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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天下霸唱】鬼吹燈 第二部《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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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0:01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三十四章 水深火熱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潛水小隊到了此處幾乎已是筋疲力盡,好不容易撐到減壓線附近,忽地水流一亂,那頭出沒猶如幽靈般的灰背白腹大鯊魚,突然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它想要鑽進石柱間咬人,但軀體龐大難以入內,只好掉頭繞開,圍著石柱群打轉。它快速游動卷起的水流之下,原本就已經傾斜倒塌,互相疊壓的廢墟,頓時在水中搖搖欲倒,上面的石塊磚礫不斷滾落,白鯊也被掉落的石塊所驚,顯得極為狂躁,鯊體掃到了廢墟邊緣,粗大的石柱搖動一陣,便緩緩倒向了水中。

    狂鯊襲來,碩大的軀體正好撞在一根石柱上。我們藏身的海底石柱群,本來就是一處危如累卵的廢墟,在水下日以繼夜地飽受暗涌沖擊,此時受到沖撞,邊緣的一根石柱當即便倒塌下去,砸在了瑪麗仙奴號沉船的船身上,激起了水底的滾滾泥沙。

    漆黑的水底涌起一片灰蒙蒙的煙霧,驚得沉船墓場里的魚群爭相逃竄。它們這種逃是屬于沒頭沒腦地亂兜圈子,沒有任何目的性,有許多水族就依靠在沉船和遺跡形成的復雜地形中藏匿,此刻被水底的震動驚了出來,附近的鯊魚趁機對它們大肆追逐。這水里就像是開了鍋,一片接一片的魚群如同電閃星飛,在我們周圍掠過,使人眼花繚亂。

    最大的那條灰背白腹巨鯊在水中打個盤旋,又朝著石柱群游了過來,我見狂鯊來勢凌厲已極,鯊口中無數利齒已經近在眼前。外圍的幾根石柱倒塌後,潛水小隊已經失去了這道防御屏障,我只好推著古猜,讓眾人游進石柱林立的遺跡深處,同時抬手向那巨鯊射出一枚魚箭,大鯊魚被迎面的快箭射個正著,在水中翻了兩翻,拖著一縷血水再次沖來。

    此時我們已借機游進了石柱林立的廢墟中央,在橫豎支撐倒塌的巨石孔隙之間穿梭,向水面迂回,發現魚箭的毒性尚不能當即放翻巨鯊,只好主動回避,尋得石縫處藏身。堆積得如山如林的巨石遺跡,越是往深處去越是密集,中間混雜著許多沉船的碎片以及老蚌螺甲,這些無生命之物組成的水底密林,組成了縱橫交錯的天然障礙,巨鯊也一時奈何我們不得。

    可是有些體形細小的青鯊則無孔不入,尋找一些空隙鑽入水下廢墟。我和Shirley楊等人應接不暇,遠處的用魚箭射殺,離近了古猜便以刮蚌的利刃在水中搏殺,一時之間四周的海水盡夠鮮血所染,我們被大群鯊魚團團圍困在了石柱林里,難以抽身浮出水面。

    我們逐漸被鯊魚所迫,退到一處數根石柱並立的死角之中。我幫Shirley楊裝填魚箭,她用兩支液壓魚槍輪番射擊,將從巨石空隙間游進來的鯊魚射殺,沒用多久,十幾支分水箭用了個干淨。我扔掉空膛的魚槍,抓住Shirley楊遞過來的呼吸管換了口氣,只見古猜正躲在一處巨石的豁口下,待有鯊魚從頭上游過,便瞅準機會用弧刃刀戳入鯊腹。青鯊游動速度極快,迅疾猛惡,在中刀之後慣性仍是不減,一條接一條,不斷被龍戶古猜開膛破腹。

    古猜手中的弧形短刀,是件名副其實的水下利器,從柄至刃連為一體,鑄滿了龍鱗古紋,形如寒鉤弧月,刃頭異常的寬大鋒利,加入了三分精鋼和一分熔金淬煉,是蛋人在水下刮蚌屠龍的分水匕首。這柄異形刀的歷史,可以追溯千年以上,是歷代蛋人首領的專用之物。此刻握在龍戶古猜手里,連宰了數條惡鯊,刃口絲毫不損,刀鋒上也並不沾留半點血跡,古猜身旁的海水都被鯊魚內髒和血水攪渾了,可龍弧短刃在幽暗的水中寒光大盛,污血渾水竟是遮掩不住它發出的刀光。

    胖子則候在距離古猜不遠的地方,見到沒死透的鯊魚,就用潛水刀將其徹底了斷。不過有些青鯊極是悍惡,即使肚子被刀劃開長長的口子,仍然到處沖突撕咬,水中情形亂成一團,分辨不清是鯊血還是人血。

    我用Shirley楊的水肺吸了一大口氧氣,和她同時拽出潛水匕首,加入眼前這場人鯊肉搏的混戰。潛水員用匕首在水底對付鯊魚,絕對是一種瘋狂的行為,無異于自尋死路,在一般的情況下連片刻都難支撐,我們只不過是仗著地形優勢,接連殺了數條凶殘的青鯊。

    可死戰之下,雖能勉強應付一陣,卻也由于水中血腥太濃,將更多的鯊魚引了過來,其余被狂鯊追逐的那些水族如遇大赦,又紛紛鑽回水底沉船墓場的藏身處。我們這支潛水小隊則成為了眾矢之的,在被鮮血染紅的水里以命相搏,稍有些許松懈,便難逃「鯊吻」。

    如果此時想直接浮上水面,就會失去石柱群的屏障,在水中面臨腹背受敵的險惡情況,可在水下浴血惡戰,也只是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飲鳩止渴。我們水肺中的氧氣都即將耗盡,而且人力終究有其極限,幾分鐘之後不免人人都會命喪鯊口。

    歸墟中的海水並不平靜,倒塌的石柱激得水下暗涌頻頻出現,海水涌動,把一片片血水沖走,可隨後又有新的鮮血將海水染為渾濁。被開了膛卻未當場剮命的鯊魚,拖著一團團肚腸掙扎翻滾,一旦游出廢墟的死角,就立刻被其他的惡鯊咬死分食,水深處也不斷有一線線血水浮上。此處距離水面雖然很近,但血水漸濃,反把水面上的光線都遮蔽了。這一刻我們如同置身血海,眼前全是血污和成群涌來的鯊魚,加上海底遺跡的阻攔,直圍成鐵桶一般。

    眼看眾人漸漸不支,我不禁暗自叫苦,再不突圍而出,恐怕就要陷在此處了。正在這時,一陣水涌帶去了附近的污血,我無意中見古猜在水中的動作開始遲滯起來。一條鯊魚如梭行電閃般穿過石柱縫隙,從他面前掠過,古猜胳膊和手上已經滿是鯊魚內髒的黏稠之物,剛被水沖掉一層便又涂上一層,不由得手也脫滑了,他想舉刀刺向從身邊游過的惡鯊,可筋疲力盡之下,連握著龍弧短刃的手都脫了力,險些把短刀掉落,再也施展不得。他這一慢不要緊,那條在血腥中紅了眼的鯊魚可是絲毫不留情面,在水中轉了半個圈子,便咬向赤luo上身的古猜。

    我心中大叫不好,險些喝進幾口咸腥的污水,這回古猜要玩完了。雖然我和Shirley楊離他不遠,但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想去相助,卻無論如何都難以辦到,而離古猜更近的胖子,此時正將「潛水刀」插在一頭半死青鯊的腹中,情急之下竟是難以在鯊魚體內拔出刀來,身體隨著掙扎翻滾的青鯊在水里盤旋,他自顧不暇更是無法相救。

    可也該著古猜這龍戶命不該絕,那條惡鯊的「鯊吻「在即將觸到古猜身體時,突然掉尾甩頭游向遠處,像是在逃避什麼災難一般匆匆逃遁,這時我和其他三人全都有點懵了,不知道水中發生了什麼異常變化。但水族魚龍之屬居于海底,它們對水下危險的感知遠遠超過人類,只見四下里不知什麼時候已浮上許多翻著白肚的死魚,死魚都是突然從水深處被潛流帶上來的,原本漆黑的水下,猛然間發出暗淡的光芒,剛才石柱遺跡坍塌之處的海水翻涌沸騰,在我們這里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股強烈的灼熱水流。

    大概是石柱和沉船壓垮了某處水底熱泉的泉眼,船老大阮黑在生前曾說他在海底見過熱泉,大部分屬于間歇噴涌,多在海底山澗深淵之下,其灼熱程度超出陸地溫泉百倍。百倍之說也許言過其實,但看到水底浮上來的成群死魚,便知海底熱泉太過厲害,若是有人離得近了,即使穿著金屬橡膠等耐壓材料的重型潛水服,也得被當場活活燙死。

    龍火燒海般的熱泉雖然厲害,卻只是局限在水底沉船墳墓的幾處深澗里,沸水向上一涌,已自減了數分灼熱,並且帶動了數股極強烈的潛流涌動升騰,死死糾纏不放的大群鯊魚,頃刻間不是四散逃開,就是在慌亂中竄入沸熱的暗流中,被燙翻死掉。

    我們此刻已距水面不遠,被升騰的海水一沖,立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身不由己地向上升去,相互坍塌疊壓的石柱上方,正是破損漏水後擱淺其上的海柳船三叉戟號。沒進水里的船底銅板裝甲,大部分已被撞得脫落,船底被石柱戳出幾個大窟窿,眾人一時遭到滾熱的潛涌沖擊,舍命搏浪,從隔水艙的幾個窟窿里穿過,鑽入了被水淹沒大半的底艙里。

    我頭部出水,在黑漆漆的船艙里深深吸了幾口空氣,腦部被熱流和窒息產生的缺氧感覺略有好轉,摸到艙中的貨箱,用盡力氣爬了上去。漆黑的底艙里有幾道潛水手電的光芒晃動,我順著光線依次找到了胖子和Shirley楊兩人,我們三人都像剛從熱鍋里撈出來似的,全身都冒著蒸氣,好在離深澗中的熱泉距離較遠,又有潛水服裹著,才沒被燙傷,但受了一場虛驚,爬上貨箱之後都已上氣不接下氣。

    我一看潛水小組中唯獨還少個古猜,急忙強打精神,把掛在胸前的手電簡扯下來,舉著在底艙的水面上亂照。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無不擔心古猜,唯恐他被水流沖入死角燙成了熱雞蛋。突然發現水面上浮出一個人赤luo的肩膀,肩上文著魚龍海水,正是古猜。我趕緊喊了一聲,和胖子一同伸手把他拽住,像拖死狗一樣把古猜從水中拖了出來,只見他全身脫力,雙眼緊閉,僅有一息尚存。

    我見古猜面無人色,生死不知,焦急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想把他從昏迷中搖醒,胖子抹一把自己臉上的水,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他在水底半天也沒能說話,憋得不輕,也跟著我招呼古猜︰「古猜你要死了你們龍戶獺家可就絕種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要死也得將來到法國娶了媳婦生了娃再死不遲……」

    這時Shirley楊也幾近虛脫,她把呼吸調整了一下,也急忙過來查看古猜的情況,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脈,才放下心來,告訴我和胖子︰「別擔心,他呼吸平穩,並沒有嗆到水,只是全身神經和肌肉緊張過度,又脫了力,沒大礙,先讓他休息一會。」

    我听Shirley楊說古猜沒事,懸上半空的心總算是又落了地,剛才難免有些急糊涂了,跟著坐倒在地。這會兒還不到可以喘息休整的時候,「南龍」縹緲的海氣和行脈,在古風水術中是最復雜難辨的一門,「形勢理氣」皆蘊藏在斷斷續續的混沌虛無之中,今日身陷海眼,方才逐漸明白處境之危險離奇,實為平生前所未有。這深處海底的一片「歸墟」,全憑龍脈中的海氣凝結,保不準懸在上面的海水,在什麼時候就能將鯨腹般的海底洞窟壓垮,到時還會再次產生海陷的災難,既然已經得到了「秦王照骨鏡」,那就一刻都不該在此多耽,就算海水暫時不會倒灌下來,只要船下的這片遺巨石跡塌了,留在三叉戟號的底艙也有危險。

    想到這里,我咬著牙爬起身來,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鄉親們早撤了,糧食也轉移了,我看咱們也趕緊撤。」說著話便招呼胖子抬起古猜,我兩人剛伸出胳膊,就見貨箱下水花翻動,那尾在沉船里便盯上了我們的巨鯊,也被熱涌逼迫在水中兜了個來回,最後竟跟我們前後腳鑽進了底艙,突然間張鰭鼓水,浮水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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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0:22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三十五章 猛鬼出籠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海柳船的底艙比不得先前那艘游輪,艙窄水淺,這條體形巨大的惡鯊一游進來,整個水位都跟著增高來一大截。我彎著腰站在貨箱頂,當時就覺得海水沒過了腳踝,貨箱晃動著就要倒入水中,剛剛疲于奔命,才從險惡的水底廢墟中脫身不久,未得片刻喘息,便要再次面臨生死存亡的殘酷考驗。

    艙底漆黑的水中灰白色影子晃了一晃,一排貨箱被鯊頭撞得轟然倒落水中,胖子最先立足不穩摔了下去,我在貨箱頂上腳底一空,也跟著翻身跌倒。在落水的瞬間,抓起了古猜那柄刮蚌的龍弧利刃,這時正看到Shirley楊在水里拽住古猜,竭力拖著他向後躲避。那巨鯊鰭翅鼓動,鯊體半浮出水面,大口中森然的排排利齒,徑直向她咬了過去。

    我見Shirley楊和古猜所處位置正迎著鯊口,半身陷在水里,腳下踩著倒塌的貨箱,面對狂鯊避無可避,只需鯊頭從水中向前一躍,就能輕易將她二人咬住。此刻我哪還顧得上自己東躲西避,抬手舉刀,狠狠刺向灰背白腹的狂鯊。蛋民頭領刮蚌屠鯨的利刃好生了得,只听「刷」的一聲輕響,龍弧短刃鋒利寬厚的刀頭直戳入鯊脊,如切豆腐一般割出米許長的一條口子,濺得我滿頭滿臉都是鮮血。

    鯊魚被「龍弧」割了一刀,血如泉涌,但傷口雖深,卻不致命,仍然試圖暴起傷人。我見一刀沒能將它宰了,趁著位置順手,又揮刀在鯊魚身上連刺數刀,那邊的胖子也抽刀在鯊魚最柔軟的鯊腹上亂捅。這頭狂鯊也是龍游淺水,活該它倒霉,置身在狹窄的貨艙中,就好比是一艘擱淺了的快船,尚未來得及施展,便已在一陣亂刃中吃了百十來刀,眼看是不能活了。

    百足之蟲,雖死不僵,巨鯊軀體奇大,雖然全身都被刺成了篩子,血流如河,但它兀自甩尾搖頭好一通撲騰,將底艙內的幾個貨箱撞成碎片,最後對準了古猜和Shirley楊奮力一撲,卻撞了個空,轟隆一聲,鯊頭撞破了底艙中的艙板,全身是血的巨鯊滑入水里。肚皮上翻,再也不能動了。

    Shirley楊剛拖著古猜躲過狂鯊出水撲擊,見這巨鯊終于斃在當場,她體力透支,心里稍微一松懈,立刻就有些站立不穩,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倚在被鯊頭撞破的艙壁上喘息。我有些擔心她剛才在混亂中被鯊魚傷到,便舉起手電筒來向她照了照。眼前到處是血,難以分辨是鯊魚的血,還是有人傷了流出來的。

    此時Shirley楊已經說不出話,只對我搖了搖頭表示沒傷到。找見她沒事,長吁了口氣,正要收起手電筒從水中爬出來,卻突然想起一事,這底艙中有道夾板層,里面似乎藏著什麼不能泄露出來的秘密。我先前在海上想要看時,被船老大阮黑要死要活地攔住才算作罷,底艙里隱秘夾層的位置,豈不正是被鯊頭撞破的所在?

    我心中一凜,正要告訴Shirley楊別留在那破了個窟窿的艙壁跟前,可話還沒等說出來,Shirley楊似乎也已經發覺她身後有異,回頭看時,一只沾滿了黑水、仿佛是在腐爛後已經干枯萎縮的手臂,正好從破洞中探了出來,出其不意地搭在了Shirley楊肩上,只听隱秘的夾艙里忽然傳出幾個人嘀嘀咕咕的說話聲。

    底艙被水泡了將近三分之二,艙中又到處都是我們無法帶走的裝備和補給物資,人入貨艙,如果不伏在貨箱頂上,便只能在水中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行動極為不便。此時見夾艙的破洞中落出一只黑手,那手干枯得幾乎就剩下骨頭了,一動就往外冒著一股股黑水,搭在了Shirley場未及卸掉的潛水攜行袋上。底艙夾層內像是有幾個人嘀咕著在說話,在漆黑的船艙中听到那些聲音,沒辦法不令人毛骨悚然。

    我用潛水手電筒照個正著,水下的照明設備本身不適合無水環境,但還能湊合著有個亮,就在昏暗不清的光束中,我大叫一聲︰「小心!」卻發現為時已晚,趕緊和胖子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著水趕將上去。

    這時Shirley楊肩頭像是被一只怪手鉤住,她急于脫身閃開,不料這層艙板被鯊魚撞得破損嚴重,腳在地上一撐,反倒撞在了一只陷在底艙的貨箱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自然而然地向後縮去,正好卡在了夾層的窟窿里。眼看要跌進夾艙,她應變奇快,反手就將潛水刀釘在艙壁上,立刻將身體向後的勢頭阻了下來,她再想要起身擺脫,但夾艙里又伸出另一只滿是黑色腐液的人手,搭住了她另一邊的胳膊。事出突然,她不免吃了一驚,身上的各種裝備反倒在艙壁破損處掛得更緊了,如此一來,她在艙壁前如履薄郭,再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動作,可身體還是一點點陷人艙壁後的夾層。

    我看到Shirley楊身邊的古猜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正懵頭懵腦地不知發生了些什麼,急忙對他大喊,讓他快幫Shirley楊解圍,邊喊邊在水中連滾帶爬地向他們靠攏過去。古猜听到我的喊聲,回頭一看身側,才明白過來幾分,以為艙壁中有僵尸要把Shirley楊拖走,他在陸地上遠不比在水下靈活慓悍,手中又赤著拳頭沒有家伙,情急之下,竟然張口去咬掛住Shirley楊的怪手。

    古猜連咬帶扯,Shirley楊趁勢起身,用潛水刀割斷了身上的潛水繩和攜行袋。可古猜卻用力過猛,一條腿陷進了夾艙里,似乎里面有種力量在拽他,一時被纏在艙壁脫身不開。此時我和胖子趕到近前,胖子一邊抱住古猜往外拽,一邊對我叫道︰「這船艙夾層里怎麼會有粽子?是不是以前阮黑當蛋民活不下去了,在船上謀財害命,做過板刀面和餛飩的買賣,將死人藏在船里了,現在可好,人家詐尸了要爬出來討還血債,卻讓咱們給趕上了。」

    我心想在海上處理個死尸,直接丟到海里喂魚也就是了,根本犯不上把尸體藏在底艙的夾層里,這艘海柳船里邊怕是有什麼別的東西,也未必就是僵尸,而且就沖阮黑等蛋民對海事迷信虔誠的那一套,我就敢斷言他絕不敢在船里藏死人,先甭管是什麼,拽出來看看再說。

    我和胖子胡亂猜測,手底下也絲毫沒閑著,與Shirley楊上前動手相助古猜脫身。將他扯開後,夾艙窟窿中便沒了任何動靜,船下深水處沸涌而出的暗流消失,底艙水位也隨即降低了許多。我讓Shirley楊把手電筒和一切能發光的設備集中起來,都對準夾艙,然後用手里握的龍弧短刀在艙板上一陣切割,頃刻就把整塊夾艙的擋板都撬了開來。底艙的這段夾層非常窄小,里面僅有不到半米寬的空間,擋板一掉,就見得夾層里黑漆漆的一團事物,表面粗糙不堪,滿是大小不一的蝕孔,原來是一大片生在古海柳化石上的海石花。

    海石花上倚著一具白花花的人骨,身上沒有一個布絲,八成早已爛沒了。這副白骨骷髏裹在海石花里一動不動,順著身體骨骼關節和頭骨上的眼窩鼻孔,不停地往下滴著黑水。這些濃黑的液體,就像是古墓棺槨中的積液,不過無臭無味,似乎都是從海石花中流淌出來的,積到艙底後,又慢慢滲入海柳之中。

    黑色的海石花上,爬進爬出的有數十條半像魚、半像蝦的生物,上半部分像是魚,有鱗和鰭,魚頭圓滾滾的十分光滑,下半部分則像蝦,有甲殼和螯,它們似乎在海石花里安了家,不時去舔死人骨頭上的黑水,  哈哈吸吮著,顯得十分貪婪,被手電筒的光束一照,就紛紛掉在地上,以頭撞擊艙板,發出「咚咚咚」的磕頭聲,又像是廟里和尚們敲的木魚,口中咯咯有聲,就像念咒念經一樣,不知在叨咕什麼。

    我和Shirley楊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這夾艙里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在各種手電筒的光束下,那片海石花中突然有片陰影動了起來。我們四人都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只見海石花叢中,有一片人形陰影如在水波倒影中微微顫動,仿佛呼之欲出。

    我心想︰「三叉戟號被英國人收購改裝開始,阮黑便一直在船上幫忙,古猜跟了船老大阮黑那麼多年,也許知道這像海石花一樣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可看了古猜一眼,他顯然茫然不知,臉上還有幾分驚慌的神色,以為海石花中會有幽靈爬出來,指著那夾艙對我說︰「鬼……鬼呀……」

    我抬手按住他的嘴,別他媽胡說八道,難道不知道有些東西不經念叨?你說得越多,就算本來沒鬼,早晚也變有鬼了。航海行船的門道只比盜墓的多,不比盜墓的少,也許夾艙里藏著的海石花,以及這些會磕頭的怪魚,是某種秘密供在船上的神龕。船老大確實會經常在船上擺些亂七八糟,只有他們自己認為吉利的東西,不過為什麼在海上既不能談起,也不能用眼楮去看呢?改裝海柳船的那批英國探險家之死,當真和夾艙里的東西有關嗎?

    Shirley楊說︰「咱們都不識得這些東西,可剛才這骷髏似乎拽住了古猜的腿,現在卻又不動了,海石花里模糊不清的人影不知又有什麼古怪,我看凡事皆需小心才好,如今已經棄船,還是別再理會這暗藏的夾艙了,盡快離開為好。」

    我對Shirley楊說︰「咱倆又想到一塊去了,我也覺得這海石花不太對勁,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上面取些炸藥來,將它徹底炸毀,以後就眼不見為淨了,省得我還要老惦記著它,走哪都放不下。」說罷我拽著古猜,就想帶眾人走上甲板,會合留在上面的明叔和多玲,等拿了炸藥再來炸了這古怪無比的海石花。

    不等我們轉身離開,夾艙里如同磕頭念經般的怪魚,卻突然停了下來,魚口張合,吐出一粒粒烏沉沉的珠子,雖只有指甲蓋大小,但漆黑 亮,用手電簡照上去,頓時泛出一團罕見的異樣光暈,我心中驚呼一聲︰「黑的!」

    南海中晶瑩璀璨的月光明珠價值不凡,都是螺蚌受陰精月華所感,由珠囊中不斷分泌出珍珠質,才由無質化有質,孕出海中精魄凝聚而成的奇珍。其中應月而生者,有銀、白、淡黃、粉紅之別,尤其以光華皎潔勝月,燈滅後可光照百步者為最上品,但是比這種月光明珠更勝一籌的,是海中最為罕見的「黑珍珠」。誰也沒想到以海石花和人骨為巢的怪魚,會口吐黑珍珠,不由得都停下了腳步。

    不過別說是我和胖子這伙極少出海的摸金校尉,就算蛋民龍戶,也沒幾個真正有幸見識過黑珍珠,只听明叔說起過,黑珍珠在蛋民口中稱「烏璆①」,是可遇不可尋的海底異寶。可我覺得十分奇怪,世上生物,很多都有內丹與結石,比如牛黃、狗寶、驢石,我和胖子就親眼見過老黃鼠狼尸體中有紅色肉瘤般的內丹,都是有意或無意中吞吐日月精華而生,但這些東西都不如海中老螺老蚌的月光明珠。

    大海大湖中的魚活得年頭久了,也能對月戲珠,不過「烏璆」神物,非是魚龍之類所能憑空化出,唯有一種非常特殊的老蚌才會孕出此物,但要說眼前這些魚珠不是「烏璆」,又會是什麼?

    胖子緊盯著艙板上的黑珍珠,使勁揉了揉眼楮,喜道︰「胡司令,我記得咱倆當初窮的時候,就他媽跟白毛女在深山里盼解放似的天天望眼欲穿,不盼別的,就盼著能摸著狗頭金發得一筆橫財。這回出海真不知燒對了哪炷高香,剛弄到身南洋佛爺的行頭,這些小黑寶貝兒又自己趕著送上門來了,不是富貴不逼人,咱還客氣什麼……」說著他就伸手去撿「烏璆」,撿一顆就念叨一樣,「胖爺在太平洋開的游艇……這是加州的別墅……這個嘛……是他媽胖爺在美國的小妹子……」

    看到胖子那副掉進了錢眼兒里的樣子,我心中一動,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凝神回憶,我是想到了死去的阮黑,蛋人那種貪婪忘死的本性——也許說是貪婪並不恰當,而應該說是一種習慣或是約定俗成的規則。在他們歷來的傳統中,凡是遇到龍穴,必定都是采到盡為止的「死采」,從來沒有留下一些的觀念,屬于見蛋不要命的亡命徒,既然如此,那老蛋民阮黑,為何不取了這底艙里暗藏的烏璆?除非……

    正念及此處,剛要在腦子里轉過這個彎來,Shirley楊卻先我一步想到了,她急道︰「胖子快別拿了,這些東西恐怕不是海底的烏璆!」但胖子並不在乎,仍然把剩下的幾粒黑珍珠都撿了起來。

    這時古猜指著被撬開的秘艙夾層︰「胡大哥,有鬼,你信我,真的有鬼呀……」他的中國話發音並不像阮黑那麼清晰準確,會的語句也不太多,有些想說的話常常表達不出來,急得只是跺腳,翻過來調過去去的直說有鬼。

    我只顧看著胖子,防止他忙著撿青頭時會出什麼意外,隨口應付古猜說︰「我信你個蛋,就會胡說八道,有什麼鬼?海里只有蛋沒有鬼,我真想不起來上次見鬼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可蛋炒飯也當真有年頭沒吃過了……」雖然說話沒走腦子,但在反射神經的作用下,我還是和Shirley楊順著他的手望了一眼。海石花叢中那團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已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清晰起來,五官輪廓均已顯現,但如同水中倒影,辨不清是男是女。那鬼影似乎是片深黑色的海水,在固體的海石花和海柳之間飄忽不定,突然流進了那堆死人骨頭中,骷髏頭深陷的眼窩里隨即淌出黑水,像是頭骨里涌出兩行漆黑的淚水,冤魂慟哭。我似乎感覺到整艘海柳船都已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看來形勢不妙,從底艙破了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注定了無路可逃,立刻便要重蹈那伙英國人全軍覆沒的覆轍。

    海柳船是艘文物般的古船,據說後來還一度被海匪使用過,船體雖然經過數次大修和改裝,但主體結構仍是最早的那些海柳,一直沿用至今,前兩年由英國人收購並進行改裝,此船在珊瑚廟島的一段時期里,蛋民阮黑和當地幾名漁民,被雇來專門對海柳船進行維護保養,並參與了改裝作業。

    (注︰璆,音qi ,古指美玉。龍穴,指有蚌珠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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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三十六章 死水不藏龍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英國打撈隊花了很大的心血改裝海柳船,意圖進入珊瑚螺旋海域撈青頭,誰料到尚未出師,就全部死在了海柳船的底艙里。珊瑚廟島的島民們對此事諱莫如深,包括黑市商人掰武在內的大多數島民,都不知道此事的詳情,只有阮黑似乎知道一些底細,可現在他已經死了,我們不可能從他嘴里再得到什麼訊息。一旦遇到了藏在底艙里致人死命的東西,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可到海里撈青頭是何等險惡的營生?怕什麼偏就來什麼,鯊頭撞開了隱秘的艙板夾層,一股毫無生氣的黑水,從艙中死人頭骨的眼離里流了出來。我忙把蹲在地上的胖子拽起來,急忙向後退了幾步。

    此時水位減退,艙底的水面僅過腳面,可一走動起來,還是要「嘩啦嘩啦」地淌著水,而且歸墟中的水位並不穩定,時起時落毫無規律。我見勢頭不對,若是留在底艙里,多半會和那伙英國人一樣死得不明不白。英國打撈隊中,有不少探險和航海打撈方面的專家,他們的經驗之豐富,裝備之精良,尚且在此丟掉了性命,想來定是事發突然,猝不及防。

    我和胖子等人連退了數步,只見海石花中的陰影化作黑水流出,我們身上裝備的幾盞潛水手電,以及身前的防水燈口同時閃了幾閃,燈光似乎受到了干擾,忽明忽暗,發出一陣「刺啦刺啦」的短促響聲。不同于強光探照燈,潛水手電的電池供電最大電壓規格只有「3.8V0.5A」,實難想象石英燈泡里會發出這種動靜。

    手電筒的光束時亮時暗,晃得人雙眼發花。見黑暗的底艙中光影恍惚,我急忙在手電筒的燈頭上拍了幾下,光束才得以穩定下來,但是燈口里的石英燈泡似乎損耗過度,照出來的光亮比先前暗了許多。

    底艙內光線微弱,我感覺腳底下的水中生出一陣陣寒意,似乎躲在船艙里的東西遁在水中,隨時都會像水鬼扯人腿腳一般,伸出鬼手拽住我的腳踝。也許是由于昏暗中看不清楚,這種感覺竟然越來越強烈。對于「水」的恐俱一時難以抑制。

    我和胖子四人都戰戰兢兢,接連退了幾步,後背已經頂到了堆起來的一排貨箱,再也無路可退了。古猜有些怕鬼,自是慌了手腳,想要奪路而逃。我趕緊將他扯住︰「別妄動。」黑燈瞎火的能往哪跑?現在既然撞上了,倘若底艙里當真藏匿著什麼猛鬼凶靈,在此處如果沒個了斷,就算逃離這三叉戟號也會被繼續糾纏,像喪家之犬、漏網之魚般亂逃亂闖,必定糊里糊涂地平白送掉性命。

    其實在目前的處境里,我對是逃是留難以判斷,只是抱定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基本原理,在未確定能否安全逃出底艙之前,不能輕易拿眾人的性命冒險。手電筒的光線太暗了,在不見天日的底艙中已難有作為,不能再指望它們了。我在潛水包里一摸,拿出僅剩的一枚磷光筒。

    自打做了摸金校尉,出于職業習慣,我對照明器具非常依賴,唯恐帶得不夠。磷光筒里全是白磷,在水下可以用來照明,光線強烈遠超熒光,所以在水上的環境中並不適用。手電筒壞掉後,我急于取些光亮,只好把磷光筒取出,拉動套環,扔進了底艙幾厘米深的水里。

    白磷在水中立刻皆出刺眼炫目的亮光,雖有艙底的水質阻隔,我仍是覺得眼前一陣刺痛,在使人頭腦發脹的慘白光亮中,只見海石花中流出的黑水,正在自聚成一片近似人形的鬼影,黑水浮動正好阻住了通往上層船艙的去路,有幾條以頭撞擊艙板的怪魚,被艙底黑水卷住,在無聲無息之間,伏地而死。

    頃刻間幾條磕頭如搗蒜的怪魚,就僅剩下遍地零亂的死魚,這些怪魚離開了水也並未斃命,但被那股黑水一觸,都死得好生突兀,底艙里頓時靜了下來,鬼影般的一片黑水,如同在水中浮著的一塊黑布,飄過倒在艙底的白鯊尸體,不聲不響地朝我們浮了過來。

    我見黑水從露出水面的鯊魚尸體上躥過,暗叫一聲不妙,它要是僅能存在于水里,我們尚有生機,可它既然能脫水而出,附著艙板死魚移動,我們又能到哪里躲避?四人只得發一聲喊,趕緊向外散開躲閃,白色的磷光中,黑漆漆的一片污水忽地從艙壁上立起來,飄上了頂棚,船體內所有用海柳結構的部分,都向外滲著污血般的黑水。

    胖子躍到存儲給養的木板貨箱上,對我叫道︰「胡司令。快取銅鏡照它!」我東躲西閃也爬上了一處木箱,听到胖子的喊聲,伸手摸了摸裝有秦王照骨鏡的潛水攜行袋,冰冷堅硬的銅鏡就在其中,可從海石花里流出來的這股黑水非比尋常,銅鏡僅能壓尸,如何能夠對付這股幽靈般的死水?

    我見黑水涌上了天花板,門前閃出了空隙,便對Shirley楊一指艙門,讓她趁這機會趕緊帶古猜出去,我和胖子先想辦法在這拖延片刻,Shirley楊不是那種喜歡較真的人,她應該明白底艙地形狹窄,都留在下面非但施展不開,反而容易受到地形限制出現意外,于是立刻捉了古猜的手臂,拉住他跑向艙門。

    頂上的黑水竟似有知有覺,感知到Shirley楊和古猜想要逃脫,在艙板上飄過,猶如一面被狂風吹起的黑旗,徑直從上落下。Shirley楊見勢不好,拖著古猜打個轉折,淌起一片片水花閃向底艙內側,這樣一來,剛剛散開的四人,反倒又被逼到了貨艙的一側。

    身邊都是堆積的貨箱,地下是條巨鯊的尸體,想從艙底的窟窿中跳入水里,就等于是自己去喂鯊魚,無外乎是換種死法。那團黑影似乎無形無質,在艙中動如鬼魅,磷光中只覺得眼前一黑,鬼影就飄到了眼前。我知道任誰一踫上這片陰影,立刻就會心髒停止跳動當場死亡,但已無退路,也沒什麼東西能夠抵擋。

    死到臨頭,我心中也不免有幾分俱意,覺得後背都涼了,不過隨即發覺不對,不是因為失去了生機,而被嚇得心底生寒。我後背靠著的地方冷冰冰好大一片石壁,這股寒意都是來自身後,在我印象中,海柳船內並沒有這麼陰森寒冷的東西,顧不上回頭,只用手一摸,立時醒悟了過來,沒進珊瑚螺旋之前,在海中打撈起一口漂浮的石槨,內中套藏的石棺保存完好如新,材質是罕見的石鏡。

    石鏡是海底古木化而為石,層面光滑如鏡,又得海底陰氣,被海潮沖擊千年萬載,石中形成層層疊疊、綿延起伏的波紋,紋愈密質愈堅。青烏風水的分支淮南萬畢術中,曾明確提及石能鎮鬼之說,老院落舊宅子里進門都有影壁牆,一是擋住家財不漏,二是防鬼入宅。最早的影壁中皆是青石磚,後來才逐漸使用窯磚,懂得安宅之道的人家,仍是要在牆下埋石,這便是取以石鎮鬼擋煞之理。

    人急了造反,狗急了跳牆,辦法和活路都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給硬逼出來的。這個念頭在我腦中閃現,都說摸金校尉的命是盜墓手藝人里最硬的,若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身後的石鏡古棺便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石棺放在船艙里,始終用來保存容易腐爛變質的物品,隨著在珊瑚螺旋中大量物資的消耗使用,現在只剩一具空棺,石蓋落在一旁。我看水中漂來的黑色鬼影已逼到近前,連忙同胖子兩人以手搭梯,讓Shirley楊和古猜攀上側面捆扎在一起的貨箱上。

    黑影般的黑水飄飄忽忽來得好快,轉瞬間就到了腳下,陰森森的寒意涌動。我一扯胖子,二人抬腳跨進了石棺,那片黑水附著棺壁立起,流入了棺內。我和胖子罵了一聲︰「狗娘養的來得好快……」急忙抽身跨過黑水,從石鏡古棺里跳了出來。艙底的磷光照不進石棺,本就陰冷的棺材中,更是陰氣大盛黑潮涌動。

    我知道這片黑水若真是附在海柳船上的厲鬼,只要蓋上棺蓋,它就永遠別想出來,當下哪敢遲疑,不等黑水再從棺中涌出,就抬起棺蓋扣了上去,然後翻身坐了上去壓住。石棺合扣,猶如堅甲環抱,無隙可透,只听石棺里水聲呼嘯,如海水翻滾巨浪怒濤,良久方才平復。

    再看四壁海柳中淌出的黑水已竭,那些堅硬的萬年海柳,似乎失去了精氣,瞬間都化為了接近腐爛的朽木,這艘屢建奇功的海柳船算是徹底報廢了。但眾人死中得活,都覺得十分僥幸,要是先前沒在海中撈到這具古棺,又或是未曾將它放在底艙,今日怕是要和英國打撈隊一樣,不明不白地交代到此地了,不過夾艙里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是鬼是物,尚且無從知曉。

    見到Shirley楊從貨箱上下來,我就讓她先帶古猜上去,然後我招呼胖子找了幾根捆扎貨物的粗繩。這些繩子都是黃藤、絲棕、人發混合而成,在水中泡多少年也斷不了,用它在石棺上縱橫捆了幾十遭,打了七八個死結。此時整艘船體海柳都快散架了,船體發出咯吱吱的聲響。看樣子很快就會從擱淺的石柱上散落入水,石棺也會隨之沉入歸墟。

    我摸了摸包里裝的秦王照骨鏡,對胖子一招手,我們便在搖搖欲墜的船艙里爬上甲板。水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平靜如初,Shirley楊會合了明叔後,已經放下兩艘小艇,明叔和古猜、多鈴合乘了一艘,用白布所裹的阮黑尸體也在其中,我同胖子跳進Shirley楊所在的另一艘救生艇里。

    剛踏上橡皮艇,身後的三叉戟號就內外離心,船體變得支離破碎,船上的事物,嘩啦嘩啦地紛紛掉進水里,片刻間水面上便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碎片。眾人默默無言,注視著海柳船散碎沉沒,想到這艘曾經陪伴我們在海上出生入死,穿越了驚濤駭浪的船只,就此將消失在歸墟之海中不復存在,念及此處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明叔已從Shirley楊口中得知了我們在沉船中撈回秦王照骨鏡的簡要經過,可看到座船殘骸逐漸沉入水底,他的臉色顯得很是難看︰「還指望能找些東西把船修好……可現在連海柳船也沒了,就剩兩艘小艇,咱們身處茫茫大海之中。方圓幾百海里內根本沒有陸地的蹤影,如何能回珊瑚廟島?」

    Shirley楊說︰「迷失在這片藏在海眼下的混沌之海里,才是眼前最大的麻煩,只有設法回到珊瑚螺旋的真正海面上,才有可能在海上尋求救援,老胡你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看了看四周,只見海氣蒙蒙,頭頂上陰火在岩層中時隱時現,如同星空倒懸,身處小艇漂浮在海上,真如舟行天際,眺目極望,也看不見這片歸墟之水的邊際,東西南北似乎全都一樣,真不知何方才是渡處。

    听到Shirley楊問我,我只有咧嘴苦笑︰「這地方真夠大,咱要是有只腳踏船就好了,憑兩膀子傻力氣想把救生艇劃出去可是痴人說夢。」其實我所說的也是實情,眼下如何憑救生艇從海上逃生,以及如何從這混沌無邊的歸墟之海返回真正的海面,如何長時間持續地用艇上木槳劃水才是首要問題,而且這小艇如何經得住時有時無的海涌?誰又知道海中還有沒有吞舟之魚?

    明叔听我這麼一說,更增憂慮︰「什麼歸墟去虛?佛經上說弱水三千,非死難渡。咱們定是掉入弱水中了。弱水就是死水,不會有出口生門,誰也別想活著回去了,可憐我那乖女兒阿香,被你們拐去了美國,今後誰還能去照顧她?」

    我對明叔說︰「弱水那就是個比喻,世上哪會真有弱水?你們都別愁眉苦臉,摸金校尉除了摸金之外,最拿手的就是一個‘望’字,青烏堪輿之術專門分析拆解地理地脈。海眼是南龍海氣凝結的所在,風水中說

    死水不藏龍,此地龍火海氣之盛天下無雙,要是死水,就不會有這般規摸的龍氣。所以依我之見,歸墟底下肯定是活水。不過這是一片令人難以捉摸的伏流,水底除了大量船體殘骸和古建築遺跡,還有涌動熱泉沸水的深澗峽谷。珊瑚螺旋海域底下應該有大量的地熱淡水資源,否則海水含鹽量過高,也就不會有那些藏蛋的老螺巨蚌生存之所了。如果能設法摸清水脈流向,或許可以從迷宮般的珊瑚礁里潛水返回海面。不過咱們不能亂闖亂撞,現在先去從水中露出的古城安葬阮黑,稍事休整後,再從長計議。相形度勢,尋找進退之路,本就是摸金校尉的拿手好戲,我這半套《十六字明陽風水秘術》,可不是天橋的把式——中著不中用。」

    我拿摸金校尉的秘術唬人,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個準譜,可明叔雖是在南洋跑船發家,祖上也是在南方背尸翻窨子的盜墓賊,他也經常倒賣值錢的干尸,像什麼西域的王子、沙漠里的大將軍、樓蘭的公主、天山的香尸,以及秦尸漢俑木乃伊……就沒有他沒倒騰過的,當然干尸的「名頭」多半是他自己胡亂安上的,自認為也算是半個倒斗的手藝人。在普通盜墓賊眼中,摸金校尉是這行當里的元良,有通天的本事,所以一提此事,明叔還真就覺得安心了不少,目標既然確定下來,眾人便分別抄起船槳,將兩艘小艇在水面上劃動,緩緩駛向遠處。

    胖子一邊劃船,一邊看著自己從沉船里撈上來的金表,那金表被天上月光般的龍火礦脈一映,更是金光燦爛,胖子看了半天沒認出是什麼牌子,就舉著讓Shirley楊鑒定鑒定,是不是歐米伽。

    我一看那塊金表,當即想起在瑪麗仙奴號中,曾在一面破碎的鏡子里,看到古猜背後趴著個截金表的大胡子,那是船長的幽靈。當時水底情況混亂,除我之外,其余的人都沒發現,只不過此後古猜並沒什麼異常,我也就暫且將這件事放在了腦後,想到此處,忍不住偷眼去看古猜。

    古猜身上受了些輕傷,他師姐多鈴已幫他做了應急處理,此時他雖然疲憊,但憑著一股蠻性和韌勁兒,仍堅持幫著劃船。

    我看他時,古猜正不住回頭望著身後水面,我見他行為反常,立刻問他回頭在看什麼,古猜听到我的話,瞪著眼楮答道︰「鬼啊,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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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三十七章 海和尚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我急忙回頭望了望平靜的水面,只有海涌幅度漸大,兩艘小艇隨著潮涌忽起忽落,卻沒別的異常現象,便對古猜說︰「不是讓你小子別再提鬼嗎?又不長記性。山高必藏怪,林深易有精,到了這種地方別亂說話。」說完我要過Shirley楊隨身帶的一面小鏡子,偷偷舉起來去照古猜,但鏡子太小,加上兩艇在水面行駛起伏不定,又哪里看得清鏡中倒影。

    多鈴擔心古猜,問道︰「師弟,你怎地總是提鬼?」古猜同他師姐說了幾句珊瑚廟島的土語,明叔在南洋日久,能听懂不少,他听後轉告我們,原來古猜說的是海柳船底艙之事。

    海柳船是以海柳為主要材料打造而成,從古到今,都沒有幾艘這樣的船,以前連明叔都從沒見過。海柳非木,但性屬極陰,故此佔個「柳」字。柳在古代被視為「五鬼之首」,據說用柳樹葉碾汁,擦在眼皮上,在夜里就能夠見鬼,它是與槐樹等並列的五種性陰之樹。

    古時墓葬講究有封有樹,封是指封土,樹便是五鬼樹的任意一種,像槐樹柳樹都不適宜種在陽宅的院子里,因為它們是名副其實的陰宅樹,民諺有言「住家院中,莫種五鬼」,正是此意。

    無論是摸金校尉還是蛋民,都知道一個共通的道理︰「名之為名,必有其因。」即便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這種最平常普通不過的人名稱呼,也都是根據排行、姓氏、特征而產生的。「海柳」這個稱謂,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它除了形狀似柳,更是具有柳樹的納陰之性。傳說被海水淹死之人就是海鬼,海鬼們往往都會聚在海柳上,隨著月光出沒海面,年深日久,海柳中就凝聚著一團鬼氣,觸到這股鬼氣的活人,立刻就會為陰寒所感而亡。

    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千年海柳里,就是存在這麼一種無形無質的陰氣,就像有些蚌殼里,會天然生出惟妙惟肖的佛像。海柳中的陰氣也多成人形,用海柳造船航海,能穿波破浪深入外洋遠海,即使遇上了驚濤狂瀾,只要船上的某部分使用了千年海柳,往往能化險為夷,完全是依靠海柳中的海鬼陰氣。不過海上的忌諱就是多,海柳船中必有一個秘艙,供奉海鬼。有這麼一種迷信的說法,誰在海柳船上談起海鬼,誰就會死于非命。

    供養海鬼的秘艙里,大多會放海石花,並鎖以海匪尸骨。因為海柳船開到海上,船體中的海柳便會陰氣涌動,船員多會莫名其妙地不斷死亡,只有海石花能吸收這股鬼氣。海石花附近常有一種半魚半蝦的「海和尚」,這種魚離水也能生存,是種兩棲生物,被人捕到就叩頭求饒,口中咕咕有聲,似是在念「阿彌陀佛」。它平時專舔海石花吸收陰氣後化出的黑水,迷信的船員們認為那些黑水,是海柳中幽靈的怨氣。「海和尚」是海里的菩薩魚,魚頭里有「黑舍利「,它們在船上念佛能夠超度亡靈,所以有漁民撈到「海和尚」就會立刻放生,絕沒有任何漁民敢去吃這種魚。

    而海匪的尸骨,也是海柳船上不能少的鎮船之物,它可以震懾海柳中的亡靈。在南洋,這種詭異的奇風異俗數不勝數。如今海柳船幾乎已在世上絕跡了,諸如此類匪夷所思的禁忌不能盡信,也不可不信。那伙英國打撈隊,偏不信這分邪,打算捉幾只「海和尚」出來做標本,結果犯了忌,被海柳中的陰氣所侵,平白斷送了大好性命。

    明叔風聞過一些,不提真就忘了,而且只知道個大概,卻從沒親自見過,這時古猜把阮黑以前告訴過他的一些事講出來,眾人方才知道一二。古猜對此深信不疑,他始終認為師父阮黑死後,鬼魂附在了底艙的海柳中,當時雖是又驚又怕,但現在離船而去,又不免依依不舍,不住回頭張望,想看看水里的海鬼中是否有師父阮黑。

    說到此處,多鈴和古猜又一齊落下淚來,二人放下木槳抬手抹淚,他們的那艘小艇頓時慢了下來,我趁機又用鏡子去照古猜的背影,正要細看,手里的鏡子卻被Shirley楊拿了回去,她低聲對我說︰「你又要搞什麼鬼?好端端的用鏡子對他們亂照什麼?」

    我把在沉船里看見船長幽靈的事情說給她听,Shirley楊說︰「你剛還在責怪古猜總是提鬼犯忌,現在卻好,說一樣做一樣,里外兩邊的話那被你給說盡了。」

    我對Shirley楊說︰「咱們的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如今迷走在混沌一片的歸墟里,在這曲折的道路上,不得不事事小心謹慎,誰能真正證明世上有鬼還是沒鬼?萬一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纏上了古猜,你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不過真等出事就晚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我就覺得古猜在水底時不太對勁,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Shirley楊搖頭說︰「我看多鈴和古猜這姐弟兩個都是淳樸之輩,在瑪麗仙奴號上也沒發覺古猜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我知道你要對咱們這伙人在海上前途未卜的命運擔心,但你也別給自己增添太大的壓力。我在船長室中見到有一幅船長本人的畫像,正是絡腮胡子,戴著金表的手上拿了個煙斗,那間船艙非常狹窄,咱們帶了許多潛水照明設備,水波下光影交錯折射,也許你在鏡中看到的,只是反射在上面的畫像。」

    我聞言目瞪口呆,難道確實是我眼花看錯了?在水下漆黑、缺氧和高壓的復雜環境中,加上潛水照明設備的晃動,這也是說不準的事,也許鏡中鬼影是一時錯覺,可隨即一想,我們潛水去打撈秦王照骨鏡的過程中,發生了太多難以理解之事,難道所有的事情都屬于正常範疇?身上攜帶的驅鯊劑為什麼會在水底同時失效化去?為什麼那些惡鯊瘋了似的追咬咱們不放?一日縱敵,萬事之患,如今打撈隊已經失去了一名成員,要想把幸存者都帶回去,怎可對這些怪事視而不見?欺山莫欺水,大海從古到今吞沒了多少生靈,海底的死鬼可絕不比陸地上來得少,而且海里的事太難說了,比深山老林不知要復雜多少倍。咱們摸金校尉常自吹自擂,說人是非常之人,遇到的事都是非常之事,閱歷見聞都不是常人能及,可擱到海上,咱也差不多是倆眼一抹黑,甚至還不如明叔,這就叫隔行如隔山。

    Shirley楊原想安慰我幾句,可被我這麼一說,也不得不秀眉微蹙,對剛才潛水撈青頭的那次行動,她也在心中存了許多疑間,暫時卻又沒有任何頭緒,一面劃動手中木槳,一面望著海水出神不語。

    這時胖子對我們說︰「你們倆真夠沒追求的,別自己眼自己過不去了,我看大海啊故鄉,真就跟歌里唱的似的。咱們蛋民海邊出生,海里成長,大海就像咱的老娘一樣,對咱們慷慨無私,讓咱這回撈得盆滿缽滿,等養足了力氣,趁海眼有水的時候,直接游出去不就結了,還管他媽那麼多干什麼。再說你們倆光顧著說悄悄話了,港農老賊那邊可也沒閑著。」

    胖子示意我注意明叔的動靜,我們把救生艇向明叔三人所在的艇旁靠了過去,只听明叔正在安慰多鈴和古猜,聲稱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兩個孩子,勸他們二人別去法國尋親了,干脆拜自己為師,並吹噓道︰「為什麼都稱我為明叔呢?因為你阿叔我就是光明,在南洋誰都知道,只要是跟住明叔的人,將永遠不會墜人黑暗之中……」

    我立刻和胖子給明叔吹口哨起哄︰「您快趕緊地歇了吧,你是什麼鳥變的我們還不清楚嗎?不就是一破了產的海陸兩棲投機分子嗎?什麼時候拿自己當聖人了?臉皮簡直比城牆拐角還要厚上三寸。」

    就算沒有阮黑臨死前的托付,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古猜和多鈴往明叔這大火坑里跳,在找到多鈴的生父之後,她應該能獲得一份真正屬于她自己的生活;而古猜只有十五六歲,他的前途應該更為廣闊,他現在可不像我和胖子十六七那會兒了,我們那時候對前途沒有選擇的余地。當年有句話是「不問德智體,只問行老幾。要不問行老幾,肯定是問五十幾」。這是說年輕人的出路是上山下鄉,家里兄弟姐妹多的,老大留,老二走,老三留,老四走,所以插隊的都問行老幾。另外留城的待業青年,可以頂替父輩的工作崗位,前提條件是先看父親五十幾歲,所以說我們這撥人在三十歲之前,對自己的命運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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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1:32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三十八章 銅殿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古猜不僅可以選擇去法國跟他師姐在一起,也可以由Shirley楊安排他去美國上學,或者干脆留在珊瑚廟島跟掰武學些生意經,何苦再跟老賊明叔學那套拿不上台面的手藝,去做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玩命勾當。

    我很清楚明叔只不過是看中了古猜龍戶的身份,古猜那身透海陣,恐怕已是後無來者的絕跡。此刻雖然被我和胖子戳穿,但明叔也不敢因小失大得罪我們,只好忍了這口惡氣,心有不甘地盯著古猜後背去看。他並不知道古猜在水底遭到鯊魚攻擊,仍認為這透海陣的文身,是古時民的不傳之秘,恨不能自己身上也有這套陣圖,然後入海采蛋,搏擊龍觸,探取龍含,無往而不利。

    救生艇已經在水上漂了多時,眼看距離浮出海中的古城越來越近,我暫時不再去分心理會明叔,和Shirley楊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還不知在這片保存完好的海底古跡中會遇到什麼危險,一邊劃船前進,一邊讓胖子準備防身武器和照明器材。

    就在這時候,明叔似乎在古猜背上發現了什麼,在小艇上指著那片文身對我們叫道︰「他……他們人中龍戶獺家的祖宗,大概都是從這海眼里逃出去的,這細佬背上透海文身的圖案里……有……有前面這座山!」

    明叔在小艇上發現古猜的文身有異,龍戶的透海圖中,竟然有歸墟海中的山峰,驚訝之情見于顏色,他急忙把這一信息告訴給眾人。

    混沌茫茫的水面浪涌鼓動,我听說文身中竟描繪著海眼里的情形,只好舉槳停劃,讓眾人將兩艘小艇靠近,以繩索連接固定。明叔迫不及待地對我說︰「人是先秦時期的海上蠻子,龍戶獺家的文身圖案就是從人祖宗身上流傳至今,珊瑚螺旋下的歸墟恐怕就是他們祖宗的老巢。你們快來瞧瞧,蛋仔的文身能不能幫咱們找到路逃出去?」

    我們借著頭上龍火岩層里的光亮,定楮去看古猜的後背,人文得周身魚龍海浪,其意乃以鱗族自居,在海中刮蚌采珠時,能夠不遭物害,俗稱「透海」。文身都是些鯨鯢鮫魚在風浪中追逐火珠的場面,其文身使用的針法和秘藥,歷來不肯外傳。而且不同于成年人文身,民都是從十歲起就繡面文身,繡上透海陣,就表示這個孩子已經是龍戶或是獺家了,可以獨自下海探取龍含。隨著年齡增加,龍戶的一身花繡,不但紋理越來越清晰繁雜,顏色也變得更加鮮艷奪目,待得文身圖案隨著年華老去而轉為模糊暗淡,龍戶就不能再次下海謀生了。

    我曾經特別留意過古猜背後的紋刺,但此時再看,竟比先前多出了許多變化,魚龍鱗族追海逐波的花繡中,還有另一層模模糊糊的圖案,將目光牢牢盯住,凝視良久,才看出有座浮出海面的山峰。那山中空,圍著一根斜倒的巨柱,柱下壓著一具面目猙獰的僵尸,四周全是人骨堆積,山底像是一片洞窟縱橫交錯的珊瑚礁,其中似乎有鮫人墓穴,文著幾條死相古怪的鮫魚,再深處則是一節節盤繞起來的龍骸遺骨。

    古猜並不知道自己的紋刺中,還有另一層綿綿密密的隱圖,而且更不清楚他和這神秘的歸墟有何關系。他父母早亡,大概有些民的秘密尚未來得及告訴他。我見透海紋刺里再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拍了拍古猜的肩膀,讓他不用擔心︰「你小子算是回老家了。」

    說完我舉起望遠鏡,看了看距離我們尚有數百米距離的山體,鉛灰色的山峰嶙峋嵯峨,在波濤起伏的水面上非常顯眼。歸墟中有陣陣海氣盈動,空間中有許多雜亂的氣流和海氣化成的煙霧,用望遠鏡也只能看出個大致的輪廓,似乎有成片成片的建築古跡散布在山體上,其中好像還有許多模糊不清的人影。

    我看了幾眼,又把望遠鏡交給胖子讓他也看看,這地方在我們倆看起來,感覺格外眼熟。我們在十幾年前,曾在蒙古草原和大漠之間的百眼窟里,見過一片龜眠地產生的鬼市幻布。那灰蒙蒙的古建築似曾相識,竟與此地極為相似,如果這山不是海面上的幻象,多半與我們很久以前的那次經歷大有關聯,以前我就有種強烈的預感,在百眼窟海市蜃樓中所見的古城,是我這輩子里命中注定要去的地方,卻想不到應在今日。

    這時明叔問Shirley楊︰「咱們這伙人里,其實也只楊小姐才是個真正的明白人,你看蛋仔背上的文身,是否是歸墟里的海圖?咱們有了它的指引……就能回家了?」

    Shirley楊道︰「透海圖的輪廓酷似巨鯨,同歸墟里的地形非常相像,浮水而出的山峰也和圖中的刺繪別無二致,但文身過于抽象,最多是一種標志,沒辦法當做精確的地圖來看。而且我覺得……這既不是山峰,也不是古城的遺跡,而是一座埋葬恨天氏的墳墓。」

    明叔大驚︰「恨天氏的古墓?這規模也太大了些,被巨柱壓在底下的尸體,還有山底這些亂七八糟的標志又是什麼意思?古墓底下會有龍骸?」

    Shirley楊對明叔說︰「恨天文化一向被視為歷史上的迷蹤之國,世人對歸墟古跡的了解太少了,咱們現在無非是妄加猜測,說什麼都還為時尚早,看這海中浪涌大增,再留在水面上,救生艇恐怕就要被浪涌揭了,不管前面是凶是吉,也只有冒險進去一探究竟了。」

    我和胖子都表示贊同,混沌無際的歸墟之水忽漲忽落,不知何時就會海涌鼓蕩。萬一橡皮艇被揭翻了,有人掉進水里,不免立刻就要喂了惡魚,四顧茫茫沒有落腳之處,也只有到那恨天人的古跡里暫避風浪。當下眾人抄起木槳,劃水破浪,將救生艇駛向前方。

    我滿腹疑惑,忍不住在艇上問Shirley楊︰「古猜的透海紋身好生離奇,他還真成大西洋海底的來客了?」

    Shirley楊推測說︰「恨天氏孤懸海外,以龍火煉銅,遠離華夏文明,所以很多人不相信這里的青銅文明曾經鼎盛一時。他們大概消亡于戰國末期,其遺族流落海上,被秦漢統治者定為戶。古猜就是恨天氏的遺民,他對水性的熟悉,和透海陣紋身上描繪的恨天國傳說,就是最好的證明。」

    古時「搬山道人」的搬山分甲術里,有隱象之術,用秘藥刺在人皮上,用鹽水浸泡可以顯出隱藏的圖像。民可能也有許多秘方,包括使用海里的特殊之物,作為紋刺肌膚的藥水,將恨天人古老的秘密都藏在了透海圖中,一代代保留至今。龍戶的繡面紋身,只有在歸墟的海水中浸泡,才會顯露真相,否則外人永遠不會知道透海陣圖里隱藏著恨天古跡的傳說。

    歸墟水底的深澗中熱泉翻滾沸涌,還有干擾電子信號的低頻脈沖,不知道是由什麼東西發射出來的,這片混沌之水不咸不淡,大概含有某些其他海水沒有的物質,應該是隨著海水深度的變化而逐漸增加,所以用秘方配置的驅鯊劑一到那個深度,立刻就被海水化去。還有古猜紋身里滲入肌里的藥物,也同時在水底產生了反應,形成了一片模糊的陰影,隨後在刺繪中隱藏著的紋身才呈現出來,可歸墟底下究竟會有什麼呢?生門又在何方?

    說話間,救生艇便已經接近了水面聳立的石山,面前十幾米處的水中有數道石門森森壁立,殘破的石梁上顏色有明顯區別,一時之間難以判斷該從哪里進入。我抬手讓眾人減速,使救生艇慢了下來,這時鯨腹般的岩層上,陰火的光亮被濃厚的海氣遮蔽,陰火轉為血色,如同一道道血漿在穹廬上緩慢流動,把水面也襯得一片暗紅。

    我們在起伏搖晃的小艇上看著四周,都有一種相同的感覺,這歸墟中神秘的地形,越來越像是真正的鯨腹了,蒼穹上的陰火仿佛都是巨鯨血脈在不停地流轉,鯨腹中的血海翻涌,海水無風起浪,救生艇如同兩片飄葉隨波逐流,險象環生。

    胖子緊抓住艇上固定船槳的鐵環,叫道︰「胡司令,再不進去橡皮艇就完了,到這兒了還猶豫個什麼?」

    我心中一轉,對眾人說︰「我看這幾道石門不那麼簡單,不同的顏色好像暗合五行方位,今日支干皆屬火。咱們和那條大海蛇一同落進歸墟,它當時就送了性命,我看可能正是因為它遍體白鱗,白為金象,犯了火沖,想活命的,就跟我把船劃進側面黑梁高懸的山洞里去。」

    其余的人答應一聲,抄槳擊水,借著浪涌的間隙,在血色蒼穹那暗紅色的光線下,把橡皮艇駛進了洞口。一進被海水半淹的山腹,水涌頓減,救生艇也立刻穩了下來。Shirley楊在船頭舉起探照燈探路,只見這鉛灰色的山洞,實際上是被海水沖塌浸泡的一座大殿,那山洞無非就是殿門。

    大殿構造簡單古樸,沒有飛檐斗拱的奢華,但規模宏偉,采用的石料極為巨大,氣勢雄渾森然,頗有幾分「窮盡天下之莊嚴」的氣象。身入其中,黑暗幽深的巨大空間使人感到格外的不安和壓抑,我們還僅是見到了殿內的半截景象,碧幽幽、陰沉沉的水下,尚且淹沒著大半古跡。古人以壯大雄奇為美,常有鑿山為像的壯舉,世界上很多古老的建築奇跡,都是幾千年前的產物,古代人那種虔誠的信仰和搬山填海的堅韌毅力,都遠非今人可比。

    我們乘著救生艇隨著水流漂入大殿正中,被這雄偉的殿堂所震懾,都有一種經閱千年滄桑的驚嘆之意。海水在殿外涌動撞擊石壁,發出轟轟然的回聲,如同海獸咆哮雷鳴,使人戰栗自危,就連胖子那號沒心沒肺滿不在乎之人,此時也好半天沒敢出聲。

    兩艘橡皮艇上的探照燈光束在四周水面來回掃動,只見殿中水面上露出許多高大威武的青銅神像,一個個面目猙獰丑惡,瞪目低視,神情凝重肅穆。這些銅像全身都是青銅,有些下半截沒在水里,還有許多都已倒塌,橫倒斜倚在四周,撞毀了一部分牆壁和石柱,但大殿結構堅固,沒有倒塌崩潰的跡象。

    在青銅器時代,青銅是國之重器,煉銅的工藝水平,以及銅礦資源的規模,都決定著國力的興衰強盛。Shirley楊曾說像鍛造「司母戊鼎」這麼大的銅器,單是燃料,就幾乎需要燒掉幾百畝原始森林。資源的局限使青銅器極為寶貴,僅用于宗教祭祀,或是戰爭外交等重要領域。但親眼目睹這大殿中無數青銅神像,可以想象幾千年前的恨天氏懂得掌握和使用海底陰火,他們不用人火和天火也能制造銅器,而且工藝水平之特殊,使銅人在海水中浸泡了幾千年,卻依然銅性不失,這些都是後人難以想象的。

    我察覺到殿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便讓Shirley楊將探照燈角度抬高,眾人一看之下,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殿柱上用銅鏈高高低低地掛著十余尊青銅人頭,每一顆銅人的頭顱怕是都不下數百斤,那情形就好像是被斬首後懸掛示眾一般,掉了腦袋的無頭銅人身軀,則靜靜地立在角落里,什麼利器才能斬斷如此沉重巨大的銅人?

    Shirley揚也感到十分蹊蹺,這里屬于恨天氏的墓穴也僅是依理推測,但看到殿內橫倒豎臥、身首異處的銅人,卻絕不像是一座古墓。這時橡皮艇緩緩向前,有一尊青銅像斜倒在水中,頭部歪斜倚在巨柱上,海水沒在它的肩部,Shirley楊便將探照燈的光束打了過去,落在銅像猙獰的臉部。

    歸墟里水位高的時候,整座山體都會被淹沒,銅人遭海水浸蝕千年,到處掛滿了各種喜礁生物的細小尸骸,但面目輪廓尚且依稀可辨。明叔告訴古猜︰「蛋仔啊,你先人就長這樣子,快誠心誠意地拜一拜,讓他們保佑咱們平安回去。」古猜只是茫然不解,望著那些高大的青銅神像,顯得很是不安,問明叔︰「阿叔……我先人……怎地人頭都被砍掉了?」

    明叔冷不丁讓古猜這麼一問,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他這想當師父的怎好被徒弟給問住?只好讓古猜別再亂說亂問,不管是倒斗摸金,還是背尸翻窨子和采珠撈青頭,所有這些玩命的行當,都有兩大通用的禁忌,第一就是不準好奇,見到奇怪的事一定要裝看不見,絕不要問為什麼。

    古猜奇道︰「為什麼?有鬼?」明叔氣得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衰仔,還問點解①!胡八一不是早就話你知了,他說的那就是第二大禁忌,不要提鬼!」

    我沒去理會明叔如何傳授給古猜他那套豐富的經驗,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便同胖子連續劃水,將船靠到近處,拿潛水刀刮去表面的侵蝕物,露出青面獠牙的銅人臉部。眾人打著手電筒圍攏了過來。青銅巨人面目怪異,令人越看越奇,都不禁想問︰「恨天氏到底是什麼人?還有所謂恨天究竟是何意?」

    在中國傳統觀念中,以北為大,以中為正,以天為尊,就算在平常的言談話語中,也不敢輕易得罪老天爺,但「恨天」這一名稱,完全顛覆了這種尊天為神的觀念,民的祖先究竟是干什麼的?眾人胡亂猜測了幾句,卻都不得要領。

    胖子說︰「我就知道以前在南海有個南霸天,好像早就被紅色娘子軍給消滅了。南霸天是專跟老百姓過不去的地主階級,可沒听說過有敢跟老天爺過不去的。當年的紅衛兵們雖是有心去跟老天爺練一趟,但是沒那麼多飛機上天,也就作罷了,不過雄心壯志都有詩為證——敢教日月換新天嘛。」

    我听胖子信口開河,又看了看那獠牙森森的青銅巨人,覺得其形象氣魄實是非同一般,威武凝重里似有三分邪氣,便對眾人說︰「同志們,你們听沒听說過洋人那套上帝和撒旦的傳說?西方的魔鬼撒旦,好像是跟老天爺有仇作對的專業戶,恨天氏會不會和西方宗教傳說有關系?因為在華夏文明的傳說里,地獄的閻王爺和海里的龍王爺,都是天上玉皇大帝指派到基層抓具體工作的領導干部,是上級和下級的關系,互相之間是挺對脾氣的,好像在東方人的傳統觀念里,不存在憎恨天神的想法,這是一種傳統成形的牢固世界觀。」——

    ①點解︰粵語,為什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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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1:55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三十九章 射日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胖子說︰「哎,胡司令你說的還真有點道理,撒旦和恨天氏真有可能是一碼事,听說撒旦在天上跟領導鬧掰了,自己到底下挑旗子帶了支隊伍單干,專跟天上的白胡子老頭犯葛,而且你听這名起的——撒旦,肯定跟人有點關系,弄不好年輕時也是在海里采過蛋的手藝人。」

    明叔與古猜、多鈴三人听了我和胖子一番似是而非的分析,都有點懵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有Shirley場還比較清醒,細心地用探照燈四處觀察,她忽然對我說︰「老胡你們倆別亂說了……」隨即抬手指了指大殿上方的那些青銅人頭顱︰「恨天之謎,就藏在青銅巨人的首級上,你們是否知道在西方除了上帝之敵……還有懼怕天上太陽的吸血僵尸?」

    我見了這座海中神殿,就想起十幾年前在內蒙見過的龜眠之穴,不由得心中好生煩亂,便同胖子兩人信口開河,說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可忽听Shirley楊說起「恨天」一詞,恐怕與西方傳說中憎恨太陽的吸血僵尸相同。

    我抬頭看了看石柱上吊起的青銅人頭,不知Shirley楊此言何意,吸血鬼的事我並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此類傳說都是西方宗教中的聊齋志異,世上又哪里會真有吸血僵尸存在,古猜後背文著歸墟中的標記,顯然他是恨天氏後裔,在海船上暴曬了多少次太陽,也沒見他有什麼異常。

    Shirley楊說︰「我只是舉個直觀一些的例子,吸血僵尸視太陽為死敵,西方有,東方未必就沒有。恨天氏恐怕正是與太陽為敵的民族,你們看完整的青銅巨人,頭頂都戴魚骨冠;被斬首的銅人,頭上皆為火鴉冠。世界上所有繁榮過的古文明,都起源于水系龐大的河流,例如黃河、恆河、幼發拉底河以及亞馬遜河流域,都有過盛極一時的大河文明。恨天氏的祖先曾是華夏黃河文明的一支,在殷商時期以及更早的時代里,人們就將魚視為月,火鴉視為太陽,戴有火鴉頭飾的銅人,很可能都是被恨天氏視為死敵的天日化身。」

    殷商之前的時代,還是鴻蒙①原始的傳說時代。我自從和胖子在潘家園起事,做起了摸金校尉的營生,便接觸了不少古物,對歷史上的各種掌故傳說,也知道了許多。可在這方面,畢竟不如Shirley楊家學淵源,一時無法理解為什麼要仇恨太陽,我們慣常的概念中,是雨露滋潤禾苗壯,萬物生長靠太陽。

    Shirley楊撥轉探照燈,將光束緩緩移動,我們的目光也隨之看了過去,只見大殿中尚有許多「箭石」殘骸鴿沒水中,這是一種古代海洋生物的化石,形似烏賊,鞘如箭鏃,化石可以制成武器,在中國內地也偶爾可以見到人為加工打磨過的箭石,殿頂有一塊圓形的石盤,其上鑄有殘破的銅鴉,都遭箭石所穿。

    大殿在海底年代太久,許多物品都遭侵蝕腐爛,但從有魚骨頭飾的青銅巨人所保持的姿態來看,似乎以前都是挽弓搭箭的武士,殿柱上掛的銅人頭顱正是他們的戰利品,有火鴉標記的石盤似乎代表著將要被弓箭射穿的太陽。

    Shirley楊待我們看清之後才說︰「歸墟山中的大殿,記錄著恨天氏戰爭的傳說,剛開始我也不解其意,但一看到火鴉和太陽的標記,就恍然大悟了,恨天氏是古代黃河文明射日傳說中的部族。」

    我和明叔、胖子等人面面相覷︰「射日?後弈射日?」據說以前天上有十個太陽,照得大地干裂,寸草不生,神射手後弈用弓箭射下九個,後來他老婆嫦娥盜走了他的長生不死藥,飛入月宮逃脫。射日、奔月、長生不死的仙藥,這些都是神話傳說,三歲小孩也該知道都是假的,可既然從Shirley楊口中說出來,我們誰也不想輕易反駁,免得暴露自己不學無術的真面目。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以前天上真有十個太陽亦未可知。

    Shirley楊看我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知道產生了誤會,就說︰「你們想哪去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地下沒有兩個國王。我只是想說恨天氏,是一個崇拜射日圖騰的民族,所謂的太陽,可能是敵對勢力的神或是太陽圖騰。」

    現在有學者認為南美的瑪雅文明,與商周文明極為相似,提出瑪雅人是中華後裔的假設,因為兩者的圖騰神像,以及服裝建築,都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不過瑪雅文明是殷人渡海而建這一觀點尚未得到認可,瑪雅人就是一個祟拜太陽神的民族,「射日」則是一種起源于黃河流域戰爭的傳說,這與恨天之國的來歷非常吻合。

    在波濤洶涌的珊瑚螺旋海域里,這個崇拜巨箭、巨石、曾經達到青銅冶煉技術頂峰的古國,由于過度開采龍火礦脈和山石,導致山崩海嘯,所有的遺跡都被淹沒在了海底,其遺民淪為蠻居海上的人。海眼下鯨腹般的洞窟,應該是一座碩大無比的礦山,倒塌的石柱石台,也許是古時采龍火所搭建的設施,如今也被歸墟之水淹沒。遭到破壞的南龍海眼內,海氣混沌涳濛,海水漲落涌動無常,比起古墓中那些人為布局的機關陷阱,這大自然造化而出的絕境,更是令人難以捉摸,無路可逃。

    想到此處,我也無可奈何,只憑兩艘救生艇,在歸墟涌動的海水中都難自保,而且缺水少食,又如何能夠穿越驚濤狂瀾返回珊瑚廟島?耳听山外洪波怒濤之聲不絕,暫時也不可能劃船出去尋找出路。我想起明叔那艘艇上還有阮黑的尸體,于是決定按其生前遺願,先找塊地方安葬了他。

    多鈴還想把他師父的遺體帶回珊瑚廟島下葬,我說那可不成,死者口含的那粒「駐顏丹」,確有不腐不化之奇,不過也僅限于在吉壤善地。風水形勢有優有劣,龍脈上生氣最足,這樣才能保證尸體不朽,要說風水龍氣,普天下,又哪有什麼地方比得了「南龍」盡頭的歸墟?從峨眉山沿江入海的南龍地氣,都匯聚此處,把你們的蛋民師父葬在這里是最好的選擇,否則雖有口含,卻未堵諸竅,天氣這麼炎熱,在海上不出三日,便要腐爛發臭了。

    我對多鈴和古猜說明情況,然後四處一看,這石殿極廣極深,我們失了「魁星盤」和「司天魚」,身處射日銅殿之中,一時也難辨認方向,在水面上兜了兩圈,見石壁上有道被水淹沒的小門,有斜坡向上,里面似有斗室相通,便以木槳劃水,撥轉船頭直接駛了過去。

    這時水面上突然有數條為了躲避海涌而游進石殿的大魚翻出水面,攪得水花飛濺,有時就緊貼在橡皮艇旁邊躍水而出,濺得船上眾人全身濕淋淋的,黑暗中我們也看不清楚都是什麼魚,只恐小艇被大魚拱翻,不免栗栗自危,覺得在救生艇上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在珊瑚廟島的黑市里,軍火是應用盡有,大多都是太平洋戰爭時期留下的武器彈藥,我們在船上也買了一批防身。此時胖子抄起一支美式M1卡賓槍,對準有大魚翻騰的水面掃了幾梭子,只見探照燈的光束下,有一縷縷血水浮上,不等死魚翻著白肚浮出水面,就見水面上有數道鯊翅破水接近,在水中撕咬搶奪死魚。

    眾人一看這石殿中也有鯊魚,盡皆失色,都盼著趕快離開水面,匆匆劃水,終于進了那道低矮的石門,穿過一間被水淹沒的斗室。眼前地形豁然開朗,抬頭可見血紅色的蒼穹,山中建築倚山為勢而築。這里是山腹中的一個天井,當中堆起一座山丘,離到近處才看清,石殿水面中隆起的山丘,全都是蚌殼螺甲堆積而成,被海水淹了大半截,堆積如山的螺甲蚌殼中,凹凸不平的牆面上有許多人魚做的皮燈盞。

    我們將橡皮艇拖上蚌殼山,看看四周牆壁被海水浸泡過的痕跡,便知歸墟之水漲落的幅度如何,被海水徹底淹沒的時間並不多,牆上的水線和鑿刻出的壁畫都清晰可辨。看那壁上斑斕剝蝕之中,盡是古人宰蚌取珠、斗殺龍鯨的情形,原來人的手藝確是從此流傳出去的,恨天氏應該算是南海采蛋的祖師爺了。

    我告訴大伙,四周的山體和遺跡擋住了涌動的海水,也不用擔心倒塌了被活埋在此,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咱們先在這里休息幾個小時,然後我和古猜從艇里抬出阮黑的尸體,我對古猜和多鈴說︰「你們師父是個命苦的蛋民,他操勞一生,唯一的希望就是死後尸體不會喂魚,可以口含駐顏丹安然入葬,咱們就給他做個蚌殼棺,把他葬在這青螺墳里如何?」——

    ①鴻蒙︰天地開闢前的一團混沌的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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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2:17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第四十章 有筋無骨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多鈴和古猜兩人,都黯然點頭,古猜對我說︰「胡老大,我信你,師姐和師父掉下海,你救他們,那麼危險,眼楮都沒眨,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我听他提到在海陷時我救回阮黑和多鈴的事情,原來他出死力幫我們在沉船里打撈「秦王照骨鏡」,是想感恩圖報。我眼下心思雜亂,並不想對此事居功,就立刻讓他和多鈴準備為阮黑整理整理,然後找個蚌殼下葬。

    多鈴帶著古猜把裹住阮黑的白布拆開,用清水擦去他臉上殘留的血跡,然後按照他們的風俗重新纏好尸體。南洋之人大多信佛,二人雙手合十,為亡靈祈禱,祝他早日成佛。一想到相依為命,對待他們如同親生父親的師父阮黑就此死去,今後的歲月中再無相見之日,天底下最痛苦之事莫過于生離死別,不禁再次淚流滿面,撫尸大哭,哭了良久,在頭頂如血的蒼穹下,唱起了阮黑生前總在船上哼唱的一首歌,歌聲哀愁淒苦,听得旁人也想落淚。

    我和Shirley楊等人正在動手掘著蚌殼,听到這愁苦無邊的歌曲,雖然听不懂在唱什麼,但心中似有所感,生出一陣茫然若失的愁緒,不由得停下手來側耳傾听。只有明叔听得懂這歌中詞意,他嘆了口氣,低聲告訴我們︰「蛋仔們唱的是古時采蛋之人的曲子——我的那個神啊,救我苦男兒,不怕流血汗,只怕回不了家……」

    一支苦曲唱罷,多鈴和古猜又哭了良久,方才收整好了師父遺體。阮黑身無一物,沒有什麼遺產,只在口中含了一顆價值連城的「駐顏珠」,他窮了一輩子,死後算是享受了一回帝王將相才有的奢華待遇,采珠半生,最終葬在青螺蚌甲中,蚌甲在蛋民中是「龍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但我們在堆積成了小山的蚌殼中尋了半天,也沒見有足夠完整巨大、可以作為棺槨的蚌甲。這四壁環繞的天井中,隨處可見古人屠蚌采珠的雕刻壁畫,又有成千上萬的螺蚌空殼,肯定曾經是一處專門刮蚌的場所。我們在海上曾經捕得一只「硨磲」,它的蚌殼如白雪般晶瑩,交錯閉合如牙齒的兩殼,如堅甲環抱,無隙可投,如能找到類似于「食人蚌」的甲,那才是最適合做棺材的靈物。

    我並不死心,揭掉上面的一層蚌殼,想看看深處有沒有埋著食人蚌,不料扒開幾層蚌殼,里面竟露出很大一塊銅板,撫去上面細碎的蚌殼和泥沙,銅體被海水浸淘已久,但銅板表面上紅色的斑痕累累,可以看到鏤刻著許多赤身**的女子人形,其形態皆為在海中嬉戲游動,姿態妖嬈艷絕。

    我們沒想到竟會挖到這種東西,一時不知這精美的鋼板是何物,又為什麼會埋在蚌殼堆里。鋼板上有兩個銅環,看來這是個可以揭開的蓋子,我想說這恐怕是口裝尸體的棺材,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圖案和形制卻都不像,哪有棺材蓋子上鑄銅環的?于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不明究竟,沒敢擅自揭開銅板,對胖子打個手勢,二人繼續清除四周的螺蚌遺骸。

    胖子掘開四周的螺甲,將其整體露出,原來這里埋著一副大如水缸的青螺甲殼,螺口被銅板封住。看那螺甲上的紋理,天然形成一個女子,衣紋俱全,手有指、腹有臍,眉目姣好,無不與生人酷像。常聞蚌中有天然生成的羅漢觀音像,今天親眼所見,外殼水紋形如女子,也算是一件海中的奇異之物,原來蚌中有人像的傳言,並非是蛋民漁民空穴來風的亂說。

    我讓明叔也過來看看,他也不知道這被銅板所封的螺殼是做什麼用的,猜測是古代恨天氏做的螺甲棺槨。我以前听說過蚌棺,古時確有這種葬俗,但大多都是用蚌,而不用像米缸一樣粗大的老螺青甲。用蚌棺下葬的大多是漁民,而且皆為沒討到老婆的男子,這種罕見詭異的風俗,大概是出于想和蚌精配陰婚的緣故。

    胖子說︰「那就肯定沒錯了,要不然這銅蓋上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女人,螺甲上也有個天然造化的美人兒身影。這口螺棺里收殮的,肯定是一個色鬼,娶一個媳婦兒都嫌不夠,瞧他這陣勢死後是準備搞多少個?」說著就去數那些女子的數量,數了半天也沒數清楚。

    明叔听我們說這可能是口罕見的螺甲棺,有棺便有明器,如何能不動心?馬上使出激將法,躥掇我和胖子說︰「鄉下那套和蚌精配陰婚的齷齪風俗,怎麼會和這螺殼棺材有關?我看這青螺也不是凡物啊,棺里的尸體,未必就是色鬼,反正他已死了幾千年了,他生前什麼品行咱們後人又怎麼能夠分辨?」

    胖子听後,一嘬牙花子說道︰「嘿,我說明叔,怎麼你還不信胖爺我這雙慧眼?棺中的粽子要是嘴里有珠子,尸體肯定還沒腐爛,不信咱就打個賭,我說它準就是個色鬼,要不然這麼流氓在棺材蓋子上弄那麼多女的干什麼?好色之徒**旺盛,腳丫子上的毛又黑又長,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據。」

    我心想經常游泳之人腿腳上的汗毛確實比較發達,曾經住在「珊瑚螺旋」海上的人,腳上的汗毛自然是濃密。螺甲密不透隙,對恨天國的貴族來說,死後含顆珠子不是什麼大事,說不定眉目俱全,連身上的毛發都能保留至今。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以棺中死人腳上有沒有毛來打賭,不僅別出心裁,而且已先自佔了七成的贏面,如果尸體腐爛掉了,那就最多和明叔賭個平手。

    胖子又拿話激了激明叔,明叔忍不住氣,咬牙跟他賭了,看看這螺中古尸到底是不是色鬼。買定離手,胖子的賭注是他撈來的金表,明叔破產後身上已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只好賭上分給他的一顆南珠。

    Shirley楊對我說︰「你別讓他們胡鬧了,你想想這樣做好嗎?」我說︰「這有何妨?咱們這是……是科學考察啊,陳教授不是也說過對待科學,對待真理,一定要大膽假設,謹慎求證嗎?古尸生前是不是非常喜歡女色的家伙,這也是學術研究領域範疇之內的重要課題,我記得關于海陵王那個超級大色鬼,就有許多學者專門考證研究過。許他們研究,難道就不許咱們摸金校尉研究了?再者說來,這青螺要真是棺槨,正好安葬船老大阮黑,他也是光棍一條,葬在這里,豈不比收殮個古時的流氓色鬼合適?」

    我問古猜和多鈴同意不同意,他們姐弟二人沒經歷過這些事情,表示願意听找安排。于是我立刻讓胖子去揭那棺蓋,盡量不要損壞了,稍後安葬阮黑還要使用。

    Shirley楊沒辦法,只好又勸明叔別跟胖子賭了。明叔說︰「都已經落注了,哪有反悔之理?不過楊小姐你也別擔心,你阿叔我是什麼人?販賣過多少古尸自己都數不過來了,就根本沒見過死人腳上的汗毛還能保存下來的,不管尸變還是被寒玉塞住七竅致使尸氣不泄的,總之人死之後只要過一定的年頭,尸體在特殊環境下,也許依舊栩栩如生,可腿腳上的汗毛卻絕對會脫落。」

    明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又得意地接著說道︰「楊小姐你看他們那兩個衰仔,一向目無尊長,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可他們畢竟缺少經驗,還嫩啊,姜是老的辣嘛,也該讓他們得回教訓了。」

    我和胖子听到明叔自稱已經穩操勝券,抬頭對望了一眼,心中不禁有氣,暗罵明叔老賊真夠狡猾。我仔細回想,還真不記得在哪具粽子腳上見過汗毛,這回賭得匆忙,可真有些托大了。不過我也並不擔心,因為我清楚胖子是干什麼的,他除了割肉疼,就屬花錢疼,不佔便宜就覺得吃虧,他怎麼可能讓明叔這老港農拿下一道?

    這時胖子找出家伙,戴上口罩,對我們揮了揮手,示意大伙退開幾步,免得被棺中陰晦之氣沖到,隨後在蚌殼堆上點了支人魚蠟燭。不過這時候東南西北根本搞不清楚,只是出于習慣胡亂上了亮子,這才動手撬住銅環,氣貫丹田,叫了一聲「開’,將陷在螺甲殼口的銅蓋揭了起來。只見螺甲中確實不是空的,似乎還有螺肉,棺蓋一啟,一片白光沖向半空,似有寶氣,可又腥臭無比。

    眾人等那陣白色氣體散盡,才敢走近去看,只見棺中果然躺著一具尸體,我和胖子、明叔三人顧不得去看古尸長得什麼模樣,迫不及待地先去看它雙腳。古尸蜷倒在水缸般的螺殼里,雙腳白膩異常,卻並沒有半根又黑又粗的汗毛。

    明叔見狀忙說︰「怎麼樣,腳上沒毛,古尸生前肯定不是色鬼,肥仔輸了就要認……」

    胖子滿臉誠懇地對明叔說︰「腳上沒毛可不一定不是色鬼啊,沒毛說明……說明……說明這哥們兒是性變態,比他媽流氓還可恨。再說,咱們當初賭的可不是它腳上有沒有黑毛,而是古尸生前是否是個好色之徒,您老想讓我服輸,當然沒問題啦,但至少也得拿出這死尸不好色的證據來。」他明明強詞奪理,但偏叫人無可反駁。

    明叔又落入胖子的套中,差點連肚腸子都悔青了,想去找Shirley楊給評評理。這時Shirley楊正在察看螺殼里的古尸,她對眾人說︰「別爭了,這螺甲根本不是裝殮死者的棺材,如果這片滿是洞窟和石殿的山體是恨天氏的古墓,我想這螺甲可能是用來封藏殉葬品的,這天井是處殉葬的偏殿。」

    我聞言一怔,雖然風水易理的雛形始于西周,但從殷商那一遠古時代開始,不論活人居住的城池,還是安葬死者的墓穴,便已有了一定的準則。比如中、正、方、直的形狀,以及「坐北朝南」的取向,實際上這些便是風水之道的原型,例如「北為陰、南為陽,山北水南為陰、山南水北為陽」,早在殷商的墓葬中都已出現,可見陰陽之理要早于五行生克推演之道。不過若說這座供奉射日青銅神像的山體是座古墓,確實難以理解。春秋戰國以前,還不可能在墳墓中存在如此宏偉的大殿。

    我估計Shirley楊也應該清楚這些事,她既然如此說,必是自有道理。只見Shirley楊戴上手套,將螺殼中尸體輕輕捧出。這尸體的四肢在她手中又癱又軟,皮肉如水緞一般,竟似是軟如無骨的一副空皮囊,可偏偏眉目口鼻俱在,滿頭青絲也不曾少得一根,身上穿了一身千珠衣。赤著雙足雙手,頂著魚骨冠,原來是個女子。

    剛才我們只顧看古尸的雙足,沒想到竟是一具女尸,不禁好生慚愧,不過我見Shirley楊竟敢把那全身無骨的女尸從螺殼里抱出來,忙道︰「這也使得?快放下,小心尸變!」

    Shirley楊說她要找找看這巨螺中有沒有歸墟中的地圖。那具女尸癱軟如泥,尸中毫無形骸,傳說古時候的徐偃王①是有筋無骨之人,想不到真有這樣的尸體。之所以說螺甲中都是陪葬品,或是埋藏起來的貴重秘器,是因為這女尸似乎不太像是盛殮在其中的棺主,它更像是一件神秘的收藏品,而且螺殼中還有許多古怪的事物。說著話她將女尸放在螺殼被撬掉的銅蓋上,又從空螺中取出一對漆黑的古銅劍,一個龜卜玉盤,數支人魚蠟燭,另有一個形態古樸的黑色玉瓶,瓶口封得極是嚴緊,瓶中沉甸甸的,似是裝滿了什麼東西。

    我和Shirley楊同樣覺得好奇,螺殼中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做什麼用的?正要逐樣看個仔細,卻見明叔和多鈴姐弟,都面無人色地盯著那具有筋無骨的女尸看,眼也不眨一下,他們臉上的肌肉好像都在抽搐,我忙問︰「明叔,怎麼回事?」

    明叔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壓力震懾,喘著粗氣,喉頭像被哽住了一般,連說話都已吃力︰「那不是……不是女人尸體,那東西是……②!」——

    ①徐偃王,名誕,生于周昭王三十六年。史載,徐偃王「生而胞不坼,以為不祥,棄諸水濱」。他生下來時,胞衣居然沒有破,如一肉球,家人惡之,以為不祥之物,故棄之。

    出生後的徐偃王,據《尸子》記載「有筋無骨」。可能是其身體的柔韌度比較好,像沒有骨頭一樣。

    ②,音m i,同「魅」,《說文》中解釋為「,老物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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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2:42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四十一章 尸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我尚未听清他在說些什麼,就見明叔雙膝一軟,咕咚一聲跪倒在地,多鈴和古猜也跟著跪下,他們好像見到了什麼令蛋民極其畏懼的東西。明叔以膝代腳,爬過去將那「有筋無骨」的軟尸裝進一個大密封袋里,見尸體並沒有沾水,難看至極的臉色才漸漸緩和下來,他連連叩頭,祈求漁主保佑。

    在風高浪急的大海上,蛋民漁民們無不視「媽祖」為神,天後娘娘在海上救苦救難,是保佑舟船平安的一方神聖,但冒險出海的人不是為了迎風搏浪,而是為了養家糊口掙飯吃,在海里采蛋屠鯨,或是打撈青頭,捕到千斤大魚,則務必要拜祭「漁主」,請海神賞口飯吃。

    我始終以為「漁主」是傳說中海里的龍王爺,卻見明叔等人誠惶誠恐,竟對那螺殼中的女尸如此恭敬,實在不知他們這三個蛋民想做什麼。形煉修道之人,死後飛升化仙,留下的尸體稱為「遺蛻」,難道這軟如爛泥的女人皮囊,便是「漁主」的遺蛻不成?

    Shirley楊想在螺殼中尋找「歸墟」的地圖,不料卻讓明叔和多鈴姐弟三人,受了一場虛驚,顯然青螺殼里藏的諸般事物,是蛋人漁民們都識得的,于是問明叔等人,那有筋無骨的女尸,以及螺中的銅劍、玉盤等物,究竟是做什麼的。

    明叔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道︰「你阿叔這顧問自然不是白當的,別看你們摸金搬山的高手,歷來搜山剔澤履險如夷,可在海上就不懂采蛋的掌故和規矩了。雖然在七十二行里都是憑手藝吃飯的,但隔行如隔山,所以你們不知道這女尸和短劍是做什麼用地,在蛋民眼中,這可都是祖宗留下的神物。」

    我說︰「明叔你就是個反動學術權威,別說得雲山霧罩的大賣關子,我就是以前從沒采過蛋也能猜出三分,螺甲中所藏的,大概都是古時候人祖先在海底采蛋所用之物。」

    明叔說︰「胡仔不愧是摸金校尉中的元良,眼光確實犀利,這被銅蓋封住的螺甲,既不是什麼棺槨,也不是陪葬的明器箱子。蛋人的手藝都傳自秦漢時期海上的蠻子民,傳說龍戶獺家的祖宗,能在海底置引蚌,現在某些年代古老的海神廟里,還可以見到有記載那些古時神跡的壁畫,凡是下過海的蛋民沒有不知道的,就好比摸金校尉大多都知道摸金祖師爺在幽王墓里盜走丹砂異書。這丹砂異書皆是西周的神物,摸金的手段究其根源出處,都是從中演化而成,但後世卻誰也沒見過丹砂異書什麼祥。蛋人祖師的蚌就如同摸金祖師的丹砂異書,是采蛋之人听說過沒見過的神器。」

    听明叔如此一說,我和Shirley楊就明白了一多半。人是恨天氏的遺族,他們應該知道祖先是如何下海采蛋屠蚌,螺甲中所藏的古物,都是恨天氏在海底采珠所使用的道具,相傳都是海神漁主所造,件件都是世上絕無僅有,想不到被我們無意中掘了出來。不過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怎樣來使用的,那所謂「蚌」的無骨女尸,難道也是捉蚌采珠的道具?對蛋民這些事,我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確實是外行了。

    明叔說這些東西既然叫咱們撞見,都是托了漁主的洪福,干脆都帶回去,將來再想到南海采蛋,全都派得上大用場。如今沿海的天然珍珠都被采盡了,珊瑚螺旋里的也不多了,可能在幾百年間都未必再有成形的月光明珠了,不過這些古物都是海底遺存的青頭之祖,用不上還可以變賣出去,也是一樁不小的富貴。

    但這批青頭之中,唯有「蚌」比較危險,剛才Shirley楊說古時徐偃王全身無骨,只有筋肉血脈,這女尸可能生前患有徐偃王的無骨怪疾。古徐國的徐偃王就患有無骨奇疾,他從生下來起,就是一個有筋無骨的廢人,只能仰面朝天地躺著,一生不能坐立俯視。不過作為「蚌」的女尸卻並非如此,她是被一種殘酷的刑罰化去了全身骨骼,尸體皮肉更經過特殊的處理,像是被制成了一個詭異的標本,但這制的方法,就根本沒從歸墟里流傳出來,所以後人無法得知。

    在秦漢之際起,因為有些千年老蚌藏得嚴密,更兼軀體龐大,難以托出水面,所以人中的龍戶入海必帶「珠媒」,于水底置「珠媒」引珠。老螺巨蚌見「珠媒」閃動,就會誤以為明月在天,紛紛從藏身處現形展甲,吐珠弄月,采納天地靈氣之精華,龍戶趁此機會舍命奪珠。這套方技極其危險。因為此時海底精光四射,引得深海惡魚鮫龍隨之出沒,龍戶往往要一面力搏龍觸鯊吻,一面又要在老蚌藏珠閉甲的間不容發之際,奪取個珠。以前漢文帝听到這些龍戶采珠的事跡後,曾連聲驚嘆︰「險哉!」

    「珠媒」最早的原型,就是用女子軀體所化而成的「尸」。原始鴻蒙的海底極陰處常有蚌祖,實已成精,這種蚌都活了不下千年萬年,已經與海底礁石化為一體,非到月圓極明之時不肯吐珠。它的蚌珠光華絕倫,而且老蚌狡猾通靈,普通的「珠媒」根本無法引出它的蚌珠,只有給女尸穿以珠衣,珠衣上的珍珠都是不值錢的魚珠,類似于魚腦中的結石,在水底並無光華,但女尸體內一股幽怨之氣,在海底能使魚珠產生暗淡的精光,這種光暈陰氣沉重,極似月陰,采珠者只有背負「尸」赴水潛海,才能引得蚌精吐納明珠。

    「尸」平時不能見水,遇水就會展其形骸,損耗陰氣,這種原始而有效、並帶有幾分邪惡殘忍和神秘色彩的采珠之法,只掌握在人的祖先手中,連龍獺之輩也不會制作尸,只能以平常的死者磷膏混合魚珠為媒,對成形的蚌精則毫無辦法。

    至于螺甲中的兩柄短劍,劍身漆黑,背刃有透孔,呈北斗七星排列,刃柄吞口都鑄為渾然一體。劍柄是的鱗族鮫人的形態,鮫尾彎曲盤纏,人頭上仰口吐劍刃。雙劍一陰一陽,工藝對稱精確,刃口已經變得微微泛出暗紅,但依然鋒銳十足,人離得近了,就會感到森森涼意。將劍刃的透孔附在耳畔,能听到隱隱海潮之聲,兩柄短劍都和「龍弧」相似,是人祖先入海宰蚌屠龍的利器。看這天井下堆積如墳山的螺甲,想來已不知有多少水族喪在刃下。

    明叔自稱蛋民,雖然從未真正在海中采過蛋,但他精于世故,常年在海上做不法勾當,熟知海事,對蛋民的手藝和各種掌故來歷,簡直比那些真正以此為生的蛋人還要熟悉。我察言觀色,知他所言不虛,不過心中有些不以為然︰「這就好比是古時候說的屠龍之術,根本沒有實際的用途。如今老蚌都被捕殺得近乎絕跡了,它們所需的生存環境又十分特殊,海底哪里還有需要用尸才能引出來的老蚌?」

    我最關心的,還是螺甲中那套玉盤和蠟燭,相傳周文王推演先天卦數之時,所使用的器具,正是龜甲和照燭。蓋因諸如龜甲龍骨成是海底玉石等物中,都自身蘊涵著神秘的龍氣,自古以來,便被視為通天的靈物。歸墟古城中很可能有先天十六卦的遺跡,于是就讓明叔不要再說那些不相干的蚌祖漁主,玉盤、玉瓶,還有那幾支人魚蠟燭,可是古人用以佔卜之物?

    明叔說蛋人是海上蠻子,從不行巫卜之事,玉盤和蠟燭是通過燭影來測算月之陰楮圓缺的月璧,早時有許多龍戶也繼承了這種古法,後來測月觀星之物種類多了,就逐漸不再用這老法子了;而那黑色玉瓶中的油膏,是鮫人鱗下的分泌之物,除了能治潛水病之外,還可用來涂抹到采珠人身上,否則活人的氣息就在水下遮掩不住,那些有靈性的巨蚌便知有人奪珠,閉合堅甲藏匿,使蛋人難以接近。這些東西,實際上正是一整套古時采珠所用的神秘器具,恐怕也並非是有意埋在螺甲蚌殼的殘骸中,這天井四下通風,可以消減血腥之氣,很可能就是一處古時刮蚌的屠場。

    眾人听罷明叔所言,無不心中忐忑,望著腳下堆積的螺蚌甲骸,似乎都能聞到一股血腥的氣息。蚌病而生珠,在水下生活千百年,與人無害,卻常常慘遭屠戮,正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僅是人之貪欲,就連那些鮫鱗之屬的海怪,也常自舍命追逐海珠,求之不倦。歸墟遺跡中的蚌殼雖多,從古至今這麼多年來,為南珠喪命的蛋民水族數目,恐怕更多上十倍也還不止。難怪明珠皆取月之精華,實是因為陰氣附著難消,這股陰氣甚至可以使古尸駐顏千載。古時那些對南珠貪婪無度的達官貴人,若知道每一粒拇指蓋大小的明珠,都是無數蛋民魚龍性命換來的,還敢不敢再隨身佩戴賞玩?

    我和胖子將阮黑的尸體裝入已經掏空的螺甲,重新封上銅蓋,納入蚌殼堆積的墳墓掩埋,合手拜了兩拜,但願他在天有靈,能夠含珠安息,並保佑我們順風順水,早日回家。隨後眾人吃些東西充饑,就地休息。

    胖子對目前的處境毫不擔心,他將翡翠寶衣,以及人魚吞珠的遺骸等價值連城之物,全填入一個背囊里,摟在懷中呼呼大睡,夢里似乎正在數錢,嘟嘟囔囔說著胡話︰「鈔票貼在臉上的感覺可真他媽好……」

    明叔一會兒看看「尸」,一會兒又摸摸那對鮫鱗短劍,雖然按捺不住心頭的狂喜,卻又不禁為如何從海底脫身感到憂心忡忡,想到害怕絕望處,全身都跟著一陣陣發抖。

    古猜和多鈴一是傷心師父慘死,二是擔憂今後命運和眼下的困境,吃了些東西後也都輾轉難眠,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躺在「螺甲墳」上听著城外陣陣海水涌動之聲。

    我過去讓他們抓緊時間合上眼休息一陣,看這海氣涌動的勢頭不祥,稍後可能要有大難臨頭,到時候搏浪一擊,是生是死在此一舉,倘若不能養足了精神氣力,便抓不住稍縱即逝的生機。咱們吉人自有天相,眼下什麼也不要多想,只管睡上一覺再說。

    自從進了「珊瑚螺旋」之後,人人精神緊繃,誰也沒得喘息片刻,這時都已精疲力竭,經過我一番勸說,精神稍稍放松,明叔和多鈴姐弟陸續倒在橡皮艇中睡著了。

    只有Shirley楊心潮起伏難以入睡,她側倚在小艇上,低聲和我商議如何解決打撈隊面臨的種種困難。青頭是越撈越多,包袱也就越來越重,接下來的情況不容樂觀,歸墟上的幾處海眼,都有灼熱的陰火流動,擋住了千萬噸海水灌人。但是海底地殼中,被常年大規摸的采礦都給挖空了,使得地脈中海氣動蕩不定,凝結積郁的海氣一旦變化,就會再次產生海陷,大海洞又會卷著無窮的海水灌入歸墟,想從海眼中返回海面比登天還難。海洞噬海的威力我們親身經歷過,當時海洞產生的巨大吸力,能把空中的海鳥都卷進來,所以海眼基本是條絕路。

    Shirley楊說︰「歸墟下亂流涌動,水面有時平靜,有時又翻涌如沸,甚至還有浪涌潮汐,小艇無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航行。雖然遠處可能會有伏流的出口,但也萬難接近,不知幾時大海洞又會把海水吸入,到時這浮出水面的古城遺跡立刻就會被大水淹沒,咱們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我為了讓頭腦清醒一些,摸出煙盒來點了支煙,心想能在幾千年前的古代遺跡中抽煙,這種待遇還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看著香煙燃燒的煙霧縹緲,忽然想起以前有個高人,是漁民出身,叫做「劉白頭」,他平生嗜食煙草,也是一代風水宗師,不過他不看山只看水,最精海氣之道,著有奇書《海底眼》,詳細闡述論證海氣海蜃,相水觀海之法獨步天下,堪稱一絕。

    「摸金校尉」所著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是「窮究天地之變,自成一家之言」的風水秘術總訣,集合了許多宗師大家的堪輿精髓,書中內容的形式可分為「圖、表、歌、訣、賦」五類,只在「尋龍訣」中才涉及「南龍」。由于《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是本「摸金指南」,所以對古墓山陵奇少的「南龍」解析得並不詳細,其中對「海眼、海氣、龍火」的論述,都得自于海上奇人劉白頭所著的《海底眼》。

    《海底眼》中說海氣之變,不外「盤古渾淪,陰陽清濁」之理,其實都是開天闢地時便已留存在海中的混沌之氣。陰陽之水相互混合,海氣下必有伏流,也就是海底的淡水熱泉。古時恨天氏避處海島,從遺跡規模來看,人口應該不少,他們常年在地下開銅礦采龍火,但並非就一直住在這鯨腹般的海底。珊瑚螺旋海溝里的建築遺跡,當年都是從海面上沉下去的,他們需要龐大的淡水資源供應日常所需,珊瑚森林里有許多亂流,大概都是以前淡水深井的遺跡,如果能辨明方向,也許能借著海底噴上去的淡水浮回珊瑚螺旋。

    我自認為此計甚妙,Shirley場卻說絕不可行。這里距離海面太深,上下交錯的水壓和亂流之強根本無法估計,可以輕易將人撕成碎片。隨後她又說古猜身後的紋身中,似乎還隱藏著許多秘密,也許如能領悟其中真相,會找到逃出生天之路。

    透海紋身里描繪的海中之山,與我們所見相互吻合,各種建築大殿都建在起伏的山中,山呈環形,中間有一根黑色巨木,木下壓著一具形態奇怪的僵尸,再深處是鮫人和古龍遺骸,其中奧秘若不親眼所見,實是難以想象。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暫且養精蓄銳,休整之後再到古跡中探明真相,謀求脫身之策。我和Shirley楊說了一陣,就覺得眼皮打架,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也許是太累了,這一覺睡得很實,突然一陣天崩地裂的巨晌,只覺四周海涌呼嘯而至,眾人一齊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天井中的海水暴漲,四壁門洞皆被淹沒,兩艘被拖上「蚌墳」的小艇也都浮了起來。我揉了揉眼楮,擔心小艇被水流沖走,趕緊叫眾人上船。正在這時,就听天井外銅甲鏗鏘,不絕于耳,好像殿中射日的青銅武士神像,都忽然活了過來,渾身銅甲摩擦踫撞,朝我們圍攏過來。而且聲音密集難以分辨數量,絕不僅是我們在射日銅殿里見到的那幾十尊青銅巨人,似乎是一支成千上萬的青銅大軍開始在海中復活。千軍萬馬踏水而出,青銅踫撞與海水涌動之聲混合,也不知是軍聲如潮,還是潮似軍聲,但這震耳欲聾的響動格外使人戰栗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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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四十二章 定海神針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眾人聞聲無不失色,不知水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劇變,連胖子也是吃驚不已,他還以為海底的銅人活轉過來,是為了要搶回我們舍命撈來的青頭,急忙把背囊縛在身上,抄起M1卡賓槍,又撿了幾顆手榴彈塞進腰里。明叔見狀更慌,驚問︰「肥仔你要怎地?」

    胖子惡狠狠地拉開槍栓︰「誰他媽敢動老子的這批青頭貨一根小手指頭,本司令就把他從青銅器時代打回石器時代!」說話聲中,海水涌動,將兩艘小艇從天井中托出,隨著海水形成瀑布落入山間,只見一片朦朧的海氣中,顯露出無數青銅武士,他們圍繞著一根漆黑的巨樹,密密麻麻地列成陣勢。

    環形山山勢起伏,圍繞著一塊巨大的廣場,海氣鼓蕩之下,使得歸墟中的海水暴漲,淹沒了周邊的石殿遺跡,穿過山體的洞窟和間隙溝壑,像瀑布般倒灌入山中。我們的小艇隨著水流被帶上天井,只見四周被瀑布般的水牆所圍繞,海水從四面八方涌入山中的凹地。

    在銅聲潮水雷動的混亂中,兩艘橡皮艇成了被秋風卷起的敗葉。隨著一陣激流,旋轉著落入四面山體環繞的水中。我們急忙將船劃向水面中央,以免被環形瀑布沖翻了座船,趁機在水霧中前後打量。

    這里的地形就像是古羅馬時的競技場,山坳處天然形成一個圓形的廣場,底部有十幾道漩渦,將海水抽進古城下方的無底深淵。一棵倚天拔地的黑色巨木斜插在其間,約有十來層樓房的高度,樹身之粗大可容宅,幾十上百個人怕是都合抱不攏,猶如一座黑色的通天巨塔,斜立在環形的城跡中央。

    木皮皆老鱗狀,非松非柏,也不是普通古木之化石,乃是古時森林沉沒海底萬年,所結為的蔭沉木①,下端沒入水底,還不知道另有多深,上端斜指戳天,木端周遭嵌以團團層層如同雲霧一般的箭石,仿佛是雲層繚繞如傘蓋的樹冠,木身上嵌有深綠色的蟲魚銅跡。我們雖然沒正式研究甲骨篆跡,但甲骨文在龍骨天書上也見得多了,多多少少也識得數十字。這種蟲魚跡大多是象形文字,Shirley楊事先曾做了些功課,此時她掃了一眼,就發現巨木上的兩個蟲魚古篆,雖然形似魚骨蟲足,卻不是容易辨認的象形字,只猜其中有個「木」字,第二個字就猜不出了。

    環行山內猶如一口巨大的歸墟深井,不管四周有多少海水灌進來也填之不滿。四周散布著上千尊被水半沒的銅人,體形都比常人要高出許多。巨像皆是周身青銅,神情古樸凝重,頭頂並沒有佩戴魚骨冠,都如奴隸一般,在湍急的水流中,每十尊青銅奴隸圍成一圈,推動手中絞盤,無數道銅鏈牢牢鎖在巨木之上。涌入深淵的亂流卷起一股股漩渦,激流帶動得銅奴銅鏈,使得青銅相互撞擊摩擦,鏗鏘之聲不絕于耳,然而高大的青銅奴隸們徒勞地在水中晃動著,卻轉不動絞盤一絲一毫。

    眾人並力拼命將小艇駛離水面的漩渦,分別用繩鎖套住近處的青銅奴隸,才暫時將救生艇穩住,身上已被飛濺的水霧淋得濕透。山體環合的地形並不攏音,在巨木附近已感覺不到那雷鳴般的怒濤,但鯨腹形洞窟卻將回聲反復沖撞,只覺耳骨隱隱生疼。

    眼看著四周海水如牆,水勢極盛,我們的救生艇難以承受急風大浪,當此情形,不得不令人感到末日臨頭般的絕望。眾人抬頭四顧,如同深海之魚仰望藍天,除了心念如灰的恐慌之外,心中更是一陣陣的茫然無助。不知究竟是到了什麼地方,看來歸墟中的古跡,並非是古墓古城,在這采集龍火的深淵中,處處都是難以理解的神秘事物。

    胖子見橡皮艇略穩,就站起身來用手摸了摸水中高大的黑木,奇道︰「這不就是龍王爺水晶宮里那根兒

    定海神針嗎?咱這回怕是進了龍宮了,放眼全是青頭祖宗,可惜又沒那麼大的船往回運,這他媽不是成心讓胖爺著急嗎?」

    我說︰「胖子你瞧清楚了,神針是鐵的,這古木可非金非鐵非石,而是正經的上好木頭,只有幾千萬上億年前的古森林里才有。我那會在昆侖山當工兵挖山,就見過這種百米巨木的化石,听說只有在陰氣沉重的深海里,才能保留原木的形態。你們看這些青銅奴隸拼命轉動它,這也絕不是想定海,八成是在攪海,攪混了海水才能捕捉吞舟的惡魚。」

    Shirley楊說,古人認為世上有三種上古的神木,除了斷掉後在沒有光合作用的環境下,還可繼續生長的昆侖神木之外,另有扶桑和楗木。扶桑是太陽落山後所停留的一luo大樹,恨天氏視太陽為敵,所以這古木不可能是扶桑,應該是傳說中可以從海底通向月宮的楗木。

    明叔和古猜等人的小艇停在離我們不遠處,听到Shirley楊說這是海中楗木,忙道︰「這麼多銅俑奴隸,肯定都是用來殉葬的,看來這的確是座恨天氏的陵墓。楗木是上古神木,下面壓著的肯定是古時成精的僵尸,咱們這回連潛水尋找生路的機會都沒有了。」

    Shirley楊搖頭說︰「先前我猜這里是座古墓,如今看來可能有誤,用龍火煉鼎的那個時代,還都是以活人殉葬,尚未有始作俑者,既然有銅俑就多半不是古墓,另外楗木頂端嵌了許多箭石,周圍有上千青銅奴隸環伺推動,這東西可能是一件射日兵器的圖騰。」

    我看楗木雖是世上少有的海底神木,但妄想要射穿太陽,卻無異于痴人說夢。扯動絞鏈的銅人,都是以龍火所鑄,千百年來淹在水底也未徹底銹蝕,銅性堅固不散,但不知鑄造這麼多銅人又有何用,難道還真指望它們能活過來推動楗木射日?似乎沒有任何意義,我實是想不出這遺跡有什麼作用。

    Shirley楊說咱們不能以現在的觀念去衡量古代的事物,在今人眼中也許這射日圖騰毫無價值,都是驅使古代那些悲壯如同螻蟻般的奴隸,嘔心瀝血傾盡國力鑄造的廢物,可在古代這就是人們生命的意義和信仰所在,是精神世界的寄托。

    听她這麼一說,我若有所感,這些「假大空」的事物可以什麼都不是,也可以是「一切」。我正思量著該何去何從,忽然感到地動山搖,海水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劇烈鼓蕩,楗木四周的青銅巨像,腳底都似生了根,任憑海水如何沖動,也僅僅微微搖晃。耳中只听銅甲摩擦踫撞的尖銳之聲密集異常,頭上海氣帶動陰火燃燒,空中霎時間下起了鋪天蓋地的一陣火雨。

    我們躲在漆黑的楗木和銅人軀體下,躲避落入水面的一團團陰火,加上此時海波洶涌暴漲,救生艇邊緣被陰火燎著,頃刻異味撲鼻,冒出縷縷白煙。我們無計可施,只能听天由命,活得一刻便算一刻了。

    陰火淒冷的光芒中,只見海水中有一條巨大的陰影浮現,隨著亂流竄入楗木附近的水里。明叔忙叫喊著讓大家小心有惡魚吞舟,話音剛落就從水中冒出一條粗大的黑色蟒鰻,數米長的漆黑鰻身泛著幽藍微光。它在海底全憑感知,這時慌不擇路,沒頭沒腦地撞在了明叔所在的橡皮艇上,頓時推著小艇在水面上滑出十余米。明叔等人險些落入水中,古猜想用木漿去打,卻由于失去了身體重心,根本爬不起來。

    我們齊聲驚呼,眼著那小艇就要撞在水中銅像之上。我趕緊一拍胖子的肩膀,讓他開槍解圍。胖子見鰻頭出水,舉起M1卡賓槍連射三彈,這麼近的距離他說打左眼絕不打右眼,槍響處血霧帶著碎肉飛濺,鰻血噴了明叔滿頭滿臉。受傷的黑鰻一頭扎入了附近水下的旋渦失去蹤跡,水面上只流下一股渾濁的血水,頃刻便被涌動的水流沖去痕跡。

    明叔三人的救生艇險些也被漩渦吸住,趕緊抄起木槳劃水,重新向我們靠攏過來。這時又見水花翻滾,水里有條十六七米長的龐然大物,頭尾烏青,頂著一個發光器,身體發灰,雙眼格外突出,全身都是菱形刀鱗的怪魚。它突然浮出水面,鼓鰭搖尾,正追逐一條從深海逃出來的黑鰻,亂流中失了獵物,便直奔我們的救生艇撲來。

    Shirley楊識得這是被稱為深海金眼鯛的獵性魚,它和巨型黑鰻都是被水底熱涌逼上水面。由于幾千米以下的深海中事物較少,它的習慣是見什麼吃什麼,離開了深海在淺水下它難以存活太久,所以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也會由于身體的不適瘋狂襲擊水面的一切生物。但此時救生艇在楗木下躲避火雨和海涌,根本無法移動半米,胖子身處射擊死角,無法及時開槍防御,只好抓起艇內的另一支M1卡賓槍抵在肩上,向水面射擊。一梭子子彈入水,激起了串串水柱,可0。3英寸口徑的槍彈,防身有余,想要射殺皮厚如犀的金眼巨鯛,卻是力有不及。

    不過槍彈如雨,仍起到了一定效果,深海惡鯛揭起一片水花,擦著我們所在的救生艇迅速游過,頭也不回地撞向明叔和多鈴姐弟所在的小艇。明叔面如土色,呆在當場,眼看就要被怪鯛揭翻小艇拖入水中,多鈴和古猜只好掄起船槳砸向獠牙大張的鯛頭。

    我見狀不妙,只要小艇一翻,明叔這三人還不夠給這海怪般的惡鯛塞牙縫,但我們的兩支M1卡賓槍無法射殺水中的惡魚,只好使出當年在河里炸魚的辦法,同胖子取出集束手榴彈,咬掉導火環,拼命投向金眼鯛和橡皮艇之間。

    手榴彈從脫手到爆炸有一個間隔,未能炸中金眼鯛的魚頭,不過還是炸中了烏青的鯛尾。爆炸激起一大片水柱,將金眼鯛魚從水中掀翻至半空,可手榴彈爆炸的區域離救生艇過近,爆炸的沖擊波同時將橡皮艇沖得一震,明叔和多鈴都被甩入了水中,古猜想也沒想,叼了短刀就下水救人,好在這些人都是海上搏風擊浪以海為生之輩,掉到水里並未慌亂,迅速游了回去。

    我見四周有鯊影閃現,不禁替他們捏了把汗,急忙將小艇靠攏過去。明叔等人的小艇已經漏水不能使用了,但我們這一艘救生艇,根本容不了六人和大量裝備,如果讓眾人合乘一艇,那逃離時使用的水肺等潛水裝備,以及淡水和食物這些看似累贅、實則維持著打撈隊生命線的重要物資都要舍棄。

    火燒眉毛,只好先顧眼下,為今之計,僅有冒死潛水,進入海下水底尋找出口。于是讓眾人暫時踏著青銅巨像,攀上海底神木落腳。另外歸墟的出口唯有潛水離開鯨腹,然後摸清伏流的走向,潛回珊瑚森林附近的海溝,所以潛水裝備絕不能舍棄。于是大伙都要把各自需要的水肺蛙具背了,又帶了少量潛水炸藥,槍支、手榴彈、食品、淡水全都拋下。撈來的青頭自然是舍不得扔回去,分別纏在身上的潛水攜行袋里。秦王照骨鏡我始終綁在胸前,只要能活著回去,這古鏡是必須帶回去的,其余的青頭和一日用量的清水食品,還有部分急救藥品,則都裝入一個加有鉛塊和充氣囊的密封背包里,以便統一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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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13:23:25 |只看該作者
鬼吹燈全集 鬼吹燈2 第二卷 南海歸墟 南海歸墟 第四十三章 奔月
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明叔把恨天氏刮蚌屠龍的兩柄短劍分給我和胖子,他說想在歸墟里潛水尋找生路,基本上就要做好有去無回的心理準備,天知道水深處有什麼危險,有民祖宗的「分水劍」防身,至少比潛水刀和魚槍可靠,我和胖子暗罵明叔又想將我們頂出去做擋箭牌。

    不過此刻容不得再去跟他計較,我抓緊時間告訴眾人,看來海上就要發生大潮,歸墟里隨時都可能被海水灌滿,留在這兒被龍火燒灼只有死路一條。咱們潛入水底求生,咱們潛入水底求生,機會只有一次,絕沒有回頭的道理,如果水肺消耗盡了還游不出去……那結果就不用我說了,總之記住三點,第一,團隊行動,同進同退;第二;不要耽擱時間;第三,最後時刻一定要頂住心理壓力,必須豁得出去,孤注一擲,千萬不能走回頭路。

    此時眾人無不清楚,憑我們攜帶的水肺氧氣,想在根本還沒確定是否有出口的情況下逃出歸墟,活著出去的概率恐怕連千分之一都沒有。但留在這里不是被浪涌揭翻了小艇掉進水里喂鯊魚,就是被龍火和熱泉燒死,事態是急轉直下一落千丈,連喘息考慮的時間都不剩幾分鐘了,眼瞅著再不采取行動就沒有活路了,正如明叔所言,「不賭不知時運高」,機會再少也是機會,與其等死,何不趁著現在精力充足冒險一搏?當即便都下定了決心。

    這時火雨突然不再落下,附近水面的鯊魚都在搶奪鯛魚的尸體,水已漲至青銅奴隸的頭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銅人頭顱,四周大水涌動之聲如同在海底撞擊巨鐘,這時氣氛壓抑得難以形容,但我見正是入水的機會,對眾人打個手勢,扣上蛙鏡含了呼吸管,正要帶頭順著「楗木」下到水里,卻被古猜拉住了胳膊。

    我推開蛙鏡問道︰「怎麼?臨陣退縮了?」只見龍戶古猜滿臉都是驚訝駭異的神情,他對眾人說︰「不能走……我看到……一個白色……白色的太陽!」

    我听古猜說見到了白色的太陽,根本不明白這小子在說什麼胡話,還以為是他過于緊張嚇昏了頭,畢竟絕望帶來的強烈心理壓力,不是他這十六七歲少年可以承受的。

    明叔卻嚇了一跳,在海上見了白日頭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懂得海象天候之人都清楚「日頭慘白,風暴連天」,那是將要發生翻海災難的征兆,險些癱坐在地上,幸好被扶了一把,Shirley楊問古猜︰「別急,把話說清楚了。」

    古猜急忙指著頭頂︰「你們看啦,太陽是白的……」眾人均沒想到他所說的太陽就在頭頂,身在地形酷似鯨腹的歸墟之中,怎麼可能看到天空的太陽?當即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上方,不料真有個白茫茫的圓形物體懸在頭頂,正對著「楗木」嵌滿箭石的頂端。

    剛才海氣相激,岩層中的龍火飛濺,落下了一場火雨,半空都是陰火燒海形成的薄霧,誰都沒曾注意上方的情況。我心中先是一凜,有些摸不著頭腦,奇道︰「那是什麼?」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一時沒能回過神來,只有一片茫然,但卻還知道,那東西肯定不是太陽。

    Shirley楊凝視岩層中明顯比周圍隆起的一塊黑色穹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喜道︰「幽靈島!」原來那白茫茫的光暈,不是古猜形容的太陽,而是歸墟中沒被海氣遮掩的一處「天窗」,此地上有天門,下有伏流,才保得千百年來生氣不減。我們剛入珊瑚螺旋之時,正值大潮退去,海面上露出了一片黑色的島嶼,那是一座由于潮汐作用時隱時現的「幽靈島」。

    潮水升漲之時,島嶼就會沒在水下,等到潮位低落,它又會在海面上出現蹤跡。開始的時候我們誤以為幽靈島是巨鯨出水的脊背,唯恐被它鼓浪而出揭翻了船只,曾以海神炮轟擊,確認那是一座孤零零的海上小島。幽靈島將珊瑚螺旋分割成東西兩個區域,我們受到「大海蛇」的襲擊,從東側沉入海眼,想不到歸墟中恨天氏的古跡,正建在幽靈島的正下方。

    更沒想到幽靈島上有個天窗般的洞窟,直通海面,想必天色已明,露出圓盤大的一片天光,才被古猜誤以為見到了大風暴前的白日頭。估計這井口般的洞窟,並非是被三叉戟號上的「震海炮」轟塌的。這射日神器「楗木」,如同一株大樹,以箭石嵌為傘蓋,作勢破天欲出。原來這射日圖騰布局嚴謹,皆有深意,現在才感覺到恨天人煞費苦心建造了一幕神話般的場面,這其中絕不僅是擺擺樣子那麼簡單,其中還似乎藏著什麼更大的秘密。自商周時,便有人將日月星辰和魚龍百獸來代表防衛,從海底神木上那殘破的銅飾來看,那天窗正應月位,我實在猜想不出為何如此安排。

    胖子問眾人道︰「諸位,我說咱別光顧了驚嘆了,沒看水漲上來了嗎?咱們是順著這定海神針爬上去,還是潛入水底另尋出路?事不宜遲,何去何從,必須趕緊拿定主意。」

    我見幽靈島正是直通海面的生門,听四周隆隆巨響,正是大潮將漲的信號。潮位增加後,這幽靈島也得被淹沒在水下,只有抓緊時機攀上神木離開歸墟,其余的事等回到海面上再作計較不遲。

    我想到這些,正要作出決定,Shirley楊突然攔住我說︰「我剛開始曾覺得用楗木來造巨箭,有些和華夏文明中那些古老的傳說不符。恨天氏雖以射日圖騰的後裔自居,但楗木是蔭沉木,據說它本身是上古神木,能夠從海底一直生長到月宮,那天窗般的洞窟設在月位,一定是明月的象征。古籍中對恨天氏的記載極少,不過周穆王時期的銅鼎上,卻有恨天氏死後奔月的傳說,這恐怕不是射日的圖騰,而是奔月的冥途,是給死去亡靈使用的,咱們從這攀上去,是否會有危險?」

    眾人心中一沉,原來「楗木」並非是「射日」的戰爭圖騰,而是「奔月」的冥途象征,歸根結底,這環形山果然是一座存在于常理之外的「古墓」。在珊瑚螺旋海域由于海氣凝結,等閑見不到星光月色。「楗木」頂端白茫茫的天光,確實如同一輪滿月,這棵給亡魂升華的海底神木,似乎離明月僅有一步之遙,只要攀上「楗木」頂端,縱身一躍便可離開這片沒有出口的混沌之海。

    明叔見周圍水面上鯊影紛亂,下海潛水難免要與群鯊生死相搏,他往來海上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厲害,現在的情形是寧上不下,忙對眾人說︰「楊小姐說得在理,在海上確有神木通月赴死的古舊傳說,不過縱然是水底冤魂奔月的神木,眼下也是咱們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通天之路了……」說罷帶頭攀著布滿龍鱗般粗皮的古木斜面,一步步緩緩爬向上方的天窗,口中還哼著蛋民那套淒苦的曲子給自己壯膽,悲壯如同狼嚎鬼哭︰「我的海神啊,救救我苦男兒,不怕海波深無底,只怕死采回不了家……」

    我見明叔已搶先上了好似能通住明月的神木,六十多歲的人了,說上就上毫不遲疑,手腳卻也當真利索,心中大罵他是只顧個人不顧集體的本位主義傾向分子。但他的舉動也打消了我們的顧慮,破釜沉舟,全都在此一舉,此時只好全隊攀上出口以求逃生,不過水肺蛙具都不能扔,咬牙負重往上爬,萬一上面出不去,還能退回水里。

    第二個爬上「楗木」的是胖子,他背著水肺和一大包青頭,雖然分量沉重,但一件也舍不得扔下,負重對他來說還能應付,可登梯爬高的舉動,向來是他的弱項,事情逼到這地步了,也只好豁出去了,他閉上眼,「噌噌噌」幾步就從斜倒的巨木上連爬數米。

    眾人連成一串攀上了這掛滿銅鏈的高大「楗木」,也不知這千萬年的老木頭,還能否經受得起。俯身向下一看,四周海水滔天翻滾,腳底的水面還能看到無數青銅奴隸的身影,更有許多鯊魚在水中盤旋游動,整個環形古城的遺跡大半都已沉入了水中。我擔心胖子緊張過度會失手墜下,便對趴在前面的胖子叫道︰「王司令你快睜眼看看,咱們就要攀到月亮上了,月宮中的小寡婦和她的長生不死藥還都等著你接收呢。」

    胖子感到巨木下水勢森然,從高處灌下來的冷風在耳畔颼颼直刮,哪里還敢睜眼,但嘴上還能支應,叫道︰「胡八一,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又開始冒壞水缺德了。你還不知道本司令這輩子就有這麼點雅興,上到高處就專喜歡閉目沉思玩點深沉的,咱心里明鏡兒似的,一睜眼不但看不見小寡婦,還非得掉下去喂魚不可,到時候我非拉上你這缺德帶冒煙的墊背……」

    洪波怒濤聲中,六人攀到了海底神木的頂端,到了此時已是被重物壓迫得腰酸背疼,雖然手腳發軟可誰也不敢松手。可以感覺海面上的空氣已經吹到了臉上,一片白蒙蒙的天空清晰可見。但在底下看「楗木」離出口似乎很近,可到了跟前才發現,不插上翅膀根本甭想出去。明叔在最高處顫顫悠悠地站起身來,踮起腳尖,不死心地伸手去夠洞窟邊緣,可離得實在太遠,尚且離著十余米的距離,頓覺心灰意冷,險些翻下神木栽進水里。

    我暗罵這回大意了,出海沒帶繩鉤槍和飛虎爪一類的攀高器械,此刻雖然就差那麼幾步的高度,卻空自焦急,無計可施。到這時眾人才明白,凡人不是吃了不死藥而身輕飛升的嫦娥,人生在世,都是血肉之軀,其質重濁,就算是至聖至賢的孔孟二子,有經天緯地的才學,又或是神勇如西楚霸王,有裂帛拔地倒拽九牛的神力,也都不免受制于地心引力,絕不能憑空離地一步而行,「飛天奔月」的情形只會存在于神話傳說當中。

    我攀到嵌入木端的箭石上,這箭石已成化石,久遭海水沖刷依舊堅韌牢固。只見岩層中的龍火逼得海氣朦朧,身臨半空,猶如足底生雲,幾十米下是一片翻騰洶涌的混沌之水,水勢還在逐漸增高。這時眾人臉上全是汗水和水汽,眼見「奔月」之路是條絕路,都喘著氣無可奈何。

    明叔卻還異想天開地出著主意,也許等到水漲上來,就能借著水涌從洞口游出去了,古猜和多鈴左顧右盼,也都不知所措。我听得頭頂天空聲如裂帛,一陣陣呼嘯來回,心想外邊天色剛明,正是早潮初生的時候,恐怕不出片刻幽靈島就會被上升的潮水淹沒,海水會從這天窗里狂灌進來,留在這里必定會被激流沖成碎片,看來還得從水路下去。低頭看時,只見水中群鯊惡魚翻翻滾滾不計其數,實是令人心驚膽寒,無遮無攔地下水,別說想潛入深處,只怕剛一入水面,就會被群鯊分食了。

    這時Shirley楊忽然「咦」了一聲,這傾斜的木身上,遍布許多直徑數米長的箭石,猶如老樹的樹冠傘蓋亭亭。箭石是古代海洋生物化石,蔭沉木也是沉積海底萬年的古木,我們已然無法判斷嵌在蔭沉木上的箭石是天然生成,還是人為嵌入裝飾的,不過在木身箭石稀疏之處,有一道銅門,厚重銅板上的紋理都如鱗狀,與木桿上的黑色鱗裂極為接近,若不是Shirley楊在這木身斜面上停留,倒也不易察覺。

    我們都沒想到靠近「楗木」頂端的木身上,會有這麼大一道銅門,用手擦去上面的海藻等物,銅紋中赫然有海底神木連接著海水和明月的模糊鏤痕,那些在西周殷商古墓中也能見到的飛翔的送死鳥圖騰,更證明了這是一座古墓的墓道,頓時使人聯想到,「楗木」中空,里面隱蔽著一條通道,一條讓死者亡靈踏著神木奔月的通道,那通道下必定是「恨天氏」的古墓。這與中國古墓葬俗中,在地宮口留下讓墓主飛升化仙的「天門」,有異曲同工之理,只不過亡魂奔月以求不死藥的「天門」,是開在了妄想通往月宮的神木上方

    這時珊「瑚螺旋」海面的大潮蔽天而來,霧氣騰騰的天光頓時暗了下來。眾人心知這潮水一過幽靈島,立刻就會狂灌下來,而「楗木」下的水也在跟著漲。鯊魚們已吃光了那條被集束手榴彈炸死的「深海金眼鯛」,現在下水等于是找死。在大海的獠牙面前,身處進退兩難的絕境,任誰也充不得好漢了,個個都已是面如死灰,牢牢抱在海底神木頂端的箭石上心慌意亂。

    我看這道銅門微微陷入木中,密封得甚是嚴緊,也不知古墓里是否早故海水灌滿了,但別無選擇,只有從墓道里滑人古墓,才能避過上有激流、下有群鯊的險境。我對Shirley楊指了指銅門,說︰「既然上不了廣寒宮,咱們只能向下進墳地了。」

    Shirley楊點了點頭,便用潛水刀去撬閉合的銅門,我反手拽出恨天氏采取龍頷的「分水古劍」,這時也顧不得這銅劍有多珍貴了,只有當做撬棍來使,不料劍刃鋒銳堅韌,勒得幾次,便割斷了綁在銅門上的鏈條。

    這時頭頂海水已經一陣陣地灌了下來,大潮尚未淹沒幽靈島,但海潮涌動之下,潮頭已到上方。時間越來越是緊迫,明叔和古猜等人看得心急如焚,也都擠過來相助,在濕淋淋的古樹上協力撬鍋門。厚重的銅門千年未曾開啟,此刻打開,卻未有陰晦之氣,只是霉腥撲鼻,令人作嘔,露出黑漆漆一個寬闊的通道,極廣極深,幽不見底,仿佛直通冥冥。

    Shirley楊劃了根「寸磷」扔下去,測得空氣流通,于人無害,便立即對大伙說︰「里面沒有海水,空氣也安全,能下去!」

    說話間潮水就到頭頂了,再也不容多想,我將身邊之人一個個推進「楗木」中的通道,緊隨他們之後也鑽了進去,順手將銅門重新扣上。黑暗中就覺得整個空間一陣滾雷似的聲音,海水的激流沖擊到了海底神木之上轟然作響,在大木頭內部听起來,更是震耳欲聾,全身筋骨仿佛都快被震碎了,銅門被我們撬壞的地方,也在不斷往下滲著水。

    我大張著嘴不敢合攏,以防止耳膜受損,漆黑的木洞通道里已經有人打開了潛水手電筒,這種照明工具在沒水的環境中效果不佳。但可以掛在身上,騰出手來做些別的事情。我也扭開了自己胸前的潛水手電筒,只見這大得難以形容的木質墓道里,周圍木質堅密異常,內壁粗糙,雖是潮氣頗大,卻不覺濕滑。眾人身上負重極沉,在傾斜的墓道里上時容易下時難,只好用潛水刀扎住木壁,咬緊牙關,一寸寸地向下緩慢移動。

    也不知向下攀爬了多久,海潮沖擊神木的響聲已經小了,不知是歸墟里面的水滿了,還是大潮退了,但就是見不到這墓道的盡頭,越向深處腥惡的潮氣越是刺鼻,最後終于听到了嘩嘩的流水聲,巨木到底了。

    Shirley楊騰出一只手來拋了個磷光彈下去,光亮映水,距離水面已不過十米,下方是一潭幽水,遠近並無著落。我讓眾人先將兩個充氣背囊的充氣環扯開,扔在水面上,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落水,都掙扎著游到氣囊邊喘歇,回想剛才千鈞一發的險狀,都不免有些後怕。

    我在慘亮的磷光中抬頭打量四周,黑塔般的巨木底部,陷入一片上古珊瑚礁殘骸形成的洞窟,下面積滿了不知道有多深的水,銅門通向洞中水面,洞中堆滿了大如磨盤的龜甲龍骨,骨甲上密密麻麻,全是推演卜卦的古老符號和標記,但遭海水浸泡年頭太多,大部分都已模糊難辨。不遠處的礁石上,擺放著一個類似巨鯨的古生物頭骨,頭骨中隱約有數十個隆起的人形,可能是古墓中停放尸體的地方,想來是口中含有「駐顏珠」,在海底千年不化的古尸。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潛水攜行袋,這才記起沒帶「黑驢蹄子」,不過有面冰冷堅硬的「秦王照骨鏡」,頓覺安下心來。想看看水深,卻發現表盤上指數已經頂到了頭,也不知是壞掉了,還是珊瑚洞里的水根本深不可測。

    胖子剛才下來的時候,嚇得腿肚子都抽筋了,可到底下一看這奇怪的古墓中還有死人,頓時又來了情緒,拉著眾人要赴水過去看個究竟。我見那堆鯨骨化石,正好可讓眾人稍事休息,于是招了招手,讓眾人游過去卸掉裝備喘口氣。

    眾人疲憊不堪地攀上礁石,見有一具以鮫人干尸灌入油脂而制作成的魚膏燈燭。鮫人的油膏萬年不枯,燃點極低,只要有些許空氣即能燃燒,正好可以替代手電筒。明叔當即將「魚燭」舉起來點燃,照著鯨骨中的數具死尸,喃喃自語︰「丟你老母黑,南海還真有恨天氏的古墓,這些貨真價實的海底僵尸是值大價錢的呀……」

    我們在魚燭之下,尚未看清面目模糊的古尸,卻先發現鯨骨前的龜甲上,有「震上震下」的標記,由于已在海上見過兩三次了,連明叔和胖子那已認得,這是「震驚百里」的卦象,在歸墟中反復出現的這一古卦,究竟有什麼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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