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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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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師小札 -【送你一座不孤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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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2:5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開學前,柏子仁選了一天帶程靜泊見家人,因劉欣語提議還是在外面吃飯合適,沐叔叔做主選了一個環境清靜的飯店,預定了一個雅間。

程靜泊禮數周到,帶來一盒雲子圍棋,一罐優質的炒青綠茶和一瓶葡萄酒,分別送給兩位長輩,沐叔叔當下在心裡給他打了一個高分,劉欣語只是客氣地微笑,靜觀其變。

在沐叔叔的提問下,程靜泊大致說了和柏子仁認識的過程。

“咖啡店是你一個人的嗎?”

“不是,我和朋友一起投資的,他占的比例多,我比較少。”

“你是大學教師,還要顧著一家咖啡店,平常應該很忙吧?”

程靜泊微笑,點頭承認。

“我理解,都是年輕人嘛,沒有幾個不是忙的,忙比閒好,不過要注意身體。”

“您說得對,健康很重要,我會注意的。”

因為來之前柏子仁婉轉地向他們提過,先別問對方的家庭情況,對此,沐叔叔理解她的想法,也尊重她的意思,不過完全不問是不妥的,他再三考慮,似作不經意地提了一句,你父母退休前是做什麼的,程靜泊回答說他們在巖土工程研究所工作,沐叔叔聽了很滿意,父母的職業可以代表一個家庭的內涵,有這樣一對父母,還有一個當醫生的姐姐,可謂是書香門第。

話至此,已經安心了大半,沐叔叔開始和程靜泊熱絡起來:“說起來我們也很有緣分,小北的哮喘就是程醫生看好的,程醫生是值得敬重的好醫生,小北也非常喜歡她。”

程靜泊說:“我在醫院見過小北,他很聰明,也很有趣。”

沒有人不希望聽人誇獎自家孩子,沐叔叔聞言笑容更甚:“他是聰明過頭了,小人精一個,還是像小仁這樣好,聰明又懂事,多省心。”

程靜泊看了看身邊的柏子仁,說道:“她是非常好。”

一直沒說話的柏子仁聽到他在長輩面前對她的評價,心微微一動,抬眸看他的眼睛。

當看見他們用眉目傳言,劉欣語垂了垂眸。

熱菜很快就上齊了,沐叔叔笑聲朗朗,叮囑程靜泊多吃點。

劉欣語盛了一碗湯,不急著喝,把勺子輕輕擱在一邊,忽然問了一個事情:“程先生,冒昧問一下,你們家有沒有為你准備婚房?”

柏子仁沒想到母親會直接問這麼現實的問題,當下有些無語。

程靜泊表情一點也沒變,坦然告知:“他們沒有為我准備,准確說,我讀大學後就不用家裡人的錢了。”

“這樣啊,那你自己在買房嗎?”

“我還沒有買房,不過已經做了計劃,會在今年內完成。”

“那很好啊。”劉欣語點點頭,又說,“不過,現在房價都很高,尤其是市區……”

沐叔叔咳了咳,打斷了老婆:“欣語,別這麼急,他們還沒到談婚論嫁的階段,這些大問題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決定的,讓他們私下談,我們今天聊家常就好,吃菜吃菜。”

劉欣語尷尬,無奈地收回目光,看著碗裡的熱湯,面色有顧慮。

程靜泊補充說:“我從大學開始兼職打工,到現在雖然算不上很富余,但買房是沒問題的。”

“真不錯,年輕人不靠父母的話,三十歲左右能自己買房算是很有實力了。”沐叔叔一臉欣賞。

柏子仁停下筷子,說了一句自己的心裡話:“只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住哪裡都可以,租房也行。”

這話落下,一片安靜,誰也沒料到她會這樣表態。

劉欣語正要開口反對,沐叔叔暗暗打了個手勢阻止她,開玩笑說:“如果每個女人的想法都和小仁一樣,我們男人的負擔就輕多了,程先生,你說是不是?”

程靜泊含笑的目光還停留在柏子仁臉上,聞言慢慢轉過來,說道:“她是在為我著想,但我應該更為她著想,我不可能讓她婚後住出租房。”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消了兩位長輩的顧慮,也總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接下來的時光算得上輕松,對程靜泊來說,基本什麼話都能聊上幾句,也不回避任何一個問題,態度從容,對答如流,不失尊重,又不刻意討好,讓整體氛圍越來越自然。

飯局結束的時候,劉欣語又說了一句:“小仁是一個內向的孩子,性格還有點敏感,如果你們在相處過程中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請你多多包涵。”

“當然,這是我應該做到的。”程靜泊態度真誠。

走出飯店,程靜泊帶柏子仁去逛周邊的湖景區,沐叔叔開車帶老婆回去。

一路上,劉欣語都沉默地看窗外的風景,直到老公開口,聽到他誇獎程靜泊為人靠譜,小仁很有眼光時,她才小小的皺了皺眉,輕輕地說出了心聲:“我倒覺得還是那位周公子更適合小仁。”

沐叔叔聞言很奇怪:“你怎麼現在還惦記那位周公子?難道剛剛沒看見小仁看程老師的眼神?我從沒有見過她那個樣子,滿是信賴和依戀。”

劉欣語歎息,也心知肚明,那位各方面都令她非常滿意的周公子只能成為一個遺憾了,女兒都不願提他的名字,滿心滿眼都是程靜泊。

只是作為母親,她內心一直有奢望,希望女兒能嫁給一個類似周公子那樣家境的男人,衣食無憂,什麼都不用愁,相反,大學教師,學歷高,有內涵,說到底都不是很實用東西,能不能買的了市區超過三百平米的房子都說不定。

她是過來人,前一段婚姻破裂的直接導火線就是一個錢字,她深知幸福的婚姻並非兩個人風花雪月,舞文弄墨,而是需要豐厚的經濟基礎。

在她看來,女兒到底還是天真了一點,現在不重視這些,以後就可能為這些事情煩心。

如果對象是那位周公子就什麼也不用憂心了,他做投行,年薪不用說,和程靜泊一樣的年紀,房子已經有兩套了,一套在市中心的繁華地帶,一套在郊區,望山見水的小桃源,還是三層樓的,平日裡住在市區,周末一家人去三層別墅,那樣的生活多舒適愜意。

偏偏又那麼幸運,周公子親口說對小仁有好感,本來是一件完滿的事情,現在可惜了,想到這裡,劉欣語不免自責,要是早一點安排就好了。

道路兩邊的樹滿是枯枝,枝椏蔓延到湛藍的天空一角,像是一塊帶著裂紋的瓷。

劉欣語閉上眼睛,感覺有點冷,也有點倦,只想回去睡一覺。

而湖景區的風光卻很好,湖心在風下漾開漣漪,不一會出了太陽,一切變得暖洋洋。

程靜泊買了糖葫蘆給柏子仁,柏子仁八百年沒吃過這個了,當咬下第一口,隨著沙沙脆脆的聲音,熟悉的味道從舌尖蔓延開,滿口生津,她被快樂地一酸,很快就有了甜味。

“我剛才的表現還好嗎?”他問。

“我覺得非常好。”

他笑了:“你媽媽和叔叔會喜歡我嗎?”

柏子仁咀嚼著糖葫蘆,真心回答這個問題:“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不喜歡你。”

“那你是不是特別喜歡?”

“……”

“嗯?”

她點了點頭,然後把糖葫蘆伸過去,給他:“很好吃,你也嘗嘗。”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吃這個東西,但既然是她邀請,他不介意嘗一嘗。

她又吃了一顆,再遞給他,兩人就這樣慢慢分完了一串糖葫蘆。

她的手掌心有紅色的糖漿,他打開她的書包,拿出紙巾,幫她擦手。

尷尬的是,擦完後轉頭一看,旁邊也有一個媽媽正在給胖兒子擦小手掌。

“沒事。”他態度自然,“就當你是我的孩子好了。”

“可是……我不想當你的孩子。”她想了想說,“我還是喜歡做你的女朋友。”

他有點意外她這樣說,抬眸看她,黑眸有陽光的溫度,她也同樣執著地看著他,直到他慢慢低頭,她不再去躲,眼睛還及時閉上了,一秒兩秒三秒後,發現沒有動靜,偷偷睜開一條縫,沒料到他會一直等到她睜開眼睛,才認真地吻上來。

陽光下的吻很溫暖,像是碰到一片柔軟的羽毛。

結束後,她表示:“你有糖葫蘆的甜味。”

“你也是。”

“如果之前吃的是苦瓜,吻會變得很苦嗎?”她一本正經地專研。

“問得不錯,我也很好奇,不如下一次試試看?”他循循善誘。

“如果是大蒜呢?你敢不敢親?”她又問。

“沒什麼不敢的,大不了親完再一起刷牙。”

他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就親吻的滋味探討了很久。

不知過了多久,附近有幾個孩子扔石子到湖裡,被大人喝斥,聲音將他們拉回到現實。

“快開學了,你肯定很忙,周五會按時去燈塔裡嗎?”

“如果你在的話,我每周都去。”

“你送我幾本書吧,我又想看書了。”

“好,我回去選幾本,下回帶給你。”他慢條斯理地玩著她的手指。

“嗯。”她點頭,然後用空著的手打開書包,拿出內側口袋的一樣東西,“我今天帶了禮物送給你。”

“什麼?”

“是這個,我自己畫的。”

程靜泊拿過一看,是一個蛋殼,上面手繪了一個卡通版的自己,還上了顏色。

他認真地欣賞了好一會,上面一筆一畫都很精細,看得出是用心做的。

見他一直不說話,她不好意思地說:“我看沐子北在玩這個,就問他要了一個,畫了一個你,可能幼稚了一點。”

“一點也不幼稚,很漂亮。”他說,“我很喜歡。”

“你還喜歡什麼?我看看能不能買給你。”

他看向她,目光已經滿是溫柔,確認道:“你要買東西給我?”

“嗯,不過也要看我買不買得起。”

他撫了撫她的頭發:“向來是男朋友買東西送女朋友,到你這裡,怎麼反過來了?”

“這有什麼關系,任何人都想買好東西給喜歡的人。”

“如果你一定要買東西給我,不如等參加工作後再說,現在畫一個蛋殼給我足夠了。”

她隱隱有點失望。

“買東西給喜歡的人是為了讓對方開心,你如果能免費讓我開心,效果是一樣的。”

“免費的東西?”

“像是剛才你吻我,就沒有花錢。”他引導她。

她聽明白了,耳朵有點紅,移開目光看向遠處的湖光山色,心想既然他那麼喜歡,要不要主動親他一下,但貌似有難度……說真的,接吻對她而言,至今還是一件帶有危險的事,她的心髒總會有跳出來的感覺。

看出她內心的掙扎,他寬容地表示:“親臉頰就好。”

“……我試試看。”

“為了配合你,我閉上眼睛。”

她轉頭一看,他果然閉上眼睛了,握了握拳頭,一點點靠近他,就在遲疑的剎那,他睫毛一動,似乎有要睜開眼睛的傾向,她決定趁他還閉著的時候迅速下手,貼過去親他的臉,出乎意料的是,伴隨一記啵的聲響。

親完後她果斷撤退,當作不是自己做過的事情。

“等等。”他睜開眼睛,慢慢地有了疑惑,“剛才是你親我?”

“對……否則呢?”

“我誤以為有一只蚊子飛過來。”

她這才借著陽光,認真地看他的側臉,發現自己好像親得太用力了,竟然留下了一枚淡淡的吻痕,近看輪廓完整……顯然是經驗不足導致的。

“有點痛。”他評價她的吻,“但我喜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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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6-3-14 12:5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研一第二個學期的課程和第一個學期差不多,大多數同學們經過一個學期的磨礪,重回熟悉的生活軌跡,已然沒有了新鮮感,尤其是男生,懶懶散散的始終進不了狀態,直到生物學英文的授課女教師許舒雲出現在課堂上,他們眼睛一亮,發現了精神支柱。

“切,看他們那副德行。”朱鳴文小聲吐槽。

柏子仁停下筆,抬頭看了看講台,男生們都捧著書卷,排隊向許老師咨詢問題。

朱鳴文輕歎:“醉翁之意不在酒,癩□□想吃天鵝肉,許老師這麼漂亮,肯定早已名花有主了,哪裡輪得到他們。”

柏子仁聞言說:“許老師不僅漂亮,講課也好,條理清楚,很有重點。”

“不不,對男生來說,重點是她今天穿了紫羅蘭的毛衣裙。”朱鳴文自顧自地說下去,“那麼細的裙子完全貼著小腹,那她的腰該有多細啊。”

柏子仁也看了許老師的腰身一眼,的確很細,穿貼身裙很美。

“學生和老師,永恆的話題。”

柏子仁回過頭:“是指長得好看的老師,會很受學生的喜歡?”

朱鳴文搖頭:“不僅是喜歡,簡直是想入非非。”

柏子仁聯想到了程靜泊,他的長相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可惜了,我們學校的男老師沒一個是帥的,五官端正的都少。”朱鳴文低下頭,翻了一頁書,“相比男生,我們女生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擺在桌子中心的手機默默傳來了短信,柏子仁掃了一眼,是程靜泊發的。

“咦?程大哥是誰?”朱鳴文的余光不小心瞟到,輕聲道。

柏子仁沒聽見,拿過手機看信息,見他發來一條:“上課專心一點。”

她無聲地笑了,自開學後每天都能收到他的短信,他要她多吃飯,別忘戴手套,不許熬夜看書等等,每一條她都捨不得刪。

朱鳴文看見柏子仁嘴角的溫柔笑意,瞠目結舌了一會,趕緊問:“程大哥究竟是誰?”

“是我男朋友啊。”

朱鳴文的表情像是被雷瞬間劈中一般,幸而柏子仁沒有察覺,她依舊專心地看手機。

午休時間,柏子仁在圖書館找書,當伸手去夠最上排的一本書時,另一只手搶先拿下。

周必然閒閒地翻了翻她感興趣的書,覺得甚是無趣,丟還給她。

“謝謝。”

周必然看著她的臉,直接問道:“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柏子仁點頭承認。

周必然很想問是誰,但拼命克制了,他再自傲都很清楚,自己沒有資格過問她的感情。

但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心情很不好,說出口的話也是酸溜溜的:“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一天。”

柏子仁卻沒聽出他話裡的情緒,很干脆地回應:“我自己也沒想到。”

“算了,不管是誰,總比道貌岸然的周遐然好。”說到這裡,周必然的聲音輕了下去,“我沒法接受你成為我嫂子。”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會一直喜歡下去,永遠不會變的。”

周必然的喉嚨湧上一陣苦澀,像是啞巴吃黃連,心底隱隱約約的感覺只有自己知道。

“再見。”她要離開了。

“嗯。”他敷衍地應了一聲。

等她走了,他仍站在原地,掏了掏口袋,慢慢拿出耳機戴上。

至今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她倚在走廊的一角,手裡拿著語文課本,正在輕聲讀一個段落,他恰好路過,她戛然而止,當即合上了書本,他轉過頭看她,她擰著眉,低頭深思,他不知道她在思考什麼問題,只覺得她很漂亮,黑發柔長,脖頸白皙如天鵝,就那樣站著,也是娉娉婷婷的模樣,足夠賞心悅目。

當時他是轉校生,別的同學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那些書呆子,唯有她,雖然也是一個書呆子,但呆的讓他順眼。

轉眼間十多年的時光飛逝,當年的書呆子也有了男朋友,他卻還是光棍一個。

齊柏林飛船的音樂傳入耳朵,心在黑暗憂傷的世界裡無止盡地沉下去,終於,他找回了一點短暫的平衡。

後面的兩天,周必然很難得沒來上課,同宿捨的男生說他病了,高燒三十九度,現在市中心的醫院掛點滴,而且他燒得迷迷糊糊,閉著眼睛說想吃一樣東西。

“都病成那樣了,還想吃什麼?”

“他說想吃瓜子仁。”捨友也是一頭霧水。

眾人爆笑,這件事很快被一傳十,十傳百,至此後,周必然的形象算是大打折扣。

不知不覺就到了周五,中午柏子仁在傅禾的辦公室幫忙批改本科生開學的測試。

“小柏,今天下午沒課吧?”傅禾喝了一口茶。

“嗯。”

傅禾放下水杯,打開抽屜,一邊找東西一邊客客氣氣地說:“我這裡有一張積分卡,是去年辦的,上個月滿一年了,正好今天是他們的店慶,可以憑一年的消費總額兌換禮品,你幫我跑一趟,可以嗎?我下午還有會要開。”

他說著,總算在抽屜的一個角落找到了卡,拿出來遞給柏子仁:“小柏,麻煩你了。”

“沒事,我幫您去兌換。”柏子仁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傅禾面帶微笑,悠哉喝了一口茶,瞇了瞇眼睛打量自己的學生,覺得她有點變化了。

下午,柏子仁坐公車抵達隆太百貨,找到傅禾所指的專櫃,順利幫他兌換了一個保溫壺和一個汽車頸椎枕,之後在八層生活館逛了一圈,趁著店慶打折,她給程靜泊挑了一個做工精巧的小夜燈,既可以放在書桌,床頭和汽車椅背,也可以折疊後隨身攜帶,很方便。

柏子仁排隊付錢的時候,後面有個人一直在看她,正是和她相親過的周遐然,他今天中午在九樓的商務餐館吃飯,臨時收到妹妹的短信,要他到生活館帶一個德國品牌的香薰加濕器回去,說要放在寢室裡。

周遐然沒想到還會見到她,這位有史來第一個不甩他的女人,他竟然一眼就認出她。

大概是她個子高,身材不錯的緣故,她的背影就足夠吸引人,當她轉過頭,隨意看後面的人群時,那雙眼睛就被他逮到了。

回想那天受到的冷遇,周遐然不覺得生氣,也不感到挫敗,反而有些回味。

忙碌的生活中偶爾出現這麼一個有性格的女人,也挺有意思的。

想到此,周遐然微微地扯了扯嘴角。

等柏子仁拎著買好的東西,走到電梯門等候,忽然聽到背後的一聲輕咳。

“柏小姐,好巧。”

柏子仁轉頭一看,西裝革履,領帶工整的周遐然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帶禮貌的微笑,她卻很不自在,腦海浮現周必然說過的話,雖然不知真假,但潛意識認為對這個人還是敬而遠之適合,她這樣想,也就沒有打招呼,挪開目光,專心等待電梯。

“今天店慶,人特別多,你買了什麼?”他問。

柏子仁沒說話。

周遐然也不覺得尷尬,淡笑置之,片刻後自言自語:“看來柏小姐真的對我沒興趣。”

柏子仁沒聽清楚他的話,只在思考一個問題,電梯怎麼這麼慢。

周遐然不再說話,和她保持半米的距離,一起等待。

過了一會,電梯到了,開門的時候,周遐然很紳士地伸手,表示女士優先,但柏子仁退後了一步。

周遐然目露無奈,只好先走進去,眼睛看著她,默默表示:“你還不進來?”

柏子仁停頓了一秒鍾,打定主意,轉頭往樓梯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電梯門合上,周遐然才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自己竟然被人視作為一種病菌,不僅是同桌吃飯,連共處一間電梯,短短幾分鍾她都不願意,饒是他修養再好,此刻也皺起了眉,發覺自己真的被一個小姑娘惹得不高興了。

到了地下車庫,周遐然取了車,一邊開出來一邊在周圍找人,終於看見柏子仁站在公車站旁,這一次他不再獻殷勤,一個瀟灑的轉彎,車子從她面前飛馳而過,立刻帶起一陣風,吹起了柏子仁的圍巾一角。

柏子仁拉好圍巾,松了一口氣,再提了提自己手上的小夜燈,心想等晚上見到他的時候送給他,他會喜歡的吧。

不出所料,當程靜泊接過這盞小夜燈,表示很喜歡,欣賞許久後給它充電。

今晚燈塔裡二樓的客廳只有兩桌客人,燈沒有全開,正在充電的小夜燈一明一暗,圓圓的,像是一半浸在海水,一半浮在夜空的月亮。

程靜泊照例問柏子仁這周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飯,注意保暖和早睡早起。

柏子仁一一回答完畢,然後趴在桌上看他:“放心,我又不是孩子,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他微笑,修長的手慢慢攏過她的額發。

她也笑了,提出請求:“對了,你讀書給我聽好不好?我喜歡你的聲音。”

“沒問題,你自己去選一本書。”

柏子仁到樓梯口的書櫃隨便找了一本書,回到桌旁,程靜泊輕拍自己的沙發:“你坐過來。”

於是,她挨著他坐下,借光拿起書看了看文名,是蔣勳的書,她從沒有讀過,直接遞給他。

他翻開其中一頁,開始為她讀書,讀了一行,想起什麼似的,提醒道:“你可以靠在我肩膀上。”

“……好。”

她頭靠在他肩膀上,近距離看他的臉,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他俊挺的線條像是由精湛的筆觸,一點點描繪而成,不僅是目光所至的一切是享受,耳邊的聲音亦一樣,清晰低緩,好像是清泉落石,讓人心動,她莫名地想起朱鳴文的話,暗想如果讀書時候遇到的是這樣一位老師,她可能也抵不住誘惑,會借請教問題之由接近他。

“從島嶼北部一路南下,沿路風景都在改變中。”

他繼續讀給她聽。

“黑暗裡都是光在活躍,的確像是在看倫勃朗的畫,初看都是黑,靜下來多看一分鍾,就多發現一道光。”

“十七世紀的倫勃朗是在蠟燭的光,火炬的光裡畫畫的,他也觀察從黎明到日落的光,觀察日落到月升的光,在北國幽暗的冬天,他專心凝視夜晚雪地上一點點不容易覺察的光,專心到疲倦了,他閉起了眼睛。”

“那些光流動在衰老母親翻閱經書的手背上,手背的皺紋縫隙暗處飽含著細細的光。”

他停下來,把書放在膝蓋上,低頭看她,她亦從他肩膀上抬了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前天下午我沒課,本來想過來找你。”他說。

“為什麼沒有來?”

“怕表現得太急了。”

“我也很想你。”

“有多想?”他問得認真。

“每天除了上課外都會想一想,有時候上課也想,老師在講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著挨他近了一點,他伸手攬過她,垂手在她腰側。

“上課要專心,可以等下了課再想我。”

“如果能做到的話就好了。”

他碰了碰她的額頭:“如果太想,可以打電話給我,我過來找你。”

“你有時間嗎?”

他修長的手按在她的腰間,往自己的懷裡收:“放心,再忙也會有時間顧及你。”

一個小時後,客廳多了兩桌客人,有一桌四個人在玩桌牌,略有煙味,柏子仁因為連著幾天睡眠不足,疲倦襲來,踏踏實實地睡了過去,為了讓她好好睡一會,程靜泊抱她去了三樓的辦公室,正好小紀端著薯條和爆米花上樓,冷不丁看見這一幕,差點滑跤。

等站穩後,小紀的後背一身冷汗,閉眼默念:“純潔如我,絕沒看見什麼公主抱,也不知道今早是誰派人送來一張新的,堅固的沙發床,等會無論樓上有什麼巨響,就算震耳欲聾我也聽不見……要謹記媽媽的話,耳不聞人之非,才能在職場活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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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2:5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柏子仁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她還很小,爸爸拉著她的手去火車站買冰激凌,買到冰激凌後,爸爸走了,她一個人在原地等了一個多鍾頭,終於走來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拉過她的手,帶她回家,他的聲音很溫柔,手掌很大,掌心很暖,她跟著他走了一段路,快樂地一蹦一跳。

這個人比爸爸還好。

美夢戛然而止,她是被熱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自己睡在一張沙發椅上,外套不見了,身上蓋了一層厚薄適中的被子,手裡還抱著一個方形枕頭,由於室內暖氣很足,從頭到腳心都是熱的。

兩秒鍾的迷茫過後,她的視線停留在辦公桌後的人,他在看手機,桌子上是她買的那盞小夜燈,他已經搬了過來,一邊充電一邊點著,光很圓潤,像是冬天雪地裡的一顆橘子。

“幾點了?”她坐起來,輕柔地問。

“快一點了。”

“竟然睡了那麼久。”她撓頭,“我現在要回去了。”

“回去?”他放下手機,認真思考了一下,“就睡在這裡吧,明天吃了早餐後再回去。”

這個建議倒也可以,她一邊想一邊看看這間寬敞的辦公室,干淨整潔,暖氣充足,待一個晚上是沒問題的,但是如果她留下,他也留下麼?

“你睡哪裡?”她問他。

“我可以去二樓的客廳,找兩張沙發拼一下,睡到天亮沒問題。”

“聽起來很累。”

程靜泊走過來,坐在沙發床的一邊,安靜地看著她,伸手撣了撣她睫毛上的一點灰。

“要不我們擠一擠睡?”她建議。

他笑了,慢慢地琢磨這個建議的可實施性,問道:“你確定可以嗎?會不會又要我背過身去調整情緒?”

“不會,我們只是挨著湊活一個晚上。”她想只是背對背,應該沒什麼問題。

“太小了,你會睡得不舒服,我等會去樓下。”他說著躺了下來,“現在先陪你一會。”

柏子仁也躺好,和他肩並肩,一點也不敢動。

“不用緊張。”他拉過她的手,掌心抵著她的指尖,“頂多是這樣。”

“我緊張不是因為害怕。”

“我知道。”他看著她的手,放慢語速,“記得上次我們談過柏拉圖嗎?後來我想過,真要和你純精神戀愛,我也做得到,就是難熬一點。”

她一聲不吭。

“我選擇你不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寂寞,也無關傳宗接代,只是想留你在身邊。”

她側了身體,改成面向他,悄悄在他耳邊說:“我知道你是什麼的人,我喜歡的也是你這個人,和其他沒有關系。”

他握著她的手隨意地擱在自己胸膛上。

“我們等結婚後再那個,好不好?”

“你說什麼?”他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果不其然,她的耳朵已經全紅了,說話也開始結巴:“我的意思是,等我們結婚後就不柏拉圖了,和別人一樣。”

“這麼說,你已經確定願意和我結婚?”

“否則……我為什麼要和你戀愛?還一起躺在這裡?”

他眼眸有片刻的靜止,像是平靜的湖面在夜裡起了風浪,黑暗中無聲無息地幽深起來,像是要席卷眼前的人。

如果沒記錯,這是她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他本以為還要過很久,她才有勇氣去點開這個話題,誰知她就這麼說出了口。

“我明白了。”他伸手把她攬在懷裡,慢慢總結她的話,“你的意思是,願意嫁給我,也願意陪我做讓我們快樂的事情,還願意為我們延續後代,是嗎?”

“……”

“我很高興你的主動。”

她徹底語塞,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其實剛才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明明沒想那麼多,確定的只有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事實。

“其實我想的也差不多。”他說下去,“我們一輩子在一起,我照顧你,給你我能給的,盡量讓你少一點煩心事,沒有顧慮地陪著我。”

他的情話太動聽,她一時間忘記剛才的糾結,順著他的思路下去,點頭答應。

“不過,我可能不會很有錢,給不了你物質上最好的。”

“夠了。”她握緊他的手,眼睛清澈明亮,語氣堅定,“我覺得自己很富有了。”

那些虛妄的山珍海味,錦衣玉食,怎麼比得上和他在一起的安心?她像是一個幸運的孩子,在玩耍的過程中無意地撿到藏在砂礫裡的珍珠,牢牢握在手心,只想好好珍惜。

她的模樣落在他眼裡很美,如果說以往對漂亮女人不敢興趣,現在才明白,他是沒有遇到真正的美人,像是此刻,閣樓小窗朝著夜空,零星閃爍,微光照進來,萬籟俱靜之際,她的容顏近在咫尺,黑眸白膚,青絲如娟披散在他手臂上,呼吸間有淡淡的甜膩,睫毛一閃一閃,目光清朗,明顯帶上對他單純的喜愛和依戀,這樣擁她在懷裡的時間長了,他承認很難把持住。

柏拉圖戀愛,他想很少有世人能做到,尤其是真正遇到了傾城色。

“你怎麼不說話了?”她疑惑。

“到時間了,我該下去了。”

“這麼快?不再多留一會?”

“我很想一直留下。”他看著她,眼眸深處有執意,“但是不行。”

說著,他起身幫她蓋好被子,摘下她的襪子放在一邊,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有事就打我電話,我就在樓下。”

她雙手拉著被子,對他一笑:“明早見。”

“好,明早見。”他關上燈,輕輕退出。

因為剛睡了一覺,柏子仁暫時無睡意,躺在溫暖的沙發椅上,試圖聽見樓下的動靜,當然是徒勞的,這裡的隔層厚,樓下什麼聲音都沒有,她有些惋惜,只好閉上眼睛,催自己趕緊睡著,無奈精神很好,一直睡不著,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有了困意。

柏子仁睡了一個懶覺,到九點多才醒,醒來後第一時間打電話給程靜泊,他很快上來,已經衣裝整潔,顯然是早就起來了。

他俯身看她,微笑地問:“睡得好嗎?”

“很好。”她神清氣爽,渾然不知自己的頭發是亂糟糟的。

“先去洗手間洗漱一下,再跟我去一樓吃早餐。”

“我這就去,你等我。”

他沒說自己六點多就醒了,開門進來看過她一次,發現她睡得很沉,近聞還有很細的酣聲,他坐在一邊,一直看著她,很久後退出房間,去二樓看書了。

柏子仁很快洗漱完畢,跟著程靜泊去一樓吃早餐,小紀人已經到了,換上草綠色的工作服,頭發扎了一個花苞,十分青春洋溢,看見他們手牽手下來,心中暗驚,面上不動聲色。

柏子仁坐下沒多久,小紀就端上了一份美式早餐,有煎蛋卷,土豆餅,培根,蔬菜外加一杯熱牛奶。

“煎蛋卷是程老師親手做的,味道很好。”小紀特地解釋。

柏子仁的眼睛一亮。

“熱牛奶也是程老師吩咐的,本來應該是咖啡。”小紀又瞟了一眼他們。

程靜泊沒說話。

小紀開始自言自語:“以後我也要找這麼貼心的男朋友,六點起來為我做愛心早餐,想一想就很有愛。”

“祝你如願以償,現在可以退下了。”程靜泊說。

小紀悻悻退下。

柏子仁嘗了一口程靜泊做的煎蛋卷,味道超級美味,有些驚訝他的好廚藝。

“別抱太多的期待,我只會做很簡單的東西,煮面,煎蛋卷和炒飯,其他就沒有了。”

“已經很完美了,如果每天早晨都能吃這個煎蛋卷,是很幸福的事情。”

他笑了,聽她一次又一次把幸福掛在嘴邊,不由地說:“你的幸福好像很容易達成。”

“幸福就是很簡單的事情,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裡面有一句台詞,說人生有兩大願望。”她停頓後問他,“你猜猜是什麼?”

“我猜是,每天早晨睜開眼睛有一杯熱豆漿,每天晚上臨睡前可以洗一個熱水澡。”

她笑了:“原來你也看過。”

他淡淡地否認:“我沒看過,不過有個小朋友看過,她告訴我的。”

她沒問那個小朋友是誰,理所當然以為是他當時的朋友。

“人生應該知足常樂,那樣會很幸福。”

“說到知足常樂,很早以前,我反對這四個字,覺得生活應該不斷地去追求,無論是崇高的理想,還是庸俗的物質,有一個追求的目標就是一種價值,至少讓人活得清醒,而那四個字或多或少會阻礙人的思考,似乎是一個偷懶的好借口。”

她聽他說下去。

“現在不同了,我喜歡這四個字。”他看著她。

她從他眼睛裡看出了一點深藏的情緒,忽然有點疑惑,但不嘗試去窺探,如果他想告訴她什麼,他總會說的,就如同她的內心事,他從不主動過問,等她自願說出來。

“尤其是今天,真的很快樂。”他拉過她的手腕,很自然地嘗了一口她手裡的煎蛋卷,“一睜開就能看見你。”

“你……總是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嗎?”她認真地問他。

“實話實說而已,我不會刻意說好聽的恭維人。”

“但是很好聽。”

“那你希望我再說一點嗎?”他沒急著松開她,指腹輕輕地摩挲她的手腕。

本來想點頭說是,卻發現小紀借著擺放桌布的間隙,偷偷調轉了方向,眼睛往他們這桌瞟了一眼,似乎在有意關注。

她果斷改變了主意:“等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再繼續說。”

“好,我找一個沒有閒雜人等旁觀的地方,確保只有你一個人聽到。”

這頓早餐結束,程靜泊送柏子仁回學校,被虐得瘦了一圈的小紀趴在吧台上長吁短歎:“今天氣溫好高,眼看春天快來了,我的愛人你在何方?同樣是二十四歲的人,我也沒比人家長得差多少,還沒有公主抱是怎麼回事?”

“紀冬天,你在絮絮叨叨什麼?”張無疾走了進來,一眼看見員工沒精打采地趴著,瞬間不悅,“你這樣子成何體統?”

小紀抖了抖,立刻站直:“張魔……張經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張無疾冷冷一笑,摘下墨鏡,露出一張無血色的臉,“你膽子很大,敢嘲諷我是甩手掌櫃。”

“不敢不敢,我是想念您了。”

“虛情假意。”張無疾不理會,大致瀏覽了店內的擺設,一切井井有條,但有一桌未收拾,淡聲質疑,“那桌怎麼回事,吃完了沒有人收拾?”

“哦,那是程老師煮給他女朋友吃的,不是客人,准確說,我們還沒有正式營業。”

“程靜泊的女朋友?”張無疾回想了一下,之前聽紀冬天說過,但認定是她捕風捉影,以程靜泊那個清心寡欲的性子,絕不可能去找女人,現在看來是他過於自信了。

“張經理?”紀冬天見他沉默時間長了,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張無疾開口便是一句有殺傷力的台詞:“紀冬天,你這個月的薪水扣除三分之一。”

“啊?我做錯什麼了?!”

張無疾隨便掃了她一眼,找到一個理由:“發型不對,我的女員工需要端莊優雅,如此圓的團子頭,如果你十八歲我可以接受,但很不幸,你超越了我的底線整整六歲。”

紀冬天瞪大眼睛,身側的拳頭已經握緊,准備下一秒就吼老娘不做了,然後一拳砸向那張俊臉。

張無疾面無表情地問:“你的五官擠在一塊了,是在心裡想什麼嗎?”

“沒有。”紀冬天默念,忍字心頭一把刀。

“沒有就好,我上樓了,有事沒事都別來打擾。”他重新戴上墨鏡。

“等等……張經理,辦公室多了一張沙發床。”

“哦?是誰搬來的?”

“程老師派人搬來的,方便他和他女朋友一起睡。”

“紀冬天,薪水扣除三分之二。”

“……”

“如果需要理由,我可以花十五秒鍾找一個。”張無疾尋思。

“……不需要。”

“不錯,省了我的時間。”

等張無疾上樓,紀冬天癱倒在吧台後,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到大魔頭,過了五分鍾才想起來一件事,他和程老師之前有過約定,同為沒有戀愛史的大齡剩男,他們誰先找到老婆就贏一千塊,現在看來他百分之九十九是輸了,不僅關乎錢,還有尊嚴,就他那麼好面子,現在心情肯定很糟,理所當然地把氣出在她身上。

想到此,紀冬天在心裡吶喊,他實在太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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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6-3-14 12:54: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程靜泊周四出差,要下周一才回來,錯過了周五的約會,柏子仁有點郁悶,這是他們戀愛後第一次異地分開,雖然沒幾天,但只要一想到見不到對方就覺得人生不完整。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連分開一會都不想接受了。

周六去獨自去心理診所,觀察入微的陳醫生看出了自家病患的情緒,忠告她:“相思易傷脾,戀愛大不過吃飯,別餓著自己。”

柏子仁意外,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沒吃中飯的事實。

陳折解釋:“有人特地發短信給我,讓我檢查你的臉色,看看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不是很餓,等會再吃。”

“你就不怕他回來後認不出你?”

柏子仁有些尷尬,細想自己的行徑確實像孩子一般,太不應該。

“回到正題上,最近過得怎麼樣?”

“很好。”

“有沒有認識新朋友?”

柏子仁搖頭。

“雖然你有了男朋友,感覺有了一切,什麼也不缺,但我建議你還是多出去接觸人群,生活除了愛情,還有其他的感情,即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暫的相會也會帶給你啟示,可能會改變你的想法。”陳折嘲笑道,“總是待在兩個人的世界,很快會變膩的。”

柏子仁開始考慮他的話。

“是我自己的經驗之談。”陳折很坦白地說,“曾有一段戀愛,分手的原因是雙方融入不了對方的人際關系圈,熱戀的時候,不想要旁人來打擾,一年之後就不一樣了,我必須面對她的家人和朋友,她也一樣,漸漸有了矛盾,也懶得去認真處理,最後不了了之。”

“陳醫生,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的家人和朋友不喜歡我,他和我在一起會很辛苦?”

“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信任他,讓他照顧,但不能完全依賴他,你的人生還是你自己的,有沒有他是一回事,活得有沒有價值是另一回事。”

“嗯。”柏子仁明白他的意思了。

“記得上次你和我說,五歲的時候生病,爸爸帶你去打針,買冰激凌給你吃,那是一段很開心的回憶,是嗎?”

“是。”

“還有類似的事情嗎?”

“有一次,我被幼兒園的男孩剪了辮子,爸爸知道後沒有去找老師,他單獨去找那個男孩算賬,把對方罵哭了。”

“方式欠妥,但護女心切,可以理解。”

柏子仁又補充說了幾件發生在童年的小事。

“在我看來,他們都是愛你的,只是他們結婚太早,自己都是一個孩子,孩子的愛是不成熟的,像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喂流浪貓吃零食,最後貓病了,他只能哭。”陳折說,“但愛就是愛,不論錯與對,高級與低級,至少它是存在的,你不用去懷疑,知道就行。”

“你有父母的愛,有男朋友的愛,這些都是真的,且不會消失。”

“再說,沒有一個人是能孤立生活的,你走在路上和人的目光交匯也是一種溝通,既然以往二十四年都活得很好,說明你一直是有能力與外界聯系的,關於這點不必焦慮。”

“不過,現在你有了程靜泊,面臨一個全新的世界,有些規則不妨去改變一下。”

結束一小時的對談,柏子仁走出心理診所時一身自在,順便感覺肚子有點餓了。

巧的是,正准備去隨便找點吃的,她接到了徐奶奶的電話,上次告別的時候,徐奶奶問她要了電話,說以後有事可以聯系她。

“小柏啊,我包了粽子給你和靜泊,不巧靜泊出差,你過來取一下。”

“不用了,徐奶奶您自己吃吧,我怎麼好意思拿呢?”

“和我客氣什麼,只不過是幾只粽子,我這裡多的是,吃不完會壞的,算是幫我忙,過來帶走幾個。”

話到這份上,再拒絕就是疏遠了,柏子仁在心裡想,徐奶奶是程靜泊尊重的老師,作為他的女朋友,她應該盡可能地去親近他的長輩,基本的人情世故是要顧的,於是答應去拿粽子。

柏子仁趕到她徐奶奶家,徐老太很開心她過來,給她泡了熱乎乎的奶茶,還端上點心給她吃。

“外面天氣冷,好不容易到了,就坐會陪我聊天。”

柏子仁面對面坐下,聽徐奶奶慢慢話家常。

“我很久沒見靜泊像現在這麼開心了,從他的眼睛裡看得出,他比以前更豁然了。”

“他是奶奶帶大的,很小就懂事了,奶奶病逝了是他守靈的,三天三夜,那會他也就十歲。”

“他的心善,從不仗著自己聰明就看不起那些資質差的同學,上回和你提過,他總給同桌遞吃的,像是巧克力,小餅干和豆沙面包之類的,說到底也是同情對方家境差,沒什麼零花錢,怕人家吃不飽。”

“他功課很好,每一門都考高分,卻從不驕傲,總覺得自己的水平遠遠不夠,午休的時候,別人睡覺,他一個人托著下巴,靜靜地思考,有一天我問他,你在想什麼,他說在想人生的意義,我一聽就笑了,那個年紀很少有人會想這麼費力的事情,男孩子的心思大部分在游戲機和女孩身上,而他怎麼和一個小老頭似的想人生呢,當時我回答不了他,也怕誤導他,就說你自己去找答案吧,過沒幾天,他真的找來一本哲學書讀。”

“他心態很好,從來不緊張分數,有一回帶病參加考試,題沒答完,他一點也不介意,換作別的學生,可能就很懊惱了。”

“他是唯一一個畢業後到現在還和我保持聯系的學生,說來我對他也沒有特別的恩惠,不過是有一次他奶奶來學校,在校門口被一輛小摩托車擦了一下,摩托車主很橫,硬說是她自己眼睛不好撞上來的,恰好被我看見,立馬上去為老人家主持公道,事後他很感激我。”

“他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他的成長教育不用特別擔心,只是有一段時間,父母因工作調動,只能帶一個孩子在身邊,便把他留給奶奶照顧,誰知老人家在高溫天舊病復發,驟然而去了,他當時接受不了打擊,人很難過,整整一年都沒怎麼說話。”

“後來他妹妹在旅途中出了意外,真讓人唏噓,小姑娘才二十歲,大好的年華,人生才剛開始,竟然就這麼沒了,他為此又消沉了很久。”

說到人生悲憾處,徐老太忍不住搖頭,輕歎了一聲:“算了,都是些過去的事了,不再提了,幸好現在他也有伴了,我看得出他很愛護你……”

柏子仁打斷了她,貿然問道:“徐奶奶,我剛才是聽錯了嗎?他還有一個妹妹?”

“靜泊還沒有和你說嗎?”徐老太笑了笑,眼神有了些深意,“大概是不想提及傷心事吧,那我也不多說了,以後讓他自己告訴你。”

柏子仁還想追問,門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方蓉大喊:“奶奶,來兩杯熱奶茶。”

徐老太扶著桌子站起來,望了望門口,笑了:“方蓉帶小伙伴來做客了啊。”

柏子仁回過頭一看,方蓉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小男孩,晃過的人影有些眼熟。

等兩個孩子進門了,柏子仁和沐子北大眼瞪小眼,表情都很驚訝。

沐子北在短暫的愣怔後,驚喜道:“姐姐,你怎麼出現在蓉兒家裡?”

“原來就是她,難怪你總說自己有一個超級漂亮的姐姐,看來真的沒有吹牛。”方蓉恍然大悟。

徐老太也十分意外,片刻後樂呵呵地笑了:“老話說的沒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緣分,你們快坐下,我去廚房再煮一壺熱奶茶。”

沐子北坐下後對柏子仁解釋:“我和蓉兒是在寒假培訓中心認識的,現在是好朋友。”

柏子仁看向方蓉。

“沒錯,我們今天還一起去逛街了。”方蓉說,“他很大方,請我吃漢堡和汽水。”

“因為蓉兒送了我一幅畫,我當然要禮尚往來。”沐子北很紳士地表示。

“原來是這樣。”柏子仁明白了。

“姐姐,你還沒說怎麼會在這裡。”

方蓉告訴他:“你姐姐和她男朋友之前就來過我家了,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沐子北的表情落寞:“聽起來我錯過了很多。”

柏子仁淡淡地笑了,然後真誠地對方蓉道謝:“謝謝你照顧我弟弟。”

“不用謝。”方蓉大氣地擺了擺手,“小北人很可愛,我就喜歡和他在一起。”

沐子北聞言,圓圓的眼睛很閃亮,甜甜地說:“蓉兒,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

方蓉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說了多少次了,別叫蓉兒,搞得像是武俠電視劇一樣。”

等徐老太煮好熱奶茶,拿來請沐子北喝,沐子北喝了一口,一絲不苟地評價:“徐奶奶您煮的奶茶比五星級飯店的味道都正宗,是不是有什麼獨門秘籍?”

徐老太心花怒放,連連誇贊他聰明可愛,讓方蓉以後多帶他來家裡玩。

他們一片其樂融融,而柏子仁在不知不覺中垂下了眼眸,心思飛去別處。

離開徐老太家,柏子仁打車送沐子北回家,再回學校,一路輾轉,回到宿捨天色已晚,她有點疲倦,但毫無睡意,一直想著徐奶奶的那番話。

程靜泊有一個妹妹,已經過世了。

她竟然都不知道。

燈光下,她把那枚愛心幣打開,翻了翻兩片小翅膀,挪到適合的位置,漸成一個圓。

就這樣,重復了好幾次,由愛心變成一個圓,再由一個圓變成愛心,她始終沒有頭緒,抬眸掃了掃書架,目光停留在《漠漠的河》一書上,伸手取下,隨意翻開。

第二十三頁,何言對何漠說,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第三十五頁,何言叮囑何漠別忘記吃飯,沒有錢就打電話給他。

第八十二頁,何言說起風了,注意保暖。

第一百零一頁,何漠想起何言曾經教她用手表辨認野外的方向,她模模糊糊地試了試,發現可以行得通。

第一百五十頁,何言問何漠有沒有找到地方住,房間有沒有暖氣,能不能安睡。

第二百零一頁,何言第一次用嚴厲的語氣斥責何漠,如果她不去在意自身安全,他也不會再支持她的一個人行走。

書的末尾,何漠感謝了家人,提到兄長時,還說了一段話。

“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家人,也是我的精神導向,若沒有他的支持,我走不了那麼遠,想起小時候,他每次牽著我的手過馬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看好紅綠燈,那些時光恍若昨日,今天當我一個人走過林間小溪,忽然體會到那個殘忍的真實,我想走的路,任何人都不可能陪我走完,再親近的人也只能送我到渡口,那些遙遠的地方,戈壁荒原或是深山峽谷,唯有星斗與我同行。”

過了很久,柏子仁合上書,心裡有抑制不住的蒼涼。

她喜歡何言,再看十遍也喜歡他,但此時此刻,她只願他是一個虛擬的人物,只存在書中。

窗台的藍雪花窸窸窣窣作響,看過去,枝葉在打顫。

她起身去關窗,手剛按住玻璃,下一秒邏輯思維中途停止,忘記要做的是什麼。

夜裡起風了,她很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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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6-3-14 12:5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周一傍晚,柏子仁吃過飯,看不進書也不想做其他事情,便坐車去了財經大學。

一路上,看著窗外夜霧四合,浮光掠影,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找不到一個聚焦,心裡也跟著空茫起來,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只不過是十天沒見,整個人變得頭重腳輕。

她無聊地伸手指在玻璃窗上寫他的名字,直到最後一劃,心裡才有些著落。

輾轉公車花了四十多分鍾,到了財經大學門口,她沒急著打電話給他,直接走進去。

七點多的校園很安靜,唯獨教學樓有零星燈火,偶爾聽到遠處傳來自行車的鈴聲。

找到二十七號樓,柏子仁才打電話給程靜泊,說自己在他樓下。

程靜泊很快下來,一眼看見站在花壇邊的女朋友,她穿了淺灰色的大衣,戴著他送的圍巾,雙手放在口袋裡,仰頭看著星空,在聽到他的動靜後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你要來怎麼不事先和我說?”他來到她身邊。

“如果先說了,你就不准我來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

“出差還順利嗎?”

“一切順利。”

她低頭看了看燈下兩人重疊的影子,慢吞吞地說:“我們十天沒見了,日子過得太慢,我不想等到周五,就想著來找你。”

他伸手拉出她一直藏在口袋裡的手,握在手心:“手這麼涼,現在跟我上去。”

她卻搖頭:“我不上去,那是你工作的地方,我想在校園裡走走。”

“好,我陪你。”他牽著她的手,“先去便利店給你買熱飲。”

他們到了便利店,他進去買了一罐熱的大麥茶,打開後遞給她,她捂著喝,很快喝完,整個人很快暖了,和他在校園裡步行,一直到花圃門外,稍作停歇。

“以後晚上別一個人過來。”他說。

“還好,八點都不到,再說我最近晚上都睡不著。”

“為什麼失眠?”

她轉了轉眼睛,清晰地吐出三個字:“你猜呢?”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又覺得不夠,畢竟這是難得聽到她撒嬌,片刻後拉她到懷裡,低聲問:“為了我嗎?”

“嗯。”

“今天見到了,晚上能睡著了嗎?”

“不知道,可能會因為太開心而睡不著。”她實話實說,這樣的情況不是沒有過。

“如果失眠就打電話給我,我說無聊的故事給你聽,保證你聽一會就睡了。”

“我和那些在你課堂上睡覺的男學生不一樣,你說了一個故事,我就想聽下一個,永遠聽不夠。”

他垂眸看懷裡的人,心裡不是沒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但看到她如此依戀自己,心裡總是滿意的。

他們沉默地相擁,他的手按在她的背上,很輕地拍著,她起初用手拉住他的衣擺,漸漸地松開手,改為抱住他,埋頭在他衣領處,深深吸了一口氣,鼻音濃重,眼睛一眨不眨。

很快,他抬起她的臉,發現她眼睛有點紅,神情跟著凝重起來,聲音卻更溫和:“你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沒有。”她吸了吸鼻子,否認道,“我只是想你了。”

“現在不是看見了嗎?”他的指腹輕輕地抹了抹她的眼角。

“也是。”她的鼻音減弱了一點,情緒在他的聲音中平復下來。

他用手貼了貼她的額頭,幸好不燙,想了想後說:“下次不會出差那麼久了,周五晚上我會准時出現在咖啡館。”

她斟酌了一下,認真地說:“出差是工作,不能因為周五的約會而耽擱,沒事,下次我會習慣的。”

突如其來的情緒過後,取而代之的是有他在身邊的心安。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擇了一張休閒椅坐下,她從小包裡拿出一枚書簽遞給他,他一看,和上回在獨立書店買的手工品很像,只是這張上面是一顆針織的星星。

“我照著那個做的,一共做了三個,這個是最成功的,送給你當禮物。”

他笑了:“有沒有你不會做的事情?”

“很多,我做飯就不行,番茄炒蛋都會糊。”

“以後由我做飯,你可以做這些小東西。”

“不如洗碗歸我好了,我比較擅長洗東西。”

她一本正經地說這些,他目光沾上了笑意,專注地看她:“正巧,我喜歡賢惠的女人。”

“……”

“為什麼要轉過頭?”

“嗯?我沒有。”

“那看著我,別動。”

她又慣性地閃躲了一下,手已經被他按住,隨即而來的是動人心弦的聲音:“你總得學會面對我。”

她終於敢直視他的眼睛,等待他的靠近,當唇貼到熟悉的清冽氣息,瞬間閉上眼睛,認真地接受他的吻。

他吻她的時候,手一直握著她的手,讓她的掌心像是貼著一個小暖爐一般。

地面上花影搖曳,似有人踮著腳輕輕地溜過這塊地方,不過他們並沒有在意。

過了一會,柏子仁才好奇地問程靜泊:“你剛才有沒有聽見身後的聲音?”

“好像有一點,可能是學校裡收養的流浪貓。”

她放下心來,和他並排坐著,開始和他聊這十天裡發生的事情,跟學長學姐做的實驗,幫傅禾做的雜事,學校食堂多了什麼新菜,後面一條街的小商鋪有一條裙子很漂亮,她每晚都讀他推薦的幾本書,厚的讀不下去,薄的讀完了。

他耐心地聽她說這些小事,順便幫忙解決她的小煩惱。

“對了,你還記得怎麼用手表辨別南北嗎?”她忽然問。

他抬了抬手腕,告訴她:“其實很簡單,拿手表當前的時間除以二,在表盤上找到商數的相應位置,將數字對向太陽,表盤上十二點所指的就是北。”

“我想起來了,以前地理老師教過,還有一句口訣。”

“時數折半對太陽,十二指的是北方。”

“就是這個。”她看著他,不由地崇拜,“你好聰明。”

“這個不難,記住就行,知道也算不上是聰明。”

她靜靜地欣賞他的臉,有所感觸。

“時間不早了,再坐一會,我就送你回去。”

她雖然不捨,但也知道不能老這樣和他待下去,今晚過來已經是打擾他的工作,就算是在戀愛狀態,也不能太任性,至少不能影響他的作息,點頭說好。

“等會我開車慢一點,這樣可以多留你在身邊一會。”

她的眼睛一亮,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我過幾天來找你。”他承諾。

這一晚如柏子仁所料,她遲遲睡不著,只好嘗試閱讀他推薦的書催眠,到了兩點多成功有了困意。

隔天醒來快八點,柏子仁嚇了一大跳,知道早晨兩節專業課要點名,授課的老師一向嚴格,她不敢馬虎,匆匆洗漱完畢,連早飯都沒吃就往學校趕。

宿捨到學校需要十五分鍾的路程,柏子仁幾乎是用跑的,沒跑多少路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頭發如鳥窩,瞇著眼睛的周必然騎車上來,停在柏子仁面前:“我載你。”

“不用了。”

“你想遲到?據我所知,你們那個滅絕師太不好對付,你遲到了可能會被鎖在門外。”

柏子仁遲疑。

看出她的潛在顧慮,他很是不屑:“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遵循男女授受不親那套?你將來不是還想做科研嗎?人這麼守舊怎麼行?”

“我很沉的,算了。”

周必然跳下車,拽住她外套的帽子,幾乎是要提她上車了,提聲道:“柏子仁,你當我是文弱書生啊?”

柏子仁無可奈何,坐上了自行車,周必然剛要出發,腳沒踩穩,身子一斜,幸好腳尖及時著地撐住,自言自語了一句:“真的很沉。”

“……”

周必然一路咬牙騎車,直到三號教學樓門口,一共花了八分鍾。

柏子仁下車後,見周必然額頭全是汗,說了聲抱歉。

“今天中午十二點,我在圖書館後門等你,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

“來了就知道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柏子仁很是疑惑,周必然揮手:“快上去,還有一分鍾,滅絕師太要鎖門了。”

直到柏子仁的背影消失在階梯口,周必然依舊留在原地,心想她中午應該會來吧,好歹他也滿身大汗地載了她一程,她不至於無情到那份上,等她來了,他要告訴她自己的感覺。

這些天他郁悶得不成人樣,向來是有話直說的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如此憋屈,糾結了一周後他想明白了,得不得的到是一回事,說不說是另一回事,如果他連心裡想的都不敢說出口,未免也太窩囊了。

說出口就好了,大不了被她拒絕,他也好死了心,找回以前那個威風凜凜的自己。

他這樣想著幾乎要仰天長歎,也有了一種莫名的悲壯,明知道結果是怎麼樣,偏偏還要最後一搏,當然這個搏斗是自己與自己的。

哼,就連周遐然都有機會和她面對面吃飯,他要一次談心又怎麼了?完全不過分。

因為惦記著中午的約會,周必然覺得這個早晨過得太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終於等到十二點,他第一時間趕到圖書館後門,她還沒有到,他靜心等著,過了十分鍾她還是沒來。

他正准備撥電話給她,質問為什麼不赴約,耳邊傳來聲音。

“不好意思,我差點忘記你說的話。”柏子仁姍姍來遲,面帶歉疚。

周必然將手機放回口袋,故作大方:“沒事,約會遲到是女生的權利。”

“約會?”柏子仁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必然輕描淡寫道:“朋友之間的見面也可以叫約會。”

柏子仁覺得周必然很奇怪,開門見山地問:“你要和我說什麼?”

四下無人,此地清靜,正是交流的好時機,周必然早已經打過腹稿,稍微准備後就說:“柏子仁,你小學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我?”

“我記得小學的時候我們常常說話。”

“對,那你獨自一人的時候有沒有偷偷想過我,就算只有一次?”

柏子仁陷入回憶,周必然焦急地等待回復,時間很漫長。

“我確定一次也沒有。”她認真思考後回答。

“……”

“怎麼了?”

“你一直把我當成普通的同學,對嗎?”

“對啊,否則呢?”

“你真的從沒有在心裡想過我?譬如覺得我長得有點帥,或者有點小聰明?”

“周必然,你到底想問什麼?我不太明白。”

“我想問的很簡單,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柏子仁一愣,看著面前的臉孔像是看奇珍異獸一般,很快搖了搖頭:“沒有。”

“但我喜歡過你,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常常注意你的頭發,你走路的樣子,你考了幾分,有沒有在笑……這是真的,每次觀察你後都覺得有點開心,也有點空虛,現在這樣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研究後確定了,這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柏子仁沉默。

周必然盯著她,許久後吐出一句話:“如果你不能接受,請立刻拒絕我,別留後路,給我一個痛快,算是對我最後的仁慈。”

如果她有一點遲疑,他不會選擇放棄。

“周必然,其實我……”

“你什麼?”周必然太過緊張,斷然攔阻她的話。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男生看過。”

“……”

“所以更談不上有男女之間的感情。”

“等等,原來你一直當我是女生?我在你心裡是姐妹的存在?”

“當然不是,准確說,我沒有刻意去辨別你的性別,你就是你,就這麼簡單。”

周必然風中凌亂,很想崩潰,她的意思分明是,在她眼裡他非男非女,雌雄難辨,撲朔迷離。

這絕對是他聽過最殘忍的拒絕。

“不過,周必然,我要謝謝你。”

他聲音憔悴:“謝我什麼?”

“謝謝你以前教我跳馬,也謝謝你今天早晨載我趕到學校。”

他苦笑,原來她和他的關系僅限於此,這些細碎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以後還能做朋友嗎?”他問。

“我們本來就是同學。”

“比同學更近一點呢?普通朋友那種,偶爾碰面說說話,過節的時候發個祝福的短信,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找到人的。”

“沒有問題。”

“好,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最後祝你戀愛愉快。”

他說完轉身就走,幾步之後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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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6-3-14 12:5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周必然的表白被拒,說不失落是假的,但絕沒到尋死覓活的地步,後面兩天巧遇了柏子仁,他表情淡然,和往常一樣和她打招呼,她倒比以前上心了一些,沒要緊事便停下腳步,上前和他聊一兩句。

有些事情談開了反而變得順暢,從她的反應來看,她比他預期的大方多了。

偶爾他也會想一想,她的男朋友是誰,做什麼的,究竟因為什麼會被她喜歡上,一次兩次後,他不免自嘲,這和他有什麼關系,何必心心念念惦記著。

巧的是,自從他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其他一些同學也知道了,和他的反應一樣,第一感覺是震驚,悶葫蘆一樣的女生暗自找了對象,到底是誰,他們很想知道,但無從得知。

課間的時候,朱鳴文問柏子仁:“周末不帶男朋友來學校玩嗎?”

柏子仁說:“他很忙,應該趕不過來。”

“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柏子仁不說話了,不知為何,她想掩護程靜泊的身份。

“好啦,你不想說也沒事,不過很多人都在好奇,你會找一個什麼樣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工作認真,愛讀書,有學問,性格隨和。”

“是不是富豪?”

“當然不是。”

“我也覺得你不會刻意找那類型的人,都怪方正在背後亂傳,說看見你男朋友的跑車停在宿捨樓門口,人偏胖,有點歲數了,一看就是有錢人,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都信了。”

柏子仁無語,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一個人,方正怎麼又開始瞎說了。

“說真的,雖然你不太和大家聊天,但你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為什麼?”

“你給人一種很神秘的感覺。”

柏子仁低了低頭,不再說話,神秘兩字從小到大一直伴隨她,但她不怎麼喜歡。

朱鳴文看她表情知道她不願意多說,心裡遺憾,看來短時間內是探聽不到什麼消息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程靜泊很快被柏子仁的同學發現了。

那是周三的一天,下午的實驗結束,黃曉凌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要請大家吃飯,包括柏子仁在內的五個人均受邀,這一回柏子仁沒有拒絕。

巧的是黃曉凌選的是地方是燈塔裡咖啡館,這讓柏子仁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也無妨,周三他也不會出現在咖啡館。

“那家咖啡館在思微路上,我每次路過都能聞到很濃的咖啡香氣,隔著窗看見有人在吃冰激凌松餅,味道很好的樣子。”

“那裡的消費會不會很高?”湯學長為小學妹的荷包擔心。

“放心,我帶夠錢了,你們就跟我去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燈塔裡咖啡館,路上黃曉凌一直在打電話,但始終沒打通。

趙學姐問:“曉凌,你給誰打電話?”

“周必然。”黃曉凌小聲地說,“他沒接,大概在睡覺。”

“是周必然啊,說來還真有意思,上回高燒三十九度還心心念念想吃瓜子仁呢。”湯學長打趣道,“沒想到他表面挺酷的,內心是一個孩子。”

黃曉凌點頭:“我還見過他買魚片干給學校的流浪貓吃。”

“曉凌,你好像很關注周必然嘛。”羅學姐笑道。

黃曉凌的兩頰有些泛紅,但沒否認。

湯學長不無羨慕道:“周必然艷福不淺,有我們曉凌這麼可愛的女孩注意他。”

黃曉凌歎氣:“可惜他不接電話。”

湯學長很熱心地拿出手機,幫忙她打電話。

結果周必然還是沒接電話,趙學姐,羅學姐和另一位叫星星的學姐也跟著打過去,都沒得到回應,正當大家覺得遺憾,黃曉凌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柏子仁身邊,請她打一個電話。

柏子仁一撥電話,十秒鍾不到,那頭就傳來周必然的聲音:“什麼事?”

黃曉凌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

柏子仁趕緊說:“周必然,今天是黃曉凌的生日,她邀請你參加。”

周必然反問:“你也去嗎?”

“對。”

“地點在哪裡?我等會過來。”

柏子仁報了地址,周必然說半個小時後趕到。

掛了電話,黃曉凌沉默不語,趙學姐善意地拍了拍她肩膀:“估計他剛醒,正准備回電話,小柏就打過去了。”

黃曉凌悶聲道:“才不是,分明是他不想接其他人的電話。”

話至此,大家都隱約明白了什麼,畢竟周必然的區別對待過於明顯。

柏子仁沒法解釋,只好不說話,再看看黃曉凌一張難過的臉,心裡不忍。

湯學長溫和地說:“走吧,我肚子都餓了。”

到了燈塔裡咖啡館,吧台後的小紀一眼認出柏子仁,對她燦爛一笑:“你來了啊。”

其他人立刻都看向柏子仁,無聲地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柏子仁下了決心,第一次對在場人公開:“我男朋友是這家咖啡館的投資人之一。”

這下子熱鬧了,學長學姐的神情皆是欣喜,他們也早聽說她有了男朋友,但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誰都不知道那位真命天子是誰,沒想到在今天得到了一手消息,就連黃曉凌也覺得機會難得,趕緊問她:“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那他今天在嗎?”

“他今天不過來。”

“可惜了,本來可以讓我們見一見廬山真面目,還能趁機要個折扣,幫曉凌省錢。”羅學姐揶揄道。

湯學長朝小紀拋了一個眉眼,口吻情深意長:“我們和你老板娘是同學,吃飯可以打折嗎?”

小紀應付自如:“沒問題,我們老板一向大方,這點小錢才不會放在眼裡。”

大家開心地落座,開始點菜,學長和學姐要了咖啡和套餐,柏子仁點了一碗面。

小紀特地吩咐後廚做得細致一點,自己親手煮咖啡請他們吃。

上菜前,一向以文藝女青年著稱的星星學姐開口說話:“我覺得子仁的男朋友一定很有品位。”

在場的人凝神聽她說下去,柏子仁尤其對此感興趣。

“你們看一看這家咖啡館的布置,細節處很考究,沒有過多的色彩渲染,也沒有小清新的壁紙和多余的擺設吸引眼球,風格簡約,格局卻很大,音樂是拉威爾的那首悼念公主的孔雀舞,我特別喜歡。”

“我也覺得這裡和特別,不是那種千篇一律的咖啡館,它很安靜。”羅學姐點頭表示贊同。

“我俗人一個,咖啡館很少來,但這裡是很不錯。”湯學長細細品味,“有點書卷氣。”

趙學姐也說:“沒錯,這裡很適合看書呢,選一個有陽光的下午,對著落地玻璃窗,讀一本小品文,再愜意不過了。”

黃曉凌轉了轉眼睛,問得很直接:“柏子仁,你男朋友是青年創業者嗎?”

“不,他有一份主業,兼職做咖啡館。”

“主業是什麼?”

柏子仁坦白:“他是一名教師。”

“教師?你就不怕……”羅學姐說了一半就剎車。

“怕什麼?”柏子仁反問。

“聽說教師有很多學生喜歡,會有些是非。”羅學姐尷尬,只好把話說得婉轉點。

“不會,他有分寸。”柏子仁說,“我尊重他,也信賴他。”

“你這樣說就沒問題了,抱歉啊,我也是沖口而出,沒有惡意的。”

柏子仁對她微笑,表示不介意。

窗外過來一輛自行車,停下來往裡看了看,黃曉凌第一個發現周必然來了,朝他招手。

周必然推門進來,來到湯學長旁邊坐下,對黃曉凌說了聲生日快樂。

黃曉凌柔聲道:“你能來就好了,本來以為請不到你。”

周必然看了一眼對面的柏子仁,聳了聳肩:“我也不是那麼難請的,剛好沒事就過來蹭飯,禮物下次補上。”

黃曉凌聞言驚喜,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確認了一遍:“你要送我禮物?”

周必然點頭:“禮尚往來。”

其余人跟著說起補送禮物的事情,柏子仁也不例外,氣氛很溫馨。

“小柏就算了啦,這頓飯已經在了。”湯學長拿筷子敲了敲桌沿。

周必然狐疑:“什麼意思?”

黃曉凌趁機告知他真相:“柏子仁的男朋友是這家咖啡館的主人,他很有品位。”

周必然握著玻璃杯的手一僵,隨即笑了,問柏子仁:“人在哪兒呢?不准備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他今天不過來。”

周必然皺了皺眉:“是嗎?真是可惜。”

黃曉凌小心翼翼地試探:“怎麼,你一個男生也對人家的男朋友感興趣?”

“不行嗎?”周必然似笑非笑。

眼看又有將他惹毛的傾向,黃曉凌閉嘴。

幾分鍾後,小紀端來六杯咖啡,免費邀請他們品嘗她的手藝,還朝柏子仁眨眨眼睛,好似在打暗號,遺憾的是柏子仁沒有看懂。

直到熱菜上齊,六個人邊吃邊聊的時候,門被推開,高挑的程靜泊走了進來,和小紀說了幾句話,目光朝靠窗的座位看過來,第一時間找到自己女朋友。

柏子仁這回愣怔了,完全沒想到他今天會出現。

這冷不丁出現一個大帥哥,三位學姐都看傻眼了,在程靜泊喊了柏子仁的名字後,她們知道學妹的正牌男友現身了。

“在給同學過生日?”程靜泊一手按在柏子仁肩膀上,微笑地問她。

“嗯。”柏子仁還未徹底反應過來。

“不為大家介紹一下我嗎?”

他的聲音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回過神來,大方地為大家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

“你們好。”程靜泊禮貌地向各位小同學打招呼。

除了周必然之外的人都問好。

程靜泊知道這是屬於他們的聚會,不宜過多打擾,簡潔地說:“想吃什麼就點,今天我請大家。”

又一次,只有周必然沒有歡呼。

“我不打擾了,先上樓了,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程靜泊輕拍柏子仁的肩膀,聲音很溫和。

“好。”柏子仁看他的目光不由地帶上了依戀。

出乎意料的是,程靜泊離開前拿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像是對待孩子:“多吃點,要聽話。”

他走後,眾人安靜,周必然手中的刀叉磕在餐盤上,發出刺耳的一聲。

“世界上竟然有那麼好看,又溫柔的男人。”羅學姐感慨。

“聲音還那麼好聽。”星星學姐笑了。

“小柏,你好厲害啊。”趙學姐真心羨慕,“他一看就是能讓人安心的男人。”

“不過,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黃曉凌絞盡腦汁,終於靈光一現,“對了,上次吃水煮魚的時候,他是不是出現過?”

經她提醒,一些人紛紛想起來了,程靜泊就是那個在火鍋店驚鴻一面,受廣大學生歡迎的財經大學教師。

柏子仁承認就是他沒錯,在他們的追問下也坦誠地說是自己主動問他要聯系方式的。

湯學長對柏子仁刮目相看:“小柏,沒想到你後來真的去搭訕他了,還成功了啊。”

黃曉凌笑瞇瞇地看向周必然:“你當時還毒舌來著,說柏子仁在他面前根本開不了口,現在看見了吧,人家好著呢。”

周必然已經完全沒有用餐的情緒了,一句話也不說,沉默以對。

黃曉凌見他的面色難看至極,心下的猜想漸漸浮現成形,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

“抱歉。”周必然忽然起身,“我想起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吃。”

說完,他一刻不停地走出咖啡館。

黃曉凌握緊叉子,眼睛都紅了,匆匆起身,丟下一句:“我去洗手間。”

在桌剩下的人心情五味雜陳,都是聰明的年輕人,已經看清楚此局面了,誰對誰有心,誰對誰無意,一場落花流水,無可奈何也。

一頓餐不歡而散,等眾人離開了,柏子仁一個人上樓找程靜泊。

程靜泊坐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獨自看書,看見她來了,拍了拍自己身側。

柏子仁坐下,伸手去拿他的書,發現是一本研究早期希臘哲學的專業書,訕訕地放下,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好像有點不開心。”他問她,“怎麼了?”

“發生了一點小事。”

“願意告訴我嗎?”

“你得保證聽了以後不會生氣。”

“你先說說看。”

“剛才坐在我對面,那位穿藍色外套的男生,他向我表白過,我沒及時告訴你。”

“還有呢?”

“我拒絕了他,也和他說明了情況。”

“就這些?”他靜靜地看她,“我沒有生氣的理由。”

她有些疑惑:“真的?”

“我早就清楚,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喜歡你,你肯定會有其他的追求者,條件比我好的也會有。”他看著她說,“不過,他們都可惜了,因為你有點死心眼,見過我以後不會再看別人一眼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內心世界被他窺探得一清二楚。

“我連生氣都沒機會。”他握著她的手腕,緩緩地把玩,“不是嗎?”

“是我想多了,你不可能介意這點小事。”

“不過,剛才我是故意的。”

“嗯?”她不懂。

“在他們面前對你親近。”

“為什麼?”

“看出了一點端倪。”他解釋,“我走近的時候,發現其中一個男生對我有敵意。”

她恍然大悟,原來他的最後的舉動是有意為之,示在警告。

他目光溫柔地壓下來,加了一句:“這樣他不會再對你有非分之想了。”

“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自己有喜歡的人,不會再變。”

“你表現得很好,但我喜歡親自對付情敵。”

“……”

“下次把問題丟給我就好。”他提醒她,“別輕易行動。”

她點了點頭,隨即又想到一個潛在的可能性,以他的性格和處事方式,秒殺別人是很簡單的事,他好像對此很熱衷……嗯,是錯覺嗎?

正琢磨著,樓梯口傳來一個聲音。

“程靜泊,臨時找你過來是為了開會,不是方便你談情說愛。”

由於這一聲過於陰沉,柏子仁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戴墨鏡,皮膚白皙的男人站在那裡,渾身散發冷氣。

“他是張無疾,燈塔裡的老板。”程靜泊為女朋友介紹。

張無疾摘下墨鏡,走到桌前,低頭打量了一下柏子仁,再轉向程靜泊,臉色淡漠:“原來你是外貌主義者。”

“錯了,她內外兼修。”

張無疾坐下,冷聲道:“我從沒有輸過,這次也一樣,不管是一千塊還是男人的尊嚴。”

程靜泊微笑:“但以目前的進度看來,你好像慢了幾拍。”

“我擅長厚積薄發。”

“你有適合的人選了嗎?”

張無疾望了望天花板,一身高處不勝寒的清冷:“暫時還沒有找到比我美,又讓我順眼的女人。”

柏子仁呆呆地看著他。

“適當的時候不妨降低要求。”程靜泊建議。

張無疾收回目光,短暫的考量後問:“如果有一個又蠢又笨,個子矮,笑容刺眼,愛好八卦,薯片和膚淺的韓劇,工作總偷懶,塗廉價的亮唇彩,扎團子頭的女生,我兩天不見會覺得有點無聊,這代表什麼?”

柏子仁看向程靜泊:“他說的人是小紀嗎?”

張無疾完全面癱:“我只是假設,對面的女士請別對號入座。”

程靜泊回答女朋友:“你要體諒一個從沒有談過戀愛,在這方面心智為負數的男人,知道答案也別直接說出來。”

“哦,好的。”柏子仁表示明白。

張無疾的表情更冷了:“不好意思,現在是高層的開會時間,我和程副總有很重要的事情商議。”

柏子仁尷尬地移開目光。

程靜泊輕拍她的肩膀:“你先去樓上的辦公室,我等會來找你。”

柏子仁很聽話地上樓。

張無疾往椅背一靠:“聽說你搬了一張沙發床到辦公室,不會那麼迫不及待吧?”

“是想讓她偶爾過來的時候可以休息。”

“真是出乎意外,以往你對女人都沒有耐心。”

“女人分兩種,我的和其他的,後者和我沒關系,不用去花心思。”

“你想指導我嗎?”

“談不上指導,只是小建議,真的喜歡她就直白一點,反復用扣錢的方式引起注意,實在稱不上高明。”

張無疾沉默,片刻後說:“我對她自有分寸,你別趕著做好人。”

他不是不清楚,無論每個月扣紀冬天多少錢,到了月末,程靜泊都當作沒看見,照樣發全薪給她,久而久之,紀冬天稱他為大魔頭,看到程靜泊卻恭敬地道一聲程老師,態度可謂雲泥之別。

程靜泊的眼神很淡,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只要你不過分欺負她,我不會參與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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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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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柏子仁從程靜泊的辦公室抱回來幾本書,抓緊時間一本本地讀,尤其是每天午休時分,她雷打不動地泡在圖書館,遇上熟悉的同學也不遮掩,別人問她看什麼書,她大方地推薦,別人多問一句,她也承認這些是我從男朋友那裡拿來的。

已經有一些人知道她男朋友是一名大學教師,而非方正口中的有錢人,對她有些改觀,畢竟在現下,長得漂亮,平常作風低調的女孩願意找一個從事普通職業的男人,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欣賞的事,更何況他們也聽說這位老師氣質上佳,為人友好。

除了柏子仁的男朋友成為近來的熱門話題,還有一件事也引人注目,黃曉凌收到了周必然補送的生日禮物,一張百貨公司的購物券,羨煞旁人。

唯獨黃曉凌本人很不開心,她等周必然的禮物好幾天了,一直在猜他到底會送她什麼,結果只是一張購物券,一看就是別人送他,他隨手拿來還她人情,半點心意也沒有。

其他人卻誤以為周必然對黃曉凌有意,開始起哄,鬧了好幾天,難得的是,周必然這次沒有出來澄清,聽之任之,讓傳言甚囂塵上,既然他不否認,黃曉凌也不出聲,兩人就這樣被戀愛了。

陸續有人來問黃曉凌此事是真是假,她似笑非笑地說:“什麼呀,都是他們捕風捉影。”

只有面對柏子仁的時候,黃曉凌會心虛地低下頭,當作沒看見。

湯學長旁觀這一切,暗暗心疼,某次在圖書館遇上柏子仁,不免對她輕聲感歎:“曉凌也可憐,我們都知道周必然對她無意,她自己也知道,偏偏其他人不知道,還瞎起哄。”

柏子仁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湯學長看著她,眼裡有些意思:“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愛情若是兩情相悅自然是美的,但如果是單戀就苦了。”

“學長,你想說什麼?”

湯學長寬厚一笑:“沒什麼,一時感慨罷了。”

說完就走了,整個雲中仙人一般。

柏子仁重新低頭看書,沒一會就走神了,拿手機發信息給程靜泊,一字字地敲出來。

“我們應該就是傳說中兩情相悅吧?”

很快,程靜泊回復:“嗯,需要我現身證明嗎?”

“……”

“只有互相喜歡才是愛情。”他不介意親自教導愛情專業一年級的小朋友。

“單方面也是一個人的愛情。”

“單戀和愛情是不一樣的。”他糾正她的觀念。

“嗯?”

“愛情是很貴的東西,單戀很便宜。”

“是這樣嗎?”

“因為如果我對你的感情,換不來你同樣的回應,那麼再多也是一文不值。”

她看著這句話,逐漸領悟其中真意,若我對你的愛,不能換來你同等的對待,那有何意義。

幸運如她,沒有嘗過單戀的滋味,付出的每一分感情都能得到回饋。

柏子仁周六回家,沐叔叔不在,劉欣語感冒了,待在房間裡沒出來,阿姨煮好藥端上去給她,兩個小朋友挨在一塊玩游戲,沐子北大獲全勝,將哥哥殺得片甲不留。

柏子仁去媽媽的房間看她,劉欣語問她和那位程老師處得好不好,得到肯定的答復還是不放心。

“小仁,我沒什麼奢求,只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快樂一點,不用為生活而奔波。”

柏子仁聽她說下去。

“戀愛可以談,結婚的事情等畢業後再說,別像我年輕時那樣草率地做了決定。”

房間很靜,劉欣語的輕聲歎息落在地毯上猶如塵埃,時隔多年,再次回想年少時那段不成熟的感情,沒有其他念想,只是後悔。

“我和他不一樣。”

劉欣語抬眸,目光落在眼前熟悉的臉上,好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女兒,她的眼神已經和大人一般了,可以拿主意,也可以我行我素了。

“沒什麼不一樣的,感情都會從熱烈走向平淡,中間免不了爭吵,兩兩相厭。”

“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很安心,好像不怕明天會發生什麼,媽媽你理解這樣的感情嗎?”

“我怎麼會不理解?我是過來人,當初和你爸爸……”劉欣語忽地剎車,面色已變,連拿著水杯的手都晃了晃,語氣帶著一股明顯的怨念,“結果只是證明我錯了,我任性地把未來交給他,結果他一個人走了,丟下我們,那是我人生最絕望的時候,要不是為了你,我根本不會選擇撐下去。”

“如果我開始遇到的是你沐叔叔,我不會經歷那些事情。”

“可人生沒有後悔藥,我又怎麼會不明白?”

劉欣語苦笑,放下杯子,扶了扶額:“希望你能慎重一點。”

柏子仁沒有再說什麼,幫媽媽把沙發上的周刊和書籍整理好,保溫壺加上熱水,又拿來披肩給她。

退出房間前,柏子仁想起一件事,問道:“我明天可以帶東東和北北出去玩嗎?”

劉欣語一聽就明白了:“你男朋友也一起去?”

“嗯,他有三張游樂園的門票,想帶我們一起去。”

劉欣語考慮了很久,終於點頭:“注意安全,不要玩危險的東西。”

等柏子仁把這事告訴沐子東和沐子北,兩個小家伙都很開心。

隔天,程靜泊來接他們,沐子北見到他一口一個姐夫,沐子東卻是典型的居家小霸王,在生人面前很靦腆,程靜泊主動和他問好,他呆頭呆腦的,反問我該怎麼稱呼你,程靜泊表示都可以,直接叫名字也行。

“程伯伯?”沐子東的聲音很小。

“你好笨,名字都說錯了,直接跟我喊姐夫就好了。”沐子北嫌棄兄長。

沐子東不服,瞪大眼睛:“姐夫是等他嫁進門後才算的。”

一語落下,眾人安靜,過了一會,程靜泊微笑地開口:“誰嫁進門?”

沐子東臉紅,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說錯話,很是羞惱。

“是姐姐嫁過去,姐夫娶她進門。”沐子北趁機表現。

“我懂你們的意思。”程靜泊叮囑,“現在坐好了,別離窗太近。”

柏子仁看好他們,讓程靜泊專心開車。

到了游樂園,兩個孩子都很聽姐夫的話,跟他排隊,他去兌換游戲幣,他們在一旁等,有些游戲必須有大人陪同,他就帶他們上去,這樣一圈下來,他們已經依賴他,時時刻刻跟在他身後,連口拙的沐子東都會說一句,姐夫我要坐飛船,我們快點出發。

看小丑騎車的表演時,因為人多,沐子東一再踮腳也看不到舞台,直到程靜泊伸手把他抱起來,終於視野開闊,他歡呼一聲,沐子北見狀也要抱,程靜泊放下沐子東後再抱起他。

等兩個小家伙看夠了,沐子北仰頭看姐姐,提議:“瓜子仁,你要不要抱?”

柏子仁搖頭:“我又不是孩子,站在這裡就看得見。”

沐子北攤了攤手,心想姐姐也笨,竟然白白浪費了好機會。

沐子東聽到後義正言辭道:“姐姐那麼重,姐夫不可能抱起來的。”

“沒有,姐姐她很瘦,明明你才是個胖子,還敢說這種話。”

兩人又開始斗嘴。

程靜泊微笑,向他們提議:“不如我們試試看。”

說著,他拉女朋友到身邊,雙手落在她身側,在她沒未反應過來時,就提起來,直接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柏子仁一陣暈眩,以為自己會掉下去,但始終沒有,她安穩地落在了他肩膀上。

沐子北簡直要跳起來:“漂亮!”

沐子東只剩傻眼了。

“看得清楚嗎?”他問她。

“太清楚了。”她開心地回答,又無法忽視一個事實,“你累嗎?”

“一點都不累。”

“可是……其他人都開始看我們。”

“是嗎?”他旁若無人,“無所謂,想看就看。”

“還有人在拍照。”

“沒關系,你今天很漂亮。”他很淡定。

“……”

等程靜泊放下女朋友,沐子東和沐子北跟著上去要抗肩,被柏子仁攔下。

沐子東不答應:“姐夫很有力量,我也要坐在他肩膀上。”

柏子仁耐心地說:“你們別鬧了,他會累的。”

沐子北語出驚人:“你是不是在擔心姐夫體力不濟?”

柏子仁有越描越黑的傾向,干脆閉嘴,左右手牽一個,不讓他們繼續撲向程靜泊。

旁邊有人路過,見狀忍不住羨慕:“好漂亮的一對雙胞胎呀,讓我近距離瞧瞧,眼睛鼻子嘴巴都像媽媽,果然兒子隨娘。”

兩個小家伙默契地不說話,任由路人誤會。

柏子仁正准備澄清,程靜泊已經開口:“希望以後有一個長得像我的女兒。”

他說完伸手分別在兩個小朋友頭上很輕地一拍:“走吧,帶你們去吃飯。”

去餐廳的路上,沐子北小聲湊過來對姐姐說:“瓜子仁,我已經看出來了,姐夫喜歡你為他生一個女兒。”

柏子仁啞口無言,心想程靜泊不過是隨便一說,這又不是人為能控制的事情。

“好巧,我知道怎麼能夠生女兒的。”

柏子仁很疑惑地看著他。

“多吃黃鱔就好了,它從來生女不生崽。”

“……”

到了游樂園的餐廳,沐子東和沐子北點了兒童套餐,裡面有大蝦,沐子東直直地看著,卻不動手:“在家都是爸爸剝蝦殼的。”

沐子北輕蔑道:“因為你笨,上次剝蝦的時候手指流血了。”

沐子東皺眉,如臨大敵地看碗裡的蝦。

程靜泊拿過他的碗:“我幫你。”

沐子北見風轉舵,把碗呈上:“那我也不會剝。”

程靜泊耐心地幫他們剝蝦。

柏子仁湊過去對他說:“你對他們太好了,簡直是有求必應。”

“他們是你的家人。”

他的語氣很自然,似乎在說一個再合理不過的事實,卻又一次打動了她的心。

“不過,我都攢著,以後由你還我。”他低聲說。

她一愣,反應過來後再看他,他已經在解答沐子北關於這座游樂園建築方面的疑惑,只見他神情認真,眼裡帶著導師的淵博光芒,仿佛剛才那句有些調戲意味的話只是她的錯覺,絕沒可能從他口中說出。

這天離開游樂園,開車回去的路上,兩個小家伙已經累得睡著了。

柏子仁低頭在找抽屜裡的零食,頭頂被輕輕一撫,抬起臉的時候,他已經吻過來,碰了碰她的額頭。

“你……准備要我還了嗎?”

他一本正經地說:“准確說,這個只算是利息。”

“那本金是什麼?”

他看著她許久,眼神有些許高深莫測:“是你以後會願意交給我的東西。”

柏子仁不理解他深奧的謎語,猜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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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4 12:55: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程靜泊送他們回家,柏子仁下車之前,他遞給她書,是她想讀的一本。

兩位小舅舅也有告別禮物,他拿出兩塊巧克力送給他們,他們接過,一個說姐夫再見,另一個說姐夫早點把姐姐娶回家。

“好好休息,下周見。”他順便也遞了幾顆水果糖給她。

被當作孩子對待的柏子仁完全沒覺得不妥,把糖放進口袋,回過頭來,見兩個小朋友齊齊仰臉看她,眼神分明在質問,你怎麼好意思拿糖吃,不由地有了心虛。

晚飯的時候,沐子東和沐子北說起在游樂園的經歷,大贊姐夫人好。

劉欣語糾正他們:“不能亂喊別人姐夫,懂嗎?”

沐叔叔倒是笑容和藹,無所謂的模樣:“算了,隨他們去吧。”

劉欣語再看看女兒,發現她沒怎麼動筷子,一門心思地聽兩個孩子說話,每當話題帶到程靜泊時,她都微微一笑,好似和他們的感覺一樣,對那人十分崇拜。

“以後姐姐結婚,我要當花童,給她拉裙子。”沐子北突然說。

“花童是我!”沐子東搶話,“我長得比你高。”

兩人又爭上了。

柏子仁勸架,平和地表示:“現在說這些太早了,也許將來我不會辦婚禮。”

沐叔叔一聽有些訝異:“小仁,你不想辦婚禮嗎?”

“我覺得婚禮太復雜了,不適合我,如果可以,我希望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在一起。”

劉欣語不悅:“不辦婚禮算什麼結婚?有些規矩還是要做的。”

柏子仁沒急著說話,一旁的沐子北眼見無望做花童,趕緊說:“瓜子仁,你這麼漂亮,姐夫一定很想看到你穿婚紗。”

“是嗎?”柏子仁想到程靜泊,有些許的動搖。

沐叔叔也贊同:“對啊,那是女人最美的時刻,像我至今都忘不了你媽媽結婚時候的模樣。”

劉欣語聞言輕輕一笑,心裡想的是,不辦婚禮不吉利,她和前夫當年私奔來這裡,什麼形式都沒有就在一起過日子了,結果很不好,小仁的觀念竟然和她爸爸一模一樣。

想到此,她不免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你還是太年輕了,以後會明白。”

柏子仁回房後思考媽媽的話,覺得有道理,也如陳醫生所說,如果要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必定要面對他的家人和朋友,他們並不是棲息在孤島的鳥禽,可以對外面的世界不聞不問。

這是她和程靜泊戀愛以來第一次感到現實中的困惑,而且是暫時不能解決的。

她搖了搖頭,拿起他的書看。

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一書裡描繪了五十五個虛擬的城市,有些天馬行空,仿佛只在你夢中浮光掠影,平時連想都不敢想。

他在城市與天空之五裡這樣寫道:“安德裡亞的建築技巧絕妙之至,每一條街道都遵循一顆行星的運行軌道,建築物和公共場所的設計也遵循星座和最明亮的星星的位置安排,心宿二,壁宿二,五車二,造父變星。”

她讀到凌晨,合上書,不免奢想,如果有一座空中城市是為他們量身打造的就好了,他們可以簡簡單單地生活在一起,用心過好每一天,不用憂慮世間的變化。

一切在夢裡想想就好,醒來後還是要面對新的一天。

或許是校園生活過於枯燥,整天浸泡在數據裡的同學們唯一的愛好就是找八卦,譬如美女許舒雲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啊,有人見過嗎?要是沒有,廣大男同胞就要行動了,譬如黃曉凌和周必然是不是一對啊,傳到現在都沒見過他們出雙入對,連食堂都沒見過兩人坐一起,簡直霧裡看花,真相有待考證,譬如柏子仁的男朋友真的是老師而非有錢人?那方正為什麼言之鑿鑿說有個開跑車的人在追她?難不成是另一個?

當然,大家說說笑笑也沒有惡意,只是用來打發一頓飯的時間罷了,很快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一天傍晚,柏子仁在鍋爐房門口碰到黃曉凌,被她叫住。

“有時間嗎?我有個事情想問你。”

“什麼事情?”

邊上沒有人,黃曉凌直接問她:“你和周必然有過什麼嗎?”

柏子仁搖頭:“沒有,讀小學的時候他是我的同學,現在也是。”

黃曉凌似信非信,小聲說:“但我覺得你們之間怪怪的,他很照顧你,像是吃火鍋那一次,我多點了兩道菜,他就瞪我,後來我明白了,他怕你破費。”

“也許他只是顧念小學的同窗之情。”

柏子仁覺得事到如今,已經和周必然說清楚了,沒有必要再向別人解釋其中的細節。

“不是,那天在咖啡館,他聽到你有男朋友的事後臉色都變了,立刻就走人了。”

“他說是有事情要去忙。”

黃曉凌皺眉:“柏子仁,我是真心問你的,你能不能和我說實話?”

“事實是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就這麼簡單,再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那天你們也看見了。”

“我知道,你有了那麼好的男朋友,不太可能看得上周必然,但是女孩子嘛,身邊出現一個對自己好的男生總是不忍拒絕的。”

柏子仁啞然,沒料到黃曉凌會這樣說。

“我很想知道……周必然有沒有對你表示過什麼?”

“黃曉凌,你想知道這些直接去問周必然就好了。”

黃曉凌語塞,她總不能直說周必然壓根就沒理過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同學們傳出來的,其實他們連手都沒碰過。

“你也知道,男生不願意回答這些問題,我們也不太會聊你的事。”她眼神閃爍。

柏子仁點頭:“對啊,本來就和我沒有關系,是你想多了。”

黃曉凌一顆心跌入谷底,沒想到自己有備而來,對方只是用雲淡風輕的態度回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挫敗,她低下頭,反復抿著唇,心裡有點委屈,過了片刻後說:“柏子仁,算是我拜托你,千萬不要給周必然希望。”

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黃曉凌抬頭一看,哪裡還有柏子仁的影子?

她瞬間就難過了,好像是陷入一個迷局找不到出口,在短暫的掙扎後拿出手機給周必然發了一條短信,內容是:“我剛才在鍋爐房門口遇到柏子仁,她正和男朋友打電話,聽起來兩人感情很好呢。”

半分鍾後,周必然回復:“關你何事?以後少發短信給我。”

黃曉凌表情停滯,很快眼眶酸酸的,竟然想哭了。

巧的是,走出鍋爐房的柏子仁接到程靜泊的電話,他正在學校便利店,問她想吃什麼。

“我想吃上回買的麻花。”

“嗯,還有呢?”

“檸檬夾心餅干和海苔。”

“繼續。”

她正在想,突然聽到電話那頭有學生的聲音,似乎在說:“程老師,您買好多零食啊,不是自己吃的吧?”

“可以了,我其他沒什麼特別想吃的。”柏子仁出聲。

“那我幫你選一些,周末送過來。”

“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又傳來:“您到底是給誰買?”

程靜泊的聲音似乎遠了一點,不是很清晰,但柏子仁還是能聽見他說了什麼。

“是我女朋友,我在養胖她。”

“……”

結束通話,柏子仁回到宿捨,照照鏡子,發現自己已經比以前胖了一些,怎麼在他眼裡還需要繼續加重呢?難道他偏好胖的女生?她匆匆思量了一會,打開櫥櫃,把囤積的零食拿出來放在桌上,拆開一包高熱量的薯片,迅速吃完,再剝開一袋酸梅,繼續吃。

隔天,有同學發現柏子仁門口的垃圾袋裡有一堆吃完的酸梅核,低頭研究後有了答案,果然是話不多,做事有效率的模范學生,談戀愛也直奔目標,看來是碩果累累已成現實。

自以為發現了大秘密,該同學恨不能原地跳一下大聲喊出來,忍了又忍,最終輕輕跺一跺腳,竊喜不已,准備把料藏到午餐時間。

下午公共課的時候,朱鳴文按捺不住,湊過來悄悄問:“你真的有了?”

柏子仁反問有什麼。

“咳咳,你要知道,一邊讀研一邊帶孩子是很辛苦的事情。”

“什麼孩子?”柏子仁還是不懂。

“啊?看來是假的。”朱鳴文大失所望。

向來在感情上慢半拍的柏子仁這回卻很快領悟了,停頓了一會後和她說:“不會有你說的那種情況,我們婚前是柏拉圖戀愛。”

朱鳴文聞言差點笑噴了:“現在又不是十八世紀,我們也快奔三了,就別裝了好嗎?”

“我沒有裝,的確是這樣。”

朱鳴文搖頭:“我打賭,你們不可能堅持到婚後,你這麼漂亮,他怎麼可能不心動?”

“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那你就忍得住?”

柏子仁一怔,她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沒有及時回答,腦海卻開始浮現某些不可思議的畫面,搖了搖頭,定住後還是沒有撇開。

朱鳴文見狀暗喜,看來經過她的指點,柏子仁開竅了,也開始動心思了。

周六,柏子仁對陳醫生坦白,自己最近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陳醫生聽了後淡然地開解她:“不用害羞,人之常情,說明你長大了。”

“我不會一直這樣吧?”柏子仁求教。

“概率很大,畢竟你在戀愛狀態,對他有想象空間很正常。”

“陳醫生,請你暫時不要告訴他。”

陳醫生無奈地笑了:“你怎麼和幼兒園小孩一樣,以為談戀愛是過家家呢?現在都不敢想,真到了那一天,你不會當場昏倒吧?”

柏子仁無語。

陳醫生搖頭,自言自語:“我真為程靜泊發愁,他上課要教學生,回家要教你,二十四小時都當老師。”

“……”

柏子仁出了心理診所,打開手機就看見程靜泊的短信,他剛才在吳謂的病房,現在去醫院對面的大藥房買特制紗布,離開二十分鍾,讓她等一等。

她在住院部一樓的電梯旁等他,沒一會就碰到了白袍飄飄的程醫生。

程靜婕大方地和她打招呼,還問她是不是和靜泊約好了在這裡。

“嗯,他出去買藥了,我等他。”

“好,那我先上去找人了,以後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程靜婕正要按電梯,聽到身後的聲音:“程醫生,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她收回手,回過頭,笑容依舊:“當然,什麼事?”

“你有一個妹妹嗎?”

程靜婕有點意外,但很快回答:“對,我們家一共有三個孩子,小妹名字是程靜陌,她已經過世了。”

“抱歉。”柏子仁的神情內疚。

“沒關系,你可以問的,事情過去數年了,我們一家人都接受了這個事實。”程靜婕說起已故的妹妹情緒穩定,“她在旅途中出了意外,車子掉進冰河,等救援隊趕到已經沒有呼吸了。”

柏子仁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人揪住一般。

程靜婕不再說話,目光看向遠方,沒有將浮現的惆悵直接展露給別人,輕輕地說下去:“女孩子外出要注意安全,你也一樣,別去太偏遠的地方。”

“程醫生,我還沒有和程大哥談過,其實我想問他,但很難開口。”

程靜婕回頭看她:“我猜也是,估計你是從他朋友那邊無意中得知的,事實是自從靜陌走後他再沒有主動談起過這事,但不會刻意回避,如果你問他,他會告訴你的。”

“我不敢。”柏子仁實話實說。

程靜婕拍拍她的手臂,給她鼓勵:“這有什麼,你是他女朋友,想問什麼都可以,找個機會問他好了,至於今天的對話,我不會告訴他的。”

“謝謝。”

“不客氣。”

程靜婕坐電梯上去了,柏子仁一個人等在原地,過了十分鍾,程靜泊過來找她,和她一起到吳謂的病房坐了一會,薛玲泡水果茶請她喝,和她聊了幾句,她不再拒人於千裡之外,還答應了下一次的聚餐。

一起下樓,路過重症監護室,正好是開門時間,他們看見上次那個做顱內測試的小孩被媽媽抱著出來,手裡還拿著一盒果汁,眼睛烏黑如葡萄,面容也有了血氣。

程靜泊放慢腳步,對柏子仁說:“他手術順利,也過了觀察期,今天應該轉到普通病房了。”

“真的?那太好了。”柏子仁用力握著他的手,傳遞自己的喜悅。

“上次我就說他會痊愈的。”

“信你肯定沒錯。”

他們一同看向玻璃窗後一具又一具病痛的軀體,有些慢慢治愈,有些慢慢枯萎,前者很幸運,後者屬不可抗力。

“你上次說過,生老病死在這裡常常非人力所能及。”

他點了點頭。

“我會一直陪你。”她轉過來,伸手抱住他,“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你是健康還是病痛,我都會在你身邊,就算是天命,我會聽從,但不會離開。”

他的目光凝住,她的承諾讓他第一次感覺到漫漫人生,有人相伴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想到此,他把她擁入懷裡。

“這話應該由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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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四月初有一件喜事發生,星星學姐和相戀兩年的未婚夫完婚,她給所有同學發了喜糖。

有學妹問她怎麼這麼急,她澄清自己沒有懷孕,是雙方的家長一直在催,在她家鄉,二十五歲在親戚朋友眼裡是老姑娘了,男方更是三十一歲了,沒借口再拖了。

大家聚在實驗室的時候,免不了積極調侃新婚人士一番。

湯學長率先說:“以後星星和咱們不是一個級別了,人家有了溫暖之鄉,我們還在清冷如水的日子裡飄啊飄,沒個著落。”

星星脾氣好,笑瞇瞇地回應:“學長你要求太高了,小師妹們都不敢過來了。”

湯學長搖頭:“是小師妹們都芳心他屬了,小仁名花有主了,曉凌更是對我無情,我幫了她修了兩回電腦了,還是看都不看我,一心一意盯著別人。”

黃曉凌臉紅,伸手作勢要捶他:“學長,原來你不是熱心幫忙,而是要打我主意啊?”

湯學長理直氣壯:“那當然啊,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還有白幫忙的人嗎?”

趙學姐晃了晃手裡冒泡的試管,接話:“老湯你算了吧,曉凌喜歡傲嬌的,你過度獻殷勤只會適得其反。”

“傲嬌有什麼好?我都不明白現在女生的想法了,非要喜歡對你毒舌,懶得理你的男人?”湯學長冷哼,“如果是這樣,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對你們溫柔了。”

羅學姐摘下眼鏡吹了吹沾著的灰,一針見血地說:“不是性格問題,關鍵是長相,老湯你模樣不差,但怎麼總流露出一股中年大叔的滄桑感呢?”

黃曉凌點頭,手指俏皮地探向湯學長的下巴:“你照照鏡子,多久沒刮胡子了?”

“還有那條咖啡色的褲子,顏色丑就算了,褲腳總卷起來,多難看啊。”趙學姐補充。

湯學長撓頭,一時間疑惑她們說的是真是假,看向柏子仁:“小仁,你也覺得我這樣子不能見人嗎?”

柏子仁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湯學長,給他建議:“我覺得你的頭發薄一點會好。”

星星學姐恍然大悟:“子仁沒說錯,我總覺得學長你哪裡怪怪的,現在發現了,就是這個頭發,太多太厚了,感覺像是頂了一個鍋蓋。”

“我明天就去剪頭發,一定把你們帥醒。”湯學長下定決心。

羅學姐來到柏子仁旁邊,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肯定道:“果然是談過戀愛的人,一眼就看出單身者的問題所在。”

“我只是覺得整體干淨利落很重要。”柏子仁說。

湯學長眨了眨眼睛:“小仁,如果我修理了頭發,再換一身衣服,有可能媲美你男朋友嗎?”

他話一落下,其他女同學齊聲說:“絕沒可能。”

“那至少也不會落後於周必然。”湯學長轉頭看向黃曉凌,“你說呢?”

提到周必然,黃曉凌心情復雜,勉強笑了笑:“干嘛問我?我不知道。”

趙學姐轉移了話題,打趣柏子仁:“新婚是有效應的,一個人結了下一個也快了,按小仁腳踏實地的做派,談戀愛肯定是奔著結婚去的,指不定很快就會帶給我們好消息了。”

柏子仁說:“不可能那麼快的,我們才開始沒多久。”

“這和時間長短沒關系,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給你安全感。”星星學姐說。

羅學姐也參與話題:“我覺得那是肯定的,小仁她男朋友一看就是居家好男人,對老婆和孩子都好的那種。”

湯學長郁悶:“你們怎麼看出來的?”

羅學姐笑了:“他看小仁的目光,特別專注,也特別溫柔。”

湯學長聞言有所得,一個勁地瞪著柏子仁:“是這樣嗎?”

柏子仁否定:“不是,他從不會把眼睛撐得那麼大。”

其他人都笑了。

在說說笑笑中,時間過得很快,末尾星星提出周末的聚餐,她老公請客,還特地叮囑柏子仁帶男朋友一起來。

柏子仁回去後把事情和程靜泊說了,問他有沒有時間去吃飯,他大方表示沒問題。

“你已經做好心理准備了?”她問。

“關於做你的男朋友這件事,我一直准備充分。”

“……”

星星學姐的老公任希明雖然不是本地人,但大學是在這裡讀的,畢業後留在此地創業,有實力也不缺運氣,一路順風順水,現暫和老婆租了江邊的公寓住,他們就近請客,選了那裡的一家四星級飯店。

柏子仁帶程靜泊一起來,這一回,大家終於可以好好會一會真人了。

有點可惜,程靜泊的話不多,基本是別人問他,他禮貌地回答,其余時間,他都很有風度地把熱場的責任讓給了主人,因此仁希明很感激他,以茶代酒,尊稱他老師。

“既然是朋友,叫我名字就好了。”程靜泊表示。

“我剛想說,大家不必拘束,直接喊名字就好了,說真的,小時候我最怕老師了。”湯學長做了一個苦臉,“小學的語文老師簡直喪心病狂,我寫錯一個字,直接本子丟我臉上。”

“對,我也有同樣的經歷,那會的數學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把我的卷子釘在黑板上,一題一題地糾錯。”羅學姐自嘲,“還好我當時心理素質過關,否則會得憂郁症。”

大家紛紛回憶和老師的愛怨情仇。

話題回到程靜泊身上,他微笑地說:“現在不可能了,老師必須尊重學生,否則家長會有意見。”

趙學姐問:“那如果遇到行為惡劣的學生怎麼辦?”

“還是堅持說教。”他回答。

“學生不聽呢?”

“沒有人是完全不聽老師話的,前提是對是什麼人說什麼話,用什麼方式。”

聽到這裡,星星學姐不由地敬佩他,溫柔地說:“如果是和程老師面對面,怎麼可能有人不聽他說的話呢?”

任希明咳了咳,伸手攬住老婆的肩膀,挽回注意力。

黃曉凌說話了:“如果有女學生向你表白怎麼辦?”

程靜泊說:“直接拒絕。”

“現在的女孩子都很主動,被拒絕了也不會放棄。”

程靜泊淡淡一笑:“我會和學生保持距離,少參與他們的私生活,久而久之,他們知道我是一個無趣的人,對我也沒什麼想法了。”

羅學姐點頭稱贊:“程老師這麼做是對的,其實大部分執迷不悟的學生都是被誘導的,有些老師本身就有意無意地賣弄學識,顯得自己有才華和閱歷,很得意被小女生崇拜。”

“很多事情是可以控制的,除非你不願意。”程靜泊補充。

“如果小仁是你的學生,你會下手嗎?”湯學長趁機提出一個刁鑽的問題。

程靜泊想了一會:“這個有點難,她是我學生的話,我可能會選擇離職。”

所有人驚訝他的答案,柏子仁也愣愣地看著他,無法判斷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賺錢的地方很多,喜歡的人難找,我會捨小取大。”

幾位學姐都差要給他鼓掌了。

柏子仁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的手輕輕落在她身側,去握她的手,指尖的溫度提示她,別再樂了,趕緊吃飯。

很快,大家的矛頭又對准任希明,問他求婚的細節,他笑而不答。

星星替他說了:“完全和你們想象的不一樣,那天他洗了碗,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嚴肅地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才答應,我當下都無語了,有點生氣,他見狀意識到不對勁,只好改變態度,說我們都這麼久了,別拖了行嗎?就算是可憐我吧,我們全村人都等著呢。”

湯學長狂笑。

任希明憨憨地笑了:“沒辦法了,我前後一共求了五次,一直沒成功,最後有點急,態度不太好,委屈星星了,如果她不滿,我准備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再求一次好了。”

“程老師,你將來打算怎麼求婚?”湯學長向程靜泊取經。

“這個要問她喜歡什麼樣的形式。”程靜泊看向女朋友。

柏子仁表示:“我覺得對真正喜歡對方,要在一起的人而言,有沒有求婚不重要,誰來求也無所謂。”

程靜泊看她的目光有了點趣意。

“小仁你的意思是以後要向程老師求婚?”趙學姐問。

柏子仁一時間無言以對,轉頭看向程靜泊,他也正看著她,沒怎麼想就說:“求婚的事情由我做主,其他隨你。”

“……”

一句話就完美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怎麼有種已經要談婚論嫁的錯覺了?柏子仁暗想,是不是討論得過於認真了?

“吃菜。”程靜泊夾了一點鮮筍在柏子仁的碗裡。

柏子仁望過去,是一顆小筍尖,也是她愛吃的部分,轉而和他目光對上,笑容幸福,他也不再顧慮他人的目光,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一旁默默觀察他們互動的黃曉凌有點不是滋味,她真覺得柏子仁的運氣太好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所有的好事都降臨在柏子仁身上,這是她以前完全沒有料到的,從小到大,活潑可愛的她一直是焦點,現在呢,又有誰將她放在眼裡?想到此,多少有點心理失衡。

這頓聚餐圓滿結束,在場人對程靜泊的評分很高,就連幾位學姐都紛紛感慨,自家小師妹實在有投資的眼光,雖然是第一次談戀愛,但完全沒有走錯路,把現在和未來都交給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是明智之舉。

後面的一段時間裡,同學們都知道柏子仁找了一個優質男朋友,連傅禾都得到消息了,特地問柏子仁是不是戀愛了,得到答復後意味深長地一笑,不免又多提醒一句,別太耽誤學習,似乎是為了鞭笞她,他很快從角落裡找出一疊卷子給她。

晚上宿捨樓停電,正在做試題的柏子仁放下筆,找出一對蠟燭,點燃後擱在桌角。

燭光搖曳,忽明忽暗,視線不清楚,她挪開試卷,走出門一看,樓層的各戶門都開著,有人備有應急燈,有人舉著小電筒,有人捧書到窗口,借著淡薄的光一邊看書一邊打哈欠。

她回房給男朋友打了電話,說了現下的情況。

“小心看壞眼睛。”

她伸手觸碰火光的外焰,被燙了一下,立刻縮回。

“怎麼了?”他聽見她的聲音。

“沒事,手指不小心碰到了。”

“怎麼和孩子一樣?”他輕笑,有些無奈,“我現在過來找你。”

二十五分鍾後,程靜泊開車到宿捨大門口,柏子仁帶著一疊卷子走下樓。

他的車上放著她買的那盞小夜燈,正散發明亮的光,試卷上的字被映照得一清二楚。

她低頭做題,他垂眸看她寫的字,也看她握筆的模樣。

“不如先吃點東西。”他拿出了一盒紅豆餅給她。

“我喜歡吃這個。”她移開試卷,把興趣放在吃的上。

他拿出事先准備的保溫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她有茶有甜點,還有充足的暖氣,頓時感覺人生無憾了。

紅豆餅的碎末掉在試卷上,他幫她撣了撣,放在一邊。

“傅老師命令我這周做完這些。”

“這麼多?”

“他說我不能因為戀愛而影響學習。”

他笑了:“我看很難,你現在就被我影響了。”

“不要緊,誰也不知道我們在這裡。”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她頭挨著他的肩膀,喝了一口茶,問道:“你最近在讀什麼書?”

“真臘風土記。”

“我好像聽說過,很早以前在上歷史課的時候。”

“講吳哥文化的,你有興趣的話下次帶來給你看。”

“我可能讀不下去,除非你讀給我聽。”

“沒問題。”

他們閒談了一些關於書的內容。

“對了,我昨天看你的書,有一句話很喜歡,是大樹仙人夢正甘,翠禽叫夢東方白,我摘抄在本子上了。”

“看書做筆記是好習慣,值得表揚。”他抬起食指扣了扣她的手背。

“你呢?有沒有讀到喜歡的句子?”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她不解,對上他的眼睛,誠懇地表達疑問,希望他告訴她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他低頭親吻她的眼睛,“大概就是這樣。”

“你在騙我嗎?”

“嗯?你不相信我親自的演示?”他表示,“那很遺憾,你自己回家翻詞典。”

她一頭霧水。

“做學問應該觸類旁通,不能拘泥於字面上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

“如果我是詩人,在當時看見你,想做的就是這個。”

她被他說服,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質疑他的水平顯然是多余的,他的示范肯定也正確,於是看他的目光也帶上了崇拜。

“你能不能再重復一遍?”她用心求教。

作為她個人的導師,他自然不會推卻,又一次用行動演示了一遍這句詩的真諦。

相同的,作為學生,懂得舉一反三,她也主動親了一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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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柏子仁接到快遞的電話,起初還以為是打錯了,自己最近都沒有網購,怎麼會有東西送來?等他說是從燈塔裡咖啡館寄來的,她立刻跑去學校門口。

是一只新鮮出爐的,摩卡口味的大蛋糕,香味四溢。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送的,她很快打電話給程靜泊,得到答復:“蛋糕是現做的,特地做了大一點,你可以分給同學吃。”

“你是在幫我籠絡人心?”

“你可以這樣理解。”

“謝謝。”

“不用和自己的男朋友客氣。”

剛結束通話,有人扣了扣辦公室的門,一班的學習委員周辰然推門進來,有禮貌地向程靜泊問好,並把同學們的課後作業放在桌上。

“程老師,你在課堂上推薦的書我讀完了,周末在家寫了一篇讀後感,你可以幫忙看一看嗎?”周辰然虛心請教。

“可以。”

周辰然微笑,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本子,謹慎地放在他面前:“謝謝程老師。”

程靜泊看了一眼她的本子。

“我先回教室了。”周辰然告退。

片刻後,程靜泊喊住她:“等等。”

剛轉過身的周辰然笑容凝滯,眼眸劃過一抹急促的難堪,停在原地,調整了一下情緒後才回過身。

程靜泊打開她的本子,翻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取出夾著的一封素雅的信紙,直接遞還給她:“這個拿回去。”

他的聲音落在周辰然耳畔一點溫度也沒有,她伸手拿過,自嘲地一笑:“這只是我摘抄的一篇文章,沒有特別的意思。”

程靜泊沒有說話,也不再看她,手指敲了敲筆記本的鼠標,開始做別的事情。

“既然你反感,我現在就撕了。”周辰然當場把信紙撕成四片,壓低了聲音,“抱歉。”

她慢慢走出辦公室,身後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她沒敢再回頭。

在樓梯口,她巧遇認識的同學,小聊了兩句,該同學知道她剛從程靜泊的辦公室出來,隨口說道:“程老師最近心情應該很不錯吧,畢竟是談戀愛的人了。”

周辰然皺眉,表情十分不悅:“又是那些好事的同學在傳嗎?”

“是他親口承認的,在學校便利店買零食的時候,有人問他給誰買的,他說是女朋友,你還不知道嗎?”同學小聲說。

周辰然冷淡地回應:“我們學生不應該非議老師的私生活。”

“你說得對,是我多嘴了,先走了,還有事呢。”

周辰然一步一步走下樓,速度很慢,似乎心事重重,走出辦公樓,重見陽光,一張臉已經無比慘白,下唇被咬出了一道血印。

一年半了,從欣賞到喜歡,都是一個人的事情,而他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無論她怎麼尋覓機會,做得不動聲色,他都沒有放下身份,對她有多一秒的關注,她至始至終沒有踏進他的私人領域,卻一直抱有希望,直到撞見他和一個陌生女孩在花圃外,他幫她洗手,碰她的頭發,舉止間帶著無法置信的溫柔,她大受打擊,開始恐懼一個可能發生的事情。

而另一個晚上,在同樣的地方,她無意間看見他們在親吻,不得不面對真相。

他不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他就在她所屬的世界,有愛恨情仇,只是不會給予她半點。

放棄的道理她懂,但知易行難,他是她自小到大第一個暗戀的對象,她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對任何男生有感覺,甚至抱定了獨身主義,在他出現後卻改變了想法,不同於其他犯花癡的女同學,她小心翼翼地經營這份感情,甚至完全沒有在別的同學面前表露出來,當她們公然討論他時,她一臉沒興趣,她們問她看法,她也風淡雲輕,只說一句他的課講得好,其他沒有注意。

如此謹慎,只是奢望滴水穿石,等畢業後,和他不再是師生關系時,再對他說出心聲。

現在完全沒希望了。

看他今天的態度,她更加嘲笑自己,過往的手段在他眼裡估計都是小兒科吧,他早就看出來了,或許是顧慮她的尊嚴沒有點破,又或許是毫不在意。

想到這裡,周辰然的心裡生出了一點恨意,不知是恨他還是恨自己。

兩天後,周辰然收到了程靜泊對她寫的那篇讀後感的反饋,短短一行字:“文字虛浮,觀點局限,理論的力著點不足。”

這幾個字帶給她的震撼刻入骨血,向來以才女聞名的她,所寫的文章卻已數次被他批評了,這是最嚴厲的一次。

她沒有去問為什麼,不想再自取其辱。

程靜泊去停車庫取車,遇到教經濟的顧老師,顧老師笑著和他打招呼,很自然提起他近來的緋聞。

“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便利店消費超支的事情現在無人不知。”

教師員工在學校超市買東西有消費卡,上一回,程靜泊買了太多女生愛吃的零食,消費超支,他付了現金,這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真想知道程老師會找一個什麼樣的,當然不只我一個人啊,所有老師都在好奇,什麼時候把她帶來和我們認識一下?”

程靜泊微笑:“有機會吧。”

“不如就定在月末的聚餐?”

“太快了。”他說,“她不是愛熱鬧的人,我怕她會緊張。”

“難道她年紀很小?”

“她還在讀書。”

“原來如此,罷了,我們也不急著看了,直接等你的好消息。”

程靜泊開車去燈塔裡咖啡館,路況不太好,等紅燈的時候看一看時間,已經七點半了。

柏子仁人已經到了,正在聽紀冬天抱怨張無疾。

“就這個月,我已經被扣了三次薪水了,再下去連方便面都買不起了。”紀冬天咬牙,“早知道這樣,當年拼死也要考上大學,至少現在還能當個小白領,不會遇到如此變態的老板。”

說到這裡,紀冬天對上柏子仁的眼睛,後知後覺自己將老底都說出來了,不由地有些卑微道:“我從小讀書成績就很差,後來上了職高,畢業後就工作了,一直到現在。”

柏子仁目光帶上贊賞:“你很有閱歷。”

“哪裡,都是很簡單的工作啦,不像你待在實驗室,研究有深度的東西。”

“能堅持把簡單的事情做好就很了不起,我佩服你年紀輕輕就出來打工,自食其力。”

紀冬天趕忙謙虛一番,話題又回到張無疾身上。

“他竟然說,如果過不下去可以考慮去他家擦地板和洗廁所,這簡直是對我的羞辱!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

柏子仁直說:“他喜歡你。”

“啊?”紀冬天以為自己聽錯了。

“難道你聽不出他的真實意思嗎?只是想請你去他家。”

紀冬天整個人都僵化了,腦子慢慢浮現張無疾的臉,打一個寒顫:“這個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是嗎?”柏子仁思考,“但是我覺得是事實。”

“他……喜歡我?他敢!看我不一拳頭打過去,我怎麼能被這樣的變態喜歡。”紀冬天的聲音弱了下去,逐漸止住,左手把垂下來的頭發掛在耳後,有些別扭的模樣,“那個,要是他真的對我表白,怎麼辦?”

“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就拒絕。”柏子仁覺得這不是問題。

紀冬天的雙手按在桌沿,手指輕敲,像是彈琴一樣,臉始終不願抬起來:“介於兩者之間呢?”

“不可能。”

“你怎麼和程老師一樣,對事情的看法非黑即白,我們一般人都有斟酌和猶豫的時候,尤其是在感情上。”

柏子仁很難理解她說的中間狀態,也沒法給她很好的建議。

“你覺得張無疾會看上我嗎?他學歷很高的,是克蘭菲爾德商學院畢業的,除了這家咖啡館,他還有一個台球俱樂部,雖然他性格變態,但是很有錢,人長得也不難看,估計要求很高的。”

柏子仁應了一聲:“也對。”

紀冬天眼睛裡的光消失,心裡有點悵然,但也坦然了,做人應該腳踏實地。

“可是你也不差。”柏子仁接著說,“你可愛,笑起來甜美,脾氣好,和誰都聊得來。”

紀冬天瞬間恢復信心:“你說得對,我很好啊,剛才怎麼無緣無故地自卑了呢?”

“因為你喜歡他。”

紀冬天再一次驚愕地看著柏子仁,後者表情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自卑。”

紀冬天一動不動。

柏子仁對她擺了擺手:“我先上樓了,如果還有什麼疑惑,可以過來問我,我不一定都知道,但知道的會告訴你。”

“……”

紀冬天仿佛置身一片迷霧,她好歹也是追過六十六部韓劇的人,怎麼還要向一個連藍色生死戀都沒看過的人討教愛情呢?

柏子仁在等待程靜泊的途中,一個人挑書,低頭一本本看過去,發現書櫃裡的一些書更新過了,上周幾本人文類型的換成了暢銷書,可能是響應客人的要求,參考了意見薄上的書單,她取下幾本翻了翻,暫沒有找到有興趣的,一一放回去,目光移至最角落,有一瞬的凝滯,她伸手探向那本書,手指貼在舊書脊上,像是找到了通往過往歲月的入口。

原來他真的有這本書,難怪那一次他願意坐下來陪她聊天。

她至今可以回憶和他每一次見面的細節,包括他的目光和凝神。

耳邊轟的一聲想起。

她轉過身,朝樓下看去,立刻見到一幕很詭異的畫面,張無疾不知什麼時候進來,摔倒在地,紀冬天撲在他身上,腰上被他的一雙手扣住,再望向門口,拖把傾斜,水桶倒地。

“蠢貨。”張無疾吐出兩字。

“明明是你自己絆倒的,怎麼能都怪在我頭上?”紀冬天不服,“還有,你的手放在哪裡?”

“一個標准的圓筒上。”

“那是我的腰!”

張無疾不確定,左右都探索了一下,發現她說的沒錯。

“你動手動腳想做什麼?”

紀冬天一邊抗議一邊去拍他的爪子,免不了左搖右晃,忽然表情一愣,慢慢垂下眼眸,不巧就見證了到他的臨時反應,隨即漲紅了臉:“張無疾,你這個流氓。”

張無疾淡定道:“紀冬天,你這個月的薪水為零。”

紀冬天怒了:“請給我一個理由!”

“你敢調戲我。”

“我沒有!”

“就在剛才,你調戲了我的某部分。”

“……”

非禮勿視,柏子仁收回目光,片刻後決定清除腦海裡殘留的記憶,拿了一本書,走向客廳裡面。

程靜泊進門時,紀冬天正在勤快地拖地板,張無疾卻悠然地坐在沙發上,面前是一杯熱騰騰的藍山咖啡,修長的手指摩挲下巴,目光鎖定自己的小員工,似乎在斟酌新季度的減薪大計。

他什麼都沒有問直接上樓去找人。

柏子仁在乖乖地讀書,等他來了,她要求他坐在身邊,再一句一句地讀給她聽。

讀到三分之一,她伸手按在書上。

“怎麼了?”

她移開書,去握他的手。

燈光下,兩人的剪影在白牆上像是一座連綿的山脈,清靜無言的。

他看出了她有心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手握住,一點點地加大力量。

“你有一個妹妹,已經過世了。”

說出口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既然知道了,她不想去試探。

“對。”

“是我聽徐奶奶無意中提起的,後來問了程醫生,她告訴我,你妹妹是在旅途中意外過世的。”

“她和男朋友開車去西北的冰川,計算錯時間,沒能准時趕到住的地方,不巧照明燈又壞了,天黑後完全看不見路,車子誤入了一條結冰的河,沒有成功發出救援信息。”

他說到這裡不再繼續,她也不願再問,若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而讓他有任何一點為難,她都不會開心。

“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他主動說。

她搖頭。

“以後不用去問別人,直接問我,我不會對你有保留。”

許久後,她問:“我和你妹妹像嗎?”

“完全不像。”

“如果我再喊你大哥,你會感到無奈嗎?”

“有一點。”

“那以後我叫你名字怎麼樣?”

“非常榮幸。”

她久久地看著他,莫名地有點想哭,但壓抑住了,換作溫柔地一笑。

“她離開五年了,我很早就接受了事實。”他的手落在她的臉上,“你不用為我擔心。”

“但是我心疼你。”

他清黑的瞳孔邊緣有一圈暈開的光,在他的眼睛裡,她輕易地看見了屬於自己的明亮輪廓,像是凝住時光的琥珀,她被他劃定在一個范圍內。

“除了家人,現在多了一個會心疼我的女人。”他說,“老天待我不薄。”

她笑了,情緒緩緩地釋然,重拾那本書,放在他膝頭,翻到剛才讀的那一頁,安穩地躲在他懷裡。

他拿起書,讀給懷裡的人聽,聲音低緩動聽,給她的感覺好像是一片樹葉落在河面上,隨著風,一點點地遠行,展開新旅程。

雖然那些發生在人們身上的錯失,無可預期也不可逆轉,但是她有了他,不用再恐懼。

這是一種是什麼樣的感覺?

在他身邊,縱使天崩地裂,也不過是一根羽毛墜地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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