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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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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天才女醫鬥奸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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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8: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很不安定的靈魂卻有一顆愛家、護親人的心,她是風與雨的組合,有風的狂放和捉摸不定,以及雨的滋潤得以守護大地,很矛盾但又融合,具有堅定的力量。

  當她的家人很幸福,她把自己當成一把巨傘,護住每一個她所愛的人,即使自個兒傷痕累累也不容許家人受到傷害。

  沐東軒狐狸似的深邃黑眸閃過一抹不明幽光,似笑非笑地噙著一抹戲譫,有種盯住獵物的意味。

  裝在狼身裡的小白兔,他很感興趣。

  「很高興娛樂了你,如果沒事的話請你讓開,我還要趕著上班。」等下她要在門口撒鹽,驅趕惡靈。

  「你不是無業游民嗎?我記得你打算搶銀行。」他打趣的調侃,略帶一絲諷刺。

  其實在看到她開走的車款後,他便明了她過得不錯,應該也小有資產,一般上班族開不起凌志跑車的。

  「你不曉得苦哈哈的小市民也要工作才有飯吃嗎?麻煩你從雲端的宮殿走下來,看看為生計奔波的普羅大眾。」杜朵朵懶得和他多說廢話,扭頭就走,心中很不高興地低咒著……

  一大清早就碰到髒東西,晦氣!

  沐東軒的腿很長,她在前面快步的走著,他慢條斯理的走在後頭也能跟上,邊走邊逗她發火。「杜朵朵,你不問我住在哪裡嗎?也許我們很有緣分又當了鄰居,真是幸運。」

  「孽緣。」她才不問,不要中了他的陷阱。

  「孽緣也是緣,你姐的早餐店生意很好。」清粥配油條,再加點酸黃瓜,爽口又不膩。

  一扯到大姐,杜朵朵凶惡得像頭母獅子,猛地停下腳步。「不准你靠近暖暖一步,你要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放火燒了你全家,不要以為我說得出做不到。」

  目光一閃,他嗓音低沉,隱隱有些壓抑。「杜朵朵,你還沒長大嗎?小時候的恩怨還當成陳年老醋釀著,成熟點,不過是打打招呼而已,難道我還會把她剁碎了沾醬不成?」

  誰沒一時拐錯彎的時候,當年的一點小糾紛早該隨風而逝,人會隨著歷練而成長,不該為了點小事鬥氣。

  但她顯然沒長進,心眼仍小得容不下一粒小石子,她沒變不代表別人不會變,一成不變的人少之又少。

  物換星移,滄海桑田,很多事都產生了變化,即便人如舊可心不同,再尋已無回頭路。

  「姓沐的,不要跟著我,你沒別條路好走嗎?」她就是幼稚怎樣,仗勢欺人的人當然希望一筆抹去,以為捅人一刀不會流血受傷,偏她愛記恨,有些傷痕看不見卻痛得一生難忘。

  杜朵朵怎麼也忘不了父喪不到百日,局長伯伯一臉為難的請她們搬家的事,因為警察遺眷並非警察家眷,不能住在警察宿舍,得依規定搬離。

  原本她們也不曉得有人暗地裡施壓,還非常認命地准備舉家遷移,認為父親死後還能多住兩個多月是局長伯伯好心,直到奶奶想起有個箱子未帶要她返回宿舍取回,這才訝異那裡整片圍牆已被拆除,整排建築物都被夷為平地。

  她的家成了停車場,沐家趕走她們不是為了擴建房舍,而是車子太多無處停,看中隔壁那塊正好政府要賣的地,也就是她家,於法他們站得住腳,可她就是吞不下這口氣,沐家人老愛招惹她就算了,連她對爸爸的回憶也要破壞。

  「我姓沐,沐東軒,不要喊錯了,還有,這也是我要回家的路。」他有晨起慢跑的習慣,剛跑完五公裡。

  沐東軒並不清楚自己隔壁的日式木屋住了誰,不過看見杜朵朵瞬間凝結的震驚神情,他當下了然。

  「什麼,你……你們真的是……紅色屋頂那幢別墅是你家的?!」不會吧!老天爺看她過得太順遂又來攪局,把那家非人類的火星異種丟到她家旁邊了嗎?!

  沐東軒笑得狡猾,輕輕揚眉。「正確說法是我的,這塊地皮我買下多年,一直閑置著未動,本來想蓋休閑會館,後來覺得太過偏僻且不易停車才作罷,改為住家。」

  他不是在炫富而是闡述事實,現年三十二歲的他已是家族事業豐神集團的執行長,除了半退休狀態的老董事長沐奚世,以及總裁兒子沐偏年外,整個公司沐東軒權限最大。

  不過他才是實際上的掌權人,祖父與父親雖居高位卻已不太管事,近幾年的重大決策都由他全權負責,是集團內部公認的接班人,聲望遠高於他獨斷專行的兄長沐東岳。

  沐東岳的職位是總經理,屈居於他之下。

  買下地的沐東軒事前並不曉得鄰地住著杜家五口人,以他忙碌的情況根本無法親臨現場看地,全是透過專業仲介評估後置產,用意是增值而非蓋屋。

  說穿了就是炒地皮,以低價購入再閑置幾年,等到地價飆漲再脫手,賺取其中數倍,甚至是十倍以上的差價。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因為沐東軒的鋒頭壓過長子沐東岳引發小老婆劉菊芳的不滿,她鬧騰著要分家,鎮日在家裡頭吵翻了天,讓人不堪其擾,使得身體不太好的關荷月又病了。

  不想與二房爭,沐東軒干脆斧底抽薪搬出去,省得一天到晚吵吵鬧鬧,影響母親的休養,而這塊地右有河川、左有公園的正適合蓋幢房子。

  於是,他成為杜家人的新鄰居,延續十幾年的「緣分」。

  「呋!暴發戶的嘴臉。」果然是個討厭鬼,從以前到現在老愛炫耀他家有多富有,錢多得足以買下一條街。

  杜朵朵厭惡一個人那是深到骨髓裡,拔也拔不出來,只要是姓沐的她都看不順眼,沒法當「人」看待,凡是與他們有關的全掃到壞處去。

  老實說她一直覺得兩家人是兩個世界的人,其中的差距有十億光年那麼遙遠,沐家是來自外太空的移民物種,而杜家人是安分的地球人,只守著自己的星球便是一片天空了,不會去奢望宇宙的浩瀚。

  「有錢總比沒錢好,嫉妒成就不了你杜朵朵,我打算在兩家門口開條木棉花大道。」他故意挑起她的火氣,專往她的痛處踩,互相熟稔的好處是知其所有弱點。

  杜朵朵小時候有氣喘的毛病,氣候一變化就會咳個不停,嚴重時還會咳出血來差點昏厥。

  偏偏她最愛的花不是粉色玫瑰,不是香水百合,更非嬌貴的蘭花和瑪格麗特,她喜歡長得比房子還高的木棉樹,每年春天開出碗大的紅色花朵,愛爬樹的她爬到樹上摘下一朵又一朵的木棉花,整整齊齊擺放在窗欞上。

  可木綿花結出的果實是一顆顆飽滿的棉花,一到夏天成熟後便會繃裂,一團一團的棉絮隨風飄送,加上天氣若不穩定,那她的咳嗽便沒停過,得戴口罩才出得了門。

  不過隨著年紀的增長,她的氣喘不藥而愈,好些年沒再發作了,必備的氣喘藥早被她丟在抽屜的一角發霉。

  「你……」揭人瘡疤的小人。

  「媽咪,我的早餐呢?我要趕不上早自習了。」

  不知不覺中走到自家門口,一張氣呼呼的小臉嘟著粉紅色小嘴,很不滿的瞪著遲歸的大人。

  「遇到野狗擋道有什麼辦法,喏!暖暖幫你做的綜合三明治和馬鈴薯沙拉,一杯現打的柳橙汁,待會叫阿祖帶你去學校。」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某人一眼,又瞟了瞟那間令人刺目的新房子,嘴角一撇,表示不肩。

  「那你呢?」溫款兒很不高興的質問。

  每個小朋友都有虛榮心,雖然她也很喜歡整天笑呵呵、精力充沛的阿祖,可是漂亮得像模特兒的小姨卻是全校的焦點,她的紅色車子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倏地粘在她身上,不論接送學生的家長或導護老師都會熱切的和她交談。

  溫款兒一直覺得很奇怪,小姨的脾氣明明比刺蜻還糟糕,對人愛理不理的,講話也很不客氣,不刺人幾下就渾身不舒服,可是人緣卻出奇得好,很少有人不願意親近她。

  就算挨罵也無妨,被小姨罵過的人居然和她成了朋友,這還不算是有人類史以來的一大怪事嗎?

  不僅是功課好,名列前茅的人才受人歡迎,杜朵朵的獨特風格和不羈作風讓很多人把她當偶像崇拜,和她長得相似的溫款兒受此佳惠,在學校也是小團體的頭頭,更是班上的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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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8: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我很忙的,待會還要開會,被某個姓秦的吸血鬼壓榨血汗錢,我不工作你就沒飯吃,只能穿破衣破鞋上學。」哼!跟她計較,她像是任勞任怨的菲佣嗎?

  「為什麼你衣服上有芝麻粒?你先吃過了早餐是不是?」太壞了,不顧家中「嗷嗷待哺」的小孩,自己先吃了。

  「是又怎樣,你咬我呀!沒吃飽哪有體力干活,你以為鈔票會從天上掉下來?」

  一點也不心虛的杜朵朵反瞪回去,餓了就要吃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啥好心虛的。

  暖暖早餐店離杜家並不遠,就在百來公尺的巷子口,十來坪左右的店面擺上四、五張桌子,往來的上班族和早起的主婦不少,一早開店到中午休息,供應各式各樣美味又可口的早餐。

  杜朵朵有時會去幫忙遞盤和裝袋,但大多數只是去吃免費的早餐,而且一吃完就擦嘴走人,不會留下來洗盤子,率性得叫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媽咪,你知不知道我還在發育。」營養不均衡她會長不高,當不成一出場就氣勢驚人的律師。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一餐不吃又不會餓死人,我以前還吃過摻了沙子的包子咧。」放養的孩子還不是健健康康的長大。

  「媽咪,你在摧殘民族幼苗。」溫款兒鼓起腮幫子。

  「哼!」杜朵朵根本不理她,直接把裝了早餐的紙袋塞入她懷中,愛吃不吃誰管得著。

  兩人瞪過來瞪過去的,渾然忘了門邊還站了一位備受冷落的鄰居,而曾在包子裡摻沙的沐東軒面色微哂,他沒想到那麼久遠的事,受害者還記得一清二楚,不時拿出來說上兩句。

  「咳咳!敦親睦鄰促進社會和諧,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順道送你女兒去學校。」他開口提議。

  「她女兒?」

  「我女兒?」

  看到表情怪異的「母女」倆,沐東軒心裡也打了個突,他說錯了什麼嗎?「有什麼不對?」

  兩人防賊似的看了他老半天,似乎對他的提議感到莫大的威脅,好像他是人蛇集團的首腦,專偷小孩子去賣。

  「媽咪,他是誰?」溫款兒問出這句話時,沐東軒當下有被打了一拳的感覺,胃很痛,小女孩這句話很傷人。

  【第四章】

  「如果不是真心來探病就給我滾回去,我還沒死讓你們很失望吧!再努力點多氣我幾回就如願了,我那些百兒千億的遺產就落入你們手中,不用太心急……」

  住院三天,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期間還差點因為血壓驟然升高而爆血管,在藥物控制下稍微和緩的老人臉色紅潤,嗓門大得連牆上的風景畫差點都為之震動。

  從他開完刀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像是顆一觸即爆的炸彈似的四處找碴,一下子嫌加護病房太小,不夠豪華,沒有二十四小時隨侍在側的專業管家,一下子大罵醫護人員長得醜又一身消毒水的藥味,要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別來妨礙他養病的心情,一下子打翻營養師開的餐食,說是喂豬的,難吃。

  總而言之沒有一件事順他的眼,看誰都送上兩記眼刀,嫌東嫌西,說牆白得難看,點滴瓶掛得太高也謾罵一頓,吃藥打針他給人白眼看,是個十分不配合又顧人怨的病人。

  不過他錢出得高,醫護人員也就少了怨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看在錢的分上,他刁難再多也當耳邊風,他愛罵就罵吧!反正無理取鬧的病人不只他一個,忍著忍著就習慣了。

  孤僻的老頭嘛!別和他計較。

  「爺爺,口渴了吧?吃片蘋果。」補充水分和體力,罵人也需要力氣,而他吼了好一會兒。

  「這是什麼鬼東西,坑坑巴巴的,你……」一片多汁的蘋果塞入嘴裡,暫時堵住分貝越來越高的嘮叨。

  「那叫蘋果,看到了沒,紅紅的蘋果皮總認得吧?至於果肉就將就點,我能削完一顆已經很不錯了。」看著厚薄不一的畸型蘋果,沐東軒大口咬上一口,留下整齊的齒痕。

  「你那是什麼語氣,當我是小孩子哄你們這一家老老少少都是討債的,不把我氣死不甘心是不是,我偏要活得比你們長,看誰能從我手掌心翻出新花樣。」他等著看不肖子孫如何翻騰,他一日不死就沒人能從他手中拿到半點好處。

  從年輕到老,如今七十有五的沐奚世仍不改其強勢作風,他這一生霸道慣了,也習慣掌權,即使年紀一大把了還是學不會放下,專制地想掌控所有人和事。

  由他制定的秩序不能亂,安排的步驟得一步一步照走,他是絕對的權威,不允許有人違抗。

  他是一座強大的山,屹立不搖,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渺小的。

  「不想被當成孩子就拿出長者的風範,我們這一家還不是你傳下來的,你的不肖子孫全和你同姓沐。」沒把兒孫教好能怪誰,他從小教育出來的從來不是父慈子孝那一套,沐家人只學過如何在商場上你死我活的競爭,只知道誰能勝出誰就是強者。

  「什麼態度,說一句頂十句,以為翅膀硬了就能飛嗎?我動動嘴皮就能把你拉下來,你那個心大的大哥等著一腳踩扁你呢。」虎視眈眈的強敵在身側,不信他能無動於衷。

  不以為意的沐東軒淡然揚唇。「爺爺還是靜下心養好病,別管我們兄弟的龍爭虎鬥,剛從鬼門關前繞一圈回來的人要覺悟,你離死真的不遠,犯不著把『死』字時時刻刻掛在嘴上,上好的福字楠木棺材已為你備下了。」

  真想死就不會同意開刀,再撐上一小時也就沒氣了,心血管阻塞去得很快,只要腦部停止運作,身體其他器官也會跟著停擺,心肺功能衰敗而逐漸死亡。

  嘴上說得很灑脫,其實還是怕死,人在最終那一刻仍想活下去,不然他也不會毅然決然的下決定,不管是否有家屬在場,簽下有可能一睡不醒的同意書博一回運氣。

  一聽孫兒話中的嘲諷,沐奚世氣得直瞪眼。「你回去,不要來看我,一個個都是心黑的,不懷好意。」

  「我也不想來,抽簽抽中的,你曉得我有多忙,這會兒該在與各國商界大老協議下半年度的合作,陪你三小時我至少損失十幾億的利潤。」他說得直接,以利為出發點,孝心是有,但少得可憐,沐家人關起門來是不講仁慈的。

  上梁都歪了,下梁怎會正,生意人講求的是快、狠、准,一擊必中,仁義孝道在其次,多了不能賣錢,少了也無妨,他們要的是壓倒性勝利,其他事並不重要。

  「你這目無尊長的混球!真當我治不了你?!你現有的一切是我給你的……」心髒忽地揪痛的沐奚世一手捉住胸口,喘氣聲急促,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血壓又升高,臉色漲紅。

  「喝口水消消氣,干麼和自己過不去,人都在醫院了還不肯消停,真要把命搞丟了才痛快?」沉下臉的沐東軒起身倒了杯溫開水遞給祖父。

  痛得不想開口的沐奚世睨了他一眼,慢慢地吐了口氣緩和情緒,待激動的心情平復,胸口才不再一陣一陣的抽痛。

  「要不要按鈴叫醫生來看一下,你死得太早對我沒好處。」他用諷刺代替關心。

  這是沐家人的溝通方式,從不對人說出心底的感受,彼此的內心都有一堵牆,不允許別人進入。

  靜默了好一會兒,沐奚世才開口,「你該知道我有多重視你,在你們三個兄弟之中我獨獨挑中你培養,那是因為你有足夠的魄力也夠果斷,有領導能力,可以果決的當機立斷,不拖泥帶水。」

  東岳在工作上的表現有目共睹,絕對是不容小覷的對手,可惜為人剛愎自用,武斷獨行,不聽任何對他有益的建言,無容人雅量,公司交到他手中會成為一人集團。

  這並非經商之道,一個人下決策太危險,動輒傾覆於一時,大廈將倒無人相扶便會毀於瞬間。

  「不是因為我母親?」她帶來大筆的嫁妝挹注資金,占公司股份百分之三十,將當時面臨轉型期的企業增資改為集團。

  豐神集團的前身是沐氏企業,曾有過周轉不靈的困境,沐偏年娶了加拿大華人商會會長之女關月荷,得其岳父的相助才度過難關,再創前所未有的事業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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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8: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但是那時的沐偏年已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劉菊芳,而且論及婚嫁,後來因兩大家族的聯姻被迫分開,劉菊芳因此墮掉腹中胎兒遠走他鄉,對搶走她男人的關月荷痛恨甚深。

  只是關月荷一直難以受孕,後繼無人,沐偏年才以傳宗接代為由接回失聯多年的初戀情人,想重續舊夢。

  只是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找不回原來的感覺,分開幾年後的兩人各有際遇,沐偏年愛上他溫柔可人的妻子而不自知,劉菊芳則日子過得不好產生偏激想法,對害她生活凄苦的人更加痛恨,一心想奪回屬於她的一切。

  於是兩個女人的戰爭成為男人的痛苦來源,沐偏年後悔找回他以為還愛著的女人,深深傷害了他真正所愛的妻子,可是時間不能重來,一步錯步步錯。

  「你母親也是因素之一,她原本不必承受這些苦難,我們沐家欠了她。」是該還了。

  「所以……」沐東軒等著下文,喜歡控制人的祖父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過往,定有他的用意。

  削瘦的面龐忽地揚起一抹光彩,臉上難得有了笑意。「這間醫院的女醫生長得不錯,很有個性,我瞧著挺順眼的,剛好給家裡添個人,辦辦喜事增加人氣,你……」

  不讓他說完,沐東軒出言打斷。「爺爺要續弦是好事,在此先恭喜了,不過你那方面還行嗎?不要老婆一娶過門只能守活寡,夜裡哭著得不到滿足……」

  一只杯蓋飛了過去,鏗鏘掉落在地。

  「我說的是你,混小子,少給我裝傻轉移話題,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孫子的分上我才懶得費心,這一個你絕對會滿意。」沐奚世老眼一眯,露出令人膽寒的目光。

  「你的孫子不只我一個。」他推拒的意味明顯,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要祖父把作媒的心思放在別人身上。

  沐東岳、沐東軒、沐東峰三兄弟皆未婚,其中沐東岳已三十四歲了,仍周旋在眾女之間未有固定對像,說他濫情卻有潔僻,性關系太復雜的女人他不碰,只要干淨的。

  而沐東峰正插考研究所攻讀博士,二十五歲的他還不急,等出清了上頭兩個哥哥後才輪得到他。

  最有可能成家的是沐東軒,身為老二的他沒那麼挑剔,可看似居家好男人的他其實很冷情,雖然前後交過幾任女朋友,大多都因他過於冷淡而分手,戀情無寂而終。

  離開他的女人都有一個結論,他不需要愛情,自己一人反而過得更好,妄想在他身上求溫暖比登天還難。

  換言之,他可以為了生個繼承人而步入禮堂,婚姻是一種過程而非必須品,是誰都一樣,妻子是合法的性伴侶,無關愛與不愛,他能確保的只是她的法定地位。

  沐奚世驀地一笑,笑眼中藏了幾分狡色。「真的不要?你會感激我的,這個丫頭你駕御不了。」

  駕御不了……他眸光閃了閃。「這世上能得你一聲贊的人不多,我以為你更中意罵你糟老頭的小丫頭。」

  「兩人相差無幾,難分上下。」沐溪世賣關子,故意吊人胃口,一個人偷著樂,笑得很陰險。

  起了疑心的沐束軒微眯起眼,他覺得祖父在陰他,住院還住得不安分,時時不忘找樂子。「爺爺說的是誰,總要瞧瞧再說,先見上一面才知道好不好。」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一句話,你當菜市場還由得你挑挑撿撿?不過你也沒說錯,我不只一個孫子,東岳似乎看上人家了。」他倆打小就愛同一樣東西,誰也不讓。

  是兄弟,也是勁敵,從無和平相處的一天。

  「沐束岳……」他思忖著,想著異母兄長是否真如祖父所言,真有女人入得了他的眼?

  他不想爭,從小爭到大有什麼意思,搶贏了最多爭一口氣,過程卻多了許多麻煩,目前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壞事的女人。

  何況他早已鎖定某個一點就燃的爆竹丫頭,除了她,他勾不起任何「戰鬥」的欲望,他只期待與她的交手。

  「要還是不要?」

  「我不……」

  沐東軒正要拒絕,讓祖父少費心機,他的終身大事不由人擺布,想插手的人是自找罪受。

  但是他嘴巴才一張開,有磁卡才能通行的V」P特級病房的門由左而右滑開,一位身著白袍,長發束於腰後的女醫生走了進來,她一進門不看裡頭有誰,直接對著病人劈頭就罵。

  「你就不能稍微展現一下人性化的一面嗎?非要把冷冰冰的機械內在表示出來?你要弄哭我們幾個護士才甘願,

  她們是人心肉皮有痛的知覺,不像老先生你是銅皮鐵骨不痛不癢,把你煮熟了你還嫌滾水太冰。」兩萬度的熔點才叫燙。

  「丫頭,我是病人。」對生病的老人要寬容。

  「請喊我杜醫生,謝謝,還有當病人要謹守病人的本分,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用藥的時間一到就張嘴吞藥,不要把護理人員當成你家的狗呼來喝去。」管他是病人還是金主,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把她惹毛了就別想太好過。

  「我付了錢就是大爺,她們不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憑什麼拿錢,若是不想要高額的看護費可以不來,我可沒有勉強任何人。」高薪又輕松的涼差上哪找,一群天真又可笑的小護士。

  「是呀!可以不來,衝著你這一句話我就不來了,今天不用訐帳,算是補你早死早超生的藥費,之前的醫療費用請結清,看你要轉院還是換醫生,我們有專人為你辦理。」反正他死不了,不用她來也能健健康康出院。

  一見醫生掉頭就走,看都不看掛在床邊的病歷表,真的要趕病人的樣子,臉色憋成茄子色的沐奚世氣笑了,「等一下,丫頭,先來見見老朋友,你們以前還玩在一塊呢。」

  什麼鬼話,誰和誰玩在一塊,這是嚴重的名譽損害。「我沒有朋友只有仇人,你要推誰來送死……」

  一道人影倏地站在她面前,為之一怔的杜朵朵好不傻眼,這家伙……呃!這家伙好眼熟。

  「要說好久不見或是真巧,早上才在你家門口前分手,不到幾個小時又碰面了,原來你是執業醫生不是搶銀行的。」她真騙住他了,以她衝動的性格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的職業是醫生,搏擊教練或韻律老師還差不多。

  以他對她的認識她是靜不下來的,整天蹦蹦跳跳是她的天性,她天生就是一顆會移動的小太陽,不論走到哪裡都會散發無比的熱力。

  他實在無法想像,好動的她怎麼忍得了枯燥乏味的事,做這份需要耐心的工作。

  沐東軒的心裡有一絲絲細微的波動,似是心疼,能做到連祖父都認同的頂級醫生,其背後的艱辛絕非三言兩語能帶過,她肯定付出了非常人能及的辛苦與努力。

  看了老半天杜朵朵才認出是「熟人」。「怎麼又是你,你陰魂不散呀!沐東軒,趕快投胎去。」

  真是見鬼了,為什麼甩不開這個笑裡藏刀的衰神?家裡、醫院、大馬路無所不在,簡直是四度空間來去自如,叫人防不勝防,說不定下一回會直接從牆壁中蹦出來。

  「杜小朵,你說這是不是緣分,連我祖父住院也能碰到你……」原來爺爺口中看得順眼的丫頭還是她。

  「等等,你再說一遍,這腦筋灌水泥的變態老頭是你的誰?」有這麼悲慘的事嗎?她救了「仇人」?!

  「什麼腦筋灌水泥的變態老頭,小時候黒得像木炭的臭丫頭長大了還是一樣沒禮貌。」他是嚴肅,不苟言笑好嗎。

  沐奚世的嘀嘀咕咕被自動忽略,沒人理會他的牢騷。

  想笑的沐東軒忍得很痛苦。「縣我祖父。」

  「什麼,是討人厭爺爺?!」天哪!老天在玩她,鐵定是,她又被沐家的冤魂纏住……頭好暈。

  杜朵朵突然很想撞牆,把揮不去的惡夢撞醒,她不願相信自己背到這種程度,又和萬惡的沐家人扯上關系。

  新鄰居、討厭的病人;討厭的病人、新鄰居……啊!煩死了,這是什麼世界呀!

  居然全撞在一起了。

  她忽然打了冷顫,有些惡寒,如果她的霉運還沒走到底,不只碰到沐家兩祖孫,那麼憎惡到欲一腳踩扁的沐家臭蟲是不是會一個個陸續出現,攻破她的寧靜生活?不,不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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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8: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我不是說過姓沐的和蟑螂等級,都在我拒診的黑名單內,為什麼我還會成為沐家惡鬼的主治醫生,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誰害我的……我不甘心,死不瞑目……」

  凄厲的哀嚎聲有如鬼哭神嚎,在一室純白的院長室響起,白色的素面緹花沙發,白色的酒櫃和白色的辦公桌,連吊衣架都是白的,一片無垢的純淨。

  可是在某個發瘋的女人進入後,小規模地破壞了一下,潔白如雪的羊毛地毯多了幾道踩得很深的污痕,光滑如新的桌面上落下女人的手掌印數枚。

  院長先生最愛的東方美人茶剩下一半,被嚎到一半的某人喉嚨干了給喝掉,他排成菊花圖樣的手工餅干像大戰過後的廢墟滿目瘡痍,掉落的餅干屑宛如細細密密的螞蟻排滿盤底,讓人想吃的欲望降到谷底。

  而院長先生不僅不能生氣,還要好聲好氣地安撫全醫院最優秀的外科醫生,期望她不要因一時失誤而失志,繼續奉獻無私的愛心,用高超醫術造福廣大的病患,醫院需要她,病人需要她,年年升高的營利需要她。

  去吧!烈士,勇敢犧牲……呃!是把噴火龍的火給滅了。

  「是你把人收下的,又是你開的刀,問也不問一聲就收人住院,杜醫生,身為有醫德的醫生,你的作法是對的,值得嘉獎。」如果她能不邊叫邊吃他的餅干就更好了,那可是他排了五個小時才買到的五行堅果墨魚亞麻仁雜糧餅

  院長先生秦元澤自稱是學富五車的美食家,熱衷美食料理,實則是甜食控,舉凡蛋糕、草莓塔、水果餡餅、千層派和含糖的小點心等全是他的最愛,一吃就停不了。

  最近在院長夫人崔真姬的監控下稍有節制,否則早已向橫的發展,胖到連腳指頭也瞧不見,身為護士長的崔真姬非常重視飲食均衡,每一口的卡路裡都要算到精准,沒有偏差。

  崔真姬在健康方面有些偏執,她認為醫護人員若不能把自身管理好,又憑什麼去照顧病人,這是原則問題,她自我要求的高標准從不妥協。

  「我哪知道他姓沐,他又沒在身上掛名牌,人都快喘不過氣了還硬要指定我當主刀醫生,我不進手術室就矯情了。」把指定費提高一倍對方都眼也不眨的應了,這錢不賺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有冤大頭不宰要宰誰。

  而且說實在的,她有點被激到,當時那位穿著貂皮大衣的貴婦惹到她了,她才想用行動教訓對方,讓她別再狗眼看人低。

  「你要不要去治治認人障礙的毛病,要見個七、八回才能認出人,一超過半年不見又把人忘個精光,以後遇到了結仇的看你怎麼辦。」她惹禍的本事比結善緣快,不可不小心。

  杜朵朵忿然的咬了一口藍莓瑪芬。「不然你以為我板著臉裝酷是為了什麼,一來是不想交自來熟的朋友,見了人像沒遮蓋的臭水溝,臭氣熏天的說上一堆不好笑的冷笑話,二來是防惡犬,誰靠得太近就凍死他,想尋仇?沒門!」

  吃飽撐著的閑人哪知道她裝得多辛苦,不敢大聲笑怕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全身上下發射冷凍光束讓人退避三舍,不交朋友是怕麻煩,她哪有閑功夫四處去認人,維持不遠不近的交情,她累別人也累,不如就此拆伙。

  說沒有遺憾是騙人的,總有幾個特別知心,不過一想到要費心聯系,她光想就覺得煩,朋友往來貴在真心,若是多了刻意就失味了,久而久之再好的感情也會轉淡。

  所以她很理智地做了決定,認不出人就認不出人吧!反正她記得住名字,以名字認人總錯不了。

  何況人的一生會遇到多少人呀!一個個都牢記在心那多累,有時間做點別的好過糾結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嗯!你裝得很像,旁人看不出你的本質是歇斯底裡,只記得你過人的醫術還有與個性不合的冷艷面孔。」她很美,宛如長了刺的火焰花,美得張狂卻碰不得。

  杜朵朵沒好氣的一瞪眼。「學長,你這話是在安慰嗎?怎麼我聽來有點諷刺的意味,我幾時歇斯底裡了。」

  現在。秦元澤沒膽說出事實,只能心痛地看她糟蹋食物。「我是說一點小小的錯誤不用放在心上,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嘛!你睡飽點就忘記了,明天又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姓沐的搬到我家隔壁,成為我的鄰居了。」她說得咬牙切齒,一臉怨恨。

  「呃!這樣呀!你……節哀順變,日子總要過下去……」秦元澤陪著干笑,還真說不出勸慰的話。

  冤家路窄,這能怪誰呀!偌大的城市住了幾百萬人口,偏她運氣那麼差,仇家近在咫尺。

  真應了那一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巧得叫人無言以對。

  「學長,我家沒死人,用不著節哀順變,你把這四個字寫到白布上,送給姓沐的死老頭,放他早日榮歸西方極樂。」她肯定一身白去送花圈,人死要結伴,希望沐老頭拖兒帶女不孤單。

  他咳了咳,差點被口水嗆到。「不好吧!我們開的是醫院不是殯儀館,等老先生百年了再送也不遲。」

  觸人霉頭的事他做不出來。

  「他想長命百歲?作夢,缺心少肺的人活到現在是閻王不收,預備讓四方小鬼活活的生吞他。」人無報應天理不彰。

  「……」秦元澤默言了。面對一心要宣泄怒氣的鐵娘子,少說少錯少造口業。

  其實她也只能嘴上吐兩句氣話而已,還真能把手術刀磨利了,一刀下去開膛剖腹不成。

  說是深仇大恨不至於,全是日常小事累積而成的陳年舊怨,沐奶奶在世時兩家還走得很勤,杜朵朵曾經很不情願地喊過沐奚世一聲沐爺爺,向來用鼻孔看人的沐奚世也給過她一根棒棒糖。

  只是人死如燈滅,人情薄如紙,沐奶奶過世不到一年,沐家人的嘴臉就變了,一開始是不准杜家的人抄近路越過沐家的圍牆,接著漸漸地越來越疏遠,見了面也不打招呼。

  很強烈的對比,富人與窮人。

  沐家出入是名車,往來是仕紳名流,穿得是燙過的名牌新衣,他們一雙鞋子的價錢是杜家一個月的開銷。

  而杜家坐的是公家配給的警用機車,玩在一塊的是附近商販和警察的小孩,衣服沒破就穿到縮水,省吃儉用才能買教科書,沒有錦衣玉食卻有滿滿的笑聲,在貧窮中尋找快樂。

  也許是杜家人沒過得如沐家人所想的困苦,一家人雖然不富裕卻開心的笑著,這引發沐家人的不滿,認為窮人不該有歡笑,要哭喪著臉過日子,否則沐家人賺那麼多錢算什麼。

  小小的衝突越演越烈,最後演變成兩家交惡,而沐家的仗勢欺人終於讓杜朵朵發火了,她翻過圍牆跑向沐家燈火輝煌的正門,朝正在辦生日宴會的壽星揮出一拳,當場把他的鼻梁打斷,血流如注。

  當時在場不少的沐家親友,看到這一幕全嚇傻了,事後議論紛紛讓沐家人丟盡了顏面。

  因此才有後來的逼人搬家,這件事就是導火線一沐奚世親自出面向警方高層施壓,然後其子沐偏年再捐出一千萬給警察之家,劉菊芳帶人去市議會鬧,而後才有拆除警察宿舍一事。

  杜朵朵一家是由父親昔日的同事口中得知事實真相,這下真是結下仇恨了。

  「你叫完了沒,杜醫生,我老公不是你的情緒回收桶,不要一直吵得他不得安寧,你想放下你的病人不管嗎?」院長辦公室的門被拉開,探進一張圓臉女性,狹細的雙眼一眨一眨的,似有不快。

  「醫生不舒服,不看診,叫病人轉到其他門診。」她心痛、腳痛、睫毛痛、指甲斷了要請病假。

  崔真姬恨鐵不成鋼,衝了進來一把揪著杜朵朵的耳朵。「你再給我耍任性試試,為了兩個姓沐的要死不活,你的亞馬遜女戰士精神到哪去了,不戰而敗最可恥了。」

  「誰說我不戰而敗了,我是來尋求大地的力量,看能不能祛袪霉運,你老公長得很驅邪。」不帥,但有型,有學者的氣質,看起來……呵!很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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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你說什麼?」居然敢說她老公長相驅邪?!崔真姬滿眼殺氣地拗著指關節,似要大開殺戒。

  「崔護士長不用去巡樓嗎?帶頭怠忽職守會給下面的護士壞榜樣。」看她還有沒有臉說別人。

  「你……好,算你狠,過兩天我到你家告狀,讓秋玉姨處罰你。」總有她怕的人。

  杜朵朵白眼一翻,不當一回事。「姓沐的老頭找個住院醫生接手,再兩天沒惡化就讓他出院。」

  「不行。」

  院長先生沒開口,院長夫人先搶白。

  「不行?」

  「沐先生……我是指那個年輕的小沐先生想讓他祖父做一次全身健康檢查,為期五天,所以出院日期要後移。」所有項目都檢查一遍,花費破六位數,健保不給付,全額自費。

  「那好,調到別的樓層,不要再讓我碰見他們,該賺的錢一塊錢也不能少賺。」這頭羊很肥,刮得下一層油。

  「杜醫生,朵朵妹妹,真姬姐知道你和沐家有仇,可是人不好跟錢過不去,在鈔票面前人人平等,對病人要一視同仁,不應該有階級觀念……」神愛世人,聖光普照。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學長,你老婆該吃藥了,反常的溫柔是病變的前兆,先帶她去檢查腦子,說不定是腦水腫。」才會這樣說話反覆,與平時的態度大不相同。

  被質疑有病,崔真姬惱怒地戳她一下。「你就不會順著話尾接嗎?讓我繞來繞去地拐了十八個彎。總之小沐先生說了由你接手,一直到沐老先生出院為止都由你全權負責。」

  「我拒絕。」她才不要當沐老頭的「家奴」。

  那老頭一下子要熱水嫌熱水燙,一下子要冷水喊水太冷,把人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才決定熱水兌冷水成溫水來泡腳。

  「你不能,小沐先生預付了全部的檢查費,你的雙倍指定費已按照他的要求彙入你的戶頭,你是收了錢的人,要照規定行事。」小沐先生真了解她,先一步將她一軍。

  「以錢壓人,真夠卑鄙。」除了錢多他還有什麼。

  「你不要?」沒人會傻到把錢往外推。

  杜朵朵發狠地握拳頭。「為什麼不要,既然他們不怕我在點滴瓶裡下藥,那我就正面迎敵,在醫院裡醫生最大,我說的話就是權威,死老頭再得意呀!他的命還是掌握在我手中,哼!我把口服藥全換成針管注射,痛死他。」

  她說的是狠話,但是有口無心,不可能真利用病人的身體來報復個人恩怨,盡管口口聲聲仇深似海,起碼的醫德還是有,她不會為了一個仇人毀掉大好前程,斷送自己未來。

  抱怨是有,誰叫她天生記仇,不叨念兩句她氣難平,感覺像是投降了,得狠罵一通才能維持氣勢。

  個性衝的杜朵朵最大的優點便是真,真得沒有任何虛偽,一眼就能看透她內在和不做作的真實,一條無毒的蛇看來嚇人卻咬不死人,頂多是虛張聲勢。

  也難怪她說不要朋友仍然有人喜歡她,令人不自覺想靠近,因為她不屑騙人,直來直往的性格好過背後放箭,她脾氣不好是一回事,但只要被她認定為「自己人」的,她豁出全力也要予以保護。

  在離開壓力舒放室(院長室)後,杜朵朵請人代班並未回到工作崗位上,她需要放松一下累積能量,才有十足的精神應付沐家兩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狐狸,他們狡猾異常。

  但是,她的運氣背到極點,明明刻意錯開了離院時間,又瞧見那張令人不爽的臭臉。

  「我送你,順路。」倚在牆邊的沐東軒似是等了好一會兒,見到要等的人一出現便直起身走上前。

  順什麼順,他往東邊,她家在西側,一點也不順。「不用了,我有車,黃鼠狼的好意我敬謝不敏。」

  沐家與杜家雖是鄰居,也僅是一牆之隔,可大門開處卻是各在東西,杜家門口緊鄰的那堵牆是沐家的後院,而沐家的門口在另一側前端。

  也就是說杜朵朵回家的路線是由西邊的大馬路轉入巷弄,而沐東軒返家的方向則是東側的四線道,兩家看似很近實則彎了個大彎,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在十字路口轉彎。

  不過說順路也沒錯,確實離得很近,只要打開沐家的後門就能直通杜家的前門,才幾步路的距離。

  只是以杜朵朵的個性,她絕對不會同意走仇人的後門。

  沐東軒白牙一露,甚為愜意。「告訴你一件非常不幸的消息,半個小時前有輛急著送孕婦到醫院的大貨車開得太快,煞不住的往醫生專用停車格衝撞,一排十幾輔都……」

  「都怎樣?」她已經很平靜了,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打擊到她,除了眼前害蟲男的幸災樂禍。

  「一輛輛迭羅漢似的迭在一起,最裡面的紅色跑車雖然受損不重,可車門凹了被堵在最裡層,除非把堆迭的車輛移走,否則那輛車也動不了。」平空掉下來的無妄之災。

  杜朵朵吸氣又吸氣,維持表面上的平和。「多謝告知,我搭公車,車子有保險,損失不大。」

  但是眼聽和眼見有極大的差距,當她不放心的到停車場一看,果然看到各輛車子的警報器響個不停,最前頭的四、五輛已撞成凹陷的廢鐵,以此往內推每輛車都卡得死緊。

  車頭撞歪的大貨車擋風玻璃居然沒破,只裂成蜘蛛網狀,而她的車……不,那還是車嗎?駕駛座那側往內凹陷,車窗插入另一輛車的照後鏡,車燈全碎,輪胎扭曲……

  「還是我送你吧!我看你需要順道去收收驚,車毀人沒事是萬幸,你家的神明很旺……」他忽然臉色一變,發出悶哼。

  「姓沐的你再說一句風涼話試試,忘了我杜朵朵的獨門絕招是不是!」細細的鞋跟踩在黒色皮鞋上,重重的踩下。


  貝多芬的「給愛麗絲」,柴可夫斯基的「四季」,聖桑的「動物狂歡節」,馬勒的「悲嘆之歌」,理查、史特勞斯的「狄爾愉快的惡作劇」和「阿爾卑斯山交響曲」……

  一首又一首的美妙音樂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悠揚又動人的音符透過修長優美的十指在空氣中飛舞,似林間的鳥兒輕躍枝椏間,潺潺流水滑過石頭縫,微風吹過青草地,帶來阿爾卑斯山的花香以及早開的櫻草幸福訊息。

  那是令人心情愉快的鋼琴聲,如風輕掠煩躁的人世,洗滌一切的不美好只剩下真與善,美的是人心,飛揚的是神彩,激勵著人們向善的心,共同譜畫出一幅美好圖畫。

  可是連續五個小時不停不休的彈奏,還專挑某人的睡眠時間,再動聽的樂曲也成了擾人的魔音,干擾著某人細如發絲的神經,刺激她原本就不多的理智,頻臨崩潰。

  冤家宜解不宜結,但是……一點也不敦親睦鄰的惡鄰居,管他去死呀!

  「早安,芳鄰,你一早的氣色看起來……嗯!非常有造型。」清早晨跑卻被人攔截,忍俊不禁的沐東軒看來心情很好的打招呼。

  「你在報復是吧!因為我踩了你一腳?」太可恨了,他怎麼可以一臉清爽,容光煥發成這樣。

  「是你揪著我領子不放,哪是我在報復,杜朵朵,你還有腦子吧!一大清早捉著男人不放手,你想街坊鄰居瞧了做何想法,怎地春天還沒到貓就發春了。」看著她那雙浮腫的熊貓眼,他眼底的笑意久久不散,甚為愉快。

  杜朵朵忿忿難平地收緊手掌。「沒見過比你更小心眼的男人,一點點小事也斤斤計較,你看我很不順眼是吧!不徹底打垮我難補你心底的黑洞,輸不起的窩囊廢——」

  他作勢挖挖耳朵,順手拉閧她的手。「聲音太大會吵到鄰居,雖然杜家的河東獅吼赫赫有名,但也用不著拿出來顯擺,你這嗓門呀!震得我可憐的雙耳嗡嗡作響。」

  耳鳴了。

  「做賊的喊捉賊,你好意思說吵到鄰居,從昨天晚上七點一直彈琴彈到十二點整的人是誰,你敢說那是你媽彈的。」他最好敢睜眼說瞎話,死不承認。

  沐母關月荷是國際知名的鋼琴演奏家,從少女時期就開始學琴,每年有好幾場大型的國際演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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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9: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只是結婚後的身體似乎出了狀況,為了求子又吃了很多偏方,把原本就體弱多病的身子骨搞壞了,加上丈夫又娶了二房添香火,郁結在心的她終於垮了,病痛纏綿生下一子後,健康狀況一日不如一日,一度差點熬不過去,便宜了一心想被扶正的劉菊芳。

  所幸拖著拖著也熬到兒子成年,雖然虛弱點,但因用藥得當,長期臥床的情形日漸改善,她也重新站回舞台上,兩三年開一次小型的鋼琴演奏會,讓愛樂者得享天籟。

  身為鋼琴家的兒子,沐東軒自幼受母親熏陶,在母親的教導下彈了一手好琴,還獲得少年組鋼琴冠軍。

  不過沐東軒的琴只彈到十七歲,一滿十八歲就被送出國了,沐奚世對他期望恨高,軍事化教育般的嚴厲栽培,除了和商業管理有關的學習,其余事物一概不准他碰,怕他分心,不專注,玩物喪志。

  沐奚世想把龐大的企業傳給他,因此對他的教育特別嚴格,舉凡無利於商場往來的休閑娛樂全部禁止,交往的對像和朋友也必須篩選過,非名門世家不得來往密切。

  所以沐東軒的幾任女朋友都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千金,有教養、善交際、端莊優雅,笑起來從不露牙,總維持在上揚的四十五度角,像是特意打造的樣板,每一個都一樣。

  太假了,這就是他無法動心的原因,只談性,不談情,她們假得讓他無法產生悸動,即使在床上做著激烈的運動,一陣大汗淋漓後,雙手擁抱的身軀也依舊讓他感覺不到生氣。

  他贊同的點頭。「是我彈的,太久沒彈都生疏了,指法有些亂,所以多彈了一會。」

  沐東軒毫不猶豫的承認,還一臉意猶未盡的神情,仿佛尚未盡興,有空時再來奔放一回。

  「這叫多彈一會,足足五個小時,你都不會覺得累嗎?」她都快瘋了,腦子裡跳動的全是五線譜。

  「多謝關心,我以前剛學的時候常練琴練上十個小時,五個小時不算什麼,你知道想學好琴得下苦功的吧,那時你常爬上我家的大樹從窗戶外偷看不是嗎?」像只可愛的花栗鼠躲躲藏藏的,狀似陶然地托著下巴趴在樹干上,未著輊的腳隨著音樂節拍搖晃。

  他是羨慕的,羨慕她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像只自由飛翔的小鳥,她的天空有無限大,隨她的喜好任意遨游,不受束縛。

  從她身上他看到光明和希望,她有一雙透明的翅膀,領著她飛往夢想的國度,有一群愛她的家人支持她飛向遠方。

  而他只能關在被安排好的框框裡,學琴是被逼的,因為他有天分,母親想培植出一個像她的音樂天才,在他還沒想到未來要做什麼前就督促他練琴,一天十幾個小時就耗費在彈琴上,他每天一睜開眼瞧見的就是琴鍵。

  也許這就是母親的愛,只是她的愛太自私,她的目的是利用他的才華來吸引父親目光。

  「誰在關心你了,少往臉上貼金,過去的事一把火燒了,最好提都不用再提,我最近在學著寬恕,你給我踮著腳尖走路,不要再來惹我。」杜朵朵揮舞著拳頭,顯然火氣不小。

  丟臉的事誰想提起,往事不堪回首。

  他低笑,眼眸閃過一絲戲譴。「貓才踮著腳尖,你的要求太為難了,我做不到。」

  一語雙關,是做不到不要惹她,還是做不到踮腳尖走路,那只有他才清楚了。

  「做不到也要做到,你再瘋了似的彈琴,信不信我砸破你家大門,把你拖出來痛毆一頓。」不打不成器,不揍得他皮肉痛他怎會曉得魔音穿腦的痛苦。

  「信。」他有前車之鑒。

  摸著矯正過的鼻梁,沐東軒猶記她當時一拳揮來時的劇疼,流了滿手的鼻血。

  他怨過她爸干麼教女兒防身術,讓一個當時個頭高過他的小女生學中國武術又學跆拳道,把他們這些眼高於頂的富家少爺揍得七葷八素,兩眼冒金星,在同輩中抬不起頭。

  「哼!不要再衝著我狐狸笑,我看透了你的心思狡詐,為人陰險,是不折不扣的黑心小人,你肯定曉得我從昨天一早就連續開了三台刀,十幾個小時沒闔上眼,極度需要睡眠,而你沐東軒……」她指指他的鼻頭。

  「從地底爬出的害蟲,專啃死人骨頭的敗類,你是故意的,從我踏進家門的那一刻你就處心積慮要害我,讓我睡眠不足,造成今天下午的手術失誤,你的一腳之仇報得還真重呀!殺人完全不見血。」

  硬生生地割下她一塊肉,讓她名聲掃地,零失敗成了絕響,以後誰還敢信任她。

  「你今天並沒有排班,我看過了。」他的確是使了小手段,好讓她牢牢記住他,她的「健忘」太讓人惱恨了。

  「排班表上沒有我,那是因為我接了T大的邀約,要和他們的醫療團隊進行小兒心髒主動脈剝離並冠狀腫瘤手術,大約要六到八個小時,那孩子才五歲。」他絕對是她的天敵,毫無疑問。杜朵朵忿恨地咬緊牙,狠瞪一再扯她後腿的混蛋。

  沐東軒神情一緊,靜默久久才掀唇開口。「是我做得太過了,我道歉,我沒想到你是一名救人的醫生,還當你是個下溪撈魚,爬樹摘果子,四處胡鬧的野丫頭。」

  她在他的心中留下相當深刻的印像,她是鮮明而充滿活力的陽光女孩,是活在陽光底下的跳動生命,怎麼也無法和沉穩專業的醫生形像融合在一體,那是很突兀的畫面。

  即使穿上醫生袍,她在他看來仍是小孩子。

  事實上是他錯了,還停留在以往的記憶裡,他忘了人會長大,他在祖父的安排下一步一步爬到目前的位置,成為高層主管,穩坐執行長之位,而她也找到屬於她的那片天空。

  沒想到高高在上的他會低頭認錯,她怔了怔,表情有些錯愕。「算了,算了,我自認倒霉,誰叫我運氣不好老是遇上你這個衰鬼,從此霉運不斷,我認了還不成。」

  被說是害人霉運當頭的衰鬼,沐東軒心裡有點沉。「你的體力支撐得住嗎?要不要我從旁調一位醫生頂替你,精神不濟上手術台是相當危險的事,對你和病人都不好。」

  「要是能找得到和我一樣技術精湛的醫生,」大院長就不會透過關系找上我,我國全方位外科醫生並不多,不是伯想就一定能替換,而且臨時找來的醫生沒法立即進入狀況,我們事前開了七、八次會,做了一番討論才決定如何下刀。」要事先演練過,做好萬全准備,絕不匆促行事。

  一條人命何其珍貴,病人想活下去,她便全力幫助延續其生命,任何人都有權力多看看這美麗的世界。

  「不能往後延嗎?」原來她已經成就非凡,無可取代了,他把她想得太簡單,從未深想她也可以是不凡的。

  杜朵朵很想罵一句:有錢人的狂妄,生命是可以等待的嗎?簡直是痴心妄想。

  但是看到他眉頭深鎖的沉思側臉,忽然覺得他也沒有那麼可惡,無心之過能怪誰,是她沒有做好睡眠管理,太過;自信的疏忽。

  「最多只能延兩小時,那孩子的腫瘤已壓迫到心髒,再不切除有可能會破裂,導致主動脈大出血。」那時就真的沒救了。

  「那你還不去休息,盡做這些無聊事干什麼,你要是認為不消氣,等手術完成後我任你處置,看要潑水,拔毛,當沙包揍都由你,我不還手。」其實他很忙的,卻因顧及她的感受,怕她為醫療上的疏失而自責。

  沐東軒看杜朵朵眼睛下方微帶青色的陰影,頭一次有了不忍心的感覺,心疼她因他惡意的捉弄而睡眠不足,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不太有精神,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了。

  惡作劇的喜悅一消散後,他必須承認自己不喜歡看見蔫蔫的杜朵朵,失去光彩的她令他莫名不快。

  「睡不著。」她十分沮喪的捉著頭發。

  「睡不著?」他非常意外。

  若說他有佩服她的地方,那便是她好吃、好睡,很好養的本事,杜朵朵不挑食,只要做得美味,什麼東西都吃,而且一沾床就能睡著,閃電打雷都吵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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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6-3-14 00:19: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她最受不了的反而是細碎的聲響,她的音感似乎天生與眾不同,越是細微的聲音聽得越清楚,大老遠也能聽見水珠滴在地面的聲音,然後從睡夢驚醒,以為外頭正在下大雨。

  十幾年的鄰居,一度還走得很近,沐東軒當然明白她鮮為人知的秘密,因此他才獨自一人在琴房彈奏,一彈就是五個小時,因為會受到琴音影響的只有杜朵朵一個。

  所以杜家……包括沐家的佣人在內,沒人感覺得到擾人清夢的鋼琴聲,照樣安睡如常。

  要不然彈琴彈到三更半夜,隔天要上班、上課的鄰居早就打電話抗議,甚至是報警處理了。

  上帝關起一道門,定會再為你開啟一扇窗。杜朵朵的認人障礙若是一種遺憾,那麼聽力過人算是補償吧!就是不曉得她自個兒覺得是好是壞,還是寧可兩者都不要。

  「還不是你害的,彈什麼琴嘛!我滿腦子都是鋼琴聲,翻來覆去全是『給愛麗絲』,腦波自動發射要起來倒垃圾的訊號,結果就沒法睡了。」腦子和身體無法配合,明明知道深夜沒有垃圾車收垃圾,可是又很想起床追垃圾車。

  體內有兩個小人在拉扯,一個在左耳喊著「垃圾車來了,垃圾車來了、快去倒垃圾」,另一個則在右耳喊「那是假的!快睡快睡,再不睡你明天會爬不起來……」

  一勸一拉,想睡覺卻難以入眠,熟悉的音樂即使在鋼琴聲停了仍縈繞不去,叫她明明困倦得很仍睜著沉重眼皮,想睡不能睡到天明。

  他一聽差點笑出聲,極力的忍住才不致火上加油,把她稍稍降下的火氣又挑高。

  「我有個法子你要不要聽聽。」

  「什麼方法?」她現在只要能好好睡上一覺,把靈魂賣給惡魔都成,她實在快撐不住了。

  「找件事讓自己分心,把鋼琴聲壓下去。」他有過相同的經驗,越是不想在意越明顯,好比想起杜朵朵。

  她聞言把眼一翻,以表情唾棄他。「爛主意!我試過,沒用,有一種狀況是累到極點反而睡意全消,無法進入睡眠狀態,累的是心,身體清醒異常,怎麼也松懈不了。」

  「那你不妨用用我的方式。」深幽的黒瞳閃過一抹異彩,但很快又消失在幽暗瞳孔深處。

  「有效?」她不相信他。

  「試一試便知。」她有時老實得可愛。

  很想睡的杜朵朵看了看笑得很刺眼的男人,著實考慮了一會兒,與虎謀皮真的沒什麼好下場,尤其她在他手中吃過不少虧,他離好人的標准太遠了,可是……

  唉!別無選擇呀!

  「姓沐的,你敢耍我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醜話說在先,他的為人她信不過,只是不得不的妥協。

  沐東軒雙手環胸的笑道:「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嗎?」

  「更正,是贖罪,你欠我的補償。」她搖著食指,指正他的錯誤,小小的得意溢於言表。

  他狀似勉為其難的嘆了口氣。「好吧!當是我的賠罪,誰叫我小看你了,把眼睛閉起來……」

  「為什麼要閉眼?」她開口質疑。

  手掌一張,覆在她眼前。「魔法。」

  「你……哼!我信你一回,你要是敢騙我,我的手術刀磨得很利,剝下你一層皮綽綽有余。」她還沒試過「剝皮術」,一張人皮完整剝落而不受損,很考驗下刀者的功力,她不介意在他身上試試。

  他但笑不語,似乎胸有成竹。

  明明不相信他,但是看到他噙在唇畔的笑意,莫名地,杜朵朵浮躁的心定了下來,感覺他不會害她,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垂下,蓋住清湛雙瞳。

  她很不安,也有沒來由的興奮,夾雜著不放心的焦慮。

  驀地,她察覺有什麼在接近,鼻子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不難聞,似乎是微帶松果的氣味……

  啊!那是……唇?!

  倏地一驚的杜朵朵想退後,一雙結實的手臂卻像兩條巨蟒摟緊她後腰,將她壓向自己,濃重而熾熱的男性氣息侵入她口中,以絕對的強勢攻占柔馥芳唇,吮吸攪弄。

  沐東軒所說的方式是吻她?

  不可否認的,是見效了,她腦中的鋼琴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茫然,她有些站不住的暈眩。

  「你……你……」待他一退開,她本來該破口大罵的,但她居然說不出話來,太詭異了。

  「這下睡得著了吧!杜朵朵,腦裡雜念一掃而空了。」看著她粉色帶光澤的唇瓣,他心口一悸,再度蠢蠢欲動。

  「……」睡得著才有鬼,她的心更亂了。

  「下次要找我不用埋伏在路口,趁我一早慢跑之前攔截。看在我們好歹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上,一通電話我隨傳隨到,用不著堵在大家都瞧得見的巷子裡告白,我臉皮很薄的。」他撫撫被捉皺的運動休閑服,再抬起腿拍拍腳下根本沒沾到土的新球輊,優雅地揚唇一笑。

  「沐東軒,你玩我……」她竟然相信黃鼠狼。

  一只修長的食指抵住杜朵朵的唇,噓了一聲。「不必太感激我,舉手之勞的幫助不足以言謝,好好睡一覺,然後精神飽滿的救人去,我會想辦法將手術往後移兩小時的,等你。」

  等你。

  低而溫醇的嗓音猶在耳際,有些失神的杜朵朵覺得臉很燙,她游魂一般的晃進屋裡,腳步飄浮。

  一直視為仇人的男人,她怎會認為他很性感呢!渾身充滿誘人的男人味,強烈的荷爾蒙氣味增添他的魅力,一瞬間的眼神交會,她居然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了一下。

  明明是她想踩爛臉的沐家人,最最痛恨的害蟲,噴十罐殺蟲劑也要消滅的天敵,為何那張壞壞的笑臉突然變得特別明亮,讓她有種撞進一泓深潭的感覺,仿佛深陷其中……

  啊!不對,不對,不能被迷惑,這根本是姓沐的最下流的計策,在口頭上裸不了她就想使出上不了台面的伎倆,讓她以為他無害而卸下防心,再藉由攻心為上打擊她。

  太……太卑鄙了,他把人當成什麼了,居然敢吻她,還把舌頭伸進她嘴巴裡攪呀攪的。

  可惡,她真該給他一巴掌,都快三十歲的人還被什麼魔法所騙,輕易地落入他設好的圈套中,她果真如他所說的白長了幾年,還是一樣不長進。

  「朵朵,你怎麼一直摸你的嘴,是不是被蟲咬了,櫃子有藥要記得抹,不要以為醫生百毒不侵。」她就是太逞強了,不懂得照顧自己,老要別人為她操心。

  祖母的話讓杜朵朵背脊為之僵硬,訕訕地放下唇邊的手,笑容飄忽,有些不太真實。

  「奶奶,你還沒出門呀!不是要跳新的土風舞,你一向是衝第一個的。」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問。

  杜朵朵很想忘記留在唇上的味道,可是微微的刺痛提醒著她剛發生不久的事,她一點也不討厭沐東軒的吻,甚至是喜歡的,他在她唇齒間的挑逗深深觸動她心靈深處的悸動。

  她知道不對勁卻無力阻止,渾身莫名有陷下去的感覺,像是草地上的泥土軟得一腳踩下便會往下陷落,很難拔得出來。

  「心肝哪!你是發燒還是沒睡醒,我們今天老人會館要包一輛游覽車到盧山泡溫泉,明天才會回來,待會我們要到老陳家集合。」何美麗不放心的摸摸孫女額頭,就怕她生病了還不曉得。

  「嗯!奶奶前兩天說過了,我忘了,你錢夠用嗎?我皮包裡還有幾千塊先拿去用。」玩得開心最重要,奶奶的年紀大了,能玩盡量玩,再過個幾年腿骨不便利就玩不動了。

  對於家人,杜朵朵從不吝嗇付出滿滿的關心和愛,她們是不分彼此的,她能做到的絕不推辭,只盼著家裡的人都健健康康,和和樂樂地在一起,沒有煩人的瑣事。

  「不用了,你媽月初塞了一萬塊給我,我還沒花完呢!暖暖做了四、五十份三明治要我帶到車上分大家吃,你把錢省下來當嫁妝。」她揮揮手表示錢夠用了,她一個人根本花不了多少錢。

  何美麗是心態健康的老奶奶,不因早年丈夫拋妻棄子而自怨自艾,認為這世上的人都對不起她,反而更積極的活出自己,讓自己的人生和她的名字一樣美麗。

  活著就是一種恩賜,她一直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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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19: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錢多了又不咬人,帶著幫我們買一些名產回來,至於嫁妝嘛!等一百年再說,哈——哈——」杜朵朵大笑著,根本不當一回事,一百年後她都往生了,要嫁鬼呀!

  「又在胡說八道了,奶奶能等你一百年嗎?有好的對像就不要再挑了,你們醫院的醫生……」她瞧著不錯,有幾個特別得她的緣,年青有為又長得俊,很有禮貌。

  「哎呀!好困喲!我要再去睡個回籠覺,昨夜沒睡好快困死了。」何美麗的話還沒說完,杜朵朵忽地伸伸懶腰,把她到嘴邊的話又塞回肚子裡,一溜煙地跑回房間。

  日式的柚木地板,沒有床架只有床墊,簡單的雙人衣櫃,兩面高達天花板的書牆,取書的折迭梯與和室專用的矮桌、枕頭、棉被、冷氣,以及一台電風扇。

  杜朵朵房裡的擺設很簡潔,一目了然,她不看電視也很少聽音樂,只有一台電腦擺在床頭邊,方便她上網查資料。

  唯一的奢侈品大概是放在窗戶旁的紅木立體穿衣鏡,仿古的牡丹刻花和紅木色澤深受她喜愛,讓她有回到古代的感覺,美得令她忍不住買下幾乎花掉她半個月薪水的立鏡。

  因為喜歡,她習慣一進房先看一眼鏡中的自己,拉長的身影有種古典的風味,仿佛走進時光隧道,回到古老歲月。

  照例,她又不自覺看向鏡子,才一眼她就驚訝地捂住嘴,很想死的希望自己看錯了,鏡裡穿著皺巴巴睡衣,一頭亂發的女人不是她,她怎麼那麼像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女鬼?!

  重重地呻吟了一聲,她自覺沒臉見人了,爬呀爬的掀開棉被一角,整個人鑽了進去。

  天哪!她這模樣居然沒嚇跑姓沐的,他還能面不改色的吻下去,他是不是瘋了呀!連她都嫌棄自己的鬼樣子,他怎麼會……

  一陣睡意襲來,以為不可能睡得著的杜朵朵睡眼朦昽,在不解的懷疑中沉沉睡去。

  長長的一覺醒來,她覺得分外輕松,特別精氣十足,神清目明,兩手靈活,胸口的郁氣一掃而空,兩顆熊貓眼不見了,眼神多了光彩,明媚動人。

  坐上」大派來的接送專車,杜朵朵在四點整進入手術室,除了她以外還有兩名教授級的醫生和數名助理醫生,每一位年紀都比她大,執業年資也是她的數倍,但主刀者是她。

  全神貫注,她劃下第一刀,不去看那張稚嫩的臉孔,手術過程中不能分心。「抽吸、鑷子、食鹽水衝灌……主動脈上有硬塊,准備取下……咦!等一下,這是什麼,心髒外那一層薄膜,不好,有粘膜……」

  因為心髒包膜的緣故,手術時間因此延長了一個多小時,光是處理不易分離的粘膜就讓醫療團隊捏了一把冷汗,他們必須把薄薄的膜移開才能碰到動脈,將拇指大小的冠狀腫瘤一粒粒摘除,又不能傷及脆弱的血管。

  復雜又瑣碎,費時費力的手術在團隊的通力合作下,終於順利地完成。

  整整十一個多小時,將近十二小時,走出手術室的同時,幾乎參與手術的人都快虛脫了,腳有點抖,似乎輕輕一推就會往後倒。

  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互相打氣加油,松了一口氣後發出憋了許久的笑聲,為手術的成功而高興。

  尤其是看到守在手術室外徹夜不眠的家屬,他們眼中喜極而泣的淚水是最大的喝采,醫生們的努力是值得的,搶救回一條小生命,這是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的滿足,杜朵朵也笑著哭了。

  「杜醫生,要不要去補充一些熱量,附近有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熱炒店,我們打算去慶祝一下,不吃點東西沒力氣回家。」一位年長的醫生出聲邀約,擔心她支撐不住。

  杜朵朵畢竟是唯一的女醫生,體力有限,不比他們這些粗壯的大男人,忙了一夜怕也是手腳發軟了。

  「謝了,周主任,我累得連手臂都舉不高了,只想趕快回我的窩睡覺,你們去吃吧!不要喝酒,待會還有人要開車,平安回家最重要。」好累,眼皮快睜不開了。

  眼皮酸澀的杜朵朵累得沒力氣揉眼睛,她連笑都很勉強,長時間的手術下來,她十根手指頭異常僵硬,尤其是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痛得都有點麻了。

  這是血液循環不良,回去後泡泡熱水就能舒緩,她清楚這是身為外科醫生的職業病,避免不了。

  「那你小心點走,外頭還有點暗,讓警衛幫你叫車,不要一個人走夜路,我們先走了。」肚子真的餓慘了,咕嚕咕嚕的叫,在小輩面前響得真難為情。

  「好,各位慢走。」

  揮別了合作伙伴,其實有幾位她認不得,印像不深,即使前後開過幾次會也交談過,可是今日一別,若是沒再越院借人,日後在街上偶遇她怕是又認不出了吧!

  微微的感傷油然而生,穿上厚外套的杜朵朵信步走出醫院大廳,她沒瞧見胖嘟嘟的警衛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大概去巡樓了,因此她拉緊外套往門口走去,看能不能遇到早班的排班計程車。

  清晨的氣溫很低,雖然風不大但寒氣沁人,她不自覺地縮著脖子,四下眺望,寒風中只有她孤伶伶的身影在顫抖,不見其他人影,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地閃著微弱光亮。

  啊!原來才四點多,難怪看不到半個行人。

  她失笑的撫撫發涼的臉龐,手表指著四點三十五分,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醫院前的公車站牌最早一班是六點,看來她有得等了。

  早知道就和周主任他們去吃熱炒,至少身體熱一點,不用呵氣替雙手取暖,溫暖的燈光也讓人心裡發熱。

  「需要一個送暖的司機嗎?全程免費又服務到家,讓你從心裡暖到外,全身暖呼呼。」

  乍聽見熟悉的低沉嗓音,以為自己產生幻聽的杜朵朵抱著身體坐在候車亭,頭一低看著自己的鞋面,暗自苦笑自己想太多了,落難的公主才有英勇的騎士拯救,而她是屠龍的女英雄,需要她去救的人正伸長脖子等待救援。

  但是一雙黑皮輊在下一秒出現在她視線裡,她有些訝異的抬起頭,入目的帥氣面孔讓她眼眶微熱。

  「沐東軒,你走錯地方了,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她不認為他是來找她的,北極和南極相隔遙遠。

  「誰說沒有,我找到了。」他蹲下身,兩眼與她平視,溫熱的大掌往她頭頂一覆,溫柔地輕揉。

  「你的夜游症還沒治好嗎?」她忍不住要刺他一下,「仇人」見面哪能不丟刀子呢。

  沐東軒溫柔的看著她,眼神深如潭水。「等著你來治。」

  「你……為什麼來?」咬著下唇,她忍住鼻酸。

  「來接你,怕你忘了回家的路。」她的手好冰,這丫頭一直這麼孤單地在這裡吹風嗎?

  如果他不來,她還要等多久。

  「多事,我只是不太能認人罷了,又不是不認得路,家在哪裡我很清楚。」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幸好你這次沒有不認得人,我原本還擔心你又要問『你是誰』,所以准備了八千八巨字的自我介紹。」他打趣地搓搓她冰涼的手掌,將每根手指都拉直焐熱。

  「拿來。」她手心向上。

  「拿什麼?」

  「草稿。」

  「先欠著。」

  「哪有人欠著的,你不是准備好了。」杜朵朵想把手抽回藏好,和他的「少爺手」一比,自己的手顯得粗糙多

  「我是記在心裡,誰規定寫出來才算,你腦袋是凍傻「?連轉個彎也不會。」

  他往她腦門一戳。

  「姓沐的,你又騙我,敢戳我的頭你活得不耐煩呀!」她嘟起嘴作勢要咬他手指頭,回報他的戳額之仇。看她凶巴巴的恢復元氣,他終於笑了。

  「我有騙你嗎?那一覺你睡得又香又甜,還笑咪咪的說夢話。」

  「你在我房裡裝監視器?」她抽了口氣,橫眉豎目瞪人。

  「猜的。」原來她真的睡著了。

  「哼!瞎貓碰到死耗子,猜得真准,你沒拿望遠鏡偷窺我的房間?」她對他的人品抱持萬分的懷疑。

  「嗯!好主意。」他怎麼沒想到呢!太失策了,枉費他算無遺策的精明腦袋,竟漏了這一招。

  「沐東軒,你還當真呀!你要真敢照著做,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她的保證絕對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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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00:20: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紙老虎的威脅,中看不中用。「回家吧!朵朵。」

  沐東軒站起身,俯身朝張牙舞爪的女人伸出手,他的手又大又寬,足以包容她的小手。

  「你……」杜朵朵猶豫地仰頭一望,她的心有無數的小螞蟻在喔咬,酸酸麻麻地,有點慌。

  「還不走,想留在候車亭過夜?」她做不了的決定他替她做,他們錯過彼此已經很久很久了。

  遲疑的手輕輕一放,厚實大掌迅速握住,心頭一顚的杜朵朵輕輕地揚唇。「我想回家。」


  杜朵朵是個沒用的,她一上開了暖氣的車子,再蓋上一條羊毛毯,脖子一歪,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如果有人起了歹念載她去賣,恐怕她都不會知情,兀自沉睡在不知名的美夢裡。

  不過也怪不得她,她實在太累了,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專注非常耗心神,她體力再好也超出負荷,緊繃的身心一出手術室就松懈了,隨即而來的是肌肉酸痛和過度耗費精力的疲憊。

  她不是沒開過長時間的刀,但是這一回時間拉得太長了,加上她前一夜的失眠,難免感到吃力,身體出現疲勞過度的警訊,一上車就昏睡過去。

  「小懶豬。」

  一點一點的霞紅色亮光由東邊雲層漸漸透出,照在停在杜家門口的銀白色積架,微暗的車內有兩道相依偎的身影,酣睡的杜朵朵將頭枕在沐東軒肩上,歪著的身體壓住他右半身,放在換檔處的手緊緊相握,十指相扣。

  沒睡的沐東軒側頭看近在眼前的嬌顏,微勾的嘴角揚著一抹寵溺,小小的酣聲他都覺得可愛極了,不自覺地看直了眼,她有著長長的睫毛,花瓣般粉嫩的小嘴,圓潤的鼻頭和細致肌膚,粉腮帶酡,讓人想捏一把。

  曾經與他怒目相視的小女生長大了,他和她都以為他們會互相仇視到死那一天,誰也沒料到最了解自己的仇人竟會是今生遺落的那一半,在繞了一大圈後又回到彼此的身邊。

  她任性自我,但充滿豐沛的生命力,最吸引他的是,她擁有無敵的力量,因為她心中有愛。

  只是老天爺也太厚愛她了,不僅給她出色的容貌,還給她不下於美貌的智慧,讓她更為出眾,吸引所有人目光,無人能抗拒。

  沐東軒看著睡美人看得入迷了,突地身側的車窗傳來叩叩聲,他微一回神,轉過頭,降下三分之一的車窗。

  「咦!沐……呃!二少,請問你擋在我家門口有事嗎?我妹妹還沒回來,大概還在醫院值班,你要找她還要等一會兒……不好意思,我要做生意,你擋到出入口了。」滿臉困惑的杜暖暖笑著開口,明明是別人擋路她也依然好聲好氣的請人移車。

  「朵朵在我車上。」睡覺。

  「我不是要趕你,實在是不方便,我很快……啊!你說我妹妹……在你……你車上?!」是她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最恨沐家人的朵朵怎會上了「賊」車。

  其實除了杜朵朵外,杜家的其他人對於沐家人並沒有太深的仇恨,事過境遷,那些不愉快的過去頂多讓她們心裡

  不舒服,以後少來往就好,惹不起總可以避遠點。

  所以沐家老二和母親搬來做鄰居,她們是不太在意的,反正各過各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還能扯破臉當街扭打嗎?

  「她睡著了。」他聲音輕緩,像是不想吵醒睡得正熟的女人,平時銳利的雙眸流露出淺淺溫柔。

  「她睡著了?!」難以置信的杜暖暖重重抽了一口氣,兩手巴在車窗縫,朝內一瞧,那驚訝的神情仿佛見鬼了,睜大的眼珠子快從眼眶掉出來,嚇得不輕。

  那名歪頭沉睡的女子,正是她「仇沐」的妹妹!

  「噓!她很累,讓她好好睡一覺,不要吵她。」想到她在寒夜中孤寂的身影,沐東軒柔聲交代。

  她也是孤獨的,和他一樣,只是她回到家有滿溢的愛等著她,而迎接他的只有面無表情的管家。

  看到面露柔色的沐家二少爺,再看看自家睡死了的妹妹,杜暖暖感到很頭痛。

  「還是叫醒她吧,我妹妹習慣蜷著身體睡床,你讓她在車上睡久了,她醒來會腰酸背痛,痛得直不起身,要好幾天才能恢復。」

  說著,她正要喚醒妹妹,沐東軒忙打了個手勢阻止她。「我先把車開遠點再抱她下車。」

  抱……抱她下車?!

  天要變了嗎?怎麼有種霧裡看花的感覺,他是沐家人沒錯呀!為什麼突然友善得叫人摸不著邊,還詭異的一反常態,把曾打得他流鼻血的朵朵當易碎物品看待。

  有點太……小心翼翼了吧!她家的朵朵多強悍呀!一個打十個……呃!當然不可能,那是葉問大師,不過一次三、四個大男人不成問題,他對她好像……說不上來,是過於呵護吧?

  「朵朵的房間在哪裡?」停好車抱著杜朵朵走回來,沐東軒對著看似出神的杜暖暖問道。

  「右手邊走到底靠浴室那一間……」咦!她怎麼有問有答,還替人指路咧……

  沐東軒抱著身高一七0公分的杜朵朵,似乎完全不覺得重,腳步穩健地朝杜暖暖所指的房間走去。

  這時常秋玉從房裡走了出來,一邊攏著頭發,一邊用發夾固定,綰在腦後。

  溫款兒也起床了,揉揉惺忪的眼准備到浴室洗臉刷牙,但是有一座很高的山擋住她,她過不去。

  「杜伯母早。」

  「早呀!你起得真……」

  早——

  那……那是個男人?

  常秋玉難掩驚訝,她慢半拍地吸了口氣,不敢相信她們家會出現雄性生物。

  就連她們家養的土狗也是母的耶。

  「暖……暖暖,明天陪我去配一副老花眼鏡,我好像眼花了。」應該沒發燒,體溫正常。

  杜暖暖挽起母親的手,好笑她也嚇到了。「媽,你沒看錯,是一個男人抱著我們朵朵回房。」

  「你確定是男的?」不是長得像男人的女生?

  這年頭無奇不有,女人帥得沒天良,男人美得像朵花,上回有個客人到店裡買早餐,及腰長發飄逸,身材嫻娜多姿,結果一轉身滿臉絡腮胡,聲音粗如破鑼,嚇了她一大跳。

  「還是沐家的少爺。」這才是青天霹靂吧!

  「什麼?!」沐家的?

  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外婆,沐叔叔為什麼來我們家?」不懂就要問,溫款兒一臉不解的偏著頭,手中拿著正要用的牙刷。

  「這個……呃!我們家開早餐店,他來買早餐。」對,是客人,只不過走錯地方而已。

  「可是我們的店不在這裡呀,而且他好像抱著媽咪進房間,我們老師教過孤男寡女……」他們班剛上過一門課程一性教育。

  「哎呀!對喔!那是朵朵的房間,一個大男人跟進去干什麼,不會想做什麼壞事吧!」常秋玉太震驚了,一時忘了沐東軒是男的,外孫女一提才趕緊衝向房口往內一瞧。

  畢竟十幾年沒見了,印像中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她女兒「輕輕」一推就把他推倒了,弱得令她都想叫他多吃兩碗飯。

  雖然有聽說他又搬來當鄰居,隔壁那幢新房子是他的,連沐太太也來同住,可她還是沒辦法把那瘦小的孩子和眼前這高大的男人聯想在一起,就算在路上碰見了也認不出來。

  「媽,你別擠,我沒看到……」嗯!在蓋被子,只有背,正面呢?他……啊!彎下腰了,他不會是

  杜暖暖想看清楚又不好意思,以手捂住眼睛,從手指縫隙偷瞧,但她只看見沐東軒跪坐的背影,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挺直著背凝視……應該是凝視,她猜,盯著她睡得不醒人事的妹妹。

  那是不可一世的沐家人耶!他們眼中向來瞧不起一到月底米缸就空的普通老百姓,認為高人一等的他們不屑與低等人往來,那會降低他們的格調。

  可是曾幾何時,目空一切的沐家人居然會走進尋常人的老房子,那還不叫人訝異嗎?簡直是公雞下金蛋了。

  稀罕呀!

  「外婆,你踩到我的腳了,好痛……」

  溫款兒吃痛的一喊,原本背對門口的沐東軒動了,他起身轉頭看向杜家老、中、少三代那三張錯愕不已又假裝鎮定的臉,濃眉一皺,朝房門口外的客廳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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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6-3-14 00:20: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你不用去開店嗎?」

  杜暖暖很想留下,但是一想到時間快來不及了,店裡的牛奶、豆漿還沒有加溫裝杯,她頗為遺憾,但還是快速去把裝在箱子裡的餐包、土司、火腿、熱狗等搬上改裝電動車後頭的大鐵籃,鑰匙一轉,車子無聲地開往巷口的早餐。

  「伯母不是要幫忙顧店?」她每日風雨無阻都會過去,除非是公休日。

  常秋玉不像大女兒那麼好打發,坐在前後搖晃的藤椅上。「不急,我們先談一談,她還忙得過來。」

  早餐店在上課、上班這段時間較為忙碌,大家趕著出門又怕遲到,難免會催促,但過了早上九點以後人潮就少了,客人以上街買菜的家庭主婦為主,大多是來歇歇腳,閑聊是非,不是一整天都很忙的。

  暖暖早餐店雖是提供早餐,但是也有賣簡單的套餐,像是義大利面配玉米濃湯和一塊炸豬排、炒飯和秋葵蝦仁湯、親子丼、竹菜飯、豆包米粉等等。

  杜暖暖的手藝很好,這些年也開發出不少好菜,通常一般市售食譜有的菜肴她都做得出來,只要有人點,而且食材齊備,她很少拒絕客人的要求,鐵板一炒就是一盤菜香。

  曾有人建議她兼賣午、晚餐,菜色的變化更新、口感也更豐富,不拘限於早餐,畢竟她有一手好廚藝不發揮太可惜了,還可以多賺點錢養女兒,說不定哪一日小吃店也能變大餐館。

  可或許杜家人都有怕麻煩的習性吧,杜暖暖認為錢夠用就好,不用趕著當錢奴,四條腿的鈔票怎麼追也追不上,犯不著為了財富賠上健康和親子相處的時光,她愛錢更愛家人。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有些事錯過了無法重來,父親的死給了她很深的感觸,世事無常,人不能以為日後還有機會,意外總是發生得突然,誰也料想不到。

  像她剛結婚的時候也沒料到五年後會離婚,她深信自己有愛她的丈夫、乖巧的孩子,一家幸福美滿,能笑著迎接新的明天,並相信她的快樂不會結束,而且可以延續到來世。

  可惜因有個嫌貧愛富的婆婆,以及在夫家過得不好,常常回娘家找碴,對她諸多奚落的小姑,她築在沙灘上的家便毀在這兩個女人手中,海水一來就衝垮沙子蓋的堡壘。

  「伯母想談的事何不等朵朵睡醒再問她,想必她會給你更滿意的答案。」沐東軒回答,雖然察覺自己和朵朵的心思,但話沒說開前,他不能替她下決定。

  杜朵朵的個性吃軟不吃硬,越是壓抑她反彈得越高,逼急了魚死網破,砰的一聲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他不急不躁地先布好網,表現得從容不迫,讓她在充滿戒心的情況下不進反退,落入身後的網中。

  對付非常人要用非常人的手段,開門見山只會令她察覺他的意圖,那樣反而不妙,要用反向思考徐徐圖之,再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舉成擒。

  他只成功了第一步,還沒到達他設定的目標。

  「這一聲伯母我受之有愧,沐二少爺,我們家的家世比不上你們沐家,我女兒的脾氣你也清楚,做為一個母親,我能做的是保護好孩子們,不讓她們受到傷害。」

  她實在不想再看到女兒蒙著被子哭,怕人聽見。

  常秋玉所指的不只是好勝的杜朵朵,生性溫婉文靜的杜暖暖亦然,過去兩個女兒都曾因不公平的對待而躲起來偷哭,身為母親的她什麼也沒法幫她們做,只能陪著一起落淚。

  愛情不能當飯吃,大女兒失敗的婚姻是最好的證明,男女的交往還是要講究門當戶對,身分地位差距太大是一人阻礙,何況婚後要面對兩個互不相融的家庭成員。

  像溫家只是年入千萬的小型企業就嫌棄她女兒出身低,百般羞辱她嫁妝不豐,不會賺錢又對丈夫的事業毫無助益,連生個孩子也是賠錢貨,溫家的金孫一個也孵不出來。

  溫家不要這個媳婦,想另攀高枝,因此用盡一切手段逼女兒主動離婚,好面子的溫家人可不想背上欺負媳婦的惡名。

  常秋玉憂心忡忡,沐家比溫家更富裕,年營利破百億的大集團更難高攀,她可沒忘了沐家人對杜家人的評價一小氣的窮酸樣,一輩子只能在爛泥巴裡打滾。

  「我明白。」這是他羨慕杜家的地方,不論外頭有多少風風雨雨,家是她們的避風港,總會有熱熱的湯、溫暖的燈光等著,還有母親的擁抱。

  這裡有愛。

  沐東軒說不出門,他一直想融入杜家的溫情之中。

  「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就不會招惹我家朵朵,她沒你想像中的堅強,她會痛也會受傷,我不要她哭著說男人有什麼好,只是活受罪。」那一天她揍了她姐夫,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一身是傷,還踢掉他一顆牙。

  解氣,但不能化解干戈,溫家長輩見狀要告她,是暖暖同意離婚,一毛贍養費也不拿對方才撤消告訴。

  「我喜歡她。」他語氣堅定。

  常秋玉一聽更加反對了。「喜歡是理由嗎?你的家人能接受她,不會處處為難?說句難聽的話,那是個埋葬活人的骷髏洞,進去的人九死一生,你母親的家世夠好了吧,可她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也清楚。」

  守寡還能就此絕念,守著兒子過活,可沐夫人還有丈夫,什麼都不爭就把老公拱手讓人她做不到,在她看來沐夫人向佛求平靜是假像,誰不想獨占丈夫一人。

  一提到母親的遭遇,身為人子的沐東軒抿起唇。「我祖父中意她,他難得誇人。」

  他的意思是只要過了他祖父那一關,其他人不用在意,他們不在考量範圍內,老人家一句話誰敢吭氣。

  「那就等你說服了你的家人再說,我不能因你祖父的同意而點頭,他老了。」

  還能活多久呢?

  這話說來是缺德,她不好明說,不過七十幾歲的老人了,說一閉眼就閉眼,他走了誰來當她女兒的靠山。

  「伯母,我不會放棄。」很少有人能讓他如此堅持,他不想人生有遺憾。

  「不輕言放棄的精神我欣賞,但是我不鼓勵,你和我女兒不適合……」言下之意她是一道關卡,休想過去。

  「外婆,外婆,我肚子餓了。」溫款兒擠眉弄眼,水晶般的眼眸盈盈眨動。

  手被拉扯了一下,常秋玉看向喊餓的外孫女。「再等一下外婆帶你到店裡吃早餐。」

  「我很餓,很餓,非常餓,想吃蚵仔很大顆的海鮮粥。」她撫著扁平的肚子,一再強調自己快餓扁了。

  「好,我叫暖暖給你煮,現在外婆和這位叔叔有很重要的事要談,你先忍一忍,櫃子裡有餅干。」常秋玉安撫著小孫女,現在她更擔心二女兒的將來。

  很想翻白眼的溫款兒干脆把食指一動,指向小姨的房間。「可是你們的說話聲把媽咪吵醒了。」

  她知道她人小沒分量,大人們忽視她很正常,但是外婆也太遲鈍了,她一再眨眼暗示居然視而不見。

  「啊!什麼,朵朵醒了?」常秋玉回頭一看,表情頓時像五顏六色的調色盤,乍青乍紅又泛紫,好像還有點泛白。

  沒人注意到,沐東軒微低下頭,不看任何人的低視地板,唇畔微微上揚。

  第二步計劃,成功。

  「老爺子,你在家裡住得好好的干麼要搬出去,那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交通不便,離市區又遠,你的身子骨若是有個不適上哪找醫生呀!你不要和自己的健康過不去……」

  劉菊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干嚎,拉著沐奚世不放,一副舍不得長輩受罪的孝順樣,還不忘抹兩下根本沒淚水的眼角,看似真情流露。

  事實上她巴不得老頭子快走,別來妨礙他們一家「四」口的和樂融融,他這老不死讓她動不了他一心偏護的關月荷,害她委屈了多年也當不了正室,始終是個小老婆,盡管她已為沐家生下一子一女。

  讓她恨得牙癢癢又莫可奈何。

  為了龐大的家產她只有咬牙硬忍了,不為自己也要為兒子留條活路,把財產搶到手再說,她就不信沐家的長子會比不過病狹子生的次子,長孫那一份誰也別想搶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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