明只是半年的契約婚姻,卻有了夫妻之實。

  可誰也沒後悔,兩人極有默契地不去探討這樣的肌膚之親是否越了界,只是放縱地享受著、貪戀著。

  那夜過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人的感情更好了,不時會親昵地碰觸對方,即便在公開場合,牽手擁抱都那麼自然。

  周英雄看在眼裡,只當這對新婚夫妻更加膩歪了,暗暗好笑,又不免感到欣慰,向來最令他操心的孫子總算找到了能攜手一生的伴侶。

  當初周在元說要跟錢多多結婚時,他還忍不住發怒,可現在愈看愈覺得兩個年輕人是天生一對,多多這女孩距離他理想孫媳婦的標准也不算太遠。

  至少,那些他曾經看中想讓在元娶回來的名門千金,沒有一個能像多多這樣逗他開心,願意為他這個老人家洗手做羹湯,陪他下棋聊天,甚至在他頭痛時,用她那獨門按摩手法舒緩他的疼痛。

  這天下午,周英雄將周在元叫進辦公室,祖孫倆先是公事公辦,針對集團內部幾個大案子進行討論,總算達成共識後,氣氛陷入一陣沉默。

  除了談公事,兩人私下相處時仍是有幾分尷尬,太多年了,祖孫倆已習慣不交流、不溝通,如今雖是有了錢多多當潤滑劑,一時之間也很難達到關系融洽的境界……

  「咳、咳!」周英雄清清喉嚨,打破沉寂。「多多的生日快到了,你打算怎麼慶祝?」

  「多多生日?」周在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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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0: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怎麼,連你自己老婆的生日都忘了嗎?」周英雄不滿地橫他一眼。「就在下禮拜四,你那天可別加班,起碼回家吃頓晚飯。」

  「知道了。」周在元頷首。

  周英雄皺了皺眉,還想說些什麼,終究不知從何啟齒,末了,懊惱地揮揮手。

  「好了,你出去吧!今天早點下班。」

  周在元神情復雜地注視著爺爺,同樣欲言又止,半晌,默默地轉身離去。

  是夜,周在元坐在書房裡怔怔地出神。

  書桌上,一只銅鳥紙鎮壓著一份公司文件,他想抽出文件來看,目光卻不由得停留在銅鳥喙間銜的那顆玻璃珠上。

  玻璃珠內鎖著一顆紅豆,曾經他只要望著這顆紅豆便會回憶起痛苦的往事,想起那個令他愛戀至深的女孩。

  可如今,他盯著紅豆,心神卻飛了千裡遠,想的是另一張俏皮甜美的笑顏……

  門扉傳來幾聲清脆的剝響,驚醒周在元迷蒙的思緒。

  他定了定神,看著剛剛才出現在他腦海裡的女人盈盈走進來,雙手捧著托盤,托盤上是一杯熱牛奶和一碟手工餅干。

  「這餅干是我做的喔!嘗嘗看好不好吃?」她獻寶似地將托盤擱到書桌上。

  「你別工作得太累了,吃點宵夜再繼續。」話裡是綿密的關懷之意。

  「好。」他微笑頷首。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完了早點睡。」語落,她翩然離開。

  而他喝著牛奶,吃著餅干,卻是莫名地滿心煩躁,實在無心工作了,一目十行地看完集團各部門的工作報告,便關上電腦,回到臥房。

  她正窩在沙發上看DVD,貓樣的慵懶姿勢惹得他嘴角不禁一彎。

  「在看什麼?」他在她身旁坐下。

  「你這麼快就忙完了啊?」她眼眸晶亮。

  只是不想做事了,想回房和她膩在一起。

  他沒解釋,望向電視螢幕,看來是一部迪士尼出品的動畫。

  「是『冰雪奇緣』。」她抓過抱枕摟在懷裡,笑得眉眼彎彎。「很好看喔!」

  他對動畫沒興趣,跟著看了幾分鐘,還是抓不到片中趣致所在,「你好像很喜歡看這這種童話故事。」

  「嗯,喜歡啊。」

  「為什麼?」

  她沉默數秒。「因為童話故事裡,每個好人都可以得到幸福。」

  這樣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好奇地看著她,她倦懶地打了個呵欠,耳朵在長發後若隱若現,他忍不住伸手去捏,而她順勢懶懶地靠上也。

  「小時候,我媽媽最愛跟我說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她呢喃地低語。

  賣火柴的小女孩——周在元在記憶庫裡翻找,想了又想,仍然想不起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他向來沒時間也沒機會接觸童話書。

  「你知道說謊最重要的是什麼嗎?」她忽然又睡意蒙眬地開口。「就是要騙過自己的心。如果連自己的心都能騙,那謊言也能成真了……」

  她在說什麼?周在元眉峰微蹙。「要怎麼騙過自己的心?」

  「用火柴就可以了……」

  用火柴?周在元沒聽懂,那個賣火柴小女孩的童話中有這般的寓意嗎?

  轉頭想問她,卻發現她閉著眼,像是快睡著了,他舍不得驚擾她,自行取出ipad,上網搜尋,很快便找到相關網頁,看完了整個故事。

  這能算是一個幸福的童話嗎?

  小女孩的結局很令人神傷……為什麼她媽媽要跟她講這樣的故事?他記得白雪公主或是灰姑娘的結局都很快樂圓滿。

  周在元重新再讀一遍,閉眸想像著那一根根火柴點亮的畫面,想像著小女孩是如何在寒冷的冬夜靠著那一點點微光編織著夢想,心房一點一點地揪緊。

  如果連自己的心都能騙,那謊言也能成真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母親,會如此教育自己的女兒?又是什麼樣的生活,逼得一個母親要教會女兒說謊?

  周在元望向身旁昏睡的女人,胸臆滿滿地漲著憐惜,看她睡得東倒西歪,他淡淡一笑,溫柔地將她打著盹的螓首往自己肩頭靠。

  「傻瓜,好好睡吧,祝你有個好夢。」

  這夜,他盯著她酣然的睡顏許久許久,直到黎明的天際射出第一道光。


  「你確定是這樣做?」

  「應該是吧!」,

  廚房內,傳來兩道大男人的嗓音,一個清雋,一個低啞,猶如弦樂交織成一片,奏的卻是不大和諧的樂章。

  「我看不對,這一看就會做失敗。」

  「你可以閃開一點嗎?」

  「你說什麼?這就是你對爺爺說話的態度?」

  「爺爺!」周在元轉過頭,無奈地盯著好管閑事的老人家。「你就不能回房間做你的事嗎?或者去客廳看電視也好。」

  周英雄拄著拐杖敲了敲地磚,一臉不悅。「我在這裡,會礙著你嗎?」

  是礙著了。

  四道清銳的目光在空中相接,誰也不讓誰。

  「不行!」周英雄怎麼也不肯退。「這個蛋糕我也有份的,我要在這邊看著。」

  在這邊看著是啥意思?監視他還是妨礙他?

  周在元瞪著杵在原地不動的老人家,總不能真的將他趕出去吧?唉,沒轍!

  他暗暗嘆息,不再理會意見多多的老人,徑自將注意力放回眼前一片狼藉的流理台上,大大的玻璃碗裡,蛋面糊已經做好了,接下來不能再用打蛋器打,得用刮刀攪拌均勻……刮刀?刮刀是什麼?

  周在元一面讀著從網路下載的蛋糕食譜,一面在琳琅滿目的器具中尋找該用的那一個,這些器具都是廚娘事先為他准備好的,本來她也說蛋糕應該由她來做,但他堅持自己來,這是給多多的生日蛋糕,要他親手做才有意義。

  目光梭巡一圈,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周在元微微皺眉。「爺爺,幫我找刮刀。」

  周英雄一愣。「找刮刀干麼?」

  「攪拌用的。」周在元撇撇嘴。「你不是說這蛋糕你也有份嗎?至少幫忙遞個工具吧!」

  遞工具?這是把他當助手用嗎?周英雄深深覺得孫子的態度相當地不尊重長輩,正欲斥責幾句,見孫子為了做個蛋糕滿頭大汗,不禁又心軟。

  算了,他宰相肚裡能撐船,就不跟這小兔崽子計較。

  「刮刀……嗯,應該是這個吧,不對,還是這個?」

  祖孫倆在廚房內一陣忙亂,最後還是在一旁偷偷觀望的廚娘實在看不過去,走過來挑起一把紅柄攪拌刮刀,遞給周在元。

  「大少爺,是這個。」

  「喔,謝謝你。」周在元如蒙大赦地接過刮刀。

  見他動作笨拙地攪拌著面糊,廚娘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開口。「大少爺,我看還是讓我來……」

  「不用了!」祖孫倆異口同聲地打斷她。

  兩人難得意見一致,彼此驚愕地互看一眼,接著又各自轉回頭,傲嬌地哼一聲。

  廚娘見狀,抿嘴偷笑著離去。

  廚房內再度一團混亂。

  「姊姊,我們該回家了,爺爺一定在家等你吃晚餐。」

  「不行,說好了要陪我逛街,我都還沒買過癮呢!」

  「可是……」

  「別說了,這件洋裝不錯,你過來看看!」

  望著周在秀興致勃勃地轉進另一間名牌專櫃的身影,錢多多只能大嘆三聲無奈。

  今天也不曉得怎麼回事,明明是上班日,周在秀卻放下飯店的工作,忽然回到台北,一通電話便把她叫出來,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逛街購物。

  兩人逛了整個下午,足足四、五個小時,錢多多腿都酸了,穿著細跟高跟鞋的周在秀卻似若無其事,依然活力充沛。

  這就是豪門千金的實力嗎?

  錢多多自嘆弗如,雖然她也是女人,也熱愛購物的樂趣,但連續數個小時馬不停蹄,這得擁有多大的耐力與腳力啊!

  「多多,快過來啊!」周在秀揚聲催促。

  「來了。」錢多多深呼吸,強迫自己綻開清悅笑顏迎過去。

  周在秀舉起一件款式優雅的洋裝在她身上比了比。「這件很適合你,去試試。」

  「又要試?」錢多多驚駭地瞪眼。今天下午她都試了幾十件衣服了!「真的不要了,姊姊,我不缺衣服。」

  「胡說!」周在秀瞋視她一眼。「沒聽說過嗎?每個女人的衣櫃裡永遠少一件衣服。」

  「可是……」

  「你是擔心在元不肯買單嗎?放心,他不會跟你計較幾件衣服的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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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0: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不是這樣……」錢多多拗不過周在秀,只好乖乖去更衣間試衣了,就像之前試的每一件衣服一樣,只要是周在秀看中的,穿在她身上都好看得很。

  「我就知道!」周在秀微笑贊許。「這件洋裝你穿起來很漂亮,很有女人味,不用換下來了,今天你就直接穿這件回去吧!」語落,她招來專櫃小姐結帳,一面從皮包裡取出信用卡。「這件我來買單。」

  「不用了!」錢多多急忙阻止。「我自己刷就好。」

  周在秀挑眉。「你非要這樣跟我爭嗎?」整個下午,不論是衣服、鞋子或包包,錢多多都堅持自己付帳。「我好歹也算是你大姑,送你一件衣服不算什麼。」

  「真的不要,我自己來就好。」錢多多靦腆地婉拒她的好意,拿出信用卡遞給專櫃小姐。

  「那好吧。」周在秀聳聳肩。反正是自己的弟妹,花的錢肯定也是弟弟給的,她就不必爭著出這個頭了。

  專櫃小姐將信用卡放進讀卡機,等了一會兒。「小姐,你這張信用卡額度不夠了。」

  「額度不夠?」錢多多一楞,倏地臉頰窘熱。她一下午在周在秀的慫恿下買了不少東西,是差不多該刷爆了。現在該怎麼辦?她打開皮夾,數著裡頭的現金。

  「不是還有一張卡嗎?」周在秀眼尖地瞥見皮夾裡收著一張嶄新發亮的白金卡,順手抽出來。「刷這張吧!」

  「不行!這張不行!」錢多多立即將白金卡搶回來。「我……請問額度還多少?我付現。」

  「還差四千六百塊。」

  「四千六……」錢多多翻遍皮夾和隨身的零錢包,勉強能湊出這個數,她松了口氣,總算不至於出糗。

  周在秀看著她,頗覺奇怪,明明就有張白金卡,為什麼不刷?那張白金卡應該是弟弟給她的附卡吧……

  「好了,姊姊。」結完帳,錢多多朝周在秀甜甜一笑。「接下來我們去哪

  兒?」

  周在秀定定心神,正欲答話,包包裡的手機忽地響起短促的鈴聲,她拿出來看簡訊,兩秒後,悄悄舒口氣,櫻唇彎起。

  「現在我們可以回家了。」

  錢多多沒想到,回到周家那間位於信義區的豪宅後,迎接自己的竟會是一場生日驚喜。

  起先,室內是一片漆黑靜寂,正當她站在玄關處無所適從時,一圈暈黃朦朧光影忽地在她眼前閃爍,接著有人開始唱生日快樂歌。

  伴隨著歡快的歌聲,她才漸漸認清楚那圈光影是蛋糕上的蠟燭,而捧著那個蛋糕緩緩走向她的,是周在元。

  他在她面前停定,微笑似暗夜裡最明亮的星。「HappyBirthday!」低低的一聲祝福,像春天的落雷,無預警地劈落她的心。

  燈光乍亮,幾個佣人拉著禮炮,在一旁歡樂起哄,七彩繽紛的彩帶在她身上炸開,煙花燦爛。

  她儍儍地凝立原地,腦海一片空白。

  周英雄和周在秀都祝她生日快樂,周在秀對她眨了眨眼,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周在秀拖自己去逛街就是為了讓祖孫倆能夠策劃這一場驚喜。

  「少奶奶,這蛋糕可是大少爺親手做的喔!」廚娘笑著提醒她。

  「我也有幫忙。」周英雄不滿廚娘沒提到自己,搶著邀功。

  「你是在一邊礙事吧。」周在元很不給老人家面子。

  周英雄狠狠瞪孫子一眼。

  錢多多沒說話,垂眸盯著蛋糕,厚厚的白色鮮奶油上用巧克力歪歪扭扭地畫了幾顆心。

  周在元注意到她的視線,霎時有點窘迫,連忙解釋。「這些是爺爺硬要畫上去的。」

  「我幫你畫不好嗎?」周英雄眯了眯眼。「總不能白白的什麼裝飾也沒有吧?多難看!」

  那也不用畫愛心啊!多尷尬。周在元沒好氣地橫了爺爺一眼。

  爺孫倆像孩子一般鬥嘴,錢多多聽著,輕松地笑了,眼眸卻酸酸地刺痛著,噙著晶瑩淚光。

  「你們別再吵了!」周在秀溫和的嗓音揚起。「多多都要哭了。」

  「不會吧?」爺孫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怎麼了?為什麼哭?」

  錢多多揚起臉,微笑在濕潤的淚水裡綻放。「因為,太幸福了。」

  自從疼愛她的母親去世後,生日對她來說只是身證份上登記的出生日期,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日子,連她自己都忘了,這家人卻精心籌備,為她慶生。

  她怎麼能夠擁有這樣的幸福,怎麼有資格?

  這是她偷來的、騙來的,不該屬於她的幸福,可她還是好想要好想要,就算這是對自己的心說謊都好。

  她想得到這樣的幸福,即使她不配……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她低聲哽咽著,淚珠成串碎落,像流星,一顆顆墜在周在元心上。

  他伸手替她擦干眼淚,笑意溫柔和煦。「好了,別哭了,先來吃飯吧!今天晚上可都是你愛吃的菜。」

  「……嗯。」

  在餐桌上,爺爺送給錢多多一只鑲鑽的手表,周在秀送她名牌包,周在元則等到兩人回房獨處後,才將包裝精致的禮物拿出來。

  她好奇地拉開緞帶,拆了包裝紙,小巧的絨布方盒裡,躺著一條璀燦亮麗的銀鏈,串著幾顆可愛的星星。

  「好漂亮的手鏈!」錢多多贊嘆地驚呼,取出鏈子往手上一戴,卻發現鏈子太寬松了。「太大了,我的手有這麼粗嗎?」她朝周在元不依地嘟了嘟嘴。

  他微微一笑。「你坐著,我幫你戴。」

  他指示她在沙發上坐下,從她手上取回銀鏈,單膝一跪,在她身前蹲下。

  「你干麼?」她訝異。

  他不答,猶如騎士般瀟灑俊逸的蹲姿,大掌捧起她一只白晰柔潤的玉足,將那串銀鏈系在她纖細的腳踝處。

  原來不是手鏈,是腳鏈。

  錢多多別扭地坐著,只覺得腳上被他撫過的肌膚宛如著了火般的焦燙,足弓不覺羞怯地微彎。

  他幫她系好了腳鏈,手指卻依然在那玲瓏的曲線上流連不舍,曖昧地捏弄著。

  她慌忙將腳抽回來,心韻奔騰,幾欲迸出胸口,芙頰生暈,霞色嬌艷。

  他看著她一副扭捏不安的姿態,氣息頓時變得粗重,在她身邊坐下來,展臂意欲將她攬入懷裡,她驚跳了一下,倉皇地掙開。

  他一楞,自從那酒醉的一夜後,兩人已習慣了親密的肢體接觸,她從來不曾如此抗拒他。

  「多多,你還好吧?」他試探地問。

  她低斂眸,一動也不動。

  「是不是不喜歡我送的禮物?」

  「不是的,我……很喜歡。」嗓音輕細如貓咪的嗚咽。

  「那你怎麼不看我?」是害羞嗎?他勾了勾唇,凝定她的星眸灼亮。

  她被他看得抬不起頭來,雙手絞扭,許久,方鼓起勇氣開口。「在元,我想……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語氣溫柔得令她心房揪緊。

  「十年前……十年前的事,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十年前的事?周在元胸口一震,領會她話中所指,眸色沉了下來。「鄭雍他們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聽出他話裡隱含的怒氣,身子不由得一顫,螓首垂得更低了。「你別生氣,我就是……問問而已。」

  周在元皺眉,看著她脖頸低彎,更顯得脆弱易折,不禁心軟。「你過來。」

  「啊?」她愣了愣。

  「叫你過來。」語落,他不容拒絕地將她拉入懷裡,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單手攬著她的纖腰。「十年前,我愛過一個女人。」

  她一凜。

  「那時候我還在念研究所,她是我大學學妹,我是在幫學校辦活動時認識她的,她鋼琴彈得很好,人又長得斯文秀氣,很多學弟喜歡她。」

  錢多多掐握手心,靜靜聽著男人澀澀地傾訴,這也許是他第一次對她如此敞開心懷,可她竟不怎麼想聽,有些仿徨,更有幾分驚懼。

  但她,不能不聽,遲早必須面對他的過去,面對他藏在心裡最糾結的那份初戀。

  這個故事,很美好卻也很殘酷,一個富家公子愛上了出身平凡的女孩,祖父千方百計地拆散他們,最後,女孩以死亡成全了自己的愛情,留下活下來的男人承受錐心刺骨的傷痛。

  「……就因為這樣,我不能原諒爺爺,更不能原諒自己。」男人的嗓音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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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1: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她心頭一酸,反手抱住他,臉蛋偎在他頸間。「都過去了,你忘了吧!好不好?」

  「我也很想忘的……」他喃喃低語。

  她聽出他話裡的苦澀與悵惘,心更痛了,雙手將他抱得更緊。「是那個女生不好!為什麼不等你回來呢?她應該等你回來的,應該相你不會丟下她。」

  她任性地將過錯都推到那軟弱的女孩身上,只希望這男人不再受傷,不再覺得痛。「她不好,她不對……」

  「她太年輕了,是我的錯……」

  「不是!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對你撒那個漫天大謊!

  錢多多絕望地在心裡反對,蒼白的唇開了又合,怎麼也無法吐出言語。

  當年,他被爺爺支開出國,回到台灣時,才發現學妹一家都搬走了。他急切地詢問附近的鄰居是否知曉他們落腳何處,一個少女告訴他,就算他找到他們也沒有用了,因為那個痴情的姊姊已經死了。

  「她割腕自殺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叔叔阿姨送她去醫院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相信,不可能有這種事,不會的……」

  「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問怡慧姊姊那時候送去的醫院。」

  少女將他帶去醫院,問了護士,他才相信自己的戀人是真的去世了,寧願求死,也不願等他回來一起為他們的愛情奮鬥。

  他沒有哭,眼睛可怕地通紅著,卻一滴眼淚都沒流,只是將右手拳頭送進自己嘴裡,狠狠地咬著,咬出一滴滴鮮血。

  少女見他那副樣子,顫著手從口袋裡取出一顆紅豆遞給他。「這是怡慧姊姊留給你的,她說做個紀念。」

  從此,那顆紅豆便成了他解不了的相思……

  「你還記得當年告訴你死訊的那個少女長什麼樣子嗎?」

  「不記得了,我也忘了問她的名字。」

  當然會忘了,當一個人處在那樣巨大的悲痛中,又怎會去問一個陌生少女的芳名?

  她該慶幸他不記得,否則今天她如何能夠這樣出現在他面前?如果他知道他深愛的女人其實並沒有死,只是離開了,不想再見到他,害他陷入自責與痛苦的竟是一個編造的謊言,他,會震怒吧!

  從小到大,她說過無數個謊言,對他說的那個最令她悔恨,生平第一次,她恍然大悟原來謊言的利刃可以這般傷人,看著他將自己的拳頭咬出血來竟絲毫不感到痛,她的心木然地麻痹。

  一直希望有機會向他道歉,希望能夠撫平對他造成的傷害,但她不曉得該怎麼做,只好用這種方式來到他身邊。

  為了彌補一個謊言,她又說了另一個謊言。

  這罪惡的回圈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解開?她厭惡自己,更怕他有一天也厭惡她……

  「在元,你答應我,不要傷心了好嗎?」

  有一天當你得知真相,不要討厭我。

  「已經十年了,你忘了她吧!答應我好不好?」她哽咽地祈求,嗓音噎在喉嚨,破碎的、斷斷續續的,令人憐惜。

  周在元只覺得胸口都揪緊了。「好,我答應你,我會忘了她。」他啞聲低語,雙手捧起她的臉蛋,替她拭去眼淚。「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

  「嘻。」她仿佛也覺得冏,傻乎乎地笑了。

  又哭又笑的,簡直是笨蛋一枚!

  周在元拿她沒轍,定定地瞧著她,看著看著,視線落下,頓時失魂落魄。

  經過方才激烈的擁抱,她睡衣前襟的鈕扣已然松開了,不僅露出前胸一大片瑩白,那一道深凹的乳溝更是清晰可見,而她身上更傳來陣陣沐浴過後的香氣,勾引得他心猿意馬。

  下身某處硬硬地凸起。

  她似乎也感覺到了,訝然揚起淚光瑩瑩的瞳眸,坐在他腿上的軟臀略微困窘地挪了挪。

  不動還好,這一動他那不聽話的東西翹得更明顯了,灼燙地抵著她。

  「周在元……」她細聲細氣地喚,似是抗議,又似羞赧,臉蛋紅透猶如盛開的芙蓉花。

  他懊惱地嘆息。

  明明是在談論這樣嚴肅又傷感的話題,他的身體竟可恥地起了反應,他都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從前那個高冷淡漠的他了。

  雖是默默鄙夷著自己,卻不甘也不願放開她,大手自有意識地剝開她衣襟,擒住她一團豐乳,在掌心裡細細地揉,接著,埋首吮住那顆嬌嫩惹憐的紅櫻。

  她倏地輕喘一聲,上半身想往後仰,又想往前送,掙扎之間只覺腦海一片混沌。

  「乖,別躲。」他察覺她的不安,抬頭咬了咬她敏感的耳朵,逗得她渾身酥麻,然後再度回到她胸前。

  他專注地吸吮著那兩顆紅櫻,像嬰孩渴求著母親的奶水,不時用舌尖舔過粉暈,用牙齒細細地碾磨,她臉紅心跳,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他的頭,嬌喘微微,墨黑的發絲因搖晃的動作而散亂飛揚,柔柔地撩撥著他光裸的臂膀。

  「多多,給我吧。」他性感地呢喃。

  她聽不清他說什麼,意識模糊,待她稍稍回過神時,她的睡衣裙擺已被他整個撩到腰際,而他也褪下了自己的睡褲。

  他幫著她調整坐姿,讓她面對自己,修長的手指細膩地揉捏那芳草萋萋的洞口,直到濕潤如潮,便稍稍抬起她的腰……

  當她順勢坐下,極盡溫柔地包容他的全部時,兩個人同時逸出滿足的嘆息。

  她感覺他在自己體內強烈地跳動,情不自禁地伸手環住他脖頸,窄窒的花徑陡然縮緊,他身子一麻,扶著她的腰加速衝刺。

  她酥媚地嬌吟,一聲一聲,宛如最纏綿最柔韌的絲線,挑動他每一根神經,理智蕩然無存,余下的只有原始而本能的欲望,熊熊地焚燒,他狂野地要著她,不停變換著各種姿勢,在那溫潤如玉的胴體上馳騁,仿佛至死也不肯罷休。

  她漸漸地受不住了。「周在元、在元……慢一點……我、不行了……」

  他用一個近乎粗魯的熱吻回應她的求饒。

  「唔……嗯……」她被他吮得舌頭發麻,含淚領受著這痛楚的愉悅。

  什麼樣的幸福,會讓人覺得既害怕又想要?即使痛著也舍不得推開?

  什麼樣的男人,會讓她甘冒窒息的危險,也要與他一起共赴那煙花燦爛的頂峰?

  不知何時,兩人已來到床上翻滾纏綿,他握住她戴著銀鏈的足踩,輕輕地吻著,然後一寸一寸地往上移,蹂躪著她柔嫩的大腿肌膚,烙下一朵朵桃色吻痕。

  「知道我為什麼送你腳鏈嗎?」他沙啞地問。

  她昏蒙地搖頭。

  「這樣,你就沒辦法逃走了……」他淡淡地笑,笑得那麼溫文爾雅,卓然不群,卻是毫不顧忌地再一次將嗚咽求饒的她壓在自己身下。

  她睜開一雙煙水秋眸凝睇他,看見的,是自己淪陷的真心。


  錢多多一面哼歌,一面將做好的腌醬菜分裝進幾個保鮮盒裡。

  看得出來她很開心,雖然這女孩外表總是快樂的,有時會教人無法辨別是真的快樂或假裝快樂,但羅愛理可以肯定,現在的她絕對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

  因為那樣的光輝已經由內而外,照亮了她整張臉,特別是她美麗的靈魂之窗。

  從她生日隔天一早來按門鈴,嚷嚷著要學習怎麼做腌醬菜時,羅愛理便知道這女孩陷入了愛河。

  「在元告訴我,鄭大哥老是跟他們幾個人炫耀老婆做的腌醬菜有多好吃,保證一試成主顧,他很不以為然呢!說就只是醬菜能好吃到哪裡去?呵呵,愛理姊,你教我做吧!做了給他吃讓他嚇一大跳,讓他知道這種平民美食比那些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有滋有味多了!」

  她興高采烈地解釋自己的來意,絲毫沒察覺自己這般模樣實在很像一個幸福歡悅的小嬌妻,一心想著如何滿足老公的口腹之欲。

  不是說只是契約婚姻嗎?既是作假的婚姻,又何必如此認真地取悅假老公?

  羅愛理好笑地尋思,她想,自己該不該「善意地」提醒一下這個沉浸於幸福的傻女孩呢?

  後來,她決定保持緘默,愛情在曖昧不明時最令人心動,就讓那愛苗悄消地、自然地滋長吧!無須她多事揠苗助長。

  可小小地揶揄一番還是OK的。「瞧你,只不過裝個醬菜而已,笑得好像一只偷腥的貓!」

  「人家高興嘛!愛理姊姊對我這麼好,人家好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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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1: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錢多多要是真心撒起嬌來,口氣之甜軟,姿態之可愛,那是無人能敵,即便羅愛理身為女子,聽了都不禁要臉紅心跳。

  她很好奇,那個素來愛裝冷漠淡定的周在元能忍得住嗎?

  「我對你好,你對周在元也不錯啊!」她故意涼涼開口。「為了他每個禮拜來跟我學腌醬菜,這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辦得到的。」

  錢多多聞言,動作一滯,白晰的側顏淡淡浮上一抹紅暈——呵呵,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哎呀,我這叫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嘛!都拿了人家的錢了,至少在這六個月,我要努力當個賢慧體貼的好老婆啊。」

  真只是為了錢嗎?羅愛理才不信。瞧這女孩秀眉彎彎,明眸有神,櫻唇浸染笑意,肌膚白裡透紅,分明是戀愛中人的好氣色。

  錢多多感覺到她調侃的視線,瞥了眼手表,故作倉促地轉移話題。「啊,都這麼晚了,我跟爺爺說好今天晚上親自做飯給他吃,得快點回去了。」

  語落,她匆匆收拾走人。

  看著那宛如土撥鼠般跳躍逃逸的背影,羅愛理簡直要笑彎了腰,好一會兒,才記得跟上去。「我送你。」

  「不用了,愛理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分明就是害羞沒錯!羅愛理惡作劇地挑挑眉。「沒關系,反正我也很閑,剛好出去散個步。」

  兩個女人相偕下樓,一路上,羅愛理時不時朝錢多多瞥去意味深長的一眼,看得她芙頰窘熱,頗不自在。

  到了巷口,錢多多終於忍不住抗議。「愛理姊,你干麼一直這樣看我啦!」

  「我怎麼看你了?」羅愛理含笑眨眼。

  「就像這樣。」

  「怎樣?」

  錢多多嘟嘴,羅愛理瞧她那副嬌憨的神態,勾了勾唇,正欲說話,一個女人提著大包小包從她們身旁經過。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喔,好。」羅愛理連忙側身讓開路。

  那女人外表柔美,身材竊窕,穿著一件很飄逸的長裙,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卻仍掩不住稍嫌憔悴的臉色。,

  兩人目送她走進巷口一間裝潢古色古香的咖啡館,羅愛理笑著揚嗓。

  「這間咖啡店是新開的,聽說老板娘煮的咖啡很不錯,下次你來我請你去喝。」

  錢多多沒答話,木然凝立原地。

  羅愛理狐疑地轉頭,這才驚覺她不知何時臉色變得極度蒼白。「怎麼了?多多,你不舒服嗎?」

  錢多多置若罔聞,墨眸透過玻璃窗,直直望進咖啡館內,方才那個長裙美女跟工讀小妹打過招呼後,到櫃台後煮咖啡。

  秀美靜好,歲月固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但那道剪影依然有著十年前那般婉約的氣質。

  趙怡慧,原來她回台灣了啊,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不是說再也不想見周在元了嗎?不是說她不會後悔?既然如此,為什麼……

  「多多,多多!你沒事吧?」羅愛理焦急地喚。

  錢多多悠悠地回神,心頭重重地壓上了什麼,悶得她幾乎不能順暢呼吸,她看著眼前一臉關懷的羅愛理,驀地感覺喉間噙著一股酸苦。

  或許這是老天爺在提醒她,該來的總是會來,謊言不能隱瞞一輩子!

  「愛理姊,你可以聽我說嗎?」

  開完會後,周在元在一群主管們驚奇的注目下,堂堂走出會議室。

  經過數個月的努力,這些集團內的中流砥柱對他已經不像起初充滿懷疑,只當他是個半途冒出來插手家業的富家子,他們從他身上看見了卓越的商業眼光,以及認真不懈的鬥志,漸漸地對他感到服氣,不再陽奉陰違。

  方才在會議上,他提出集團未來幾個投資計劃,規劃的藍圖都是他們難以想像的,不禁感慨。

  周在元知道,他在集團內的接班之路慢慢步上正軌了,接下來壓力也可以稍稍減輕。

  這麼一想,心情也感到輕松許多,俊唇隱隱勾起,似笑非笑的,帶著幾分難以描繪的慵懶與性感,教附近幾個女職員不由得直盯著他發花痴。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立刻捧著一迭文件跟進來。

  「副總,這些是需要你簽名的。」她俐落地在辦公桌前替他將文件分類。「這些是明天跟客戶開會要用的資料,還有這個是副總這個月的信用卡帳單,我已經幫你整理好了。」

  「好,謝謝。」周在元心念一動,順手將帳單表格拿起來看。這些瑣碎的帳目他向來懶得細看,都是交給秘書處理,公帳部分由她檢附收據向公司請款,私帳則由他個人專戶支付,每個月秘書都會將帳目做成表格,方便他瀏覽。他指著其中一個信用卡號。「這張卡下面怎麼都沒有細目?」

  「喔,這個啊。」秘書傾過身來看了一眼。「這張卡上個月並無支出。」

  「沒有友出?」他訝異地抬眸,想起姊姊前陣子告訴他的話,說多多寧願刷爆自己的卡,也不肯動他給的附卡。他微微蹙眉。「把這張卡從開卡以來刷的帳整理一下,我要看。」

  「啊?」秘書楞了楞,他從來不曾提出過這種要求。她遲疑地問:「副總,是不是我整理的帳目有哪些地方做不好?」

  「別多心。」他對秘書安撫地微笑。「不是你做不好,我就只是想看看而已。」

  「喔,原來是這樣。」秘書松了一口氣,接著像想起什麼好玩的事,嫣然一笑。「其實我也正想向副總報告,前幾天發卡銀行還打電話來,詢問副總你是不是對他們的服務有什麼不滿意?」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副總是銀行的,這張卡又是特地辦的白金附卡,可是從開卡以來,這張卡只刷了一筆。」

  「只刷一筆?」

  「對,我記得好像是在清明節那時候刷的……」

  他想起來了!清明祭祖隔天,他帶她在彰化玩,經過一間古董商店時,看中一樣雕工頗為細致的玉石擺設,想買來送客戶,卻發現皮夾忘在車上,便跟她借了這張附卡來刷。

  「你真的確定這張信用卡這幾個月來就只刷了那一筆?」

  「嗯,銀行打電話來時我就查過了,確實是這樣。」

  周在元默然,揮揮手讓秘書出去後,陷入沉思。

  他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當初多多跟他要這張卡時,他原本有些擔心她不知節制,瘋狂購物,申請附卡時要求銀行每個月只給十萬元的額度,沒想到她竟然一次都沒刷。

  她不是很愛錢嗎?要這張卡就是為了從他身上榨出更多錢,既然他都大方地給了,為何不用?

  這女人,愈跟她相處,他愈發現她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副總,不好了!」秘書驀地闖進來,嗓音尖銳,神色倉皇。「你快過去看看,董事長突然昏倒了!」

  周在元聞言,悚然大驚,身影如旋風般地卷出辦公室。

  公園裡,草地上,兩個女人在樹蔭下坐著,天邊的雲朵映著霞光夕照,錦繡斑斕。

  羅愛理靜靜聽著錢多多講故事,關於一對年輕男女相戀的故事,由於兩人家世天差地遠,遭到男孩爺爺強力反對,不惜祭出金錢手段來拆散。

  女孩的父母拿了錢,勸女孩離開,原本她並不情願,可她真的太累了,已經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為這份愛情抗爭,她決定拿這筆錢出國留學,深造琴藝。

  可如果男孩知道,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天涯海角都會追上她,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一個住在附近育幼院的少女幫她出了一個主意。

  說謊就好了!只須一個簡簡單單的謊言,從此便能斷了男孩的念想,不會再來糾纏女孩。

  女孩同意了,便與家人共謀商量了一個計劃,編造自己割腕自殺的謠言,傳遍街頭巷尾,鄰居們都當真了。

  女孩隨同家人離開了,而少女在匆匆趕來的男孩面前演了一出戲,說服他相信自己的戀人已死。

  男孩崩潰了,心痛地咬破自己的手,眼淚卻不曾流下來,少女見了,受到極大的震撼……

  「那個少女,就是你?」

  故事聽到這裡,羅愛理已然無法保持冷靜了,驚駭地望向錢多多。

  「是,就是我。」她苦澀地承認。

  「你對周在元說謊?」

  「嗯。」

  「所以他愛的那個女孩其實沒死,只是出國了?」

  「她在美國進修鋼琴,畢業後嫁給一個交響樂團的指揮,兩人過了幾年幸福的婚姻生活,不過那男人因為工作不如意染上了酗酒的習贗,開始對她家暴,去年年初他們就離婚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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