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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梅貝兒 -【三爺開恩哪(貝勒爺吉祥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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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07:0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梅貝兒 -三爺開恩哪【貝勒爺吉祥之二】

哈勒瑪兇惡的名聲京裡傳得沸沸揚揚,還謠傳他壞得打死了自己的福晉……
哼!他可不在意旁人的說嘴,但卻深怕寶齡聽了不知會怎麼看他。
她這丫頭,每回看見他就嚇得發抖,很怕他會吃了她的模樣,
偏偏只要一得機會,他就想唬唬她,逗弄她,這下她嚇得逃得更快了。
但說也奇怪,她既然這麼怕,幹啥還幫他說好話,還信他是個真好人,
這話由她說來甜又窩心,教他心頭怪舒坦的,益發在意起她來了……
寶齡覺得哈勒瑪就像頭會吃人的猛虎,她一見就怕,
遇見他不是躲就是逃,躲逃不掉,就得受他的驚嚇。
他說不吃她是嫌她肉少,他說很想咬她一口,他說……
他對她說了很多唬人的話,後來才知道他只是唬著她玩。
後來,她才知道,生性粗獷的他對自己其實很貼心,
說話大聲下,他對她其實很呵護寵愛,她愛上這樣的他。
好不容易,他請皇上指婚,娶了她進門,她如願以償,
沒想到洞房花燭夜,他卻留她孤單過夜,他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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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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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08: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爺請!”

    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裡的奴才,不敢怠慢地在前頭引路,最近這位貴客常來找他們家大人,兩人互相切磋刀法,相談甚歡。眾人對三爺的來歷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個從事人華買賣的生意人。不過,這三爺體格高大壯碩,走起路來威風凜凜、氣勢逼人,刀法還使得虎虎生風,不說還真以為他是軍營裡的年輕將軍。

  哈勒瑪手握單刀,跟著奴才來到後院,剛過二十四歲生辰的他,有著粗獷陽剛的臉部輪廓,再配上兩條又粗又黑的濃眉,以及炯亮有神的黑色瞳眸,當他瞪起眼來,那威嚴凝肅的目光足以讓陣前的敵人兩腿發軟,而眼睛下方則是一管筆挺的鼻和寬闊大嘴,不笑時給人一股壓迫感,教人不敢親近。

  “請三爺稍候,我家大人馬上就來。”

  哈勒瑪“嗯”了一聲,兩手背在身後,不介意等待,鄂容泰可是好不容易才遇上的對手
,只要技癢且鄂容泰又不必到衙門當差時,哈勒瑪就會登門找他痛痛快地比劃一場。

  就在這當口,哈勒瑪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道嬌小身影漾著笑臉奔進後院。

  “阿瑪,我幫你繡好荷包……”當寶齡發現在後院裡的不是她要找的人,頓時嚇得僵在原地。怎麼辦才好?明知見到客人要好生招呼,不可以失禮,可是……現在想跑也太遲了……

  “你是……鄂容泰的女兒?”哈勒瑪揚了揚眉,瞥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個頭長得嬌小圓潤,紮了兩條粗粗的髮辮。

  “……”在他的粗聲詢問下,寶齡仰起滿是驚惶的烏眸,本該粉粉嫩嫩的臉蛋,瞬間刷白了,活像只受驚的免子,正面對哈勒瑪這頭吃人的猛虎。

  “我在問你話!”哈勒瑪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

  聽到哈勒瑪這麼一喝,寶齡整個人驚跳起來,之前曾經遠遠地見過他幾次,知道這位
“三爺”是阿瑪的朋友,可是這麼近距離的瞧了之後,更加覺得這個男人瞪人的樣子好可怕
,而且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魁梧,仿佛只要動動手指頭就可以捏死她,讓她想起幼年時一段不好的記憶。

  “你叫什麼?”

  哈勒瑪雙臂環胸睥睨著眼前抖個不停的嬌小人兒,心裡頭有些不太痛快,又沒對她做什麼,怎麼嚇成這副德行?難道自己長得真有這麼嚇人?

  寶齡雙肩不自覺地拱起,全身僵硬。人家在問話,她知道該要回答,可是她發不出聲音真的好可怕……

  “我說小丫頭……”哈勒瑪才跨前一步,想跟她說別怕,想不到她先是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跑得比什麼還快,途中還跌了一跤,顧不得膝蓋的疼痛,馬上爬起來,跑得見不著人影。

  哈勒瑪愣在那兒,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的長相真有這麼嚇人嗎?

  剛才若是多點笑容,會不會比較好?

  哈勒瑪忍不住反省著,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模樣是挺凶的,連三歲小娃兒看了都會嚇哭,不過長相是天生的,他不想要也不行,但見人家嚇成這樣,心裡還是滿受傷的。

  “讓三爺久等了!”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抱拳說道。

  哈勒瑪旋即咧高嘴角,興致高昂地提高嗓門說道:“鄂容泰咱們還沒比出一個高下,今兒個再來過!”

  喚作鄂容泰的中年男子,正是現任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見到哈勒瑪也開始摩拳擦掌,朝身邊的奴才說:“那是當然,去取我的刀!”

  待雙方手上都有了兵器,立刻撥刀出鞘。

  “來吧!”哈勒瑪大喝一聲,舉刀攻向對方,動作勇猛栗悍,宛如猛虎出柙。

  鄂容泰在心中大叫聲好,也技癢地出招一較長短。

  兩人皆是使用單刀,一手持刀、一手配台,忽而纏頭、忽而裹胸,忽而劈、砍、刺、撩、抹、攔、截,挑,打得痛快淋漓。

  哈勒瑪一聲低喝,出其不意地將刀架在鄂容泰的脖子上,占了上風。“你輸了!”

  “這回是三爺略勝一籌。”鄂容泰喘著氣,爽快地認輸。

  他咧了咧大嘴,要將刀入鞘之前又加了一句。“不過還打得不是很過癮,不如再比一回。”

  “三爺年輕力壯,我老了,可得休息一會兒。”鄂容泰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汗水,一旁的奴才奉上茶水,然後退下去。

  哈勒瑪隨興地往石階上一坐,就將整碗茶水一飲而盡。

  “像這樣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這茶水感覺格外好喝。”他平常沒什麼嗜好,就愛找人比試刀法,能有對手是件多開心的事。

  “若是三爺想找人比劃,另外三位貝勒爺的拳腳工夫必定是比我好,還怕找不到對手
?”確定周遭沒有旁人,鄂容泰這才道出這位“三爺”的真實身分。

  “要是他們願意就好了,伊爾猛罕自從當上領侍衛內在之後,整天都待在宮裡,至於另外兩個人就甭提了,他們從以前就寧可多動腦子,也不想流汗,真是白白浪費一身好武藝,想找他們比劃,只怕得先費一番唇舌。”

  哈勒瑪忍不住要抱怨,然後咕嚕咕嚕地又喝了一大碗的茶水,才滿足地歎口氣。“就算找府裡的侍衛,他們也不敢真的跟我打,害我都快悶死了。”

  “這也難怪他們了,三爺不只是多羅貝勒,又是皇上跟前的人,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腦袋可就不保。”鄂容泰可以理解他們的顧慮,在皇上尚未親政之前,他們四人的重要性超過一切。

  聽著,哈勒瑪嘖了一聲,“所以這會兒在外人眼中,我只是‘三爺’一個做人華買賣的生意人,不是什麼貝勒爺,你瞧這樣有多快活,不用見了我就下跪,也不必我一瞪眼,所有人就猛磕頭直喊開恩,活像我很喜歡砍人腦袋似的,看了真的挺煩的。”光是想到府裡的奴僕每回見到自己回去,就跟老鼠見到貓差不多,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

  鄂容泰先是莞爾一笑,接著面露謹慎之色,壓低了聲量說:“日月會這半年來在京城裡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可惜一直找不到他們落腳的地方,足見他們是有計劃的。”

  兩人之所以來往密切,是因為兩個月前的某天夜裡鄂容泰在回府的路上發現幾個可疑的人,於是暗中尾隨,正巧遇到哈勒瑪也在跟蹤他們。

  那時他們聯手將人擒住,逼問出對方原來是日月會的亂黨,還是近來京華門發生幾起縱火事件的元兇。

  “這些亂黨只是妄想利用縱火引起慌亂,好乘機潛入宮中行刺皇上,我這個三爺可不是成天無所事事,一天到晚在市井裡閑晃。”哈勒瑪心想要不是這次正好從熱河回來,也不會遇上這件事,因此便以“三爺”的身份深入民間,想要打探出一些蛛絲馬跡。

  幸好他這些年來奉皇上之命到處跑,鮮少待在京城裡,所以除了少數親近的人,外人自然不認得他,加上他也不愛穿那身象徵尊貴的朝服,太過拘束不說,動不動就得擺出貝勒爺的架勢,真是累贅。

  因此他不管是進宮或出宮,必定先換過袍褂,更不喜歡讓奴僕或侍衛在一旁跟前跟後的,國此不像伊爾猛罕和毓謹,那些亂黨認得出他們的臉孔,只要現身,馬上就被識破。

  不過他人雖不常在京城裡,但關於他的傳聞可是越演越烈,這會兒已經把他形容得活像是個會吃人的惡鬼,還可以用他的名字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不過他也懶得去澄清,心想這樣也好,那些只曉得逢迎巴結的人聽了這些傳聞,自然不敢上門了。

  哈勒瑪想到這兒便起身,朝他抱拳。“往後還要大人多幫忙。”

  “三爺可別這麼說,這是卑職該做的,為了皇上,必定全力以赴。”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在這段日子裡,兩人已經成了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

  不期然地,哈勒瑪的眼角瞄見在左前方不遠的回廊下,有人躲在樑柱後頭探頭探腦,發現他在注意,又趕緊把頭縮了回去。他認出是剛才那個小丫頭,嘴角不自禁地上揚,覺得特別有趣……唉!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以嚇人為樂了?

  府裡的婢女正好在這時候過來和鄂容泰說了兩句話,他頷了下首,說聲待會兒就過去。

  “怎麼,你有別的事?”哈勒瑪正把方才脫下的長袍、馬褂穿回身上。“那我就先走了。”

  聞言,鄂容泰連忙出聲挽留。“不是,是我那福晉這幾年身子不是很好,又喝膩了湯藥,所以只要在府裡,就非盯著她喝下去不可,我去去就來,待會兒再和三爺一起喝兩杯。”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他也不是會客套的人。

  當主人的前腳一走,暗勒瑪便邁步走向寶齡。

  哈勒瑪挑了下眉梢,深幽的眸底隱隱帶著笑意。“如果我保證不會咬你,你敢不敢出來?”

  “真、真的嗎?”寶齡躲在樑柱後頭,抖著聲問。

  他笑咳一聲。“當然是真的了,我喜歡咬比較有肉的小丫頭,像你這樣子的咬起來不過癮。”他話一說完,馬上聽到一個小小的抽氣聲,教他差點大笑。

  這小丫頭的膽子,真是比螞蟻還小。

  “你剛才不是跑掉了,幹麼又回來?”哈勒瑪雙手環胸,看著她露出一隻眼睛偷瞧自己。

  “因為我想拜,拜託三爺……不要跟我阿瑪說……”寶齡話說得結結巴巴。

  “說什麼?”

  “說……說我見到客人……就……就嚇跑了……”她努力想裝得勇敢些,不想讓家人操心,可是膽子一時是練不大的,這一開口就洩底了。

  他板起臉說:“幫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讓我咬一口。”

  “哇!”這次寶齡真的嚇跑了。哈勒瑪覦著那嬌小身影跑得飛快,還差點撞到牆壁,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難以置信居然有人會相信這種話。

  這時,鄂容泰正巧回來了,納悶地問:“三爺在笑什麼?”

  暗勒瑪搓了搓稜角分明的下巴,還是忍不住想問個清楚。

  “剛才在這兒遇到個小丫頭,長得是挺可愛的,不過這膽子真小。”

  “小丫頭?”鄂容泰恍然大悟。“三爺遇到的多半是我最小的女兒寶齡,這孩子從小就怕生,還請三爺別見怪。”

  “見怪倒是不會,只是她那膽子最好練大些。”哈勒瑪想到就不禁發笑。

  聞言,鄂容泰也表示贊同地點頭。“三爺說得是,不過這也是有原因的,在寶齡六歲那年,和她姊姊跑出府玩,不小心落單,目為長得討人喜愛,差點被壞人帶走,險些找不回來。”

  “有這種事?”他皺起眉頭。

  “沒錯,等咱們終於找到寶齡時,她已經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好些年後才聽寶齡自己說,那個壞人一直嚇唬她,說要是她不聽話,就要把她丟去喂老虎,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那是件很可怕的事,自此之後寶齡就變得異常膽小,也很怕身材高大的男人,她今年都十五了,除了我和她那兩個兄長之外,其它男人根本無法靠近她,就連府裡的奴才都得遠遠地跟她說話,咱們也沒辦法教她別害怕。”

  說到這兒,鄂容泰歎了口氣。“除了心疼,也不曉得該怎麼幫她,她額娘更擔心她以後沒辦法嫁人。”

  哈勒瑪這才明白個中原因,很後悔剛才那麼嚇她,因為他不就跟那個拐騙她的壞人一樣可惡了。“那個帶走她的壞人可有抓到?”

  “是有抓到,原來那人是專門拐騙孩童的人口販子,也將他處死了,不過傷害已經造成。”

  鄂容泰先把這個煩惱擱到一旁。“咱們進廳裡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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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一個多月,哈勒瑪的雙腳不由自主地就會往鄂容泰的府裡跑,除了找鄂容泰比劃刀法,要不就捉弄一下那個遠遠瞧見他就跑得像後頭有鬼在追的嬌小身影,其實也不是存心要這麼惡劣,但他就是有股衝動,想要逗弄她一下,幫她練練膽子,或者他的內心深處是希望她不要怕他,教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不過每回他還來不及開口,小丫頭就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見過三爺!”這天,鄂容泰跟哈勒瑪又約好了今天要繼續上次的比劃,想要扳回。

  “你們家大人不在府裡?”哈勒瑪問道。

  “是的,三爺。不過大人在出門前有交代過,要是三爺來了,得好生伺候,他很快就回來,請三爺先到廳裡奉荼。”奴才比了個請的手勢。

  哈勒瑪在前院站定。

  “不用了,我就在這兒等。”

  “那三爺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一聲。”

  待奴才走了,哈勒瑪心裡想著,這幾天該找個時間回自個兒的府裡去,從熱河回來也快四個月了,幾乎都住在客棧裡,美其名是在追查亂黨的下落,實際上是自由自在慣了,難以逢應貝勒府裡那些禮節規矩,所以只要皇上又下旨讓他離京辦事,他就恨不得有雙翅膀可以馬上飛得遠遠的。不過,他這回出門太久了,只怕有人會讓他的耳根子不得清靜。

  不期然地,哈勒瑪瞥見紮著兩條辮子的小丫頭,才見著他轉身又想跑了,嘿嘿,今天可讓他逮個正著。

  “站住!”聽見這一聲叱喝,寶齡真的很聽話的不敢亂動,心想要是早知道他會來,她絕對躲在房裡不敢出門了。

  咭勒瑪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僵直的背影,慢慢地踱到地身前,由高往下睥睨她低垂的腦袋。

  “為什麼老是見了我就跑?”

  寶齡縮了縮脖子,怯懦地說:“不……沒……沒有……”

  “我沒有吃人的習慣,上次是故意嚇你的。”

  哈勒瑪雙臂環胸,更加突顯賁張的肌肉,和鼓起的健壯胸膛。

  “我……我知道。”她瞠圓了眼,怯怯地往後退了一步,把距離拉遠一點,可是他真的好高大、好嚇人,光退一步根本不夠啊!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跑?”他也跟著往前一步,又拉近了距離。

  “對……對不起……”不要再靠過來了!寶齡在心裡朝他叫著,她也不想害怕,可是偏偏克制不住想跑的念頭。

  “作啥跟我對不起?”哈勒瑪盯著她的發頂。

  “雖然我長成這副兇惡模樣,不過跟那個想帶走你的壞人可完全不一樣。”

  “我……我知……道……”知道歸知道,但她就是會怕怕。

  哈勒瑪眯了下眼,突然“哇”地大叫一聲,她果然也和他所料的又跳起來,轉頭就跑。

  “哈哈……”

  他不應該又嚇她的,不過就是忍不住想捉弄她。完了!這下子那小丫頭真的會把他當壞人看,以後想跟她說話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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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08:46 |只看該作者
  又過了半個月——

  那位三爺又來了!

  一聽婢女這麼說,寶齡就不敢踏出院落。現在只要阿瑪在府裡,就會找三爺來把酒言歡,或是比劃刀法,她總是盡可能地避開,真的不想這麼膽小啊,連她都討厭起自己來了。

  “寶齡。你在這兒正好,我穿這件怎麼樣?”

  一名年約十七的姑娘從對門的房裡出來,在寶齡面前轉了個圈。

  “好不好看?你想伊克坦會不會喜歡?”

  “姊姊穿這身衣裳真的很漂亮。”寶齡由衷地讚美。

  “那就好。”恩古倫對自己的美貌和健美的身材很有信心,保證把未婚夫婿迷得團團轉。

  “你這會兒要是沒事,咱們一起去額娘那兒好了。”寶齡怯怯地垂下皓首。

  “聽說三爺來了,我還是先別出去比較好。”很怕又不小心遇上了。

  “你呀!個子小就算了,連膽子也這麼小,這可怎麼辦?想想他要真是壞人,阿瑪又怎麼會讓他進門。”地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額頭。

  “你再這樣下去,以後要怎麼嫁人?可不能見到夫婿就發抖,那會讓男人覺得沒面子,可是會被冷落的。”

  “我……我不想嫁的……”寶齡話含在口中。

  “你說什麼?”恩古倫把耳朵湊近她。

  “沒、沒說什麼。”寶齡知道說出來准會被姊姊念的。

  恩古倫很快的又把心思轉開了。“那我去跟額娘說一聲就出門去了,你就繼續待在這兒好了,真拿你沒辦法。”

  見姊姊離開了,寶齡坐在石階上,把玩著垂在肩上的辮子,自從差點被擄走的那件事發生只後,她只要出門必定有阿瑪或哥哥們的陪伴,否則絕不敢踏出大門一步,其實心裡真的很渴望能一個人到外頭走走,現在的她可不會再傻傻地跟陌生人走了。

  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寶齡想說那位三爺也應該回去了,於是趁勇氣還沒消失,決定來試試看,至少要先能跨出大門一步。於是,她使力地拉開門閂,把心一橫,一鼓作氣地跨出門檻。

  成功了!她真的辦到了!

  只要她願意嘗試,一定可以辦得到的。

  寶齡旋即紅了眼眶,這下姊姊就不會再笑她了。

  “你站在外頭做什麼?”

  一個宏亮厚實的男性嗓音陡地在她頭頂響起,教她渾身一僵,因為她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才正要離開的哈勒瑪見到是她,沒來由的,就覺得特別開心愉快,想跟地說上幾句話,明知她會害怕,不過他也會努力和顏悅色些,不想再嚇跑她了,這還是他頭一回對女人這麼有耐性……不過她只能算是個丫頭,不算女人。

  寶齡一邊發抖著,一邊抬起小臉,覦見他站得離自己好近,臉色頓時發白,要不是她兩腿發軟,早就逃走了。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哈勒瑪輕咳兩聲,挪遠了些距離。

  “我這人對欺負小娃兒沒什麼興趣。”想想他光用一隻手就可以把她拎起來系在褲腰上了。

  雖說這丫頭已經十五,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不過這樣不解世事的丫頭,對二十四歲的他來說還是太小了,需要花很多的心思去調教,而他又太粗魯、太直來直往,他可不喜歡做這麼費功夫的事,所以對她真的只是單純覺得好玩。他在心裡這麼說,不過這番話倒像在說服自己似的。

  見寶齡還抖個不停,哈勒瑪不禁大感挫敗,殊不知他不笑的表情看來竟有些猙獰。

  寶齡驚懼的眸子霎時瞠圓,發現雙腳終於能動了,轉頭就要往大門內沖去,哪知道那扇門早就被不知情的奴才關上,她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砰!

  “唔……好痛……”寶齡搗著額頭,蹲了下來。

  哈勒瑪忍住滾到喉頭的笑聲,矮下高大健壯的身軀,聲音刻意放輕。

  “哪兒撞疼了?讓我看看。”

  “嗚……”她再也忍不住,聳著肩頭,低聲抽泣。這個三爺真的好壞,為什麼老是要嚇她?她已經夠害怕了……

  哈勒瑪先是伸出大掌,但是又怕適得其反,於是又縮回去,粗聲地安慰。

  “你、你先不要哭……很痛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嚇你,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呃……不是這樣,我是說……該怎麼說呢?”

  他一向拙於言詞,也不像毓謹那麼擅長應付女人,現下怎麼說都是辭不達意。

  “我這人最怕看到女人的眼淚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這樣夠不夠?要怎麼樣你才不哭?”

  寶齡嗚嗚咽咽,聽著他又是道歉又是賠罪,一副低聲下氣的模樣,她不自禁地偷瞄他一眼,只見他粗獷黝黑的臉上滿是慌張和著急,忽然覺得……他應該沒那麼可怕吧?

  何況人家也道歉了,她不能因為他的外表就認定對方是壞人,三爺心裡一定也很難過……

  換作是自己,想必會更傷心。

  想到這兒,寶齡收起淚水。“是我自己膽子太小了,可是就……沒辦法……”她真的好沮喪。

  “我明白。”哈勒瑪見她肯跟自己說話了,可比什麼都還快活。

  “險些被壞人抓走,回不了家,一定會很害怕,不過老是這樣也不行……呃……我不是在強迫你,只是……不希望你這麼怕我。”要他講出這番話可比跟人家比劃刀法還要難,就怕又嚇跑人家。

  她沉默了下,才小聲地求教。“那、那要怎麼做?”要是能改掉這個毛病就好了,不然額娘見了她就歎氣,阿瑪和哥哥姊姊們也覺得頭疼,她不想成為家人的負擔。

  哈勒瑪索性盤腿坐好,表情認真地苦思。

  “總是會想出辦法來的,讓我好好的想一想……你……”才說個“你”字,他話就不知該怎麼接了,因為寶齡那雙噙著水霧的眸子,正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凝神聽他說話,加上那哭得紅紅的鼻頭,微顫的唇瓣,教他好想揉揉她的發,或者是抱抱她……

  啪!哈勒瑪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頭,不准自己有這種齷齪的想法。

  “三、三爺為什麼要打自個兒?”

  “呃,這樣腦子比較清醒……”哈勒瑪尷尬地輕咳一聲。

  他跟她阿瑪可以算是知己、朋友,所以只能把她當作妹妹,或是晚輩看待,不能想到別的地方去,何況這會兒是在幫她,他要正經點才行。

  “不如這樣好了,往後就別再躲著我了,我說話,慢慢地,只要不再怕我,你能自在地跟我說話了。就算我嗓門大一點,你也不會嚇到。久而久之,膽子自然就跟著大了,你悅這個法子好不好?”

  寶齡怯怯地問:“這樣……就行了嗎?”

  “不光是你,很多人第一眼見了我,都會覺得我這人看來兇惡可怕,若是你連我都不怕的話,還會怕誰呢?我說得對不對?”哈勒瑪臉希冀地看著她,真怕她拒絕了,別人怕他就算了,可是看她抖成那樣,他其實是個好人。

  “要不然就把我當作兄長,如果是兄長就不怕了。”

  把他當作哥哥?寶齡握緊拳頭,不讓自己退縮。

  “好。”她想,如果勇敢一點,額娘見了開心,身子也會好得快。

  “你真的答應?”哈勒瑪咧嘴笑了。

  “嗯。”她開始覺得好像沒那麼怕他了。

  哈勒瑪清了清喉嚨,臉孔發熱,幸好他皮膚黝黑,看不太出來。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改天再來找你阿瑪,你……你快進去吧。”

  “那、那我先進去了。”寶齡起身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奴才還嚇了一跳,詫異她怎麼會在外頭。

  看著她進去,大門再度關上,哈勒瑪卻有種想要大聲歡呼的衝動。他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是因為沒有姊妹,所以這會兒多了個妹妹,他才會這麼開心嗎?

  一定是這樣的……

  既然把她當作妹妹看了,往後他當然得好好的照顧、疼愛她。



  ★☆★☆★☆★   ★☆★☆★☆★   ★☆★☆★☆★



  幾天後,正好是護國寺每個月舉辦兩天的廟會活動。

  才用過午膳,寶齡就被姊姊恩古倫硬拉出門,心想只要多帶妹妹到外頭走動,久了她就會習慣,以後便可以一個人出來,不用再依賴別人。

  “你手別抓這麼緊,不會有事的。”恩古倫告訴自己,這麼做都是為了寶齡好,她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家裡。

  “可是有好多人。”寶齡小手還是緊抓著不放。

  “因為昨天和今天都有廟會,當然有很多人了,你看那兒有江湖賣藝,還有你最愛吃的冰糖葫蘆,老是待在家裡也不嫌悶,出來看一下熱鬧也好。”希望這些東西能讓妹妹忘記恐懼。“咱們再過去一點看得比較清楚。”

  經姊姊這麼一說,寶齡也被那些正在表演硬氣功和吞火的江湖賣藝給吸引了,上回見到這些是在三年前,還是哥哥們怕地無聊,專程帶她出來玩的。

  一波波的人潮湧了過來,原本緊緊牽在一起的小手因而掙脫,姊妹倆不知不覺得被分開來了。

  寶齡目瞪口呆的看著表演吞火的人,半天合不上嘴。

  “那個人好厲害,居然可以把火吞下去,姊姊——”話未說完,她發現身邊竟然都是些陌生人。

  姊姊不見了?

  寶齡被人潮擠到路旁,她只好站在賣硬面脖諺的店門口,東張西望著,等待姊姊能快點找到自己。

  而她著急地頻頻張望、驚慌失色的模樣,正好讓歹人有了可乘之機。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一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好心地上前詢問:“還是跟家裡的人走散了?你住哪兒?要不要大嬸帶你回去?”

  寶齡搖了搖頭。“謝謝,我在這兒等就好。”

  “大嬸是怕你一個人在這兒會被壞人拐走了,才想幫你,你不要怕。”那婦人更加和善了,伸手就要握住寶齡的手。“跟我走,我帶你回家。”

  “可是……”寶齡還是有些猶豫,怕萬一姊姊找來了會看不到她。

  “別怕,跟我走沒關係。”婦人不給她考慮的時間,就要拉她離開。

  “你想帶她去哪裡?”一個渾厚低沉的嗓音冷冷地質問。“少在這兒裝親切了,誰知道你安什麼心眼?快放了她!”

  “呃……我真的是……一片好意……”那婦人原本想跟對方說少管閒事,可是一瞧見哈勒瑪的長相,再被那雙怒氣騰騰的眼瞳一瞪,她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很快地鑽進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哈勒瑪哼了哼。“什麼好意?鬼才相信!”光用膝蓋想就知道是幹什麼的。

  “三、三爺。”寶齡沒想到會碰到他。

  哈勒瑪眉頭一皺,有些氣惱。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差點就可能被賣去那種供男人玩樂的地方?你居然還傻傻的要跟人家走,要不是讓我瞧見,只怕你這次真的回不了家。”

  她瑟縮了下,呐呐地說:“我……我是想……那個大嬸……又不是男的……應該不是壞人……”

  聽完,他更生氣了。“壞人有分男的還是女的嗎?你到底有沒有腦袋,一個人站在這兒,看起來就一副很好騙的樣子,難怪會被壞人盯上。”

  “我……我……”寶齡頭越垂越低,聲音越來越小。

  “以後沒有家人陪伴,就不准出門,聽到沒有?”他只要想到她可能真的會被拐走,不知道會淪落到哪條花街柳巷,就整個火氣上升。

  寶齡扁了扁小嘴。“是姊姊……帶我出來的。”

  “那她人呢?居然丟下你一個人跑了,當什麼姊姊?”怒氣正熾的他見著寶齡的肩頭觸微地抖動,就像被澆了盆冷水,怒火立刻熄了一大半“我不是在罵你……”不過說得一點都不理直氣壯。

  “我下次不出府……就是了。”她囁嚅地說。

  他用手抹了把性格剛正的臉龐。“你要出府也行,我可以陪你……呃……我的意思是說那些壞人只要見了我,包管嚇得拔腿就跑,更別說想要拐騙你了,所以絕對很安全。”

  “嘻。”寶齡聽他這麼自嘲,忍不住破涕為笑。

  “我送你回去。”哈勒瑪看她笑了,這才籲了口氣,不然還擔心會把她罵跑。

  “三爺不生我的氣了?”她怯怯地問。

  “我沒有生氣,只是擔心。”這小丫頭太好拐騙了。

  “我以後不會再傻傻的跟陌生人走了。”寶齡還是頭一次看清這個男人的長相,之前她都不敢直視,現在,她甚至可以分辨得出他眼底的關切。

  “最好是這樣。”哈勒瑪哼道。

  “我想再逛逛……可以嗎?”

  聽她說得這麼可憐兮兮的,滿眼躍動著期待的光芒,就是不行也得行。

  “當然可以,走吧。”他這會兒真的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嗯。”她很明白這位三爺剛剛像是在罵人,其實是在替她擔憂。

  漸漸地,瞭解到他是面噁心善,過去自己老是怕他、躲他,真是太不應該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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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0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於是,哈勒瑪帶著寶齡逛起了廟會。

  一路下來,寶齡注意到這位三爺一直體貼地幫她開路,讓她可以擠到最前面看個清楚,就連哥哥們都不曾為她這樣細心設想過,只有他做到。

  她抬起小臉,偷覦他一眼,見他不時地用自己高壯的身軀幫她隔開人潮,免得嬌小的她披撞著了,這副呵護備至的模樣,讓寶齡更加在意起他的存在,也益發覺得他不可怕,也不凶。

  “看什麼?你不是想看戲?已經開始演。”

  哈勒瑪用下巴點了點前方的戲臺,正在演的戲碼是“八仙過海”。

  寶齡霎時臉頰發燙,趕緊把目光放在戲臺上,有他在身邊,她出奇地感到安心,像是什麼也不用怕,什麼都有他擋著。這是她在阿瑪和哥哥們身上都不曾感受到的奇異滋味,卻在這個原以為該害怕的男人身上找到。

  哈勒瑪見她看戲看得目不轉睛,可見得她很少到外頭來,不由地心生憐惜,一面幫她注意身旁的動靜,一面也情不自禁地低頭瞧著站在身旁的小人兒,她兩排長長的睫毛不時上下褊著,看到精彩處,她紅嫩的嘴唇微微張開了,他喉頭霎時發緊,恨不得將嘴湊上去,嘗嘗她的味道……想到這兒,哈勒瑪身軀一震,趕緊把思緒拉回來,勉強定住心神。

  什麼妹妹?他是在騙誰?

  驚覺到自己居然對個小丫頭有了胃口,他心想這下大事不妙了。

  一直以為自己比較欣賞的是那些個性大刺剌、身材又健美的姑娘,不用小心翼翼地對待,也不用怕對方會被他的粗魯嚇到,抱起來火辣熱情就夠了,想不到真令他動心的對象竟是完全相反。

  不過現在他更擔心的是,當寶齡知道他真正的身分,還有那些關於他不好的傳聞時,她會做何感想?會不會更怕他了?

  很快地,半個時辰一下就過去了。

  兩人逛完了廟會,哈勒瑪決定送寶齡回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他不希望寶齡的家人擔心,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好,真把她給吃了,她好不客易才沒那麼怕的,他可不想這麼快就把它毀了。

  “阿瑪說我額娘現在服用的人華都是三爺送的?”寶齡忽然想起這件事,便出聲問了。

  “你額娘喝了沒用嗎?”

  寶齡感激地澄清道:“不,很有用,她現在精神好多了,可以坐著跟我說話,還可以聊上一會兒,所以才想謝謝三爺。”

  “我跟你阿瑪算是朋友,這點小忙不算什麼。”他的府裡頭就有不少,何況他現在的身分可是個從事人華買賣的商人,總要做出個樣子。

  “我聽說白雲觀供奉的菩薩相當靈驗,或許你可以去試試看?”

  她傻乎乎地問:“真的嗎?”

  “我還聽說白雲觀的山門外有只石猴,只要摸摸祖,跟它祈求,願望就可以成真,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哈勒日一本正經地說。

  聞言,寶齡睜圓了眼,完全沒想到要懷疑。“不管許什麼願望都會靈驗嗎?那咱們現在就去。”

  哈勒瑪先是瞪著她,然後朗聲大笑,笑到胸膛劇烈震動。

  “你這傻丫頭真是好騙,這麼簡單就可以把你拐走。”

  “原來三爺是故意騙我的。”她鼓著雙頰嗔道。

  他雙臂環胸,免得真的伸出兩指捏捏她的小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這麼傻,以後就算是我說的話也不能相信。”

  “為什麼?”寶齡納悶地問。“三爺拐騙我能做什麼?”如果真要拐騙,就不會這麼說了不是嗎

  看來這丫頭對男女之事根本還沒開竅,不然就不會這麼問了。他只能在心裡歎氣,要自己學著耐住性子,讓她慢慢接受他,繼而喜歡他……

  沒錯!他希望她會喜歡他、崇拜他,而不是懼怕。哈勒瑪終於承認,他喜歡上這個小丫頭了,想要她屬於他。

  “我當然不會騙你了,可是別人就不同,你要真的想去白雲觀的話,咱們明天巳時出發。”

  “好。”寶齡點頭如搗蒜。

  見她答應得一點都不猶豫,哈勒瑪真是哭笑不得,這時反倒希望她能多怕他一點,別這麼相信自己,因為連他自己都不太信任。哈勒瑪收起苦笑,不著痕跡地往後瞥可一眼,然後又繼續往前走。其實他早就發覺身後的人從離開護國寺就已經跟著他們,只是不想打草驚蛇,打算等對方主動現身再說。

  “閣下可是三爺?”

  聽到身後傳來詢問聲,哈勒瑪方停下腳步,轉過身,打量著叫住自己的年輕男子。男子身後則跟了個中年人,雖然穿著打扮像名商賈,不過可騙不了他,只消一看,來的全是習武之人。

  “兩位是?”哈勒瑪不動聲色地問。

  年輕男子拱了下手,自我介紹。“敞姓趙,這位則是方老闆,我和他都是在蘇州本地經商的生意人,才剛到京城沒多久,也和三爺一樣都住在悅來客棧。”

  “原來如此,不知道兩位找我有什麼事?”

  哈勒瑪一臉泰然。

  那名“趙老闆”和身邊的“方老闆”交換了個眼色。“聽說三爺是做人蔘買賣的,想必和朝廷的關係不錯,否則一般商人很難得到挖采的資格。”

  “好說,只不過運用了些人脈,費了不少力才拿到戶部發給的准票,才得以讓華夫入山采華。”看來對方也對自己的身分做過調查。

  聽完兩人互視一眼,“趙老闆”指了下對街賣豆汁兒的攤子。“三爺若是不忙,咱們有事想要請教,可否坐下來談?”

  哈勒瑪故意吊他們胃口。“這會兒不太方便,既然大家都住在悅來客棧,那今晚我做東,請兩位喝一杯。”

  “那就這麼說定了,先告辭了。”他說。

  年紀較大的“方老闆”朝挨在哈勒瑪身邊的寶齡瞥了一眼,見兩人姿態親昵,思量了下,這才跟著離開。

  大魚上鉤了!

  哈勒瑪覦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忖道,看來今晚得好好準備一下。

  當他送寶齡目到家,才知道府裡的奴僕都出去找她了。

  “你要把額娘嚇死了。”馬佳氏半臥在榻上,拉著小女兒的手,輕聲責駡。

  “恩古倫回來說跟你走散了,我趕緊讓人去跟你阿瑪說一聲,就怕你又不見了,還好沒事。”

  “對不起,額娘。”寶齡低頭認錯。馬佳氏撫著女兒的小臉,慶幸是一場虛驚。

  “額娘寧可你一輩子都待在府裡,別再出事,那種意外一次就夠了。”

  “幸好遇到三爺,是他送我回來的。”寶齡才想到他,臉蛋不自覺地又紅了,卻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三爺送你回來的?”馬佳氏是這座府裡唯一知道“三爺”真正身分的人,夫婿並沒有隱瞞她,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招呼這位貴客。“下次離這個三爺遠一點,不要跟他走太近。”

  “為什麼?”她不明白。

  “這位三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聽額娘的話,要是再見到他,只要行個禮就夠了,別跟他說話。”早就聽說不少有關他的壞名聲,她可不希望女兒和他有任何瓜葛,還是避遠點好。

  寶齡還是不太懂:“可是……”他們明天還要去白雲觀。

  “聽額娘的。”馬佳氏斷然地說。

  “嗯。”她不得不點頭,只好再想其它辦法了。



  ★☆★☆★☆★   ★☆★☆★☆★   ★☆★☆★☆★



  “你要跟那個三爺去白雲觀?”恩古倫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這真是她那個膽子又小又怕生的妹妹嗎?這會兒居然敢跟個男人出門。

  “小聲點!”寶齡將她拉到自個兒房裡說話。

  “額娘不希望我再跟三爺見面,姊姊千萬別跟額娘說。”

  看著妹妹兩眼晶亮,頰上還浮著淡淡紅暈,恩古倫張口結舌地目:“你老實告訴姊姊,是不是喜歡上那個三爺?”

  寶齡小臉倏地脹紅:“才不、不是,是三爺說白雲觀的菩薩很靈驗,好心要帶我去,這樣額娘的身子說不定能快點好起來。”

  “真的只是這樣?”恩古倫不怎麼信。

  “就只是這樣。”寶齡用力點頭。

  “我以為你很怕三爺。”

  “以前都是我誤會他,現在我不怕了,姊姊你可別跟額娘說。”她絞著十指,有些羞、有些窘。

  “難得你想要出門,我高興都來不及。”於是,姊妹倆從後門出去,果然見到馬車早已等在外頭了。

  哈勒瑪跳下馬車,眼裡只有一臉含羞帶怯地盯著自己的小丫頭,每見她一次,就覺得她討人喜愛,尤其是被那雙嬌怯羞澀的眼兒望著,心頭便一陣火熱,想要一輩子都這麼被她看著。

  “嗯咳。”恩古倫打斷他們的凝視,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聽阿瑪說過三爺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這會兒才肯把妹妹交給你,你要是敢欺負她的話,我可不會饒了你。”

  哈勒瑪臉色一整。“我會平平安安的把她送回來。”

  “這可是你說的。”她這才對妹妹說。“不要待得太晚,不然額娘要找你的話,我可瞞不住。”

  寶齡頷下皓首,知道自己這麼做太大膽了,可是偏想冒險一次,她無法阻止自己有這樣的衝動和想法。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只要有三爺在身邊,她就不怕。

  “我扶你上去。”他寬厚的男性大掌很自然地握住她的腰肢,讓她上了馬車。寶齡覺得即便隔著衣物,那被他觸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燙到似的,教她整個人恍若也跟著熱了。

  她偷靚了一眼坐在身邊駕駛座上的男性側臉,那剛毅正派的線條,跟自己是多麼的不同
,一顆心突然怦怦地直跳。

  你是不是喜歡上三爺了?

  姊姊的話驀地在耳畔響起,寶齡心裡一慌。她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只知道看見三爺她會心跳怦然,還會有些慌亂,害羞卻又期待他的出現……難道這種感覺就是喜歡?她喜歡上三爺了嗎?

  “不要這麼緊張,我不會在這時候撲上去咬你的。”哈勒瑪見她坐得直挺挺的,嘲譫地說。

  寶齡噗哧一笑,這回可不會再輕易被嚇著了。

  看著他駕著馬車,手掌有力地抓握著韁繩,不時甩動,那麼充滿自信,於是又悄悄地看向他粗獷、神采飛揚的臉龐。

  “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不介意。”他戲謔地笑說。

  “我、我才沒有在看你。”寶齡小臉頓時暈紅一片。

  “那從剛剛起是誰一直在偷看我?”

  “我才沒有。”她撅起小嘴。

  “你這個傻丫頭,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哈勒瑪見她臉紅,更想逗她了。

  唉!被她這麼偷覦著,害他更是心癢難搔。

  “為什麼?”寶齡怔怔地問。

  哈勒瑪終於明白為什麼毓謹老是喜歡用言語輕薄那些年輕的宮女,逗得她們格格嬌笑了
,過去他對此行徑總是不以為然,現在才明白自有一番情趣。不過,他只會對自己在意的姑娘這麼做。

  “我會以為你偷偷在喜歡我。”他故作正經地說。

  聞言,寶齡燒紅了臉。“你亂說,我、我才沒有喜歡你。”

  “哈哈。”哈勒瑪聽了反而大笑。

  “我真的沒有。”她被笑得滿臉羞窘。

  “你這樣說,我會很難過。”他佯歎一聲。

  “真的嗎?”寶齡信以為真了。

  “哈哈……”見她還是這麼好騙,哈勒瑪不禁放聲大笑,更想抱抱她、親親她了。不過他要是真的撲上去,准會把她嚇得跳下馬車。

  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寶齡只覺得他開懷大笑的模樣真好看,就像阿瑪常跟她形容的,那些生活在白山黑水,生性爽直豪邁,而且善於騎射的滿族好男兒,也不再覺得他可怕了。

  “三爺會在京城待多久?”

  他斟酌著該怎麼回答。“不一定。”要看皇上的旨意,隨時都有可能奉旨離京,所以他也不確定。

  “那……什麼時候會離開?”寶齡急急地問。

  哈勒瑪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不知她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實身分,會有什麼反應?會避而遠之,還是拘謹不自在?這兩樣他都不喜歡。

  “很難說……這會兒家裡有人在等我,所以不回去也不行。”想到從小帶大自己的貴嬤嬤,只怕又要嘮叨個沒完了。

  “有人在等三爺?”她怎麼沒想到他或許可能已經成親有妻兒了。

  寶齡臉色黯淡下來,心口莫名地有些泛疼,這到底是什麼滋味呢?她頭一回有這樣的感受,難道就像姊姊說的喜歡上他了,所以才會難受?

  見她低頭不語,哈勒瑪感到疑惑。

  對於姑娘家的心思,他總是很難猜測,自始至終都摸不清楚。就像他那個已經死去的福晉,兩人成親了一年多,他始終找不到話題跟她說,每回獨處甚至說不上三句話,自然產生不了感情。

  當馬車來到了白雲觀,哈勒瑪伸手要扶她下來,寶齡羞赧地拒絕了。沒想到才躍到地面
,她因為太過緊張,一個沒站穩,差點往前僕倒,一條有力的男性手臂及時將她撈進寬闊堅硬的胸懷中。

  寶齡從他胸前仰起暈紅的臉蛋,一顆心快從喉嚨蹦出來了。

  “謝、謝謝。”只要在他身邊,她的腳就發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

  哈勒瑪瞧著她嬌羞的模樣,多想將她攬得更緊,甚至把嘴壓上她的紅唇……他輕咳了兩聲,勉強地放開她。

  “小心點,”他嗓音沉啞地提醒。完了!自己的意志力何時變得這麼薄弱不堪了。今天帶她出來,他可不是真在打什麼歪主意,只是純粹體念她一片孝心。“我可不是故意要輕薄你的。”

  “嘻……”寶齡噴笑。“我當然相信三爺。”

  每回聽到她說相信他,哈勒瑪的內心就掀起一番天人交戰,想著到底要當好人還是壞人
,這丫頭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挑戰。接下來,哈勒瑪一臉失笑地看著她用力摸著刻在山門上的石猴,懷著孝心虔誠地祈求她額娘的病能早點痊癒。

  看著她如此誠摯的孝心,哈勒瑪的心暖了、熱了。他深深地覺得她是自己見過最美好、最沒有心機城府、也是最適合自己的女人。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這樣單純善良,而且容易滿足的她。

  等寶齡終於摸夠了,她進入大殿裡參拜。

  哈勒瑪在外頭等她出來,因為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香客自然不多,白雲觀裡十分幽靜,也因為人少,他注意到除了道士之外,還有幾個手上握有兵器的男女在附近走動。

  哈勒瑪悄悄地跟在後頭,見他們進了後殿,臉色微凜,如果他沒看錯,這些人可不是來禮佛的信徒。

  而當他聽見長廊的那一頭傳來年輕姑娘的聲音,連忙躍上屋簷。

  “大哥覺得那位三爺怎麼樣?他真的可以幫咱們混進宮裡嗎?昨天你們又談了些什麼?
”接著是個年輕男子的嗓音。“沒談什麼。我總覺得那位三爺不像個生意人,雖然他說過自己的生母是個漢人,不過到底有一半滿人的血統,不能太相信,咱們要確保行動萬無一失,否則會危害到整個日月會。”

  哈勒瑪趴在屋簷上,觀察他們的動靜。他聽出來了,這位年輕的男子正是昨天那位“趙老闆”。

  因為自己的長相和漢人男子實在有落差,不會有人相信,昨晚他向他們謊稱自己的生母是漢人,好消除他們的戒心,不過對方也很謹慎,之後他閒聊幾句就找了藉口離席了。

  “那可怎麼辦?總舵又派人捎信來問進展如何,咱們該怎麼說。”趙世芳性子急,開口又問。“要是這回來京城沒把事情辦好,其他分堂的堂主可是會笑大哥辦事不力的。”

  趙水昌沉吟了片刻。“我跟方叔和其他人商量看看再說。”

  “咱們都在這兒待了快半年,要是再……”

  隨著兩人漸行漸遠,聲音也跟著聽不太真切了。

  想不到日月會的人都藏身在這座白雲觀裡頭,難怪他會找不到。哈勒瑪直到他們走遠了
,這才一躍而下,回到前面的大殿。

  “你都跟菩薩說什麼?”他笑問。

  寶齡從大殿出來走向他,歪著蜂首,笑得可愛。

  “我希望菩薩能保佑額娘的身子快好起來,還有阿瑪和哥哥們不要太勞累了,以及姊姊嫁給伊克坦大哥之後能很幸福。”

  “那菩薩怎麼回答你?”哈勒瑪逗她。

  “菩薩說……”她這才發現被騙了,鼓著雙頰嬌嗔道:“菩薩才不會說話。”

  他大笑。“說不定菩薩見你孝順,又有誠心,真的跟你說話了。”

  “真的會這樣嗎?”寶齡瞠圓了眼問。

  哈勒瑪朗聲大笑。“你這傻丫頭,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真的好想把她帶回家藏起來,不還給鄂容泰了。

  “我才不傻!”她小聲地抗議。

  “是嗎?說不定我是故意把你拐來,乘機把你賣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生意人,無奸不成商,滿腦子只想著該怎麼賺錢。”他就是想嚇唬嚇唬她。

  “三爺才不會做出這種事。”她仰起紅撲撲的臉蛋,神情滿是信賴。

  “說不定我真的騙了你。”

  寶齡搖了搖頭。“我相信三爺。”

  “你……”哈勒瑪胸口繃緊,克制著流竄在身體內的欲望,他的定力碰上這小丫頭就潰不成軍。

  “三爺為什麼這樣看我?我說錯了嗎?”她覺得他的眼裡好像有火,看得她的臉又熱了。

  他深吸了口氣:“你沒說錯,再怎麼說,三爺我也是個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不會去做販賣人口的勾當。”

  “我當然相信三爺了。”

  哈勒瑪很想歎氣,這丫頭根本不知道說這種話對男人有多大的影響,足以教男人變成猛獸。

  “咳咳……有件事在心裡擱了好一陣子,想找個人商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些意見
?”他的耐性用罄,可是又怕太坦白了會嚇到她,只好用迂迥的方式,偏偏這又不是自己拿手的。

  她很認真地點著腦袋。“當然可以,只要能幫到三爺。”

  “事情是這樣的……呃……最近我發現我喜歡上一個小丫頭……不過她……膽子很小……很害羞,好不吝易她見了我不會嚇得逃跑,心裡真的很開心,偏偏我這人又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討好她……”

  寶齡聽到這裡,不知怎的小臉跟著脹紅,明知道三爺應該不是在說自己,不想會錯了意,可是就忍不住害躁。

  “說不定她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你想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喜歡上我?”

  哈勒瑪豁出去了,她要是聽不懂這個暗示,他索性就直接招了。

  三爺是在說她嗎?

  莫非……三爺也喜歡她?

  “或許她以為像三爺這樣的人已經成親,有了妻室。”她怯怯地開口。

  他馬上搖頭。“沒有,雖然曾經娶過,不過已經過世了,家裡頭連個側室或小妾都沒有。”

  “真的嗎?”寶齡露出喜色。

  “我不會騙你的。”哈勒瑪只差沒跪下來發誓。

  “那……只要有心,不用說什麼甜言蜜語,我想那位姑娘會懂的。”她不敢看他,皓首垂得低低的,好小聲地說。哈勒瑪幾乎要很專心聆聽才聽得見她在說什麼。“原來是這樣,那我會表現給她看,讓她知道我這人可以信任依賴。”

  “嗯。”寶齡抬眼,望見他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立刻難為情地轉開眸光,故意清了清喉嚨,接著噗噗地笑了。

  “咳……後頭還有間藥王殿,聽說可以保佑人們身體健康。”他黝黑的臉龐竟有些滾燙。

  寶齡現在可以確定三爺說的那個丫頭是自己了,她又羞又喜,原來兩人對彼此都有情意。

  “真的嗎?那咱們快過去吧。”

  哈勒瑪跟在她身後,想著貴嬤嬤老催著他快點再娶個福晉,或許他真該認真考慮了。這可是他生平頭一遭,只有在面對這丫頭時,他才會湧出無比的憐愛之情,一心只想要疼惜寵愛她,原來這就叫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因為白雲觀範圍很廣,裡頭就有好幾座殿,後來問了正在掃地的道士,兩人才順利地找到藥王殿。

  “三爺?”趙永昌和妹妹經過藥王殿前,怎麼也沒料到會遇到三爺,頓時心生警覺,不過見他神態自若,加上身邊還有個姑娘,趙家兄妹決定靜觀其變,以免先露出餡來了。

  “趙老闆也來上香,真巧。”哈勒瑪一派輕鬆地笑說。

  趙永昌微微一笑,指著身邊約莫十七、八歲的姑娘說:“是捨妹想來祈求平安。”

  “你就是三爺?”趙世芳問。

  “嗯。”哈勒瑪打量著一身藍色襦裙的趙世芳,她五官有著江南女子的柔美,不過眉眼之間卻有著任性刁蠻之氣,以及顯而易見的野心,這讓他想起自己死去的福晉。

  “聽我大哥說三爺是做人華買賣的,而且在京城裡認識不少王公貴族,想必也經常進出宮裡。”趙世芳話說得莽直。

  “世芳!”趙永昌低聲喝止。

  “可以那麼說。”哈勒瑪覦了她一眼。

  “不知道三爺的名諱怎麼稱呼?”果然就像大哥說的,這個叫三爺的不太像商人,而且跟弱不禁風的漢人男子相較起來出色多了,是她欣賞的類型,可惜身上有一半滿人的血液,否則她肯定要說服他加入日月會。

  “滿人的名字只怕有些繞口,不太好念。”哈勒瑪一語帶過。

  趙世芳審視著高大健碩的哈勒瑪,目光接著看向有些怕生而緊挨著他的嬌小人兒,心想她只不過是個小丫頭,沒什麼威脅性。

  “這位姑娘是三爺的妹妹?”趙世芳打算多瞭解這個男人,之後才知道該怎麼利用,她可是很懂得運用女人的優勢。

  “不是。”哈勒瑪簡單地回答,因為寶齡此刻正在身邊,得顧慮到她的安全,他可不想讓她成為目標,因而受到傷害。“沒事的話,咱們要進殿裡去了。”

  “那就不打擾三爺,先走一步了。”趙永昌怕這妹妹太過心急,問太多了,反倒令人起疑。

  “大哥……”趙世芳還不想離開。

  “走!”趙永昌硬拉著妹妹離去。

  “果然是想利用我混進宮去。”哈勒瑪哼了一聲,然後低下頭,看著寶齡還抓著自己的袍袖,如此信賴的小動作讓他心窩暖呼呼的,低笑一聲。

  “要不要抓著我的手比較安心?”寶齡這才回過神來,滿臉通紅地鬆開,然後逃了。不過這回他看得出她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害羞。

  哈勒瑪一雙熾熱的黝黑瞳眸,直追隨著那道嬌小的身影進了藥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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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酉時——

  恩古倫在後門踱來踱去,心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總算看到馬車回來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恩古倫語氣焦急地問。

  先躍下馬車的哈勒瑪,將寶齡扶到地面上,想著等太皇太後的萬壽慶典結束,他就要跟鄂容泰提這門親事。

  寶齡癡望著馬車喀啦喀啦地駛離,還沒看它消失,她人就被姊姊氣急敗壞地拉進後門。

  “別看了,額娘已經找了你一個下午,我什麼藉口都用光了,她已經在懷疑了,快跟我去。”

  “額娘知道了?”她一臉惶惶然。

  “她還不知道你跟三爺出去,但是多半猜到你不在府裡,否則怎麼可能找不到人。你呀
,可別被額娘一凶,就什麼都說出來了。”恩古倫太瞭解這個妹妹了。

  “嗯。”寶齡跟著姊姊進了房,見到正在喝藥的馬佳氏,有些緊張地上前。

  “額娘找我有事嗎?”

  馬佳氏先讓大女兒出去,讓小女兒坐在床邊“你去哪裡了?”

  “我……我在房裡……”寶齡不敢直視額娘。

  “你是我生的,有沒有說謊我會看不出來嗎?”馬佳氏把藥碗交給婢女,然後示意不必伺候了,獨留她跟小女兒。“看著額娘,老實地說!”

  寶齡皎著唇,慢慢地抬起頭:“我……我只是去了一趟白雲觀……求菩薩保佑額娘,讓額娘快點好起來……”

  “就你一個人?”

  寶齡遲疑地點頭。

  “你什麼時候敢一個人出門了?”一眼就看出女兒是在說謊,馬佳氏端詳了半天,憑做母親的直覺,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是不是跟三爺去的?”

  “不……不是……”寶齡目答得很心虛。

  “還敢騙我!”馬佳氏一看她的反應,更加確定了。

  “額娘……”寶齡哽聲喚道。

  “我昨天是怎麼跟你說的?要你離三爺遠一點,為什麼偏偏不聽?”這還是女兒頭一回對自己撒謊,心裡明白不能任這情況繼續下去。

  “三爺是個好人……他……沒有對我怎麼樣……”她不由地替哈勒瑪說話。

  “你喜歡他?”見女兒臉都紅了,馬佳氏心也往下一沉。“你這丫頭連對方是什麼來歷、什麼身分都不知道,就這麼傻傻的喜歡上了……寶齡,聽額娘的話,不要再跟他見面,也不准再跟他出去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緊絞的手指。“我知道說不定三爺已經有了妻子……說不定他只是把我當作小丫頭,就像妹妹一樣,可是……我喜歡跟他說話,喜歡跟他走在一起的感覺……喜歡他大笑的樣子,還喜歡他對我好,我一點都不怕他。”

  “你這傻孩子!”馬佳氏沒想到女兒會陷得這麼快。“雖然你阿瑪不許我說出去,可是都到這個地步,額娘就老實的跟你說好了。”馬佳氏拉著女兒的手,要她看著自己。

  “這位三爺其實不是什麼生意人,他是哈勒瑪貝勒,還是皇上身邊的人。”

  寶齡怔愕了半晌:“三爺是個……貝勒爺?”

  “沒錯,他是個多羅貝勒,這樣的爵位可以有很多妻妾,那不是每個女人都受得了的,你也不會喜歡的。額娘不求你嫁給那些皇族貴胄,享受榮華富貴,只希望有個男人能一輩子都對你好,況且聽說這位貝勒爺……幾年前曾經娶了個福晉,最後卻被他活活打死了。”

  這是馬佳氏反對的主要原因,要是早知道這個貝勒爺會把小女兒的心給拐跑,她說什麼也不許夫婿讓他到府裡頭來走動。“像他這麼可怕的男人,額娘說什麼都不會讓你跟了他。”

  她愣了愣,不過馬上為哈勒瑪辯護。“可是我相信三爺,他不是額娘說的那種人,他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難道還假得了嗎?就只有你這傻丫頭會相信他,答應額娘
,以後不再見他。”

  “可是……”寶齡還是無法相信。

  馬佳氏口氣強硬地問:“你不聽額娘的話了嗎?”

  “我……我當然聽額娘的。”她顫聲地說。

  “那就好。”馬佳氏依然不太放心,看來得快點幫寶齡決定一門親事,杜絕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額娘也要休息了,你回房去吧。”

  寶齡順手帶上房門離開了,一時還無法接受剛剛聽到的事。

  沒想到三爺竟是個貝勒爺……可是不管他是什麼身分,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只是喜歡他故意嚇唬她之後,又手忙腳亂地跟她道歉的模樣,他外表看起來兇惡,卻又懂得溫柔體貼
,在他身邊,她的心就會跳得好快……

  想到以後再不能見他,不能再跟他說話,她的心就揪緊了。

  寶齡捂著自己的心口,覺得好像被什麼給掐住,無法呼吸了。

  如果這意謂著喜歡,那麼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三爺。

  恩古倫見妹妹出來,趕緊過來問:“額娘罵你了嗎?”

  寶齡仰起小臉看著姊姊。“姊姊想到伊克坦大哥時,心會不會痛?會不會一直想去見他?”

  “那是當然了,只要好幾天沒看到他,就會好想沖去找他,就算是說上兩句話也好……怎麼了?”恩古倫注意到妹妹的神情不太一樣,像是忽然長大了,連眼神都變了。

  “我相信他……”她現在就好想見到三爺,好想跟他說說話,雖然他們才剛分開,可是總覺得已經過好久了。

  “你說什麼?”恩古倫聽得一頭霧水。

  “喜歡一個人原來既甜……又苦。”寶齡在這一刻有了深切的體認。

  ★☆★☆★☆★   ★☆★☆★☆★   ★☆★☆★☆★

  貝勒府——

  當天晚上,哈勒瑪回到自己的府裡,因為接下來要忙太皇太後萬壽慶典,他得做最後準備工作。

  進府之前,他還先斂起在外頭的輕鬆自在,做起不怒而威的表情,現下的他只消一個凌厲的瞪眼,就能讓奴僕們膽顫心驚,深怕一個沒伺候好,腦袋就得跟著搬家。在府裡,只要他走過,氣氛就變得格外緊張。

  “貝勒爺終於知道要回來了?”一名穿著旗裝的中年婦人,擋住哈勒瑪要回寢房的去路。

  “堂堂一個貝勒爺,連著好幾個月都見不到人影,要是傳到皇上耳裡,還以為貝勒爺只曉得玩。”貴嬤嬤臉上不見笑意,口氣更是帶了些責備。

  “嬤嬤罵得對。”哈勒瑪的態度十分恭敬,誰教她就像自己的生母,額娘生他時難產而死,是身為陪嫁侍女的貴嬤嬤一手將他拉拔長大,所以就算她再嘮叨也得忍耐。“不過我是替皇上辦事,可不是在玩。”

  貴嬤嬤橫他一眼,想看看自己帶大的孩子是不是又在敷衍了。“貝勒爺老是這麼說,也不見皇上賞賜個官位什麼的。”

  “就算沒有,還是得盡心盡力才行。”哈勒瑪跟著她進了偏廳,在位子上落坐,心裡慶倖著皇上瞭解自己,沒有真的賞他官做,因為他實在不是個當官的料,真要再多個官銜,他可就頭大了。

  貴嬤嬤勉強接受他的說詞。“貝勒爺都回來了,還不快點奉茶……真是的,這些奴才都得要人盯著。”

  沒過一會兒,婢女把茶水端來了,也不曉得是不是緊張過度,或者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傳聞中的可怕主子,熱燙的茶水就這麼全酒了出來,還淋到主子身上。哈勒瑪反射性地從座位上彈起,撥去袍褂上的水珠,而這個大動作卻讓人以為他怒得要打人了。

  “貝勒爺開恩……貝勒爺開恩……”婢女滿臉驚駭地撲通跪嚇,猛磕著頭。

  “連端個茶水都不會,竟然還淋了貝勒爺一身。”貴嬤嬤低罵一句,立刻叫來總管。“馬上把她換了,再找個機伶一點的。”

  總管唯唯諾諾地點頭,貴嬤嬤在這座府裡的地位之高,可是連主子都會聽她的話,自然誰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貝勒爺開恩……”婢女哭哭啼啼地磕頭。

  有貴嬤嬤在,哈勒瑪也不能開口袒護,因為那只會讓她叨念一整晚,要他有主子的威嚴,免得讓奴僕騎到頭上去。

  “犯了錯就得接受懲罰,就罰她挨十個板子,要是下次又犯,脖子上的腦袋可就得小心點。”他這個主子還真不好當,隨時得擺出恫嚇的臉色和口氣來嚇人,難怪整個京城的人都傳揚著他這個貝勒爺有多壞多凶,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實在是很委屈。跪在地上的婢女哭得更大聲了,還嚇得連站都站不起來,讓總管拖了下去。

  “真是一個比一個散漫,若再不加以管束的話,只怕不把主子放在眼裡。”貴嬤嬤數落地說。 “要是連自個兒府裡的奴才丫頭都管不動,別人只會認為貝勒爺禦下無方,所以該罰就要重重的罰。”

  哈勒瑪連忙點頭。“所以我剛剛罰她挨十個板子,夠她受得了,茶也不用喝了,我先回房去。”

  “貝勒爺何時又要出門?”貴嬤嬤抓住機會問道。

  他兩手背在身後,準備逃之夭夭,因為猜得到接下來貴嬤嬤會說些什麼。

  “這要看皇上的旨意。”上回是因為熱河的避暑山莊開始建造,沒想到朝廷才撥下銀子
,居然就傳出多位官員私下貪污的弊案,皇上大怒,才要他前往暗中察訪,想不到一查之下,層級越來越高,牽連甚廣,他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將一干人全揪出來。

  “貝勒爺都已經二十四了,也該再有個福晉。”貴嬤嬤還跟在後頭,老調重提,就是非說到他點頭為止。

  “貝勒爺的兩位兄長早已不在,就只剩你這一脈單傳,得快點生幾個娃兒才行。”聽了,他在心裡歎氣。

  “這些我都知道。”就因為祖父年紀輕輕就戰死,身為鎮國公的阿瑪也在他出生不久因意外過世,兩位兄長更等不到長大就接連夭折,家裡的男丁可以說都活不過三十,所以貴嬤嬤才急著要他再娶,就怕連他也一樣。

  可是哈勒瑪不想急就章地隨便娶個女人進門,只為了幫他生孩子,就像死去的福晉,名義上雖是夫妻,卻跟陌生人差不多,因此這回要找自個兒喜歡的……

  哈勒瑪腦海中突然蹦出寶齡的臉蛋,含淚的眼兒眨巴眨巴的,那麼惹人憐愛,還有那粉粉潤潤的臉頰,總是引誘著他想伸出兩指指指看,才這麼想,霍地全身發熱、下腹繃緊,他馬上用力地甩了甩頭,甩掉不該有的遐思。

  貴嬤嬤鍥而不捨地說:“既然知道,我來列幾個物件好讓貝勒爺挑選。”

  “娶是一定會娶,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等太皇太後的萬壽慶典結束,我會慎重的考慮。”

  他的話讓貴嬤嬤生起希望。“真的嗎?貝勒爺可別藉故拖延,不如先納幾個小妾在房裡伺候……貝勒爺聽到了嗎?貝勒爺……”

  怕她再這麼念下去,真的沒完沒了,哈勒瑪趕緊躲進房內,讓小廝幫他更衣,準備用遲來的晚膳。如果真要再有個福晉,他希望是寶齡。

  那麼她呢?她會高興當他的福晉嗎?

  哈勒瑪用膳用到一半,玉箸就這麼僵在半空中,好半天動也不動,身邊伺候的奴才頓時提心吊膽,就怕自己沒伺候好。

  沒瞧見奴才的表情,他還在苦惱,想到萬一她不願意呢?他何時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了?

  因為他不想再娶一個起不了任何感覺的福晉,當年也是因為她是額娘那邊的親戚,以為這樣會親近些,就挑了一個年紀和自己相當的。

  不過娶了後,卻無法打心眼裡喜愛,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把權力的欲望看得很重。

  她總要他多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現,要他學學伊爾猛罕,努力立下各種功勞,好得到更多賞賜,多羅貝勒這個爵位在她眼裡還不夠,兩人因此常發生口角,讓他更不愛待在府裡頭,夫妻之間的隔閡更大,當她過世了,他心裡也很自責,覺得該負起全部的責任。

  想到這兒,“啪”地一聲,哈勒瑪將玉箸用力擱在案上。

  “貝勒爺開恩……貝勒爺開恩……”奴才被他咬牙切齒的兇惡模樣給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地求饒。

  “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瞪著猛磕響頭的奴才,他額際抽搐,對這種情形真的很無奈,卻也沒辦法改變。

  “謝貝勒爺、謝貝勒爺。”又磕了兩下,奴才屁滾尿流地逃出寢房了。

  “反正我就長這樣,想換張臉得等下輩子了。”哈勒瑪揉了揉眉心,看來他想當個和善親切的主子是不可能的,也沒人會信。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寶齡,從沒追求過姑娘的他該從何下手?看來得去跟毓謹虛心求教一番。

  接下來,他幾乎忙到無暇上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直到太皇太後的萬壽慶典團滿結束。

  這天,哈勒瑪處理完所有的正事,再度造訪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三爺?”奴才見到是他,便開門請他進來。

  “我家大人還在衙門裡,尚未回府。”以為他是來找主子比劃。

  哈勒瑪跨進門檻,眼角瞥見府裡的奴僕進進出出,似乎相當忙碌。“府裡是要宴客嗎?”

  “是的,三爺,昨兒個是我家格格過大禮的好日子,男方送來聘禮,於是我家大人晚上便擺了幾桌宴席。”奴才將這件喜事告訴他。

  聽了,他粗濃的眉頭皺起。“我記得你們家格格已經跟人訂過親事了不是嗎?”之前聽寶齡說過姊姊有未婚夫婿。

  “三爺說的是咱們大格格,這回是二格格。”

  “你說什麼?”哈勒瑪臉色丕變,一把扣住奴才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它捏碎了。

  “再說一遍!”鄂容泰也只有兩個女兒,不是恩古倫,便是寶齡了,不可能是她才對。

  “這回跟人訂親的……是咱們家……二格格……三爺饒命……小的手快斷……”奴才疼得是哀叫。

  “她訂了親?”他震驚地喃道。

  “你們家二格格呢?我要見她!”

  “這……咱們福晉有交代,不許二格格離開房間一步。”奴才揉著手臂,心驚膽跳地回道。“請三爺不要……要為難小的。”

  “去問你們福晉,說我要見寶齡。”他兇狠地瞪視。為什麼這件事他不曾聽鄂客泰說過?為什麼會這麼突然就決定了婚事?

  “可是……”

  “快去!”哈勒瑪抽緊下顎低咆。

  “是……三爺……小的這就去……”

  奴才嚇得連滾帶爬地跑去問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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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10:46 |只看該作者
  寶齡要嫁人了……

  之前完全沒聽她說過,才不過短短一個月,她就已經許了人家?對方是誰?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無數個問號在哈勒瑪心裡盤旋。

  以為鄂容泰和他的福晉捨不得這麼早就把寶齡嫁了,而且她膽小怕生的毛病還沒治好,就算真的嫁過去了,怎麼博得夫婿和婆家的疼愛呢?

  這樁婚事又是經過寶齡的同意才定下的嗎?

  哈勒瑪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麼意外的轉變,若是知道,早在一個月前就先來提親了……不過就算現下寶齡訂親了又如何,只要她不願意嫁給那個男人,他一樣有辦法改變這個狀況。

  等了約莫兩刻,他看到寶齡朝自己走來了。

  這是哈勒瑪第一次見她頭上梳了大拉翅,還穿上旗裝以及花盆鞋,嬌秀可人的模樣,教他看得捨不得轉開眼。

  雖然低著頭,可是她知道三爺正在看著自己。

  於是抽出淡紫色的絹帕,朝他行了個蹲安禮。

  “貝勒爺吉祥!”寶齡好怕自己會哭,可是不行,她已經答應額娘,要徹底跟他斷絕關係。

  “起喀!”哈勒瑪明白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分了,臉龐繃緊,雙目緊盯著不放,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可是她依舊低著頭。

  “謝貝勒爺。”寶齡緩緩地站直身子。

  “你都知道了?”他喉頭緊縮地問。

  她望著自己的鞋尖,小小聲地說:“之前不知道貝勒爺的身分,要是……有失禮之處,請貝勒爺見諒。”

  “那麼你也知道關於我的一些傳聞了?”哈勒瑪不得不問,就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你全都信了?”

  “我當然相信貝勒爺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昂起下巴,口氣堅定。

  “也相信貝勒爺的為人,可是……”她相信也沒用,就連阿瑪一直跟額娘保證那些都只不過是輩短流長,額娘依舊不信。

  “可是什麼?”哈勒瑪的心提到到半空中。

  “為什麼貝勒爺不解釋?如果真是誤會,為什麼不澄清?為什麼要讓大家以為貝勒爺真的打死自己的福晉?”

  “你不是說相信我,既然相信,又何必在乎那些傳聞。”他不想提起那件事,也不想解釋。

  當年他的福晉懷了他的孩子,可是胎兒太大,導致難產,最後失血過多而死,就跟自己死去的額娘一樣,而他居然沒在那一刻陪在她身邊。因為他,害死了兩個女人,所以他寧可讓人誤會人是他打死的,反正都差不多,雖然不是他親手做的,卻也是間接害死,所以無論外頭怎麼謠傳,他都保持沉默。

  “可是……”就因為他什麼都不說,額娘才會信以為真。她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說了。

  “剛剛府裡的奴才告訴我你跟人訂了親事,是真的嗎?對方是誰?”哈勒瑪轉開話題。

  “是我未來姊夫伊克坦大哥的弟弟伊裡布,我跟姊姊同時嫁過去的話,也好有個照應,不會讓人欺負了,何況伊裡布只比我大兩歲,一定可以處得來。”寶齡絞著十指,擠出了抹笑靨說道。

  這樁婚事是額娘決定的,雖然她花了好幾天去抗爭,可是額娘說她要是不肯答應,就不再吃藥,最後她只能妥協。

  “你喜歡那個叫伊裡布的?”他情急地握住她的手腕。

  “當、當然喜歡,他以前……就常跟伊克坦大哥來這兒,人又好相處……我一點都、都不怕他……”她實在不會說謊。

  “你真的想嫁給他?”

  “我……”寶齡為之語塞。

  “你也一樣不怕我不是嗎?難道那天在白雲觀裡說的那些話,你還不明白?我說喜歡的那個丫頭就是你,你真的不懂嗎?”哈勒瑪急急地吼。

  她懂,她也明白。可是她不想惹額娘生氣、傷心,連哥哥們也大力反對,從小已經讓家人過於擔憂,怎麼能忍心再違背他們?

  “貝勒爺……”寶齡困難地啟唇。

  “若是你不願意嫁給那個男人,我可以要你阿瑪和額娘退了這門親事,只要你說一聲。
”他固執地相信她是被迫的。

  她露出一朵顫抖的笑花。“我是不再那麼怕貝勒爺了,那是因為……因為貝勒爺就像我的哥哥,這不是當初貝勒爺說的嗎?要我把你當作兄長?”

  兄長?

  原來她只把他當作哥哥。

  “真的?只有這樣?”哈勒瑪整個人僵住了,聽到自己又問:“你只把我當作哥哥?”這是多麼諷刺的事,當初一句戲言,只為了讓她不會怕他,想不到卻成了自己的絆腳石。

  “貝勒爺就像哥哥那樣待我好。”她眼眶發熱地說。

  哈勒瑪鬆開手掌,胸口像挨了記悶棍,臉色也跟著發白了。

  “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她多少有點喜歡自己,喜歡跟自己在一起,想不到是自作多情。

  “貝勒爺在生我的氣嗎?”寶齡怯怯地問。

  他抽緊下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沒有,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是在氣自己……只不過太晚知道你訂親的事,來不及送上賀禮,不過……”

  他從系在腰際的荷包裡拿出用綢緞包裹的細長物品,大約巴掌大小,這是那天他找伊爾猛罕去逛市集,找了好久,直到看到它覺得適合就買下來,只為了討她的歡心,想不到卻是用在這個地方。“這個送你!”

  “謝……謝謝貝勒爺……”寶齡伸手接過去,打開外頭的綢緞,是支翠蝶簪花,精緻秀氣,淚水瞬間在眼眶中打轉。

  “日子挑好了嗎?”他聲音緊繃。

  她顫聲說:“就在兩個月後,到時跟姊姊一起出嫁。”

  “是嗎?”哈勒瑪不知道自己還待在這兒做什麼,他該走了。“到時我會讓府裡的總管送禮過來。”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須臾,他才轉身,強迫自己踏出大門。

  待奴才將大門閂上,寶齡將那支翠蝶簪花按在心口,蹲了下來,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哭得是泣不成聲。

  “寶齡……額娘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恩古倫躲在一旁,從頭到尾都聽到了,這時才過來安慰妹妹。

  “可是我喜歡的是他……”她不想嫁給別人。

  恩古倫抱著她,搖晃著哄著。“喜歡他又怎麼樣?不管外頭那些傳聞是真是假,他到底是個貝勒爺,要當他的福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依你這膽小怕生的個性,只怕會過得很辛苦。”

  “我不怕的……我會很努力的……”寶齡覺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就算天塌下來也不在乎。

  她只喜歡他,只想嫁給他。

  節氣從立冬進入小雪——

  哈勒瑪站在廊下,眼看再不不到一個月,寶齡就要出嫁了,從此便屬於別的男人的,就算他的爵位再高,也不能硬把她搶過來。

  他從來不曾仗恃自己的身分,做出蠻橫的事來,可是這會兒心底卻有個聲音,要自己別管這麼多,只要能擁有寶齡,不用在乎別人會怎麼看。

  “貝勒爺是不是有心事?”他這幾天特別沉默,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貴嬤嬤全都看在眼裡,從小拉拔到大,還沒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沒事。”哈勒瑪淡淡地說,視線落在飄了滿園的枯黃落葉上。

  貴嬤嬤橫睨他一眼。“那麼貝勒爺答應等太皇太後萬壽慶典結束,就要考慮迎娶福晉的事,如今都過了這麼久,也該做出決定了。”

  “她要嫁人了。”

  “什麼?”貴嬤嬤的耳朵馬上豎得高高的,就怕漏聽了。“是誰家的閨女,別把話說到一半,快跟我說清楚。”

  “是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鄂容泰的小女兒,不過她已經跟別人訂親了。”哈勒瑪眸光深合,嗓音暗啞。

  “怎麼會這樣?”貴嬤嬤扼腕道:“這就表示你們緣分不夠,反正還有很多可以挑選,就像輔國公的女兒佛庫倫格格、善敏貝子的妹妹蘭格格……”

  他聽不進去,就算對方條件再好,也都不是寶齡那丫頭。

  “貝勒爺要上哪兒去?”貴嬤嬤在後頭嚷道。

  這是他頭一回讓個女人亂了心神,若是以前鐵定會恥笑自己這麼沒用,可是這會兒腦子裡頭除了那張害羞柔怯的小臉,再也裝不下其它。

  “去毓謹那兒。”

  於是,他很快地換上便袍,跨上馬背,直闖另一座貝勒府。

  一進毓謹府裡,哈勒瑪立刻大吼:“陪我喝兩杯!”

  容貌俊美、氣質尊貴的毓謹,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你是來找我喝酒,還是想來殺人?我那幾個小妾都被你這殺氣騰騰的兇惡模樣給嚇暈過去,奴僕全躲了起來,連侍衛都緊張地準備應戰……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沒有酒?”哈勒瑪掀袍落坐。

  “去拿酒……算了,抱幾壇過來好了!”

  他翻了個白眼,交代奴才去辦。

  “現在是怎麼了?伊爾猛罕為了個女人搞得不成人樣,要死不活的,那你呢?為的又是什麼?別跟我說也是為了女人?”

  “她要嫁人了!”哈勒瑪再也按捺不住地咆哮。

  毓謹一怔,很想把人趕出去。“然後呢?天要塌下來了嗎?天下何處無芳草,再找個女人不就得了?”

  “我只要她!”要是能這麼簡單就好辦了。

  “這為女人發瘋的病是會傳染的嗎?那我可得小心點,別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毓謹揉了揉眉心,真是頭痛。

  “你說我該怎麼做?”哈勒瑪揪住他的前襟,吼聲連連。“我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我真的沒辦法!”

  “咳咳……”毓謹覺得自己就快被勒死,耳朵也要被震聾了。“不要這麼激動,冷靜一點,只不過是個女人。”

  “你不瞭解我的心情。”哈勒瑪放開手掌,瀕臨發狂的滋味,只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會知曉。

  “咳……還好不瞭解,我可不想像你這樣。”毓謹撫了撫被弄皺的前襟。

  這時奴才們抱了幾壇酒進來,哈勒瑪捧起其中一壇,就往嘴裡猛灌。

  “喝慢一點,你就算醉死,也想不出辦法的。”毓謹勸道。

  被辛辣的酒液嗆到,他用力的咳了幾聲。

  “我不能讓她嫁給別人!”

  毓謹一臉沒好氣地說:“難不成你想在成親那天把新娘子搶走?”

  “我是有這個打算。”哈勒瑪聽了,反倒清醒許多。

  聞言,毓謹怔愣了半天,冼定先把話說在前頭。“雖然咱們像親兄弟,不過這種事我是不會幫你的,相反的,還會阻止你,不會讓你鑄下大錯,到時可會讓有心人抓到把柄,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

  “如果是皇上指婚呢?”

  哈勒瑪沉下臉孔,像是下定了決心:“再認真不過了,要我看著她變成別人的,那我會先去把那個男的砍了。”

  就算寶齡只把他當作兄長也好,他都無法放手,即便以後她會怨他、恨他也無所謂,他只想擁有她,讓她當自己的福晉,會永遠待她好,一定會讓她慢慢愛上自己的。

  “我現在確信你是認真的。”說著,毓謹也捧起一壇酒。“我想我也需要喝兩杯。”

  既然這麼決定了,哈勒瑪隔天便進宮面聖。

  “鄂容泰的小女兒?”年少的皇帝有些訝異地看著哈勒瑪。“你不是也說她已經和人訂了親,對方是步兵營統領馬齊的兒子,還要朕指婚?”

  哈勒瑪跪在冰涼的金磚地面。“懇求皇上成全。”

  “朕聽說伊爾猛罕為了寵愛的女人,整個人像發了瘋似的,這會兒又換成你。”皇帝從龍椅上起身,踱上前去,俯視著跪在跟前的男人。

  “哈勒瑪,你確定要朕這麼做?”他不禁覺得好奇,究竟又是什麼樣的姑娘,可以讓這即便立下大功也不要求任何賞賜,對權勢名位無動於衷的男人,這會兒卻想憑恃自己的爵位和功勞來請求賜婚?

  “請皇上恕罪。”哈勒瑪伏地。

  “記得朕九歲那年,第一次跟著太皇太後前往熱河,想說將來要在那兒建一座避暑山莊,卻在途中遇上埋伏的亂黨,是你替朕擋住那一劍,只差半寸就刺中心臟,事後朕問你要什麼賞賜,你說只要朕長命百歲就好……”這段往事,皇帝可記得一清二楚。“讓朕想一想。”

  “謝皇上恩典。”哈勒瑪知道這等於應允了。



  ★☆★☆★☆★   ★☆★☆★☆★   ★☆★☆★☆★



  十日後——

  “……欽此。”內務府的官員傳達了皇上的旨意,看著跪了一地,卻茫然震驚的幾張臉孔,問道:“大人莫非是想抗旨?”

  “卑職不敢。”鄂容泰連忙雙手接下聖旨。

  “那下官就回去覆旨了。”

  府裡的管事代替主子將他送出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

  “阿瑪,皇上居然把妹妹指給了哈勒瑪貝勒,這該怎麼辦?”恩古倫拍去裙上的灰塵,一臉擔憂地問:“待會兒要怎麼跟額娘說?”

  “皇上的旨意豈能違抗。”他看著握在手上的聖旨。

  “那伊裡布怎麼辦,他可是巴望著再過幾天就能把寶齡娶回家。”還以為可以跟妹妹一起嫁過去當妯娌,還可以就近照顧。

  鄂容泰歎了口氣。“你又不是沒看到,伊裡布每回來府裡想跟你妹妹說句話,她就嚇得直發抖,這樣又怎麼當夫妻呢?那可是要過一輩子的。”

  “可是他們有婚約在先……”恩古倫口氣一頓,也知道這是皇上的旨意,說什麼都沒用
,轉頭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妹妹,見她低頭不語,有些擔心。

  “寶齡?你都聽見了,三個月後,你就要嫁給哈勒瑪貝勒了。”

  “皇上真的把我指給貝勒爺嗎?姊姊,是不是真的?”她指了下自己的臂膀,一臉又驚又喜,簡直難以置信。“阿瑪,這是真的嗎?”

  “你真的這麼想嫁給他?”恩古倫死心了。

  “我知道這樣會傷了伊裡布的心,他是真的喜歡我,可是……”寶齡就是辦不到,只要他靠過來,她就想逃。

  “既然是皇上指婚,咱們也只能遵旨。”鄂容泰倒是沒那麼悲觀,因為他也不相信哈勒瑪如同傳聞中的那麼殘忍,真的親手打死了自己的福晉,只是妻子那邊得想想要怎麼開口安撫。

  這下寶齡真的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知道阿瑪和額娘替我擔心,不過我會沒事的。”她拿出藏在懷中的翠蝶簪花,這可是她最寶貝的東西。

  到了明年春天,她就要嫁給貝勒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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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立春——

  新的一年開始了。

  “……聽說是怡親王的兒子要娶那個蒙古格格,暫時不用煩惱咱們四個之中誰得負責娶她,你們這以命相搏,總算值得了。”

  乾清宮內,哈勒瑪在覲見過皇上之後,和伊爾猛罕在長廊下邊走邊談。“經過這麼多波折,你後侮過嗎?”

  伊爾猛罕瞥他一眼。“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除了皇上,她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可以為她而死。”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他笑了笑,不過笑容很快地隱去。

  他瞬間的神情變化,並沒有逃過伊爾猛罕的眼。

  “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不過我卻看不出你有半點喜悅,這門婚事、這個女人都是你跟皇上求來的,難道你後悔了?”

  哈勒瑪目光一整,粗聲地說:“當然不後悔,我要她,但是又怕……她心裡會恨我,畢竟她說過只把我當作兄長,她喜歡的是別人。”就算他說即便是這樣也不在乎,但事實上怎可能不在乎。

  “這一點都不像你。”

  他自嘲一笑。“若換作平常的我,哪管這麼多,做了再說,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會扛著,可是這會兒我卻有些害怕,怕在洞房花燭夜時,當我揭開她頭上的紅巾,看見的是她怨恨的眼。”

  “不過她也說過不怕你,既然這樣,就努力讓她心中只有你一個就好了。”伊爾猛罕不再閒聊,把話題轉回正事上頭。“這兩三個月下來,日月會的人還有試圖跟你接觸嗎?”

  “皇上今日召我進宮就是為了這件事,日月會的人突然消失在京城裡,我到過白雲觀幾次,也沒見到他們的蹤影,或許只是換了地方藏身,要不然就是撤回了蘇州,那兒可是他們的大本營,不過可以確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了,我會繼續留意。”哈勒瑪說完,和伊爾猛罕點了下頭便離開了。

  在出宮之前,他先到武英殿內其中一處偏殿換下朝服,這兒曾經是皇帝的臨時居所,如今這處偏殿便供他和伊爾猛罕他們在宮裡過夜時使用。

  哈勒瑪獨自駕著馬車出宮,來到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外,自從皇上下旨指婚後,他便不曾來到這裡,不想讓寶齡有機會跟他說,她不想嫁給他,她一直都當他是兄長,求他放了她。

  哈勒瑪並不喜歡自己居然利用權勢來強迫她嫁給自己的惡劣行為,這是小人才會幹的事,要說他卑鄙也不為過。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忍受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所以他一定會加倍地疼惜她,讓她能夠接受他、愛上他,就算寶齡會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會後悔。

  “駕!”他揮動握在手中的韁繩,駕著馬車離去。

  再過不到半個月,她便是他的了。

  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經過了將近半個月的煎熬和等待,哈勒瑪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了。雖然在十九歲那年就曾經迎娶過福晉,不過這回卻是他真心重視的,整座貝勒府洋溢著喜氣。貴嬤嬤大聲吆喝指揮著奴僕,對這個新進門的福晉可是滿懷期待,希望她能留住哈勒瑪的心,別再老是往外跑了,最好能多生幾個娃兒,這樣她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主子。

  喜轎載著新娘子由家中的兄長們護送,跨過放在地上過火避邪的火盆,然後停在門前,再由新郎往轎底射了三箭,趕走或殺死隨轎而來的鬼怪後,才將新娘扶出喜轎,同新郎向北三叩首。

  薩滿單腳跪在桌前,一面用滿語念經,一面用尖刀把供奉的豬肉割片拋到空中,祈求上蒼保佑這對新婚夫婦子孫滿堂、白頭偕老。

  當寶齡被攙進了洞房,雙腳還直發抖,要過門檻時,她按照指示跨過一副馬鞍,完成種種儀式後,終於在床上坐穩了。

  這樣就算嫁給貝勒爺了嗎?連著幾天下來,她既高興又緊張,有時還會作噩夢,夢到他說弄錯了,他根本不是要娶她,因為她膽子太小,沒有資格當他的福晉,現在後悔了……教她傷心地哭著醒來。

  但現在,她真的成了貝勒爺的福晉了,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

  “這兒有人伺候,那姊姊就先出去了。”

  已嫁為人婦的恩古倫免不了擔心,但如今妹妹都嫁進門了,誰也幫不了。

  “以後就全靠你自己了,要是真有個什麼,趕緊讓人回來說一聲,咱們一定會馬上沖來救你的,你不要怕。”

  “額娘……沒有來嗎?”寶齡只記掛著這件事。

  自從皇上下旨指婚之後,額娘就天天以淚洗面,精神也不太好,一直擔心自己會被欺負了,甚至最後連命都不保。

  “她不太舒服。”

  “請姊姊跟額娘說,我會很勇敢的,請她不要為我擔心。”她唯一牽掛的就是額娘的身子。

  “嗯。”了一聲,恩古倫便離開新房了。因為頭上覆著紅巾,寶齡只看得見自己緊絞的十指,她知道房裡還有其它人在,雖然口很渴,還是坐著不敢亂動。

  寶齡不停地告訴自己,如今身分不同了,不能老依賴親人,得學著獨立,得要更堅強,要讓夫婿刮目相看,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膽小怕生的小丫頭。

  跟他有三個月沒見了,她真的好想他,想著他大笑的模樣、他厚實溫熱的大掌,還有他的體貼……一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便發熱,羞得將臉垂得更低了。

  新郎哈勒瑪好不容易灌醉了一干貴客,讓他們鬧不了洞房,才得以回到新房,過他的洞房花燭夜。站在新房外頭,哈勒瑪手心卻直冒汗,從來不曉得自己會緊張成這副德行,要他去陣前殺敵都還比這個簡單。

  他多想馬上沖進去,一把抱住寶齡,脫掉她身上的新娘紅抱,然後吮吻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讓她嬌喘吁吁地躺在自己身下,然後把腦袋裡想過的各種招式都和她做過一遍……

  遇上她,他不只改變做人處事的原則,還變得好色,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與她歡愛……

  不行!他得冷靜下來,對這丫頭得要慢慢來,不能頭一次就嚇著她了,那往後只怕不敢再讓他碰一根汗毛了。

  站在門外,他用力地深吸口氣後,這才推門而入。

  他粗獷剛直的臉容因為緊張而顯得緊繃,不過這神情看在婢女們的眼裡,簡直像是來跟人算帳似的,委實令人膽寒。

  “恭喜貝勒爺!”在房裡伺候的兩個婢女趕緊上前見禮。

  “都下去吧!”他揮揮手。

  婢女們匆匆地出去了,只能暗自祈求這位新進門的福晉熬得過今晚。

  聽見哈勒瑪的沉厚嗓音,寶齡知道他進房了,小手絞得更緊,想起額娘有天拉她到床邊,小聲跟她說,洞房花燭夜時,要是貝勒爺想跟她做夫妻之間的事,只要咬緊牙關就可以撐過去了,要是他太過粗魯野蠻,甚至力道太大,也不要哭出聲,免得惹來更多的皮肉之苦。

  寶齡聽得一知半解,可是她相信貝勒爺不會故意傷害自己的。

  接著,腳步聲來到她面前,哈勒瑪用秤桿揭去新娘頭上的紅巾,覦著低頭不語的新娘,才要伸手扶她到桌案旁坐下,還沒碰到,就看到寶齡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避開他的手掌。因為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讓他的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直覺她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嫁得並不情願。

  哈勒瑪把手縮回去,嗓音哈啞地說:“到桌旁坐下。”

  聞言,寶齡乖乖照做,小臉還是羞得不敢抬起來。

  “現在要喝交杯酒。”哈勒瑪見她仍是低著頭,不肯看他一眼,更別說讓他碰了,她是因為怨他、恨他吧?還會有什麼呢?不過,她已經是他的人,有的是時間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她啜了口酒,眉心一鑽,努力吞下。

  “還有這個。”哈勒瑪依著習俗又各取了長壽麵和不太熟的子孫脖脖,讓她吃了一些。

  尷尬的沉默在新房內彌漫……

  寶齡只要想到待會兒要做額娘口中的那些事,就羞到全身忍不住顫抖,有些喜、又有些怕。

  過了片刻,哈勒瑪見她始終都不說話,放下玉箸,再次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想要攙她起身,但手心傳來的顫抖是如此明顯,明顯到他像是燙到似的,馬上又縮回手,不再嘗試觸碰她。

  她怕他、討厭他了嗎?雖然早就想到會這樣,還是讓他難以承受。

  “今天辛苦你了。”他倏地站起身。“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早點歇著。”說完便像逃難似地離開了。

  而坐在位子上的寶齡困惑地仰起小臉,看著關上的門扉,心想貝勒爺是要出去招呼外頭的客人,所以才要她先睡嗎?那她等他回來好了,做妻子的怎麼能自個兒先上床。

  哈勒瑪急急沖出新房,一路解著大紅袍上的盤扣,並交代兩名婢女進去伺候福晉就寢,然後才讓服侍的奴才把酒送到另一頭的廂房,今晚他就睡在那兒。

  他頹然地坐在椅上,痛苦地將臉龐埋在掌心內,想到寶齡因他的接近而有半點厭惡和憎恨,恍若有人往他的心口猛擊一拳,痛得他呼吸困難。

  他該怎麼做才好?哈勒瑪用力往案上一槌,嚇得剛進門的奴才腳都軟了,差點把酒給灑了。

  “貝、貝勒爺……酒……酒來了……”

  “把酒擱下,你可以出去了!”他將身上的新郎紅袍用力扯下。

  奴才抖著把酒放下,囁嚅地說:“奴……

  奴才告……告退。”

  “慢著!”哈勒瑪一吼,粗聲交代:“我要在這兒過夜的事,不准讓貴嬤嬤知道,聽見沒有?”要是讓她知道,只怕會馬上跑來干涉,肯定會向寶齡興師問罪,那准會把那丫頭嚇壞的。

  “是。”奴才領命下去了。

  哈勒瑪直接以酒瓶就口猛灌,連喝了好幾口才停,狼狽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別急,我得慢慢來才行。”哈勒瑪告訴自己要有耐性,急躁只會壞事,之前能讓她不再懼怕,這次一定也辦得到的,只要有誠意,寶齡終會感受到他的心意。

  把五瓶酒全都喝光了,他步出房門,遠遠地看著該是今晚與她恩愛的新房,燭火熄了,知道寶齡多半已經睡了,這才稍稍安心。

  有什麼事只好等明天再說。哈勒瑪抹了把臉,這麼跟自己說,然後回房躺到炕床上,倒頭就睡。

  翌日早上——

  哈勒瑪覺得似乎才剛睡著不久,就被熟稔的婦人嗓音給吵醒了,知道該面對的事不能逃避。

  “貝勒爺為什麼不是睡在新房?怎麼沒人來跟我說一聲?”貴嬤嬤瞪著不該睡在其它房間的哈勒瑪,惱怒地問著奴僕。

  “是……貝勒爺……交代的……”奴才回答得結結巴巴。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跟我說呢?”她音量也大了。“是不是福晉不讓貝勒爺待在房裡,所以把他趕出來了?”

  當初知道這個福晉原本要嫁的是別人,是哈勒瑪請皇上指婚,才硬是把她娶來的,就很擔心會出什麼岔子,想不到連洞房花燭夜也沒一起過,夫妻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這怎麼行,說什麼都要問清楚原因。

  奴才搖頭,什麼也不知道。“呃……我的頭……”哈勒瑪翻身坐起,捧著快裂開的頭顱,逸出呻吟。

  “還不快去給貝勒爺準備醒酒茶?”貴嬤嬤真是又氣又急。

  “小的這就去。”

  奴才走了,貴嬤嬤緩了口氣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貝勒爺為什麼會睡在這兒?”好不容易等到他肯娶妻,以為可以安心了,想不到還有更大的事要煩。

  “跟寶齡無關,你不要怪她。”他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她是你的福晉,卻不讓貝勒爺睡在房裡,這要是傳揚出去,人家在背後會怎麼說?”貴嬤嬤不滿地問。

  哈勒瑪自嘲地哼笑。“我何時會在意別人說什麼了?那是他們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去責怪寶齡,是我自己要睡在這兒的。”

  “總有個原因吧?”

  他走到桌案旁,自己倒杯水喝。“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嬤嬤就別管,也不要因此錯怪她,寶齡膽子不大,禁不起人家大吼或者生氣,會把她嚇著的。”

  貴嬤嬤看著從小帶大的孩子,頭一回見他對個女人露出這麼溫柔憐愛的表情,足見他很在乎她。

  “我可不敢保證,不過會暫時先觀察這個福晉的表現,這會兒她也該起來了,得去跟她打個照面。”

  “嬤嬤!”他憂慮地叫住她。

  貴嬤嬤橫他一眼。“我不會吃了她的,等貝勒爺梳洗之後,還得跟福晉一起用膳,然後到祠堂祭拜祖先。”雖然昨日福晉進門時已經拜過天地和祖先,不過依據薩滿的指示,為了表示慎重,隔天要再拜一次,以防像上回福晉在生產時那件不幸的事再度發生。

  “我知道。”哈勒瑪走向放洗臉水的地方。

  此時待在新房裡的寶齡,也梳洗完正讓婢女打扮,她一夜沒睡,想不透為什麼貝勒爺沒有回房,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呃……貝勒爺……他……他不在府裡嗎?”她鼓起勇氣,開口詢問伺候的婢女,不然想得頭都痛了。

  婢女搖頭。“貝勒爺沒有出去。”

  “沒有出去?”既然這樣,為什麼沒有回房呢?是不是她做錯什麼了?“那……他在哪裡?”另一個婢女幫她穿上有著精緻華麗鑲邊的馬甲。“聽奴才說貝勒爺就睡在前面那間廂房……福晉喜歡這件嗎?還是想換一件?”

  “這件就好。”寶齡小小聲地說,困惑地想著貝勒爺為什麼要睡在另一間廂房,她越來越糊塗了。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福晉已經打扮好了嗎?”貴嬤嬤同樣穿著旗裝走了過來,然後朝在座的新福晉見禮。

  “見過福晉。”

  “免、免禮。”寶齡揚起羞怯靦腆的笑意。

  貴嬤嬤終於瞅見新福晉的長相,將她從頭到腳看個仔細,她在心裡歎氣,這麼一個小丫頭,能成為稱職的當家主母嗎?難怪貝勒爺要特別交代說話不要太大聲,否則會把她嚇壞了。

  “我是貴嬤嬤,貝勒爺是我帶大的,福晉也跟他一樣喊我嬤嬤就好,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問我。”

  “那、那我現在可以問嗎?”她眨巴著眼,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

  “當然可以了,福晉請問。”

  “貝勒爺他……昨晚為什麼不睡在這兒?”

  寶齡雖然有些怯懦,但很堅持想要知道理由。

  貴嬤嬤瞪著她滿臉無辜不解的小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這問題真是出在貝勒爺身上

  “這得要問貝勒爺自己了。”貴嬤嬤心想,這麼個小丫頭總不會把他趕出房間去吧,看來她還是當個旁觀者,孩子長大了,她總不能老是在後頭收拾,不過讓新福晉快點有當家主母的架勢,可就是她的責任了,得好好訓練才行。

  “原來你也不知道。”寶齡失望地垂下小臉。

  “好了,把早膳端進來。”貴嬤嬤到門口吆喝。

  待寶齡都穿戴好了,走出內室,正巧見到教她等了一整晚的哈勒瑪跨進門檻,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

  她看著穿著正式朝服的哈勒瑪,這麼威風、這麼神氣,而且這麼好看,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婿,是她要依靠終生的物件,喜悅的淚水驀地在眼底打轉。

  她要是這麼沖進他懷裡,會不會被其它人笑了?可是她好想告訴他,自己好高興能嫁給他,還有要謝謝他請皇上指婚,不然她真的要嫁給伊裡布了。

  “先用膳吧。”哈勒瑪瞅見她那雙微微泛紅的眼,心也絞緊了,寧可她罵他、吼他,也不想惹她哭。

  “嗯。”寶齡柔順地坐下。

  “快吃!”他在她身邊掀袍落坐。

  雪白的小手也跟著端起面前的碗筷,小口小口的吃著酸菜白肉鍋,然後偷覦他一眼,見哈勒瑪神情凝肅,板著臉孔,笑也不笑,不像之前總是開懷大笑,還很愛逗她、故意嚇她……心想,哈勒瑪是不是不喜歡她了?還是後悔請皇上指婚了?

  寶齡心中惴惴,就是不懂為什麼這一切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到底是哪裡出錯了?他像是變了個人,那麼難以親近。

  她鼻頭發酸,不過又不能哭,這會兒沒人可以依靠,得仰賴自己。“我……我吃不下了……”

  “怎麼才吃幾口就吃不下?”哈勒瑪沉下臉龐,克制著想去觸摸她,看看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的衝動。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

  寶齡以為他不高興了,垂下眼簾,顫聲問:“可以晚一點……再吃嗎?”

  哈勒瑪下顎抽緊,久久才“嗯”了一聲,也放下碗筷,轉頭問貴嬤嬤。

  “祠堂那兒都準備好了嗎?”因為家族當中已經沒有其它親人,便把祠堂設在府裡,每年舉辦祭祖儀式。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貴嬤嬤看著他們的互動,沒多說什麼。

  “走吧。”他率先起身往外走。

  凝睇著他高壯的背影,邁著大步越走越遠,寶齡咬了咬唇,好想追出去問個清楚,又氣自己膽小沒用,什麼也不敢說。

  等他們祭拜過了祖先,她便跟著婢女回到新房內。

  “貝勒爺待會兒……會回房嗎?”

  婢女整理著房間,答道:“奴婢也不清楚。”

  聽了,一顆心不禁沉甸甸的,寶齡只能呆呆地坐在床沿,看著婢女忙進忙出,沒過一會兒,另一個婢女端著點心進來了。

  “福晉早上和中午都沒吃什麼,這是貝勒爺特地讓廚房準備的愛窩窩和炸糕,免得福晉餓壞了。”

  “真的是貝勒爺交代的嗎?”寶齡轉憂為喜,小臉霎時綻放出笑靨。

  “奴婢可不敢亂說。”

  她咬了一口內餡滿是芝麻的愛窩窩,心裡也同樣是甜滋滋的。“這兩樣剛好都是我最喜歡吃的。”原來他還記得,那天去白雲觀,在回程的路上肚子餓了,於是就買了幾個愛窩窩和炸糕,那時她跟他說過最愛吃這兩種點心。

  “福晉總算笑了。”婢女松了口氣,不然自己也要跟著倒楣了。

  “我只是……”寶齡明白自己錯怪他了,其實他很關心她的,或許是礙於現在的身分,才不能像在外頭那麼隨興。

  “奴婢知道福晉很怕咱們貝勒爺,所以才笑不出來。”婢女誤會了她的表情。

  “只要福晉聽話,別惹貝勒爺生氣,其實貝勒爺也不是那麼壞的,這會兒還會擔心福晉會不會餓著了,可見得心裡還是喜歡你。”

  寶齡愣了愣,呐呐地說:“可是我不怕的……”

  一旁的婢女用力點頭。“奴婢保證不會跟貝勒爺說的,何況貝勒爺也不常待在府裡,所以只要忍耐個幾天,很快就沒事了。”

  “我……”真的不怕呀!寶齡這才發現原來大家都這麼害怕貝勒爺,那他一定很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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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哈勒瑪獨自用過膳,找了府裡的總管,還有幾個地位較高的包衣奴才來,至於婢女丫頭就不必了。
 
  “福晉怕生,往後只要遠遠地見著她走來,就趕緊躲開,還有……非得跟她稟報事情,得距離個十步,不准靠太近了,誰敢嚇著福晉,我就要了他的腦袋。”這回不用裝,那表情和語氣就夠嚇人了。

  他光是想到府裡這麼多奴僕,走到哪兒都會碰上,一天不知道要嚇她個幾回,就心疼得要命,於是下了這個命令。

  “把剛剛說的這番話傳下去,誰敢犯了這個忌諱,就自個兒提著腦袋來見,聽到沒有?”哈勒瑪表情嚴峻,足以殺人的眼神掃過眾人,仿佛誰敢在這時候說個不字,馬上人頭落地。

  所有的人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交代完,哈勒瑪摒退了眾人,只留下總管,不太放心地又叮嚀了些事才放人,至少要讓寶齡在這兒住得安心,不會有任何人或事嚇著她。

  他捏了捏眉心,緊閉著眼,心裡多想時時刻刻都看到她,可是又不想見到寶齡怕他,那會讓他大感挫折,只要想到她那雙似怨似怒的眼,噙著淚水的模樣,哈勒瑪就覺得心上被砍了好幾刀。

  像頭困獸般,他在客房裡踱來踱去,直到夜深了,見婢女退出新房外,哈勒瑪把她們叫過來問,知道寶齡已經睡了,他這才偷偷地進去瞧她。

  明明是自己的房間,他卻得躡手躡腳,像作賊似的。

  來到炕床前,哈勒瑪就著幽微的燭光看著她,天知道他得費多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伸出手去擁抱她、親吻她,那覆在錦被下的嬌小人兒睡得正熟,像是累壞了。

  這是他的女人,可是他卻不能碰。

  哈勒瑪歎了口氣,以往總是認為天底下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得倒他,就算是死,眼皮也不會眨一下,可是這會兒卻栽在這小丫頭身上,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好不容易娶來了,卻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她真是他的剋星。

  在炕床前站了許久,直到告訴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否則真的會把持不住,才輕悄地退出房外。

  看來今晚又得失眠了。

  他在廊下走來走去,消耗掉所有的精力,試圖讓自己疲憊不堪,才不至於衝動地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哈勒瑪才回到昨晚睡的房間,躺在炕上,輾轉難眠熬到天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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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1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又過了一天——

  寶齡依舊一個人醒來,貝勒爺昨天夜裡還是沒有回房,她想著究竟是為什麼呢?她敏感地察覺到他在躲著自己,只是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貝勒爺出府去了嗎?”她又開口問了伺候的婢女,問到都不好意思了。

  “回福晉,貝勒爺一早便進宮去了。”

  “是嗎?”寶齡垂下小臉,神情黯然,口中低喃著。“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出門?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婢女湊近了些,問:“福晉說什麼?”

  “沒什麼。”寶齡心想等他回來,得跟他好好談談。

  於是,寶齡就這樣從白天等到太陽下山,終於等到他回府了。待哈勒瑪換了套便袍,跨進新房內,觀見立在門邊的嬌小身影,正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哈勒瑪身軀倏地繃緊,想親近她,又怕被拒絕,每回見到她就變成了一種要命的折磨。

  “請貝勒爺用膳。”寶齡柔怯地說。

  哈勒瑪看著她,喉頭發緊。“嗯。”才剛落坐,想著有件事該讓她知道。

  “今天進宮遇上步兵營統領馬齊,跟他聊了一會兒。”

  聽了,寶齡揚起臉,當然知道他說的人是誰。

  “你們聊了些什麼?”

  “馬齊說他的兒子希望我能好好疼惜你、珍惜你。”當時他聽了很不高興,寶齡是他的福晉、他的女人,他自然會待她好,不需要別人說,那話聽在他耳裡仿佛在警告他,若是沒有善待她,就會把她搶回去。

  寶齡咬了咬下唇,低頭不語。她心裡其實對伊裡布也充滿愧疚,看得出他有多喜歡自己,多想討好她,偏偏她就是無法接受,只希望伊裡布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姑娘。

  哈勒瑪將她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裡,以為她還忘不了那個叫伊裡布的,心裡還在想著別的男人,熊熊的妒火在他胸口燃燒。他多想對她大吼——“你是我的!不准再想別的男人!”不過悲哀的是,他連對她大聲說話都捨不得,更別說咆哮了。

  “貝勒爺……今晚會回房嗎?”寶齡忍著羞意問道。

  哈勒瑪寒凜著臉色,脫口而出。

  “你會希望我回這兒來睡嗎?”不過話才出口就後悔了,他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寶齡小臉一僵。“什、什麼意思?”

  “用膳。”他粗聲地說。

  寶齡眼圈泛紅地看著他。“明明有話,為什麼不把它說完?”她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還以為成親是他要的,結果似乎不是這樣。

  “沒什麼好說的。”哈勒瑪從齒縫中進出聲音來。

  寶齡抖著唇,就是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哈勒瑪鐵青著臉朝她低吼。“你已經進了這座貝勒府,哪裡都休想去,我不會放你走的!”

  “可是我……”沒有要走啊。

  他不想聽,也害怕聽到寶齡接下來的話,猛地起身,就往外走。“你自己吃吧,我還有事。”哈勒瑪好氣自己這麼沒用,簡直是個懦夫,就是不敢聽她說不愛他,不想嫁給他。

  見他又一次背對自己走開寶齡已經忍無可忍,怒氣上升。

  “站住!”寶齡追出了房門,頭一回這麼大聲吼人,連她自己都嚇到了,可是她氣壞了,根本顧不了這麼多。

  這回非得讓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氣,可不是好欺負的。

  哈勒瑪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實在是太生氣,氣到不知所措,有一股怒火想要發洩出來,索性脫下一隻花盆鞋,就往他身上扔了過去,正好打到他的腦袋。

  目睹這一幕的婢女個個慘白了臉,有的腳軟地跌坐在地上,有的嚇哭了,心裡都想著同樣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剛進門的福晉這下死定了,只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哈勒瑪詫異地撫了撫後腦勺,旋過高壯的身軀,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心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可笑,不過他真的太震驚了。

  “你……你不喜歡我了……就別讓皇上指婚……我還以為……以為……”寶齡知道應該用罵的,而不是用哭的方式,但她真的好沒用,淚水就是不聽使喚。

  “還以為你會很高興……既然這樣你就說一聲……不要老是躲著我……嗚……嗚……”寶齡哭得唏哩嘩啦,又覺得委屈,也好丟臉,於是轉過身,一拐一拐地跑回新房內,只想躲起來舔舐傷口。

  哈勒瑪還怔怔地呆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他想的那樣嗎

  哈勒瑪呆愣地拾起掉在地上的花盆鞋,想找她問個清楚,於是跟著進房,想著自己是不是誤會她了。

  難道她並不是心不甘情不願,是真心想嫁給他?一切都是他在胡思亂想?可是她明明說過當他是兄長,喜歡的人是那個叫伊裡布的……

  這下他真的被搞糊塗了。

  當哈勒瑪跨進門檻,順手帶上門,不讓人進來打擾,然後聽見內室傳來壓抑的啜泣聲,聲聲撕裂了他的心。

  繞過屏風,他來到內室,瞅見坐在炕床上的嬌小身影正掩面哭泣著。他深吸了口氣,走到寶齡身前,才蹲下高壯的身軀。“我從來不想惹你哭的……”他搔了搔腦袋,又清了清喉嚨,試著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心情。“我這人就是粗枝大葉,又不懂女人的心思,可是絕對不是存心要讓你傷心難過。”

  寶齡抽噎著,嗓音挾著濃濃的鼻音。“我知道……可是你要真不想娶我,何必請皇上指婚?”害她空歡喜一場,以為他是真心的,要是讓額娘知道了,准會更加擔心。

  “我想!我當然想娶你!”哈勒瑪大聲吼了回去,音量之大,讓她跟著驚跳起來,他煩躁挫敗地說:“我、我不是要嚇你,我只是沒料到你會這麼想……為了把你搶過來,我可是跪在地上求皇上求了好久,他才答應的。”

  她吸了吸氣,淚光盈盈的眼兒閃著驚喜。

  “真的嗎?你真的這麼做?”

  “傻丫頭,當然是真的了。”他輕咳一聲。

  “你可是第一個讓我願意這麼低聲下氣也要娶來的女人。”

  “可是……”她小嘴一癟。“你這幾天對我……對我好冷淡。”

  “那是因為……因為我以為你不高興嫁給我。”哈勒瑪也覺得已經到了自己所能忍耐的限度,再這樣拖下去,他一定會發瘋。

  “你說過只把我當作兄長,是我硬要把你娶進門,所以……我很擔心你會怨我、恨我,甚至不想再看到我,所以才儘量不要出現在你面前。”

  聽他說得這麼委屈、惶恐,寶齡的心軟了。

  “我怎麼會怨你、恨你,不想看到你呢?之前我會那麼說,是因為額娘相信外頭那些謠傳,硬是把我許給了伊裡布,還要我跟你說那些傷人的話,不然她就不再喝藥……為了讓你死心,我才不得不這麼說的……而當我知道皇上指婚,我就……我就天天數著日子,等著要當你的福晉……我真的好高興能嫁給貝勒爺。”

  他愣愣地聽完,似乎開始搞懂問題出在哪兒了。

  “是你額娘……不是你想嫁給那個男人?”

  寶齡用力頷首。

  “那天說的話都是假的,我沒把你當作兄長……我……我喜歡貝勒爺,真的很喜歡,只是還找不到機會跟你說……”

  瞅著她垂下羞紅的小臉,還有不斷揚動的睫毛,正訴說著滿腔的情意,哈勒瑪終於信了,大嘴張得可以塞進鴨蛋。

  “貝、貝勒爺?”見他沒說話,寶齡偷覦了下他。

  “你真的喜歡我?”哈勒瑪又驚又喜,狂喜地將她打橫抱起,繞著圈圈。“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她圈住他的脖子,也感染到這份遲來的喜悅,嬌笑著慎嚷:“別再轉了……我頭好暈……”

  “我忘了,因為真的太高興了……”他連忙停下腳步。“你這丫頭真是會折磨人,害我這幾天好痛苦,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真的嗎?”寶齡輕撫著他粗獷性格的臉龐,有些自責。“我也以為貝勒爺不喜歡我……心裡真的好難過,想著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哈勒瑪將她摟緊,歎了口大氣,之前的忐忑不安再也不復見了。

  “咱們兩個真是傻,自顧自地在心裡頭想著,卻又不說出來,這樣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裡真正在想些什麼。”

  “嗯。”她點頭認同這番話。

  “你真的不後悔?”哈勒瑪眸光變得火熱,盯著寶齡嬌怯的小臉,見她被自己瞧得臉更紅了,身軀也瞬間繃緊。

  “後悔什麼?”

  “萬一你額娘的擔心沒有錯,外頭那些謠傳都是真的,你不怕嗎?”哈勒瑪把額頭抵著她的,氣息微喘地問。

  “我相信貝勒爺。”寶齡揚高了唇角。

  “真的不後悔?”

  “我永遠都不會後悔。”她可以感受到從他鼻端呼出的男性氣息,身子漸漸發熱了,尚未被啟發的情欲在他熾熱的凝視之下,蘇醒過來。

  聞言,哈勒瑪的喉結上下滾動幾下,俯下頭,吻住她微獗的紅唇,先是輕嘗慢舔,可不許自己太過魯莽嚇著了她。

  雖然有一回不小心瞥見姊姊和未來姊夫伊克坦躲在後花園親嘴,當時寶齡只覺得不可思議,也不太明白,現在才親身體會到和喜歡的人這樣做,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幸福和喜悅。

  “傻丫頭,把眼睛閉上。”他啄著她的小嘴,低笑著說。

  被他一說,寶齡更是面紅似火,趕緊閉上眼,還能聽見哈勒瑪低沉的笑聲,敏感地猜到他想做的事。

  哈勒瑪將她抱上炕床,動手幫她脫去花盆鞋和白襪,他可不在意做這種事,伺候他的女人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我可以自己來。”她羞窘地說。

  “讓我來就好。”他可不想被剝奪了這份樂趣。“等等我會很輕、很小心,儘量不弄疼你,可是每個姑娘的第一次都會不太舒服……”

  說到這裡,哈勒瑪的手心也緊張地出汗了,生怕她太過嬌小柔弱,會無法承受,也無法容納自己。

  “沒關係,我相信貝勒爺。”

  寶齡的全心信賴讓他更壯大更堅硬了,他必須更克制,至少給她一個美好的初次體驗,這是身為男人該做的事,不然就不配當她的夫婿了。

  “你這傻丫頭……”哈勒瑪將她覆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吻著那早已讓他渴望的小嘴,舌頭滑入她的嘴裡,翻攪著、舔吮著,直到她嬌喘吁吁,因這帶著情欲的吻而暈眩了。

  他的掌心撫揉著她的胸、腰,來到臀部,讓它緊貼著自己亢奮茁壯的欲望,想讓她先習慣這種親密。

  “嗯……”寶齡發出一聲嚶嚀,像是有點被嚇著了。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哈勒瑪繼續親吻著她,在她口中呢喃安撫著。

  她知道他不會,身子漸漸放鬆下來。

  “我不怕。”說著,勇敢地貼近他,讓彼此沒有足巨離,然後聽到他逸出一聲銳利的抽氣聲,擔憂地問:“怎麼了?”

  “沒事……只是好喜歡你這麼做……”大掌解開她身上的馬甲,接著是長衫,雪白的肌膚一一呈現在眼前,幾乎要逼得他發狂。

  寶齡羞得把眼睛捂住了。

  “咱們是夫妻,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不然我也讓你看。”哈勒瑪站起身來,迅速解去身上的衣物,那結實的肌肉和剛硬的身體線條,充滿了力量。

  雖然她看過阿瑪和哥哥們打赤膊的樣子,但從來不知道男人跟女人之間的差別,不禁看直了眼。

  “我不介意你多看幾眼。”他打趣地說。

  她嬌呼一聲,連忙又用手心搗住。“我、我才沒有看!”

  “明明就有。”哈勒瑪回到炕床上,不敢用全部的重量覆上她,怕把她壓疼了。“傻丫頭,待會兒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我隨時可以停下來。”

  “我才不傻。”她嗔惱地說。

  哈勒瑪從喉頭滾出一串低啞的笑聲,當笑聲停止,再度吻住那張小嘴,手掌也沒有閑著,愛撫著她柔白的身子,讓他撫摸過的地方都發燙了。

  “嗯……”寶齡不由自主地嬌顫,口中逸出呻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只覺得整個人像著火似的,腦子也無法思考。

  他的大嘴順著她的頸項往下移動,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想要品嘗她的每一寸,讓她為他顫抖、吟喘。

  “貝勒爺……”她轉動螃首,肌膚淌著一層薄汗,小手鑽進哈勒瑪的髮辮之間,想將他的頭扯開,又想將他再拉近,柔軟的胸房被他徹底地疼愛,更是敏感。

  這是她從未經歷過的事……想逃……又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寶齡不由自主地扭擺,痛苦地需要著,卻不知道究竟自己需要什麼,那讓她慌亂無措,只能緊緊抱住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這才注意到他也同樣滿身的汗水,肌肉更是繃得像石頭那麼硬。

  在這一瞬間,腿間傳來先是磨蹭、接著擠壓的力道,那疼痛的滋味讓她瑟縮,然後發現那巨大的硬物撤退了。

  “不要擔心……”哈勒瑪因極度克制而滿臉脹紅,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上滴下來。“我不想弄痛了你……”

  “我相信貝勒爺。”她可以瞥見他咬緊了牙關,寧可忍耐,也不要傷害她,感動得身子也為他融化了。

  “傻丫頭。”他嘎啞的低罵,意志力在削弱當中。

  “我才不傻!”寶齡大著膽子親吻他的嘴。

  他逸出低吼,重重地吻住她,隨著這個親吻,健腰往前一挺,進入她。

  這痛比她想像的來得大,讓她流下淚來,唇瓣也咬得發白了。

  哈勒瑪無比憐寵地親著她的小臉,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我保證下次就不會再這麼疼了。”

  “我不怕疼的。”寶齡不希望他內疚。

  他笑了兩聲,見她都疼得咬著唇,還想安慰他。“傻丫頭……不!現在該說傻女人了,你已經是我的了……”

  “這樣……就算是了嗎?”她天真地問。

  “當然還不算。”接下來,他要讓她嘗到男女之間最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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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雨過後,寶齡也累壞了。

  “身子還疼嗎?”他親著她的額頭問。

  她羞怯地觀他一眼。“只要不動就不疼了,可是……”

  “可是什麼?”

  寶齡好小聲、好小聲地說:“可是我不討厭。”既然是夫妻,應該可以說真話,不該隱瞞。

  “哈哈。”哈勒瑪朗聲大笑。“聽你這麼說,我真的很想再來一次。”

  “真的嗎?”她瞠大烏眸,不確定自己現在還有辦法承受。

  “騙你的!”他笑得胸膛上下震動著。

  “你好壞,老是故意嚇我。”寶齡獗嘴嗔道。

  哈勒瑪被她這羞惱的模樣給逗得蠢蠢欲動,湊上大嘴,吻著那翹高的小嘴。

  “誰教你這麼好拐騙……我才捨不得又弄疼你,至少得休息個幾天。”

  “嗯。”她可以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寵愛,下次見到額娘,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貝勒爺真的很疼她,又對她好。

  他拂開黏在她面頰上的髮絲。“記得成親那天晚上,我跟你喝了交杯酒,當我伸手碰你,你卻發抖了,我還以為你怕我,或者不想讓我碰,所以就逃走了,怕在這兒多待片刻,真的會不顧你的心情強佔了你。”

  “有嗎?我不記得了。”

  “怎麼可能?”哈勒瑪還記得那時被排拒的難堪。

  寶齡想了又想,這才恍然明白。“我知道了……那時我好緊張,可是又好歡喜,因為我已經是貝勒爺的福晉了,還有想到要跟你做夫妻之間的事就……就好害羞,然後忍不住發抖,可是那並非討厭貝勒爺。”

  “原來是這樣。”他居然誤解了,白白浪費了洞房花燭夜。“我真笨。”

  “貝勒爺才不笨。”這點她可是要抗議。

  “幸好你用花盆鞋敲醒了我,不然這種情況可是還要再拖下去。”哈勒瑪忘不了她凶巴巴對他吼的樣子,想到就好笑。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紅了小臉。

  “以後要再像這樣,你可以兩隻花盆鞋都扔過來。”他揶揄地笑說。

  “我才沒那麼凶。”寶齡慎道。

  哈勒瑪咧開大嘴笑著。“你不必凶,只要用這雙眼睛看著我,什麼都不用做,我就舉白旗投降了。”

  “哪有這麼厲害?”她偎在他胸前喃道。

  “連府裡頭都有這麼多人怕你,我真是不懂。”

  他收斂了些笑意。“只要你不再怕我就好了。”

  寶齡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說:“我要讓大家知道貝勒爺一點都不可怕,那是因為大家都不瞭解。”

  “那就拜託福晉了。”他呵呵笑說。

  “嗯,我會努力的。”她像是負起了重責大任。

  見她當真了,哈勒瑪真是又愛又憐的。“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我陪你回門,讓你阿瑪和額娘看看有沒有被我苛待了。”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也無妨,只要她相信,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哈勒瑪瞅著她,心頭暖呼呼的,他願意用生命來保護她。

  聞言,她“噗哧”地笑了,閉上眼,在睡著之前喃道:“我一定要讓額娘知道,貝勒爺真的對我很好。”他對她這麼好,那麼她也要更用力地回報。

  不知不覺地,寶齡睡著了,嘴角還噙著一抹甜笑進入了夢鄉。在夢裡,寶齡像是踩在雲端,幸福得難以想像。

  “福晉還有氣兒嗎?會不會死了?”一早,婢女驚恐的聲音教正幽幽醒轉的寶齡有些疑惑,她們是在說自己嗎?她當然還活著、為什麼會說她死了?“你過去看看。”

  “我不敢!”

  兩個婢女都不敢上前查看,就怕發現剛進門的新福晉已經斷氣,兇手正是她們的主子,因為她居然敢用花盆鞋扔主子,簡直是罪不可恕。

  寶齡先攢了下眉心,慢慢地睜開眼,看著她們推來推去。

  “你去看!”

  “你去……啊……”其中一個婢女叫了出來,看到寶齡起身一臉納悶地看著她們,不禁喜極而泣。

  “福晉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福晉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裡受傷?”兩個婢女都沖到炕床邊,急急地問。“要不要找大夫來瞧瞧?”

  她搖了搖頭。“是有點酸,不過不打緊,不用請大夫。”

  “那怎麼成?奴婢去請大夫。”

  “貝勒爺手勁大,誰也受不了他一掌的。”

  總算明白她們的意思了,寶齡委實哭笑不得,連忙揮著小手。“不是,貝勒爺沒有打我,他也不會打我,是真的,你們都誤會他了。”

  兩個婢女面面相觀,還有些懷疑。

  “你們要相信我。”她才揭開錦被,打算去解手,就聽到兩人的抽氣聲,原來她們被自己一身的紅紅紫紫給嚇到了,想到昨晚哈勒瑪的唇舌是如何在自己身上需索著,小臉又熱了。

  “這個是……呃……”

  “你們還杵在那兒做什麼?”

  哈勒瑪恰巧回房來看她醒了沒有,就見婢女全呆在一旁,也沒在伺候,臉色一沉,宏亮的嗓音更顯冷峻,還有與生俱來的那股威嚴和強悍的氣勢,著實令人望之驚駭。

  “貝勒爺饒命……貝勒爺開恩……”她們撲通地跪下,臉色慘白,就怕自個兒也遭殃了。

  “去準備熱水讓福晉沐浴!”他額際抽搐,從齒縫中進出聲來。

  婢女嚇得腳都軟了,死命地爬出房門。

  “你嚇到她們了。”寶齡總算明白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怕他了,光是那身量和嗓門,真的可以把人嚇暈。

  他哼了哼。“誰教她們伺候得不好,沒挨板子就不錯了。”

  “她們只是擔心我,以為我讓貝勒爺打死了。”她失笑地說。

  哈勒瑪倒不覺得好笑。“反正我在他們眼裡就是這麼可怕的男人,不但會打人,還會殺人、吃人……你在笑什麼?”

  “可是我偏喜歡貝勒爺這個樣子。”寶齡甜甜地說。

  他在床沿坐下,將她連錦被一起摟到大腿上。

  “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不喜歡也不行……身子還會疼嗎?待會兒沐浴過後,我再幫你上點藥。”

  “還有一點酸,已經不怎麼疼了。”她害躁地說。

  “那就好。”哈勒瑪禁不住那紅唇的誘惑,張大嘴含住,像是吻不夠似的,恨不得將她吞進肚子裡。

  寶齡放大膽子回吻他,漸漸地,她勇於接受挑戰的本性也展露出來,不想當個畏縮怕事的女人。

  “你再這樣親我,我會把持不住,又想要你了。”他粗喘著說。

  “如果你真的想要……”她小臉暈紅地睇著他。

  哈勒瑪將頭埋在她頸窩間,大聲呻吟。“不要勾引我……我怕明天你要回門,得讓我抱著進門了。”

  “才不會,我沒那麼嬌弱。”寶齡笑說。

  他用力吻她一下。“還是不要,等你的身子都恢復了再說,不要因為要滿足我,而讓你不舒服。”

  這番珍視的話讓她聽了想哭,心都要融化了。

  “貝勒爺。”

  “什麼?”

  寶齡用小女人的神情,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我好喜歡你,喜歡得心都疼了。”

  “那還是別這麼喜歡,不然我會捨不得。”

  他不自覺地更加擁緊她,頭一回有個女人對他說出這樣窩心的話,讓他甘願臣服,這輩子只有她一個。

  “我就是想這樣喜歡你。”她輕喟。

  他心頭發熱,氣血都沸騰了。“那把你的疼給我,讓我來疼就好……我跟你承諾,只有你能躺在我的床上,再也沒有別的女人。”

  “可以嗎?”寶齡瞠圓了眼問。

  哈勒瑪輕笑一聲。“我說可以就可以……怎麼哭了?”

  “額娘說你是多羅貝勒,可以有很多女人不是嗎?”她梗聲問道。

  “照理說沒錯,不過我不想要,我只想要你這個把我折磨得好苦的丫頭。”

  哈勒瑪也跟她吐露心聲,想要讓她安心。

  她又哭又笑。

  “傻丫頭,你哭什麼?”他吻去她的淚水,將自己的心雙手奉上。

  “人家就是想哭。”寶齡圈住他的脖子。

  “好,那就哭。”哈勒瑪笑咳一聲,抱著她輕輕搖晃。“反正我這輩子是註定栽在你身上了。”

  他可以感受到兩人的心是如此貼近彼此,也引起了共鳴。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可以為她而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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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12: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到了回門這一天,按照習俗,哈勒瑪陪著寶齡在黎明前回到她娘家。

  “快讓額娘看看。”馬佳氏一夜未睡,就是等著親眼看見小女兒,深怕母女倆再也見不到面。

  “前天貝勒府派了人來說你們今天要回門,我就一直盼著等著,真怕他反悔了不讓你回來。”

  寶齡穿著可以襯出身分的旗裝,乖巧地坐在床邊,讓額娘仔細瞧個清楚。“貝勒爺既然說了就會做到,我這會兒不是回來了嗎?額娘要先顧好自己的身子,我真的沒事。”

  姊姊恩古倫也在得知了消息後,提早在昨天晚上就回娘家來,同樣擔心妹妹的近況。“看來是沒有少一塊肉,還完好如初,氣色也很紅潤。”

  “額娘和姊姊全都被外頭的傳言給騙了,那都是人家亂說的,貝勒爺一點都不可怕,對我也很溫柔體貼。”她極力為夫婿辯解,尤其是不希望被家人誤解。“我真的過得很幸福。”

  馬佳氏端詳著女兒臉上屬於幸福女人才有的神情,一顆心放下大半。“真的是這樣嗎?”

  有沒有說謊,她這個當額娘的一眼就可以識破。

  “貝勒爺直一的很疼我,老是擔心他粗手粗腳的會傷到我,簡直把我當成小娃兒一樣,婢女沒伺候好,他就會很生氣,除了家人,他是待我最好的。”寶齡一再的聲明和保證。

  “如果是這樣,額娘就安心了。”女兒這麼信誓旦旦,她再不信也不行。“只要他對你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寶齡一把抱住她,眼眶濕潤。“我知道額娘擔心,可是現在我嫁人了,不管將來會遇上什麼事,我都必須很勇敢、很努力地去克服它,以後是好是壞,也都是我自個兒的命。”

  “你這孩子真的長大了。”當額娘的既開心又傷感地說。

  恩古倫抽出絹帕擦了擦眼淚。“好了,今天是喜事,不要哭哭啼啼的,額娘這會兒也該放心了。”

  “是應該高興才對。”馬佳氏拭去淚水。

  “貝勒爺人呢?”

  “他跟阿瑪比劃刀法去了。”寶齡不禁想到,要是他沒有常來府裡,或許他們就不會認識,緣分真的很奇妙。

  馬佳氏歎了口氣。“他們男人好像一點都不關心正事,還是得靠咱們女人來煩惱,恩古倫,你去廚房看看菜色準備得怎麼樣?”

  “我這就去。”

  待大女兒出去了,馬佳氏又拉著小女兒的手問:“貝勒爺可有跟你說他前一個福晉是怎麼過世的嗎?”

  寶齡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才搖頭。“他沒提過,雖然我有問婢女,不過她什麼也不敢說。”

  “那就奇怪了。”馬佳氏不免疑惑。

  寶齡倒是很看得開。“或許貝勒爺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過我既然選擇相信他,那就別問,等他自個兒願意說出來。”

  “你這丫頭真的長大了,也變得懂事了。”

  馬佳氏看著從小就掛心的小女兒,幼年時差點被拐走,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又嫁了一個有著可怕傳聞的夫婿,讓自己擔心不完,反觀她卻願意敞開心胸去接受自己的未來和命運,跟她相比,自己這個做額娘的才是膽小。

  寶齡膩在額娘懷中。“那是因為我有阿瑪和額娘,以及哥哥姊姊,知道有你們當我的後盾,會一直保護我,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愛貝勒爺……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能嫁給他,我真的好幸福。”

  馬佳氏不禁感慨。“你會原諒額娘當初硬把你許給伊裡布嗎?”

  “我怎麼會怪額娘呢?”寶齡搖著螓首。

  “額娘太擔心我了才會那麼做,我知道額娘也是為我好。”

  “你真是個貼心的好女兒,希望貝勒爺會永遠珍借你對他的感情。”她只能這麼寄望。

  母女倆聊著體己話,很快地到了吃午膳的時候,這可是新婿到岳父家吃的第一頓飯,也就格外慎重。

  在席間,鄂容泰一家人看著哈勒瑪為坐在身旁的寶齡布菜,沒有半點大男人的姿態,更別說擺出貝勒爺的架子,那份體貼入微全落在他們眼底。

  哈勒瑪欣然接受他們的敬酒,也豪邁地回敬,反倒先把鄂容泰和寶齡的兩個哥哥都灌醉了。

  一頓飯吃得盡興,直到午後才告辭。

  “怎麼喝這麼多酒?”坐在馬車後的車廂內,寶齡撫著他醺紅的臉。

  “你和阿瑪又不是在比賽誰喝得多。”

  “因為能娶到你太開心了。”他將頭靠在她柔軟的胸前。

  “我也很開心。”

  “呵呵。”哈勒瑪低笑兩聲,抬起頭來,瞅著她那飽含情意的眼。

  “還記得第一次跟你說話,我就在想這麼一個小丫頭只能當妹妹,不可以有非分之想,可是越跟你見面,就越想把你吃掉,我真的好煩惱。”

  “為什麼要煩惱?”寶齡聽了好歡喜。

  “因為我怕嚇著你了。”他在她耳畔低語,那帶著酒意的氣息讓寶齡也開始醉了。

  “怕讓你知道我腦袋裡在打什麼主意。”

  “那麼貝勒爺是在打什麼主意?”她聽得害羞,又想問個明白。

  “我在想要怎麼跟你……這樣……又那樣……把每個招式都做全了……”哈勒瑪的手掌隨著說出的每個字,愛撫著她的身子,經過初夜的啟發,她的欲望很快地被點燃了。

  “還有怎麼讓你在我身下哭泣……”

  聽了,寶齡眨巴著眼,看著他的嘴俯下來,自動的為他張開,大膽地回應著,聽著哈勒瑪不斷的粗喘,竟讓她有了成就感。

  “你這磨人的丫頭!”原想只是吻她,可是她這麼熱烈的反應,讓他按捺不住的想要更多。

  哈勒瑪加深了這記親吻,大掌很快地剝去彼此下半身的褲子,再讓寶齡跨坐在自己身上,做最親密的肌膚相親。

  “你確定……確定可以嗎?”雖然酒意讓他的抑制力不若平常,但他還保有最後一絲理智,就怕她還沒準備好。

  她即便面如火燒,依舊無法阻止自己不害躁地吻著他的眉眼、他的鼻樑和嘴巴,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要是真的會疼……”哈勒瑪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寶齡卻不想等了,主動靠向那火熱堅硬,慢慢地坐下來,她的身子仿佛有自己的意識,知道該怎麼做。

  她倏地攢起眉心,還無法容納他的全部。

  “很疼是不是?”他想離開,可是她不准他丟下自己。

  “傻丫頭……別這麼急……讓我來。”他愛撫著她腿間的柔膩,一面吻著她,直到確定可以了才再度嘗試,肌肉跟著繃緊了,直到與她結合,才喘了口氣。

  “好些了嗎?”

  “嗯。”寶齡給他一個羞答答的笑意,讓他欲念勃發,隨著馬車行進間產生的震動,自然地擺動身子。

  哈勒瑪臉孔脹紅,緊抱著她,引領著跨坐在身上的小女人如何馳騁,聽著她低泣、嬌喘,是他人生中最快活的事了。

  他還真希望讓馬車繞京城一圈,慢一點再回到府裡。

  直到哈勒瑪氣喘吁吁的,滿足地閉上眼,而他身上的小女人早已癱軟在他的懷中,身子還因方才享受到的愉悅而輕顫。

  “貝勒爺,已經到了!”外頭負責駕駛馬車的奴僕不敢直接掀簾,而是先出聲探詢。

  “我的衣服……怎麼辦……”寶齡緊張地想要坐起來,就怕被人瞧見了。

  “慢慢來沒關係,他們只敢待在外頭。”哈勒瑪好笑地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趕緊安撫。

  “真的嗎?”她覺得好難為情,好羞人。

  “誰這麼大膽敢偷看,我砍了他的腦袋。”

  哈勒瑪故意惡聲惡氣地說,逗得她笑了出來。

  “還好嗎?會不會疼?”

  “不會。”寶齡一臉羞窘地讓他幫自己著裝,小手扶好頭上的扁方,好小聲地問:“他們……會不會看出咱們剛剛做了什麼?”

  哈勒瑪搓了搓下巴,把她從頭看到腳。“應該看得出來,因為你臉上的表情太幸福、太滿足了。”

  “真的嗎?那怎麼辦?”她好急好慌,要是大家都看得出來,以後要怎麼做人。“能不能多等一會兒再出去?”

  他仰頭大笑,惹來寶齡一頓粉拳伺候。

  “你還笑!”

  “剛剛是誰主動引誘我的?”哈勒瑪調侃地笑問。

  “我才沒有引誘你,只是……”寶齡嗔他一眼。

  “只是什麼?”

  “不知道。”她嗔惱地說。

  他卻明白她的意思,若不是幼年的遭遇讓她變得膽小畏縮,一個很熱情的姑娘,可以說跟他不相上下。

  “等你覺得可以了,咱們再出去。”他不想讓她覺得困窘。

  “外面沒有很多人吧?”

  哈勒瑪清了清喉嚨說:“應該不會太多人。”

  “那就出去吧。”若是待太久,別人才會懷疑。

  不過當寶齡跟在他後頭鑽出車廂,乍見兩排奴僕迎接他們,偷偷地瞪了哈勒瑪一眼。

  “你又騙我!”

  “是真的沒有很多。”他笑咧了大嘴,將她抱下來。

  “這還不多?”寶齡窘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才跨出一步,身子一軟,連站都站不穩,下一瞬便被人打橫抱起。

  “快放我下去!”

  “我抱你進去比較快。”哈勒瑪無視個個瞪凸了眼的僕眾們,直接回到兩人的新房內。

  寶齡一直用手捂著瞼,再也不要見人了。

  接下來四、五天,兩人都在房裡廝磨著,很少踏出房門,畢竟還是新婚燕爾,也就不足為奇。

  “貝勒爺老待在房裡,人家會不會說話?”

  寶齡覺得再不可能比現在更幸福了。

  哈勒瑪撫著她光裸的肩頭。“府裡的人誰敢多嘴,又不是活膩了。”

  “我是說其它那三位貝勒爺,我知道你們都是皇上跟前的人,都在替皇上辦事,可是貝勒爺這會兒都陪著我,真的不要緊嗎?”寶齡可不希望又有人在背後閒言閒語的,現在可清楚什麼叫人言可畏。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咱們才剛成親不久,皇上不會介意的,雖然我都待在府裡,不過該替皇上辦的事可一點都不敢馬虎,所以你別操心。”

  “嗯。”她甜甜地笑了。

  “你覺得幸福嗎?”哈勒瑪至今還不敢相信能擁有她和她的心。

  “我真的好幸福。”寶齡抬起螓首,那笑容好美。

  “我也是。”

  她又偎回他的懷中,希望時問能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而這一刻靜謐的時光很快地結束,外頭響起了總管戰戰兢兢的話聲——“啟稟貝勒爺!”

  雖然主子有交代不要打擾,可是這會兒是有正事,總管才硬著頭皮來報告。

  哈勒瑪輕輕地挪開已經睡著的寶齡,披上長袍出去開門。

  “什麼事?”他粗聲地低叱。

  “這是剛送來的。”總管抖著手將信呈上。

  他迅速地撕開,抽出信紙,看完內容之後,表情凝重地問:“人呢?”

  “正在偏廳等候。”

  於是,哈勒瑪走回內室,穿戴好衣裳,便來到偏廳。“保住,信上說的都確實查過了?”

  “見過貝勒爺!”叫作保住的親信為了掩人耳目,穿著漢人的衣褲,來到他跟前,單膝跪下見禮。

  “好了,起來回話!”哈勒瑪掀袍落坐。

  “這信上寫著,白雲觀目前的住持空一道長,他的父親是前朝的內閣大學士,這消息可靠嗎?”

  保住低聲回話。“回貝勒爺,確實是事實。”

  “這就難怪日月會的人會在白雲觀裡活動了,原來是有人刻意掩護。”他捏緊了信,冷笑一聲。

  “最近白雲觀可有任何動靜?”

  哈勒瑪揣想,既然日月會曾經在那兒活動頻繁,想必還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因此便派了幾個眼線喬裝成販子在白雲觀附近監視,而保住則是負責跟他報告的人。

  “回貝勒爺,屬下發現有個人常去找空一道長,覺得可疑於是就跟蹤對方,發現那人是顧命大臣尼滿大人身邊的人。”保住知道茲事體大,得更謹慎。“屬下慎重起見,另外又派人盯著尼滿大人的府邸,確信此人是他的心腹。”

  聽完他的話,哈勒瑪皺眉沉吟。“尼滿和日月會……怎麼會湊在一起?”難不成尼滿和那些亂黨勾結?雖然知道尼滿野心大,不過卻是有勇無謀的匹夫,比起死去的穆都哩還有老謀深算的阿克敦,那可就差遠了,只希望尼滿不要愚蠢到想造反,或以為可以利用日月會。

  “再繼續盯著,本貝勒很想知道尼滿派心腹去找空一道長,都談了些什麼。”想也知道絕對不是閒話家常。

  “嗻!”保住回了一聲便離開了。

  哈勒瑪步出偏廳,心中忖道,事不宜遲,看來他得儘快去找伊爾猛罕他們三個商討這件事。

  “貝勒爺是要回房嗎?”貴嬤嬤朝他走來,然後比了下跟在身後的婢女,手上還捧著茶壺、茶碗。“我讓她們泡了人華茶,這會兒先送進去給福晉喝,對身體有益,可以恢復精神。”

  “謝謝嬤嬤。”對寶齡好的事他當然不會反對了。

  貴嬤嬤先讓婢女送去,才橫了他一眼。“謝什麼?這都是我該做的,福晉看來嬌弱,得好好地補一補,說不定能早點懷上孩子。”

  聽到最後這一句,哈勒瑪嘴邊的笑意不見了,臉色也瞬問刷白。

  天啊!哈勒瑪身軀搖晃了下,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他為什麼沒想到這個呢?不該忘了才對,寶齡的腹中說不定已經懷了他的親生骨肉了……

  貴嬤嬤見他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臉色很難看,趕緊問道:“貝勒爺怎麼了?”

  哈勒瑪好不容易才撐住,蒼白著臉,心中思忖,自己真是笨,被這幸福的喜悅給沖昏了頭,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想到寶齡那麼嬌小荏弱,若真的懷上孩子會有多危險?他的額娘,還有之前死去的福晉,都是因為難產而死去,那她呢

  他兩手抱頭,光是想到寶齡可能在生產過程當中也出了岔子,因而喪命,他就全身發抖,無法承受可能失去她的風險。

  真不該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現下該怎麼辦才好?

  “貝勒爺!”

  貴嬤嬤這一叫,讓他冷靜下來。

  “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到要出門一趟,晚一點就回來。”哈勒瑪心思紊亂地往回走,他必須想想該怎麼做才好。

  當他來到伊爾猛罕的府裡,聽總管說伊爾猛罕人還在宮裡,於是立刻轉往毓謹府裡去了。

  毓謹一看到他來,有些頭疼。“不是才剛新婚,應該在家抱你的女人,跑來我這兒發什麼呆?”見哈勒瑪不說話,毓謹先讓奴才送酒過來,然後很無奈地坐下。

  “別跟我說你滿足不了你的女人,這我可幫不了。”毓謹戲謔地說。兄弟妻不可戲的道理他懂。

  “我才沒那種問題!”哈勒瑪朝他大吼。

  “開個玩笑也不行?”毓謹掏了掏耳朵咕噥道。

  “我現在沒心情開玩笑。”哈勒瑪垮下肩膀,因為這種事誰也幫不了。

  “對了,有件事先跟你說……”他把剛才保住回報的事說了一遍。

  毓謹嘖嘖道:“這可有趣了。”

  “總之我讓人先盯著,有什麼進展再跟你說。”見奴才把酒送來,於是抓來就咕嚕咕嚕地灌。

  見狀,毓謹也陪他一起灌了幾口,歎了口氣。

  “現在該喝悶酒的人是我才對,你可別跟我搶。”

  “誰惹你了,我去把他砍了!”哈勒瑪說得豪氣干雲,為了兄弟他可以兩肋插刀。

  毓謹丟了一顆白眼賞他。“太皇太後你能砍嗎?”

  “當然不能,怎麼回事?”

  “這個老祖宗突然心血來潮要幫我指婚,害我這兩天被府裡的幾個小妾煩死了,個個哭哭啼啼,以為要失寵了。”毓謹用摺扇輕敲了下額頭。

  “偏偏我又姓愛新覺羅,不能不給面子,但是指婚的對象可不是我偏好的類型,這可是要做上一輩子的夫妻,光想我就頭疼。”

  哈勒瑪灌了一大口酒。“至少不是要你娶什麼蒙古格格,不管是不是你喜歡的,好歹也要善待人家。”

  “這點就不必擔心了,虐待女人可不是我會幹的事,要是老祖宗那兒真的推不掉,只能娶回來供著,有得吃有得住,只要別管太多,我都能忍受。”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哈勒瑪心不在焉地聽著毓謹發牢騷,想到自己必須面對的事,決定不能逃避了,於是起身告辭。

  “我該回去了。”

  “這麼快就要走了?”唉,他都還沒喝夠呢!毓謹一臉失望,想著該找什麼人陪自己喝酒才好。

  ★☆★☆★☆★   ★☆★☆★☆★   ★☆★☆★☆★

  “貝勒爺出門去了?”

  寶齡問道,此刻的她穿著圓領寬袖的便袍服,領袖、衣襟和衣鋸上都鑲著精緻繡花,看起來益發清麗可人。

  貴嬤嬤呈上人華茶。“貝勒爺出門之前有交代,他晚一點就會回來,福晉快趁熱把這喝了。”

  “好。”她端起茶碗,啜了一小口。“他多半是有急事去辦了,沒關係,我會自己找事情來做。”

  “怎麼沒把福晉的頭髮梳好?”貴嬤嬤觀見她居然紮了兩條髮辮,於是沉下老臉,怒問著伺候的婢女。

  寶齡不想因為自己而害別人挨駡。“是我要她們弄成這樣的,因為梳成兩把頭,頭皮拉得好疼,是我的錯。”

  “這話說得不對,福晉是主子,沒有一個主子是錯的,往後絕對不能說出這種話來,這點千萬要記住。”貴嬤嬤乘機教導該有的規矩。

  “還有在這座府裡,貝勒爺不在,就數福晉最大,過去貝勒爺經常出門,所以我得負責管束這些奴僕丫頭,以後這就是福晉的責任了。”

  “是。”寶齡乖巧聽話地頷首。

  “不能說是,要有自信地說知道了,還要抬頭挺胸,不可畏畏縮縮,不然連府裡的下人都會騎到你頭上,福晉既是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架勢……”

  聽著貴嬤嬤的諄諄教誨,原本有些怕她的寶齡忽地笑了。

  “福晉笑什麼?”

  她臉上漾著傻呼呼的笑“其實嬤嬤一點都不凶,說這些都是為我好。”

  貴嬤嬤睨她一眼,想罵又罵不出口。“這不是福晉該說的話,要是讓其它下人聽見了,可是會以為福晉好拐騙。”

  “嘻。”寶齡噗哧一笑。“貝勒爺也常這麼說我,不過現在我已經能分辨得出是不是真的對我好,不會再隨便相信別人了。”

  貴嬤嬤好氣又好笑地瞪眼,這麼單純天真的丫頭,難怪貝勒爺為了得到她,也不顧她已經跟別人訂了親,非要娶到不可。

  “最好是這樣。”貴嬤嬤的心也漸漸被她收服了,比起之前去世的那位福晉,老是趾高氣昂的,這個丫頭會讓人打心底想對她好。

  寶齡認真地點頭。“我會昕嬤嬤的話,努力當個好福晉。”

  “等看了福晉的表現才知道。”貴嬤嬤嘴硬地說。

  “我會努力的。”為了貝勒爺,寶齡告訴自己再困難都不能放棄。

  於是,一整個下午,她忙著熟悉府裡的事物,聽著貴嬤嬤的諄諄教誨,直到都過了晚膳時間,哈勒瑪才回府。

  “貝勒爺回來了。”她想跟他邀功,說今天學到不少東西。

  哈勒瑪瞅著她洋溢著甜蜜幸福的眉眼和笑靨,心更是揪緊了,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一時心情激動地抱住她。

  “這兒……這兒還有人……”以為他想要她,寶齡羞怯地說。

  婢女互覦一眼,識趣地行了個禮,很快地退出去。

  “讓我這樣抱著就好。”哈勒瑪好害怕,萬一她已經有了身孕,那該怎麼辦

  是留還是不留?他又怎能殘忍的殺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也承受不了那個萬一,萬她也難產不!他不會讓那種事情再發生的!“怎麼了?”寶齡小手輕撫著他厚實的背。

  他深吸了口氣,平撫了心緒才說:“沒事,只是才幾個時辰沒見到你,就好想你。”

  “我也一樣。”寶齡羞澀地說。

  “傻丫頭……”哈勒瑪喉頭梗住了。

  “我是女人,不是丫頭了。”她嗔笑著糾正。

  “那往後就叫你傻女人。”哈勒瑪輕啄著那纖細的頸項,但理智要他適可而止,免得忘情了。

  她格格地嬌笑。“我很聰明的,一點都不傻,不然怎麼會愛上貝勒爺呢?大家都不懂得貝勒爺的好,只有我知道。”

  高大身軀遽震。“你說什麼?你愛我?”

  她暈紅的小臉從他胸前抬起。“很多很多的喜歡累積起來不就是愛?喜歡到心都疼了,那應該就是愛了,我愛貝勒爺,永遠都是。”

  “寶齡……”哈勒瑪雙臂加重了力道,恨不能替她受所有的苦。“我也愛你,這輩子只愛你一個。”

  “真好,我聽了好歡喜。”她愛他,他也愛她,就是世上最大的幸福了。

  他將痛苦掙扎的臉龐埋在寶齡發問,喃喃自語。

  “就是因為愛你,才不想失去你……失去你,我又怎能獨活?我沒辦法的……”此時此刻,他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伊爾猛罕當時的心情,為了心愛的女人,即便是以命相搏,也想賭上一次。

  可是他敢跟老天爺再賭一次嗎?

  哈勒瑪發現自己的雙掌不斷地在顫抖,現在的他居然脆弱無助到這樣的地步,這是他從來沒有嘗過的滋味。

  直到夜晚來臨,他擁著已經熟睡的小女人,兩眼卻盯著帳頂,怎麼也無法入睡,心中千頭萬緒,只有一件事情自己很清楚,那就是他可以不要有子嗣後代,但絕不能沒有她。

  就這樣,他內心煎熬地過了數日,決定請來宮裡的老御醫,名義上說是要來幫寶齡診脈,看要如何調養她的身子,但心裡還有著別的盤算。

  福晉的脈象屬於遲脈,也就是陽氣不足、體質偏寒,其它沒有太大的問題,下官可以開幾帖藥,再注意飲食,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待御醫把過脈,又問了些私密的事,便撚著白鬍子說道:“貝勒爺可以放心。”

  “那就有勞了。”哈勒瑪聽了,確定寶齡並沒有懷上孩子,暗自籲了口氣。

  “貝勒爺待會兒把藥方子給我,我來煎給福晉喝,都包在我身上。”貴嬤嬤說什麼也要搶第一,只希望福晉早點有喜訊傳出。

  “是不是只要喝過了藥,就能很快有貝勒爺的孩子?”寶齡因為對方的歲數大到可以當自己的祖父,又是個大夫,所以少了懼意,多了幾分期盼。

  “是的,福晉。”御醫據實回答。

  她旋即露出笑靨,一臉喜色。

  哈勒瑪把這些全看在眼裡,下顎抽緊,心也揪疼了。他親自送御醫來到房外,好私下說幾句話。“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她……不會懷上孩子?”

  “貝勒爺也不要過於憂心,不是每個女人都會遇上那種事。”御醫知道前一位福晉的事,因此很清楚貝勒爺心底的顧慮。

  “我不能冒險。”哈勒瑪語氣堅決地說。

  御醫也不便說什麼,只能提醒道:“不過防孕的湯藥喝多了對福晉的身體不好,也不是絕對有效,貝勒爺得再多考慮,下官先告辭了。”

  目送御醫走遠了,他才轉身回房,和正要離開的貴嬤嬤擦肩而過。

  “我這就先去煎藥給福晉喝。”貴嬤嬤說著,離開了。

  哈勒瑪卻怎麼也無法放寬心,就像御醫說的,這種事沒有個准,要是真的有了,更不能打胎,那很傷身,如今之計,只有不再與她歡愛,不再碰她,自然就不會受孕,雖然痛苦難熬,但總比失去她來得好。才這麼想著,她嬌小圓潤的身子投進哈勒瑪的懷中。

  “我好想早點當額娘。”她幻想著孩子的模樣,會像誰較多。

  “這種事……不必強求。”他喉頭像卡了東西。

  “這個我知道,不過御醫不是說希望很大嗎?只要我把身子調養得強壯,以後要生幾個都沒問題的。”

  “我……”

  “嗯?”

  哈勒瑪低頭看著她那麼全然信賴的眸子,話在舌尖繞了幾圈,又咽了下去,就是無法跟她說,咱們這輩子都不要孩子,只要彼此就好,他不想讓她失望。

  “沒事。”看來只有從自己身上下手,可是真的好難,光是這樣抱著她,他就起了欲念,想要將她壓在炕床上……他只好不斷地深呼吸。

  “我只要你每天過得開開心心就好。”

  她欣慰地笑了。

  不過這抹笑意在經過一天、兩天……一直到了第五天的夜裡,便多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了。

  “貝勒爺……嗯……”寶齡嬌喘一聲,回應著他的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壓在自己雙腿之間的欲望是如此的堅硬巨大,她的身子跟著融化,也渴望著他。

  “喝!”哈勒瑪倒抽了口涼氣,火速地從她身上彈開,整個人也清醒過來了,他的意志在白天還好,可是到了夜裡,兩人同床共枕時就顯得特別軟弱,也很容易失控。

  見他翻身下床,她也不解地坐起身。“你怎麼了?”這種狀況不只一次了,她不由地感到奇怪。

  他喝了一大碗冷掉的茶水,想冷卻體內的躁熱。“我只是……口渴。”這個藉口真是差勁透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寶齡拉攏好衣襟,也下了床,不太相信是這個理由。

  “是不是又怕弄疼我了?不會的,我沒事。”

  哈勒瑪下顎抽措,不敢觸摸到她。“你先去睡,我還得處理些事。”

  “真的只是這樣嗎?”

  “你睡吧。”他必須等到冷靜下來,才有辦法跟她共處一室。

  見他出去了,寶齡卻已經明白,若不是真有心事,哈勒瑪是不會再次背對自己走開的。

  不過究竟是什麼事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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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7 00:1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隔天早上,哈勒瑪府裡來了貴客,伊爾猛罕突然帶著福晉來訪,既然彼此的丈夫就像親兄弟,當然要讓兩個女人乘機認識一下,以後要是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咱們年紀相當,你就叫我芮雪,我也叫你寶齡,這樣親近些。”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夫婿出這一趟門,不然他還不准,就怕老天爺又要考驗他們之問的感情了。

  寶齡也覺得眼前的少婦跟自己很投緣,一下子就熟稔起來了。

  “當然好了,這兒就讓給兩位貝勒爺好了,咱們到別的地方說話去,我有些事想要請教你可以嗎?”在府裡她不曉得該找誰問,要問貴嬤嬤又不好意思,芮雪來得正是時候。

  “不要跟我客氣,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一定跟你說。”

  兩人手牽著手,像對好姊妹似的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先讓婢女送了茶點進來,然後寶齡便緊張兮兮地關上房門。

  “你不能告訴別人喔。”寶齡咬了咬唇,才鼓起勇氣找她幫忙。

  “我保證不說出去。”芮雪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呃,就是……”於是,她吞吞吐吐地將哈勒瑪這幾天的表現說出來。

  “我是想你比我早成親,應該比較瞭解……我真的可以確信貝勒爺明明想……可是為什麼要中途停住……是不是……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我想這種事有損男人的面子,又不敢問他……”

  聽完,芮雪掩住小嘴,很小聲地問:“那當他親你摸你的時候會不會……”

  “嗯、嗯。”寶齡羞紅了臉,用力點頭,她可以明顯地察覺哈勒瑪身體的激烈反應,那是假不了的。

  芮雪沉吟了下。“這表示他應該是行的啊……”

  “可是為什麼會那樣呢?”

  “那你就反過來誘惑他好了。”茵雪吃吃地笑說。

  “我……我不知道怎麼做……”寶齡頓時面紅耳赤。

  “還不簡單,就這樣……”芮雪嘰哩咕嚕教了一堆。“我保證他馬上把你撲倒,吃得一點都不剩。”

  “真的嗎?”她捂著通紅的面頰問。

  “我都是用這一招,對我家貝勒爺很有用,你就試試看。”芮雪撫著自己的小腹。“我也想快點幫他生個孩子。”

  “那咱們一起努力。”聽芮雪這麼說,她也有了幾分信心。

  於是兩個女人小聲地研究,看要怎麼把她們的男人治得服服貼貼。

  沒說多久,男人已經談完了話,過來找他們的女人。

  “等一下,咱們的話還沒說完……”芮雪徒勞無功地抗議,已經腳不著地,被人攔腰抱著往外走。

  哈勒瑪也過來。“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不能說。”寶齡嗔道。

  “為什麼?”他粗眉一挑。

  “就是不能說。”她嬌嗔。

  瞧著她嬌媚的模樣,教哈勒瑪險些又把持不住,想把嘴湊上去,不過他明白光吻是不夠的,他還會想要更多,因此絕不能冒險。“我還有點事,會待在書房。”哈勒瑪決定避開為上策。

  寶齡眸光品亮,雙頰更是泛著淡淡的紅暈。

  “貝勒爺有事先去忙,我也要請貴嬤嬤再教我一些規矩。”

  “嗯。”他不敢多待片刻,急急地往外走。

  她捂著小嘴笑了,對今晚可是有著很深的期待。

  於是,兩人各懷心思地度過下午,直到一起用過晚膳,之後哈勒瑪又到書房磨蹭了一陣。

  終於,挨到了該回房歇息的時刻,這對他來說,完全是意志力的嚴厲考驗。

  或許他該跟她分房睡……

  他考慮著該用什麼理由跟寶齡開口,又不至於引起她的疑慮。

  才踏進房門,就聽伺候的婢女說福晉正在沐浴,要他稍待,這可撩起了他諸多的想像,讓好不容易才壓下的欲望又蠢蠢欲動。

  哈勒瑪不得不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腦袋,把那些煽情的畫面給打碎。

  “那、那我待會兒再過來——”

  “貝勒爺回房了嗎?”後頭的浴間傳來寶齡羞怯的聲音。“快扶我起來。”

  他先吸了好大一口氣,隱忍地說:“不用急。”

  “福晉小心!”

  一聽到嘩啦的水聲還有寶齡的嬌呼,哈勒瑪立刻沖進去查看。

  “怎麼了?”哈勒瑪話才說完,整個人就僵在原地,一眼就瞥見跌回浴桶中的可人兒,那紅撲撲的圓潤小臉,讓他好想咬上一口,還有露在外頭的雪白香肩,教他猛咽了幾口唾沫,不過他的雙眼可不敢再往下看,理智要他轉身離開,可是他的感情、他的身體卻瘋狂地叫囂著,不肯讓他就這麼放掉到了嘴邊的肉。

  寶齡吐出了口水,羞赧地嫣紅了雙頰。“我不小心……滑倒了……”

  “以後……小心點……”他喉頭倏地緊縮,嗓音嘎啞。

  她好乖巧地頷首。“嗯……我該伺候貝勒爺就寢了。”她發現那著火的男性瞳眸比任何時候都還要來得熾熱,教她有些驚羞,不過還是決定大著膽子按照計畫進行下去。

  當嬌小卻有著明顯女人曲線的雪白胴體從水間起身,哈勒瑪整個人定住了,甚至連視線都無法轉開,然後聽到自己開口說:“你們都下去吧!”

  哈勒瑪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說,可是話卻真的出自他的嘴裡,兩名婢女才踏出浴間,他喉頭發出一聲低吼,便撲過去抱住他的女人。

  什麼理智都不管用了,他快瘋了,想抱她、要她,不然他一定會死,還是因饑渴而死……

  他不由分說地將渾身濕淋淋的嬌軀打橫抱起,快步來到炕床邊,一將她放在炕床上,他立刻傾身覆上,用他的唇舌和雙手膜拜她每一寸肌膚…

  “貝勒爺……我愛你……”寶齡的小手撫著他賁起的背肌,不停地呢喃著對他的情意,這讓他更為瘋狂。

  男性喉頭逸出一聲意志瓦解的低咆,三兩下扯去身上的衫袍,急切地想要把滿腔的愛都注入她體內,而他也真的付諸行動。

  寶齡輕喘地接納他的全部,拱起身子引誘、迎合,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撞擊,激起的火花讓他們忘了其它的事,眼裡只有彼此。

  交迭的兩人用著最古老的律動來表達心中深切的情愛……

  “啊……”他仰頭吼著,釋放出全部。

  她顫抖再顫抖,暈眩地閉上眼,不過嘴角卻是上揚的。

  這一招真的有用,下次見到芮雪時要告訴她。

  哈勒瑪半伏在她身上喘著氣,當被欲望沖昏頭的理性漸漸回籠了,發現自己居然又與寶齡歡愛,甚至在她身上落了種,真巴不能砍自己一百刀。

  “可惡……”他翻身躍下床,撈起褲子套上。

  “我做了什麼?我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為什麼要像個急色鬼……”

  他懊惱、悔恨的模樣教寶齡心一沉,怔怔地坐起身。

  “貝勒爺……不喜歡我了嗎?”

  這挾著哭音的委屈問話,令哈勒瑪背脊僵了一下,然後慢慢轉身面對她。

  “不是這樣的。”

  寶齡眼底氤氳著楚楚可憐的淚霧。“這些日子我看得出來……貝勒爺又躲著我,也不再碰我,或許……已經膩了……”

  “不是這樣!”他大吼。

  “不然是為什麼?”她咬著下唇嗔著他。

  哈勒瑪用手扒了下頭,說不出口。

  “難道……要我再用花盆鞋丟貝勒爺?”

  寶齡今天非逼問出原因不可。

  “也不是不行。”他喉頭滾出低笑聲。

  “這不好笑。”她好生氣,氣到哭了。

  “別哭。”聽到寶齡的哭聲,哈勒王馬只能選擇投降。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實在說不出口……”

  寶齡用著淚光盈盈的雙眼瞅著他,瞅到他心軟了。

  “我說就是了。”就說遇上她,他就只有認栽的分

  哈勒瑪踱回床邊,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然後坐下,緩緩地說了——

  “我上頭曾經有過兩個兄長,額娘在生他們的時候還算順利,可惜他們活不過三歲就夭折了。而額娘在生我的時候,痛了幾天幾夜就是生不下來……可是額娘不肯放棄,寧願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也要為我阿瑪留下一個子嗣,在我出生的那一刹那,她也因為失血過多……走了……”

  她可以聽得出他聲音中壓抑的沉痛,於是安撫地握住他黝黑的大掌,與他十指交纏。

  “然後就是之前娶過的福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我跟她成親不久,她就懷了身孕,可是同樣在生產的時候,因為孩子太大了……她……她怎麼也使不出力氣,好幾個穩婆在旁邊也幫不了,最後……她跟孩子一起死了。”

  哈勒瑪說到這裡,喉頭梗塞到不行。

  “我不該跟她嘔氣,儘管跟她感情不睦,也該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應該陪在她身邊的,我的孩子卻把她害死了……我害死了我額娘,我的孩子也害死了她,所以我對天發過誓,絕對不再讓這種事發生。”

  “因此這些日子你才不敢碰我?”寶齡淚潸潸地問道。

  他拭去她頰上的淚水。“我可以沒有子嗣,但是我不能失去你……要是你也走了,我要怎麼活下去?”

  “因為貝勒爺愛我?”她動容地問。

  “我當然愛你,就是因為愛你,才不能忍受失去你。”哈勒瑪將她緊緊嵌在胸口,嗓音哽咽,也不在乎這樣會不會丟臉。

  “所以……咱們不要孩子好不好?童嬤嬤那兒我會去說,說這全是我的錯,和你無關。”

  寶齡頓時淚如雨下。“要是……我已經有了怎麼辦?”話才說完,就感覺到他在發抖,還抖得很厲害,教她好心疼。“我在這兒……貝勒爺別怕……”

  “我真的好怕,我不敢想像你的身子可以承受那種疼痛,可以把孩子順利生下來……我……我不能讓你受那種苦……”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承認自己也是有弱點的,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她又哭又笑。“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嬌弱,何況我相信我和貝勒爺的緣分已經註定好了,既然註定好了,老天爺就不會狠心地拆散咱們。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一定辦得到的,貝勒爺要相信我。”

  “你這傻丫頭……”哈勒瑪感動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這種事怎麼證明?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你罵我懦夫,說我沒種好了。”

  她抬起小手輕撫著他的臉龐,沾到滿手的濕意。“我就偏要證明給大家看,我可以幫貝勒爺生下孩子,還有讓大家瞧瞧貝勒爺對我有多好,一點都不可怕,要洗清所有人的誤解。”

  “可是……”哈勒瑪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我一定可以的,我辦得到的。”寶齡心意已決。

  “貝勒爺總不能一輩都不碰我吧?”

  “我……我會努力克制自己。”

  寶齡好羞人地橫他一眼,小小聲地說:“那、那我想要貝勒爺的話……又該怎麼辦?我也想讓貝勒爺疼的。”

  “你一定是故意要折磨我的!”他繃緊了下顎,被她這話挑逗得都亢奮了。

  “才不是。”她獗起小嘴。

  “我該怎麼辦?”哈勒瑪知道要是像剛剛那樣誘惑他,早晚都會受孕,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碰她的。

  “咱們就順其自然吧,如果孩子要來,誰也擋不住。”她撫著他僵硬的背部,直到他的肌肉放鬆下來。

  “要是真的有了孩子,貝勒爺這次一定會從頭到尾都陪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這是當然的,我一定會握著你的手,在旁邊幫你加油打氣,不讓你孤軍奮戰。”哈勒瑪回答得好大聲、好理所當然。

  “那我現在更有信心了,我一定要幫貝勒爺生好幾個白白胖胖的娃兒。”

  “不用好幾個,只要一個就好。”他很堅決地說。

  她噗哧一笑。“那麼貝勒爺是答應了?”

  “我能不答應嗎?”哈勒瑪苦笑。

  寶齡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我得再想想下次要怎麼誘惑貝勒爺,非得懷上孩子不可。”

  “原來你是有計劃的。”他兩眼眯起,佯怒地瞪眼。

  “你好大的膽子……”

  “貝勒爺不喜歡?”她抬起玉臂攀住哈勒瑪的脖子。

  他先是窘紅了臉,然後輕咳一聲,這才不太情願的點頭。“該不會是伊爾猛罕的女人教你這一招的吧?”

  “如果我說是,那會怎麼樣?”

  哈勒瑪冷哼一聲。“當然是不准她教壞你了。”

  “可是我很感謝她。”寶齡真誠地說。

  他閉上眼,重重地歎口氣。“我不該答應你的。”

  “我不會輕易被打敗的,該對我有點信心。”

  她柔聲地說。

  “嗯。”哈勒瑪雖然害怕恐懼,但是只能相信她一次,也相信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一切只能等待時間的考驗。



  一個月後——

  哈勒瑪和伊爾猛罕來到毓謹的府邸,三人在書房中密談了片刻,不過他根本無法專心,現在的他成天都膩在心愛的女人身邊,一顆飄泊的心像是找到了依歸,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想出遠門,嚮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了。

  只要想到寶齡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為他生兒育女,他心中既感動又憂心,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女人願意為他這麼做了,想著忍不住就咧高嘴角,露出沉浸在幸福中的傻笑,那傻呼呼的笑引來某人的瞪眼。

  啪地一聲,毓謹不滿地合上摺扇。“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臉上的表情很可笑,看了很刺眼。”

  “不要因為你要被迫娶個不喜歡的女人,就想把氣發洩在別人身上。”哈勒瑪現在可是每天過得幸福又美滿,不必再禁欲,自然也回報寶齡更多的疼惜和寵愛。

  “不要嫉妒別人。”

  毓謹一臉悻悻然。“誰說我嫉妒了?本貝勒從來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這會兒是在談正經事,你給我認真點。”

  “我哪裡不認真了?”哈勒瑪不喜歡被人誣賴,就算兄弟也不行。

  毓謹哼了哼。“那就把你的春風滿面收起來。”

  “還說不是嫉妒。”哈勒瑪在嘴裡咕噥。

  “你要是真不想娶,就再去求太皇太後放你一馬,你不是最會灌迷湯的嗎?只要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包准太皇太後就會改變主意,我想她也不忍心把自己最寵愛的丫頭許給你,那簡直是糟蹋。”

  “你說的沒錯……什麼糟蹋?我有那麼糟嗎?”毓謹俊目一睨。“可是有多少姑娘巴望著能嫁給本貝勒,該說是她的福氣。”

  哈勒瑪一句話點出問題所在。“可是你對哪個女人是真心的?你每一個都愛,但卻都不認真,那麼娶誰不都一樣,何況璿雅格格的個性溫柔嫺靜,對你的風流想必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無趣,就像白開水般索然無味。”毓謹佯歎一聲。“我喜歡女人是事實,可是要怎麼樣才叫真心?”

  啜了口香茗,伊爾猛罕直到這時才加入對話。

  “能讓你連命都不要的女人,當你遇到時就知道了。”

  聞言,毓謹哈哈一笑。“那這世上除了太皇太後還有我額娘,恐怕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辦到。”

  伊爾猛罕淡淡地說:“小心一語成真。”

  “算了!你們這兩個癡情種,可以為了女人拋棄自尊和性命,我可不行,只希望這個被你們說是溫柔嫺靜的女人,真的有這麼大的肚量,可別仗恃後臺硬,要我為了一朵花,放棄整座花園。”毓謹嘲諷地哼道。

  伊爾猛罕覦他一眼,沒再多說,因為在沒遇到芮雪之前,自己也曾這麼認為,直到她出現,她比自尊和性命更為重要。

  “先談正事。如今已經拿到尼滿寫給白雲觀空一道長的密函,證明他想利用日月會造成朝廷不安,好用這藉口讓皇上無法早日親政,而日月會也想利用他混進宮裡行刺皇上。”

  “一個狼一個狽,真是狼狽為奸。”哈勒瑪忿忿地斥道。“既然有了物證,咱們馬上到皇上面前參他一本。”

  揮著玉扇的毓謹丟顆白眼給他。“我倒覺得尼滿敢做出這等事,背後並不單純,只怕是受人煽動,或是指使,所以揪出幕後主使者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因此我建議按兵不動。”

  “嗯,我也贊成這麼做,尼滿是怎麼也比不上阿克敦那只老狐狸,真說要造反,他還沒那個膽子。”伊爾猛罕沉吟了下。“格日勒怎麼說?阿克敦那只老狐狸可不好對付,只要朝中有誰敢和他作對,都沒有一個好下場,格日勒一個人行嗎?雖然相信他的能耐,但也不要太逞強了。”

  毓謹撇了撇嘴。“我看他玩得很開心,阿克敦越狡猾,他就越樂,反正他自個兒也說了,要一個人去對付,不要咱們插手。”

  哈勒瑪聽了有些著惱。“他那人就是這樣,以為年紀比咱們大上幾個月,就想把責任都扛下來,將最棘手的物件留給自己,難道咱們就這麼沒用,需要他來保護?既然是兄弟了,自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毓謹收起摺扇,意有所指地笑說:“所以咱們明著不行,當然就來暗的,格日勒也拿咱們沒轍。”

  於是,三人達成了協定,沒道理壓軸好戲讓格日勒一個人獨享了。

  正事談完之後,哈勒瑪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個兒的貝勒府,即便只是坐在寶齡的身邊,什麼話都不用說、也不用做,就覺得舒坦快活。

  “我還以為貝勒爺會晚點回來。”她漾著甜笑迎向他。

  他貪看著她,怎麼也看不膩。“談完自然就回來了,免得嬤嬤老是說我不待在府裡,總愛往外跑。”

  “可是貝勒爺是在辦正事,又不是在玩。”

  寶齡替他說話。哈勒瑪因她滿滿的信任而窩心。

  “前兩天進宮,皇上要我下個月去一趟蘇州,說不定這一去又是大半年。”日月會不早點剷除,總是不能安心,尤其尼滿可能與他們共謀,若是能找出實證,就可以再解決一個顧命大臣,離皇上親政之日不遠矣。

  “那麼我會很想念很想念貝勒爺的。”她癡癡地看著他說。

  聽了,他的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以往皇上只要交代這樣的差事,我總是搶第一個,伊爾猛罕他們也瞭解我,知道我不愛待在京城裡,所以都讓我去,以前是巴不得早點出發,現在卻不想離開你。”

  說著,便將寶齡圈在胸前,滿足地歎氣,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往後若非必要,我會儘量待在府裡,陪在你身邊,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用性命來保護你的。”

  寶齡眼眶紅了、濕了。“我也會努力當個勇敢堅強的女人,不能光靠你保護,希望以後也能反過來保護貝勒爺。”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要保護我。”他喉頭一梗,想著她是這麼嬌小,可是卻又比自己強壯十倍。“那就拜託福晉了。”“嗯,包在我身上。”寶齡霍地想到什麼。

  “對了一這個是要給貝勒爺系在腰帶上的。”

  她來到桌案旁,拿起用布縫製的法都荷包遞給他,滿人都喜歡配戴它,代表著吉祥和祝福。

  “這是……你繡的?”哈勒瑪看著上頭的圖案,一面是把威風凜凜的單刀,就跟自己隨身佩帶的那把一模一樣,另一面則是只神氣的老鷹。

  “貝勒爺喜歡嗎?”

  哈勒瑪旋即將解食刀和火鐮放進荷包內,再掛在褲腰帶上。“我會一直戴著,水遠不會拿下來,那麼你呢?想要什麼?”

  “我已經有貝勒爺,其它都不要。”她很容易滿足。

  他摟著她,只能點頭晌應,因為聲音像被卡住了,發不出來。

  “不過……可不可以有個小小的請求?”

  “什麼請求?”他沙啞地問。

  “明天可以讓我回去看額娘嗎?”寶齡說得好像自己要求得很過分,怕他不答應。“我好想她,也好想阿瑪。”

  聞言,哈勒瑪大笑。“我還以為是什麼事,當然可以,不過這幾天我比較忙,沒辦法陪你歸寧。”

  寶齡笑著搖頭。“沒關係,我只是回去看額娘有沒有好好的喝藥,不會待太久,很快就回來。”

  “如果你想留下來過夜也沒關係,你們母女倆可以多說些話。”只要她開心,他也會開心。

  “真的嗎?”她一臉欣喜若狂。

  “當然。”哈勒瑪見她那麼容易滿足,在這一刻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她,包括他的命。

  “明天我讓婢女陪你回去。”

  “謝謝貝勒爺。”

  哈勒瑪見她開心得雙頰紅濫豔,已經急切地將她抱上炕床,俯下盛滿欲望和情意的臉,好好地疼愛她一番。

 翌日辰時——

  哈勒瑪刻意以一頂普通轎子送寶齡歸寧,另外還有兩名婢女隨侍在旁,本來不太放心,還想讓侍衛也跟去,不過這樣又太醒目,容易成為有心人士的目標,所以寧可低調些,不要太招搖。

  “你們要緊緊地跟著福晉,不許離開她身邊半步,一直到進了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要是有個什麼差池,小心腦袋搬家。”他瞠著像要吃人的瞳眸,表情嚴峻恐怖,早已把行蹲安禮的兩名婢女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

  婢女連忙顫巍巍地點頭稱是。

  “只不過是回家一趟,不會有事的。”寶齡失笑地說。

  他就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進宮見過皇上,大約未時就可以離開,到時我也會過去。”

  “我知道了。”她身上穿著粉紫色的便袍,襯著她紅潤的雙頰更顯得神采奕奕,相信額娘見了她這副健康的模樣,心中想必不會再有疑慮。

  哈勒瑪為她掀開轎簾,等寶齡坐好,又交代轎夫別晃得太大,就怕她頭暈,這才目送他們離開貝勒府。

  寶齡從小窗往外看,見他還站在原地,朝他揮了揮小手,直到看不見人為止,這才坐穩。

  幾天前她接到姊姊派人送來的信,信上寫著姊姊已經懷了身孕,讓寶齡好生羨慕,真希望自己的肚子能爭氣點,早點有好消息。

  轎子沒有晃動得太厲害,慢慢地往前走,來到熱鬧的市集,寶齡想到額娘最愛吃的點心,心想不能空著手回去。

  “停轎!”她輕嚷。

  聞言,轎夫在路旁停下,婢女透過小窗問:“福晉有什麼吩咐?”

  寶齡自己掀簾下轎。“你知道哪兒有賣山植蜜糕嗎?”

  “福晉說的是金糕?”

  另一個婢女馬上又介面。“說到金糕,自然是滙豐齋的最好吃最有風味了,就在前頭而已。”

  “快帶我過去,我想買些回去給額娘吃。”

  說著,她吩咐轎夫抬著轎子跟在後頭。“走吧。”

  婢女領著她走向滙豐齋。

  “就在最前面、再拐個彎就看到了。”

  “嗯。”寶齡滿臉欣喜的走進人潮,現在的她膽子也練大了,就算街上有這麼多人,她一點都不怕。“啊……”

  她走得太急,不小心和人發生了擦撞,連忙詢問:“有沒有怎樣?”

  趙世芳攢起了眉心,心情已經夠不好了,誰惹到她就倒大楣了。

  “你長不長眼啊,走路小心點行不行?”前陣子回蘇州,真是丟盡了臉,大哥什麼功勞也沒立下,在其它人面前怎麼也抬不起頭來,讓她好著急,所以這次再來京城,得想辦法掙回面子。

  見她態度不好,寶齡身邊的婢女趕忙出聲護衛。“咱們福晉已經說是不小心了,你還想怎麼樣?”

  “福晉別理這種人。”另一個婢女想把她拉走。

  寶齡搖了搖螓首制止她們。“是我沒看路……不好意思,有沒有撞疼你了?”

  說到這兒,總覺得這位姑娘很眼熟,不知道在哪裡見過。“你是……”

  而趙世芳也同樣有這種感覺,美眸因努力思索而眯起。“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福晉?這可是滿人才有的稱謂。

  “應該沒有,如果姑娘沒事,那我先走了。”

  寶齡直覺感到不安,只想快點離開了。

  瞪著那嬌小的背影半晌,趙世芳終於記起來了。

  “我想起來了!她不就是……對,沒錯,就是幾個月前在白雲觀跟在三爺身邊的那個小丫頭……”不過感覺不太一樣,不像那天見到時總是畏畏縮縮,看她的打扮,像是嫁了人,難怪多了幾分成熟。

  “你知道她是誰嗎?”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趙世芳身旁的方瀾突然開口問道,他們是來這兒跟日月會的其它兄弟會合,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趙世芳有些納悶。“方叔是說剛剛那個女人嗎?”

  “第一次見到她是跟在那位三爺身邊,於是我暗中跟在後頭,心想或許可以抓到三爺的弱點,好要他幫助咱們,只是後來你大哥不信任三爺這個人才作罷。”

  方瀾繼續說:“她是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鄂容泰最小的女兒,聽說三個月前嫁給了哈勒瑪貝勒。”

  這番話讓她一怔。“狗皇帝身邊的四大貝勒其中一個?還真是想不到,不過倒是可以好好的利用。”只要這女人在他們手上,就多了一樣籌碼,真是連老天爺都要幫她。“方叔先去會合的地方等其它人,我去去就來。”

  “世芳,你可不要亂來。”不過他也沒有太認真的去阻止,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衝動。

  方瀾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唇畔泛起冷笑,什麼反清複明,自己是漢人又怎麼樣,可沒笨到連命都不要,他還想好好地享受後半輩子,就算日月會的人全被四大貝勒殺了也跟他無關,只要拿到尼滿大人答應給的好處就夠了。

  可惜趙世芳聽不進去,只想著快點幫大哥立功,要是可以證明自己的表現不輸給男子,說不定總舵主也能讓她當上分堂堂主,到時可就揚眉吐氣。

  於是,她偷偷地尾隨著寶齡,等主僕三人都進了滙豐齋,便在外頭守候,不好好利用這機會,以後可就困難了。

  寶齡渾然不覺被人跟蹤,只是想著待會兒就可以見到額娘,要像從前一樣跟額娘撒嬌,母女倆有著說不完的話。

  等到婢女們各捧著一盒山楂蜜糕,跟著她跨出門檻,接下來的事,因為來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是措手不及……

  趙世芳迅速地閃到兩名婢女身後,先點了她們的穴,兩人瞬間無法動彈,只能驚恐地瞠著雙眼。

  “你……”當寶齡回頭發現時,她小臉發白,才張開口,便被點了昏穴,嬌小的她軟軟地倒下。

  習過武的趙世芳輕而易舉地將她扛在肩上,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她。

  兩名婢女動不了,也叫不出聲音,要是讓貝勒爺知道福晉被劫,她們的腦袋真的不保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們只能無聲地掉淚,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過了半刻鐘,穴道自動解開,又能動了。

  “嗚……福晉……福晉被抓走了……”

  “咱們快回去告訴貝勒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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