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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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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桐華 -【大漠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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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7 01:17:37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傷隻影

      七日瘟不同順序的配方,表面症狀卻都類似,彼此間的差別很是細微。

      差別雖然很細微,但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找人試毒,根據霍去病的症狀,仔細觀察之後,他肯定能找出解藥。  

      七種成分,不同的順序就有五千零四十種配方,還有份量的不同在衍變出的不同配方,總共超過萬種。即使有足夠多的人願意同時試藥,可不同的人的體質對毒藥的反應不同,還要大夫熟悉試藥人的體質,然後根據體質差異做合理推斷。即使能找到上萬人試藥,也需要上百名醫術高超的大夫去診斷。  

      現在卻只有五天時間,五天的時間想靠試藥去配出解藥完全沒有可能。  

      孟九想著苦笑起來,如果可能,七日瘟也不會被認為是有損天道的毒藥而被西域各國嚴厲禁止。  

      他的心中滑過玉兒的盈盈眼淚,淡淡微笑著,拿定了注意。就這樣吧,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用自己的身體去試毒,只有自己最直接的感受,才能最快地感受出症狀間的細微差別,然後儘可能逐漸推斷出可能的配方。至於能不能找出解藥,就只能一半靠人事一半聽天命了。  

      薩薩兒和塍引跪在孟九面前不停的磕頭:「釋難天,如果要試毒,求您用我們二人,萬萬不可自己嘗試七日瘟。」  

      孟九轉過了身子,語氣平淡:「我意已決,塍引準備熬藥器具,薩薩兒你在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尤其是......你白天見過的那個女子。」  

      五天之間,他究竟服用了多少種毒藥,塍引已經數不清了。也許是霍去病命不該絕,也許是他的誠心打動了老天爺,試出解藥的那一刻,孟九笑了,鐵漢塍引眼中卻有了濕意。  

      是藥就有三分毒,何況是毒藥?毒藥加解藥,釋難天究竟吃進了多少的毒?這五天內身體的痛楚,塍引只不過嘗試了幾十種,已經覺得五臟六腑都被絞過幾遍,竟比當年在死牢裡受過的酷刑更可怕。可釋難天,這個看者身子柔弱的男子是怎麼承受下來的?他的身體裡藏著怎麼樣的一個靈魂?  

      服下解藥後,孟九從榻上坐起,拿了枴杖,一面起身,一面吩咐薩薩兒去請金玉。話還沒出口,他卻摔倒在地上,塍引趕這來扶他,他低聲到:「我自己起來。」  

      塍引還在遲疑,問聲趕來的薩薩兒卻熟知孟九的脾氣,立即拉著塍引退開幾步。  

      孟九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站起來,兩條腿完全不聽使喚。他撩起袍子看向自己的腿,一條本來健康的腿此時膝蓋以下已經全黑,而另一條原本已經萎縮,不能正常行走的腿,反倒因為氣血無法正常通行,黑色要少一點。  

      孟九輕輕的按著腿上的穴位,一面檢查著,一面連上的血色全部退去。  

      薩薩兒自小跟著孟九學醫,看到孟九的腿,又看了孟九輪換了幾種手法檢查腿,心中明白,釋難天的腿在毒藥的影響下,經脈已經全部壞死,那條完全健康的腿也會慢慢萎縮乾枯。  

      雖然釋難天醫術高超,下毒後就解毒,分寸拿捏極好,可短段五天內嘗試的毒藥太多,解藥也太多,體內點滴沉澱下的毒素,都被一次次的毒藥擠壓到腿部。那可是上千種毒藥的混雜,此時只怕扁鵲再生也救不回釋難天的腿了。他想說些什麼勸解一下釋難天,可剛張口,淚已經衝出眼眶。

      孟九原本臉若死灰,聽到薩薩兒的哭聲,反倒淡淡笑了,指了一張椅子示意薩薩兒挪過來,「五天時間,老天給了我運氣讓我試出毒,這大概就是老天索要的報酬,很公平。去請玉兒把霍將軍帶過來吧!把她攔在外面,不要讓她進來。」

      薩薩兒一臉激憤,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釋難天為她做了多少,又犧牲了多少,到了此時還不忍心讓她知道。但是釋難天的吩咐,他不敢半點違背,只能壓下一切悲傷和憤怒去請那個女人。

      孟九聽到玉兒在屋外叫嚷著要進來,他知道攔不住她,只能決定放她進來。可解毒時,她只要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勢必會問他的腿怎麼了。

      他命塍引熄滅了燈,玉兒進來的一瞬,他彈了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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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過半,霍去病身上的毒完全清除。精疲力竭的孟九,默默凝視著並肩睡在榻上的霍去病和玉兒。

      有風從屋外吹進,吹熄了蠟燭。屋內倒不覺得昏暗,皎潔的月光傾瀉而入,恰恰映在玉兒臉上,越發顯得膚色如玉。

      距離這麼近,近得自己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

      可距離又這麼遠,遠得她永遠不知道他和她曾經有多近,又遠得今生再無可能。

      初次相識時,那個衣衫襤褸,放聲大笑的少女。

      長安城再次相逢時,那個心思細膩,談笑間照顧他於無形的女子。

      她屋上賞月,他院內吹笛。

      星夜探訪,卻在他窗前靜立不前的女子。

      為了他去學吹笛,一片芳心全放在一曲《越人歌》中的女子。

      從夏到秋,從春到冬,她種著鴛鴦藤,也種著她的心,種著對他的情


      當日笛子上的點點血跡,她的心痛,他以為只是人生的一個片斷,卻不料成了他一生的心痛。原來一切都清晰得彷彿昨日發生,她擱下笛子,轉身而出的一步步,依舊踏痛著他的心......

      鴛鴦藤前,為什麼會殘忍地把袖子從她手中一點點拽出?孟西漠,你當年怎麼可以對她如此殘忍?對自己如此殘忍?為什麼不可以放縱自己一回?

      如果第一次聽到曲子時,他說了「好聽」。

      如果她凝視他時,他沒有避開她的視線。

      如果她握住他的袖子時,他沒有拽出。

      如果她飛躍上牆頭時,他能開口解釋。

      如果他在病中,她抱著他時,每一句的許諾都是真的......

      如果......如果......人生偏偏沒有如果。  

      不知道癡看了多久,屋內漸漸昏暗時,他才驚醒。  

      月亮已經要墜落,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可他卻要永遠退出她的生命。  

      霍去病和她是般配的。  

      他能陪著她縱橫四海,能馳騁萬里,能爬最高的山,淌最急的河......

      而自己......

      孟九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從此後,這一生都只能依賴輪椅了。  

      一方絹帕,卻萬千心思。  

      他提起筆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最終還是沒能寫下「玉兒」二字。  

      他無法和她訣別,只能又「霍去病」開頭。  

      玉兒一進哈密就能看到金色為沙漠,碧色為泉水的月牙泉形狀的醫館招牌,和當年她戴的一模一樣,她會立即明白到哪裡去接逸兒。  

      當日在月牙泉邊偶遇時,他因為霍去病故意重重說出「夫婦」二字而有幾分氣,也想看看霍去病看到玉兒對這個招牌反應時的表情,此時卻後悔用了這個招牌,現在他寧可玉兒永遠不要想起他。  

      當「相見無期」四個字寫下時,他面上奇異的帶著笑,可笑下的那顆心卻剎那間灰飛煙滅。  

      玉兒......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以你的性格,如果知道我雙腿因為替霍去病解毒而徹底廢掉,恐怕再也不能安心和霍去病去過你們暢快生活,可我要看的是飛翔著的你,而不要看因為愧疚而被羈絆住的你。  

      清晨的陽光斜斜打進了屋子,榻上的二人被一片紙醉金迷的華光環繞。  

      孟九微笑著想,他們是世界是屬於陽光的  

      孟九握起玉兒的手,遲疑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  

      唇,深深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玉兒,請原諒我做了小人,原諒我對自己的放縱......

      她的唇和想像的一樣,甜蜜,芬芳,溫暖,可這個過程卻是永遠都沒有想像到的......竟是一種痛到骨髓的苦......這唇齒間的纏綿,口舌間的旖旎,是以絕望為烙印......

      良久後。  

      他抬起了頭,把她的手放在霍去病的手中,決然轉身,推著了輪椅向外行去。相間無期!  

      ……在木棉樹空地上坐上一陣,  

      把巴雅爾的心思猜又猜。

      在柳樹蔭底下坐上一陣,

      把巴雅爾的心思想又想。

      西面的高粱頭登過了,

      把巴雅爾的背影望過了。

      北面的高粱頭登過了,

      把巴雅爾的背影從側面望過了。

      東面的高粱頭登過了,

      把巴雅爾的背影從後面望過了。

      ……  

      榻上似的人兒還未甦醒,這一次她沒有看到他的背影,而他也再未回頭。  

      一人一駝緩步而行。天山雪駝雖然可以奔馳如電,但從此以後,因為他的腿,要委屈了這匹神俊的駱駝。  

      不過他現在寧願它慢點,再慢點。可即使再慢,雪駝依舊會帶著他一步步遠離了她。  

      碧空萬里,綠草接天,陽光明媚。白色的羊群,黑色的駿馬,如散落的珍珠一般點綴在綠絨地毯上。矯健的牧人正縱馬馳騁,美麗的姑娘哼長著牧歌,歌聲歡快愉悅:「......雲朵追著月亮,巴雅兒伴著伊珠,草原上的一萬隻夜鶯也唱不完他們的歡樂!」  

      他不禁停下了駱駝,怔怔的聽著。  

      這一生,快樂曾經離他很近,但終究錯過了。  

      心如刀絞,一陣劇痛下,他俯在駝背上咳嗽起來,半晌都太不起身來,嘴裡一股腥甜,未及反應,駱駝雪一般白的  皮毛上已落了點黑紅,原本該是鮮紅的血,卻透著濃黑。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隨手揮袖,替駱駝擦拭乾淨。  

      草原上的風夾雜著花草香吹過他的身子,勝雪白衣漂浮間,只有地上個一個孤零零黑影變換相伴。  

      日出的壯美色彩已經散去,此時聚散無常的天邊流雲恢復了白色,他心中忽有所悟,輕怕了一下駱駝,催其快走。取出腰間的笛子,伴著牧女的歌聲吹起曲子。雨後霓虹,雲還日出,春日繁花,人時間美景大都難以擁有,不過駐足時,曾經歷過的美麗已經足夠了。  

      笛音清靈,和著牧女的歌聲直衝雲霄。孟九眉眼間的痛楚仍在,面上卻是帶著一個淺淺的笑。  

      縱是情深,奈何緣淺,但……不悔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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