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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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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嫻醬 -【再遇星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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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8:05:16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蔣韋採取的是單獨試鏡的方式,演員們先在大廳等候,然後按順序進房間,進門前從箱子裡抽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什麼,進去就演什麼。

傅容引將手伸進紙箱,抽出來一看——

天助我也!

在心裡比了個耶,他將紙片揣在手裡,淡定地推門進去。

衛舒夷先隨著聶成康進來了,就坐在幾個評委旁邊,他一進門,上交了紙條,從左到右傳閱,最後一個才到她手中,一看清上面的字,她就忍不住擔心起來。

紙上寫著:失意的中年男人。

傅容引才二十多歲,這種頹廢型的角色對他這個年紀來說,演繹難度相對來說比較高,其他評委看完紙上的內容皆露出了這般神色,大概也覺得他不可能詮釋到位。

禮貌地鞠了個躬,不被看好的傅容引在眾人注視下退到右面牆邊,而後神情一變,從那個位置跑到了正中間,氣喘吁吁,像是跑了很久。

他倚著牆坐下,捋了捋頭髮,嘴微張著,等了一會兒又抹了一把臉——在場眾人都看出來了,幾個簡單的動作,不僅表現了他暴躁的心情,也側面表現了正在下雨的天氣。

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似一個二十多的年輕人該有的,莫名有種……滄桑感?傅容引從口袋裡摸出煙,然後開始點火,只是受了潮,好幾次都沒能點著,他煩躁地把煙往地上一丟,沒過多久重新撿回來,這次總算是點上了。

這一段完完全全是無實物表演,他什麼都沒拿,兩手都是空氣,但愣是演得活靈活現,評委們一下子來了興趣。

接著,他像是被什麼聲音吸引,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覆在耳邊。

是接電話的動作,他兩指夾著煙,長吁一口煙氣,皺眉喂了一聲,不知那邊說了什麼,他暴躁起來:「不去!老子說了不去!」

那邊繼續說話,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沉重,「順子,我已經三十七歲了,再折騰不下去了,我跑不動了,也夢不下去了,你看看周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到處都是光鮮亮麗的人,我們呢?聽哥一句,我這輩子已經這樣了,你還年輕還有希望,別再繼續蹚這灘渾水,我算是看明白了,這tm根本就不是我們這種人玩得起的!」

他的情緒很豐富,評委們聚精會神地看著入戲的他,連衛舒夷也揪起了一顆心。

長久的沉默,傅容引抬起頭,像是在看著對面高樓大廈的頂端,他勾起唇,眼裡的光芒卻漸漸暗了下去。

「嗯……我不演了,以後都不演了。」

——ending,而且還是ding。

表演到此結束,一句『失意的中年男人』被他擴展成了『失意的想要成為演員的中年男人』。

蔣韋瞇著眼,「你這演的是什麼?」

「導演你不是看出來了麼。」傅容引憨笑著摸了摸頭,「想要成為演員卻始終不得志蹉跎到三十七歲的失意中年男人。」

「你這算是跑題呀還是怎麼?」

「不管是想幹什麼的中年男人,不都是失意的麼,重點是失意啊,導演您覺得呢?」

「哼。」蔣韋笑了笑,「你倒是話多。」

「怎麼樣?」聶成康插話,「這年輕人不錯吧?」

蔣韋撇嘴,「勉勉強強。」

四個字惹得聶成康大笑起來。

衛舒夷和傅容引對視一眼,等著他們下結論,蔣韋卻說:「行了,回去等消息吧,結果出來了會通知你們。」

無法,衛舒夷只好領著傅容引再三道謝,起身告辭。

上了回程的車,傅容引腆著一張臉求表揚:「怎麼樣,我的表現好嗎?」

「嗯哼。」衛舒夷懶懶瞥他,「還行,等結果出來再說。」

傅容引也不介意,只是笑。

「其實,這個題目對我來說很簡單。」

「嗯?為什麼?」

「因為,在遇到你之前,這樣的人生我在心裡設想過很多次。」

他挑了挑眉眉,「你知道嗎,今天那段表演,是我在心裡想過的很多種可能裡的一種,我還想過二十七歲放棄的版本、二十八歲放棄的版本、二十九歲放棄的版本、三十歲……等等等等,每個年齡段的心態都不一樣,得虧我一直想到了五十歲,今天的題目才能順利過去。」

聽著這話,衛舒夷忽然覺得心裡一陣酸澀。

從前的他是不是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在這一行闖出名堂?一直堅持著渺茫的希望,直至有一天實在承受不住,頹然放棄,可能是三十歲,可能是三十七歲,甚至可能是五十歲……

偏偏他說地那麼歡欣。

「你是白癡嗎?」衛舒夷擰眉瞪他,「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想的,又有什麼好炫耀的?」

「我……」傅容引訕訕住嘴,「我這不是太開心了,想和你聊聊嘛……」

「哼,等真的拿下角色再開心吧,現在還早的很。」

他聽話地閉嘴,車穩穩地朝家開,兩人安靜下來。

快到的時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幹嘛?」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運。」

不用再忐忑地等待,去想那無數個設想什麼時候成真。

衛舒夷不耐地閉眼,側頭假寐。

「……白癡。」

*

試鏡之後過了三天,一是傅容引最後一次跟劇組成員一同參加專訪的日子。男一因齊司搶了自己的風頭,冷著一張臉,和傅容引全程零互動,甚至連對視都沒有,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傅容引不在意他甩臉色給自己看,十分溫和地配合主持人錄製完了整場節目,結束之後,衛舒夷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蔣導演那邊來電話了,讓我們明天過去詳談。」

也就是說,那個角色,有很大可能將會是他的了?

傅容引心下一喜,錄製到深夜的疲倦一掃而空,連男一故意挑釁帶來的不悅也消散了。

「走吧。」衛舒夷笑地開心,「現在很晚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千萬不能遲到,一定要拿出最好狀態!」

兩人一邊聊一邊上車回了工作室,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門,蔣韋約的是九點半,他們提前二十分鐘到達了見面地點。

工作人員將他們領進會議室,沒多久,蔣韋和他那邊的人也陸續到了。

試鏡之前,他們並不知道蔣韋這次要拍的是什麼樣的電影,只是聶成康說不錯,應該就是好的,畢竟他是業內出了名的眼光挑剔。

「男一,是個癮君子,這是一部和吸毒戒毒有關的電影。」

蔣韋把劇本拋在桌上,「現在,你們可以好好看一看。」

*

第一次見面只是談劇本,在認真考量過後,衛舒夷認為蔣韋的這部電影,傅容引可以接,也應該接。雖然男一這個角色對如今還不夠成熟的傅容引來說,會有些吃力,但錯過這次,往後不一定會有這麼好的機會,而且演技這東西,練習再多都不如實戰來的有效。

後來又談了幾次,男一基本已經定下了傅容引,第四次前去與蔣韋見面,說是要讓幾位主演一起碰個面。參演人員在這之前是保密的,如今讓他們接觸,說明應該不會再做什麼改動。

衛舒夷帶著傅容引,連同兩個助理,一大早就到了開會的大廈。

摁亮三十七層的按鈕,電梯門正要關上,前面一行人裡有人快步跑過來,伸手擋門,嘴裡喊著等一下。接著後頭的人才闊步走來,七八個人只進來了三個,為首的是一個戴著墨鏡打扮時髦的女人。

衛舒夷往旁邊挪了挪,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那女人突然把墨鏡往下一拉,「衛舒夷?」

迎上對方的目光,衛舒夷在怔愣一瞬之後,反應過來。

「冉湘……?」

冉湘重新戴上墨鏡,被遮住的目光不知是何樣,她漾起淺笑,「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碰上你。」

衛舒夷輕扯嘴角,「你去幾層?」

她和那兩個似乎是她助理的人,進了電梯之後還沒按鈕。

冉湘瞥一眼亮著的三十七,道:「和你一樣。」

她也是去三十七樓?難不成她也是去見蔣韋的?

衛舒夷心下暗暗皺眉,還未多想,就見冉湘掃了一眼傅容引,問道:「這位最近勢頭不錯的傅先生也在啊,你是他的助理嗎?」

從前她就是顧冕身邊的助理,和冉湘打過不少照面。

「不是,我是他的經紀人。」

「哦?」冉湘有些詫異,「你轉行做經紀人了?也不錯,換個工作換個心情。」

那語氣怎麼聽怎麼讓人不舒服,站在後一排的傅容引皺了皺眉頭。

衛舒夷似應非應地嗯了聲,不欲再言,冉湘又問:「對了,顧冕最近如何?」

空氣彷彿凝滯了,傅容引在這時突然搶話道:「冉小姐這麼想知道,自己聯繫他不就好了,反正你們曾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誰也不比你們親密,顧前輩知道冉小姐這麼惦念他,說不定會很高興。」

嘲諷的語氣,別人聽不出來,但他們三個都聽得明白。

既然顧冕到現在心心唸唸的都是衛舒夷,那麼冉湘在他心裡的份量輕重就可想而知了,三個月不到的戀愛被媒體反覆炒反覆炒,大眾不知情,覺得這對從無緋聞的顧冕來說已經算的上情深了,但跟他和衛舒夷相識的十一年比,三個月簡直就是笑話。

傅容引不喜歡衛舒夷和顧冕扯上關係,但他更討厭冉湘用那種高高在上的了不起語氣和衛舒夷說話,雖然只是一句,但是看地出來她很在意顧冕,對衛舒夷的態度也非常不友好,既然如此,他肯定要攻其要害。

冉湘被他的話一噎,語氣微冷,「傅先生冷不丁地真是嚇了我一跳,不過我們正在敘舊,你不懂,我想還是別插嘴比較好。」

「咦,到了!」傅容引直接無視她,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他果斷拉著衛舒夷出去,「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被衛舒夷帶來的兩個助理也隨之跟上,冉湘慢他們幾步出的電梯,眼神暗恨,沒有朝前走,而是問身邊的人:「那個傅容引來這裡做什麼?他也是來見蔣韋的?」

「是……大概是男一吧,聽說試鏡的時候,爭男一的都是些年輕男演員,今天沒看到別人來,應該就是他了。」

冉湘冷笑一聲。

「男一?想得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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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8:05:27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冉湘果然是來見蔣韋的。

當他們在同一張桌邊坐下的時候,氣氛非常不對勁,當然,這種怪異只有同乘一部電梯的雙方感覺得到。

傅容引是男一,冉湘是女一,除他們外還有另三位重要角色,輩分和資歷都稍大,滿滿當當坐了一桌人,蔣韋專心致志地說著電影的事,完全沒注意到兩位主角間不對的氛圍。

兩個多小時便結束了這次會議,衛舒夷和傅容引特意在冉湘先進了電梯之後,才搭乘另一部下去,他們都不想和冉湘再次同處一個密閉空間。

回到工作室,傅容引一邊泡茶一邊問:「那個冉湘,是不是因為顧冕的關係,才這麼針對你?雖然沒有說什麼難聽的,但是那陰陽怪氣的語氣聽了真叫人不舒服。」

「應該是吧……」衛舒夷接過他遞來的杯子,「以前她對我的態度不是這樣的,常常聯繫我,見了面還會擁抱,有事沒事就找我說話,對我非常親近,雖然我不太喜歡,但總的來說她還是很好相處的,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過……可能是後來她和顧冕在一起了一段時間,所以把我當成情敵來看,態度自然就不同了吧。」

「哎?」傅容引驚訝,「我前面刺激她只是猜她和顧冕感情不好,原來她知道你和顧冕在一起過啊?」

「那時候我們關係還不錯,雖然夠不上好朋友級別,而且她和顧冕合作過好幾次,難免撞見我們……」

傅容引點頭,「這樣啊……也說得過去,不過說真的,她真的蠻討厭的,我很少討厭別人,尤其是女的,但是一看她我就討厭地不行,也不知道為什麼。」

衛舒夷失笑,「你討厭的人還少嗎?」

顧冕、裴洋、廖申寧,前者是他明確表示過不喜歡,後兩者是針鋒相對一見面就沒好臉色,再加上鄭心柔,現在又來了個冉湘。

「她要是像張絮寧那樣,我就不這麼說了,雖然張前輩奇怪是奇怪了點,也讓人覺得挺難接受的,但是給人感覺就是比這什麼冉湘還有之前那個鄭心柔好的多!」

「廢話,要是人人都像絮寧,人人都能做影后了。」

打趣過後,回房各自收拾一番,便準備去聶成康那道謝。

*

偌大的辦公室,牆壁的三分之二都是透明的,辦公桌椅、為來客準備的沙發茶几、落地檯燈、文件櫃以及一個巨大的酒櫃,這便是全部的物件。

廖申寧取出一瓶酒打開,往兩支紅酒杯裡各倒了一些,自己右手執一,另一杯則遞給了旁邊的人。

「怎麼樣,錢組長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女人晃了晃酒杯,輕笑,「這算是在刺探敵情嗎?我可不會給對手公司的老闆提供信息哦。」

面龐清秀,說話的人正是上回裴洋在這遇到的那個。

「那……在對手公司老闆的辦公室裡,和對手公司老闆一起飲酒暢談,這又算什麼?」

噗嗤一聲,女人繃不住正經的模樣,輕錘了他一下,「好啦,別鬧了,聽你叫我組長怪彆扭的。」

廖申寧聳肩,「你確實是啊,怎麼,這麼久了還不習慣?」

「習慣倒是習慣,只是……」她抬眸對上他的目光,「我不希望你這樣叫。」

「那你希望我怎麼叫?」

「叫名字……就叫名字吧。」不知為何,她有點慌地垂下了頭,還故作鎮定地撩了撩頭髮加以掩飾。

「好。」廖申寧一笑,「棠棠。」

女人猛地抬頭,「你……」

「怎麼,不喜歡?」廖申寧挑眉,作出犯難的模樣,「阿棠?可是我覺得疊詞比較好聽啊,棠棠聽起來多可愛……」

她臉紅了,正要說話,廖申寧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說了聲『等我一下』,走到窗邊去接電話。

女人站在原地,看著他時而皺眉的側臉,隱約聽到了幾個關鍵字,表情微變。

「怎麼了?」廖申寧掛了電話走回來,她擔憂地問,「出了什麼事情嗎?」

廖申寧表情嚴肅,好一會才歎了口氣,「舒夷回來了,你知道嗎?」

「舒……舒夷?」女人一愣,目光閃了閃,笑道:「好幾年沒看到她了,終於回來了啊,這不是好事嗎,你皺眉做什麼?」

「當初的事情,你大概也從同組的其他人那裡聽說了一點吧?」廖申寧臉色凝重,「顧冕突然出現在我們住的酒店,舒夷隨後就追他去了,之後沒多久,她就離開了這裡,我和顧冕也開始傳出不合的消息……」

「是有聽過一點。」她笑的有些僵硬,「不過那時候我正住在另一間酒店,沒有親眼看到,所以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舒夷她是顧冕的助理,應該是鬧了什麼矛盾,顧冕才會從拍攝地趕來吧……」

廖申寧輕笑一聲,道:「如果只是單純的助理和藝人的關係,即使有再大的矛盾,顧冕也不至於拋下工作親自來找舒夷……實話告訴你吧,當時,他們兩人是戀愛關係……」

他又歎了口氣,轉頭看了她一眼,「這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抱歉。」

「沒……沒關係……」

心裡微微有些說不清的甜湧上來,影帝的戀愛消息一直是媒體關注的重點,尤其是顧冕這種長年撲捉不到消息的。廖申寧作為衛舒夷的好友,會知道這件事不奇怪,幫朋友保密也是人之常情,難得的是他竟然會因為這個而向自己說道歉……嘴角剛揚起,卻在瞬間想到什麼,女人的眼神再度暗了下去。

「其實,那天顧冕來了又氣沖沖地走了,是因為看到……看到……我和舒夷睡在一張床上。」

廖申寧的表情似是有些痛苦,他斂眸,不敢側頭,卻伸出手捉住了女人的手腕。

「你們……」

「我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有沒有發生什麼,不過我想應該是有吧……」

女人的身子一僵。

他握地更緊了,繼續道:「舒夷和顧冕也是因為這件事分手的,追根究底,我是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們兩個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聽出了他聲音裡的自責痛苦,女人反握住他的手腕,焦急勸道:「你別這樣說!不是你的錯,而且……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

「不。」廖申寧深吸一口氣,「是我害他們變成這樣的,舒夷和顧冕分手之後一直很痛苦,她在外面跑了三年,每一天都是煎熬,幾個月前她重新回來,我和她見了一面,她瘦了很多,而且一直沒有放下顧冕,但是顧冕現在已經……這幾個月,只要舒夷有什麼困難,我第一時間就會過去幫她解決,可是我心裡的負罪感還是很重。」

「你真的不需要這樣贖罪!這種事情……」

「需要,真的需要……」廖申寧側頭深深凝視她的眼睛,艱難地動了動喉嚨,「我和她發生了關係,我必須得對她負責,三年前我就這麼想過,但是她一心只有顧冕,我原本想我只要盡能力補償她就好了,但是這次她和顧冕似乎徹底沒有可能了……她剛剛打電話來說,她覺得可以試著和我開始。」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廖申寧難過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申寧……」

「好了。」他收起那副表情,強顏歡笑道:「時間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女人想要留下,但他態度堅決,按鈴叫來秘書,她只好同意:「那我先回去,你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晚上……我明天再來找你。」

他像是被一團化不開的濃霧包圍著,整個人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之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很快,人出去了,辦公室門關上,時間靜靜走了七八分鐘,秘書敲門之後再度進來。

「廖總,錢棠小姐已經回去了。」

「嗯。」

廖申寧輕勾唇角,在秘書關門離開之後,悠然踱步到透明玻璃牆前,褲袋裡的手帕被抽出,外頭高樓大廈林立,樓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他一邊嘲諷地看著,一邊細緻地擦著自己的手。

每根手指,包括手腕處,都擦地特別用力。

那是握過錢棠手腕,以及被錢棠握過的地方。

*

見完聶成康,到家已經八點多,剛想歇息喘口氣,衛舒夷接了個電話又準備出門。

房門推到一半,傅容引見她拎了包要出去的樣子,疑惑道:「去哪?」

「呃……」她乾笑幾聲,飛快地從他身邊跑過,「朋友找我有點事,很快就回來。」

朋友?如果是朋友,為什麼她說話的時候不敢看他的眼睛?

傅容引狐疑地盯著已經無人的樓梯口看了一會,重重哼了一聲。

另一邊,衛舒夷跑出家門,車發動開出一段距離之後,才略微鬆氣,不知怎麼,心裡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沒辦法,要是和傅容引說她現在要去顧冕,他肯定會想到不好的事。

一旁的手機嗡嗡震起來,她戴上藍牙耳機接聽,那頭傳來顧冕的聲音:

「真的不過來找我嗎?」

衛舒夷凝眸看著前方,回道:「不了,我知道你的備用鑰匙放在哪,取個圍巾,我自己過去就行。」

「你怎麼就篤定備用鑰匙還放在以前的地方?要是沒有呢?」

抿了抿唇,她道:「……那我就不去了。」

那頭笑了笑:「算了,我逗你的,備用鑰匙還在原來的地方,你的圍巾我幫你洗乾淨了,掛在房間裡的衣帽架上。」

「謝謝。」

說完,她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上回顧冕生日,走的時候太匆忙,之前還吵了一架,害她忘記把摘下的圍巾帶走——如果是別的圍巾也就算了,大不了再買新的,但是那條不一樣,那是傅容引親手織給她的生日禮物。

現在已經是春天,卸下了厚厚的冬裝,圍巾帽子之類的更是早已收回櫃子裡,所以傅容引沒有發現那條圍巾不見了的事情。

衛舒夷早就想去拿回來的,只是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後來又陪傅容引去外地拍了三個月的戲,現下顧冕主動提起,省了她的麻煩。

停好車,在花盆下找到備用鑰匙開門進去,果然在顧冕房間的衣帽架上看到了她的圍巾,衛舒夷直接往脖子上一圍,正準備走人,目光被卻旁邊桌上的合照吸引住了。

照片裡的她念大一,旁邊的顧冕已經開始闖蕩娛樂圈,那時候兩個人都還很單純,笑得輕鬆乾淨。

腳步不自覺朝那兒走了過去,衛舒夷拿起相框,伸手摸了摸,好一會兒才歎氣放下,手肘不小心碰到旁邊的東西,四五本書嘩啦啦掉到了地上。

她彎腰撿起,正要放回原來的位置,卻有東西從某本書中掉出來,她拿起一看——是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越看眉頭皺地越緊,衛舒夷瞪著雙眼,把那封信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連同照片裡那張印象深刻的臉一起。

許久,她深吸一口氣,把東西夾回書裡放回原位,腳步匆匆,逃也似地離開顧冕家。

回到車上,她撥通了裴洋的電話。

「現在立刻出來,我有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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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晚上把我叫出來幹嘛?」裴洋翹著腳,不耐煩地抱怨。

這個點對他老說根本不算晚,換做以前,他可能還在哪個夜店裡嗨,只是在衛舒夷面前,總是忍不住心口不一。

衛舒夷沒心情和他貧,隨手拿過一旁讓服務員準備好的紙和筆,寫下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遞給裴洋,「你朋友多,有門路,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裴洋狐疑地拿起一看,眉頭緊擰,「何拳……後面這是監獄號?」

「是,我要他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裴洋盯著她,「告訴我,不說的話你去找別人。」

衛舒夷斂眸,表情悵然,「別的我現在暫時說不清楚,等你查到結果了我再告訴你,你記住,重點查一查……他和顧冕的關係。」

「顧冕?!」裴洋一愣,「顧冕和這個人有關係?」

她疲憊地點頭,「總之你先幫我處理好這件事,詳細的我之後再告訴你。」

出來也兩個小時了,十點多對於衛舒夷來說已經不早,她交代過後便先行回去,留下裴洋一個人坐在卡座上,指間夾著那張紙片,眼中閃爍不明。

*

恍惚回到家中,衛舒夷連招呼都沒和傅容引打便回了房,許是有心事,一夜昏昏沉沉,睡得不甚安穩。

日子平穩過了幾天,電影很快就要拍了,衛舒夷開始著手準備進組事宜,那邊聶成康突然又來了電話。上次找她,是要給傅容引一個機會,這一次,帶來的卻是壞消息。

「什麼?」

「抱歉,老蔣他也是沒辦法,本來合約已經準備好了,投資方那邊突然要求把傅容引換掉,說是不換他們就撤資,電影的籌備工作已經到了最後關頭,這個時候停下損失太大,你們別怪老蔣,他其實很欣賞容引,這個電話托我來打是因為他覺得對不住你們,別怨他,我們這些做導演的也難……」

「我知道了……」衛舒夷艱難地動了動喉嚨,「我們不怪誰,您和蔣導演都別多想,麻煩您幫我給他帶句話,我和容引都很尊敬他,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合作。」

聶成康歎氣應聲,掛了電話。

傅容引正好從廚房走出來,見她一臉凝色地捧著手機,問道:「怎麼了?」

「容引。」衛舒夷抿了抿唇,低沉道:「你的角色被換了。」

他一怔,那一瞬的停滯很明顯,衛舒夷和他對視幾秒,忍不住先移開目光。

「這樣啊……那也沒辦法。」他笑,「可能是我沒這個運氣吧,這樣也好,話說我還擔心了好幾天,要是演不好砸了蔣導演和郝先生的招牌該怎麼辦,這下可以輕鬆一點了……」

「不想笑就別笑。」衛舒夷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難受就說出來。」

傅容引卻還是強撐著,自嘲道:「我截了別人一次胡,這下受報應了,試鏡的時候還那麼信誓旦旦地和江允放話,怕是要成人家的笑柄了……」

「夠了!」衛舒夷厲聲喝住,「你給我過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她在沙發上坐下,傅容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提步跟上去。兩人像平常一樣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只是表情卻一個塞一個的難看。衛舒夷是略帶生氣,傅容引則是隱有失落。

「別強顏歡笑,難看死了!」

他動動唇,沒有說話,而後『聽話』地露出低落的表情,看地衛舒夷一陣難受。

她歎氣:「不是導演對你有意見,蔣導演他很滿意,換掉你的是投資方。」

傅容引一下抬頭,黯淡的眼睛微亮,長舒了一口氣道:「早說嘛……投資方換我的話我就不難過了。」

衛舒夷皺眉,對他情緒轉變如此快很是不解。

他拍了拍胸膛,慶幸道:「我剛剛還以為是蔣導演不滿意我的演技才換掉我的,嚇死我了!原來是投資方啊,大多數投資方連演技是什麼都不知道,被他們否定就否定吧,總歸不外乎是說我的商業價值當不起這麼大的製作,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現在本來也不紅。」

這態度轉換地就像是兩個人,衛舒夷看的目瞪口呆,「……你能想得開就好了。」

「不過這被換角不是小事,你也知道這是大製作,蔣導演可是要拿它衝刺國際影展的,不管怎麼樣,我一定得搞清楚你被換的原因!」

傅容引見她一臉認真,沒有打擾,衛舒夷果真說到做到,在心底醞釀好了措辭之後,起身到窗邊重新給聶成康去電。

「聶導,是我……對……我知道,我只是有點事想問你……關於那個……」

她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嚴肅,到後來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傅容引靜靜聽著,等她語氣沉重地掛了電話,這才問:「怎麼樣,問到結果了嗎?」

衛舒夷臉色鐵青,「是冉湘,你換角的事是冉湘做的。」

「冉湘?」傅容引回憶起那天在電梯裡和她發生的口角,皺眉,「因為我嗆了她所以她報復我?不對,她怎麼有這麼大權力?」

她自己不過也是個一直上不了一線大花的小花,人氣和口碑近來都在逐漸下降,怎會如此手眼通天?

「投資方,她和投資方有關係。」衛舒夷一語道破,「如果單憑她的能耐,她確實無法左右蔣導演的決定,但是她可以影響投資方,所以……」

傅容引不語,靜默一會兒,衛舒夷繼續道:「聶導演沒有把話說明,但是也隱約透露了那個意思,冉湘能做蔣導演這部電影的女一號,是因為她是投資方指定的人,投資方換了你,也是她活動的結果。」

能夠讓投資方砸錢拍電影捧她做女一,她和投資方的關係一目瞭然,有這層因素在,說動對方換掉傅容引也不是什麼大事。

「呼……」傅容引往靠背上一摔,「既然如此那更沒什麼好說的了,人家枕頭風吹得好,我也懶得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可惜了蔣導演那部好電影要給她糟蹋,當時看到她出席演員會議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蔣導演是出了名地看中實力,怎麼會選一個花瓶名聲響亮的女明星做女一號,原來如此……」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衛舒夷愧疚道:「都是因為我,她是想找我麻煩才針對你,是我連累了你……」

傅容引嗔她一眼,「說這些幹嘛,你代表我,我也代表了你,在別人看來我們就是這種關係,何必分地那麼清楚?」

衛舒夷歎道:「沒辦法,也只能這樣了,這個劇本很好,是我們和它沒緣分。行了,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片子,你現在小有名氣,想用你的導演和編劇不在少數,說不定也能找到好的。」

*

到手的角色飛了,對於演員來說這恐怕是最難過的事情之一。和拖拖拉拉態度不端正的江允不同,傅容引對待這個角色萬分上心,不論是談劇本還是演員見面,每次都是提早到,他擔心自己無法詮釋好這個角色,私下裡一有空就在揣摩、練習。

但又像他和衛舒夷說的,這是現在的他們無法左右的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接受它,然後開解自己。

花了幾天時間調整心態,傅容引打起精神,準備投入到新工作當中——找他代言的幾個廣告衛舒夷已經篩選過了,有兩個品牌比較適合他的形象,提出的要求在可接受範圍之內,對她們的意見也能很好地採納,雙方溝通愉快,合作的事沒花多大功夫便說定了。

然而,還沒等到正式簽訂合同的那天,網上突然開始掀起一股起底傅容引的熱潮,扒他的資料扒他的背景,連同身為他經紀人的衛舒夷也被拉下水。

各大營銷號像是約好了一般,接二連三地開始黑他,其中最為嚴重的就是造謠他賣身上位,爆料稱他簽在衛舒夷手下,用身體做交換,明面上是衛舒夷的藝人,實際上被她包養,用□□來換取進娛樂圈的機會。

除次之外,還有許多號稱是他學生時期的同窗,無數關於他唸書時早戀、濫交、致使多名女生懷孕墮胎、頂撞老師、逃課以及私生活糜爛混亂的黑料流出,只有想不到,沒有他們不敢說的。

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迅速在網絡上傳播,輿論越來越大,許多搞不清楚狀況又愛湊熱鬧的人自稱正義路人,打著淨化娛樂圈的名號,開始跟風黑傅容引。

傅容引的米分絲理智地與對方爭辯,卻被罵成腦殘米分,他的微博評論區也被莫名其妙的網友佔領,不到二十四小時,甚至出現了一個名為#傅容引滾出娛樂圈#的話題。

衛舒夷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召集員工開會,討論對策,這件事來勢洶洶,人為痕跡十分明顯,要說後頭沒有人操縱,她絕對不信。

一群人焦頭爛額還沒商量好到底要怎麼做,廣告商那邊就先來電了,他們一改之前的溫和面貌,態度官方,說經過進一步考量之後,內部人員一致認為傅容引的形象不適合他們公司的產品,決定撤銷先前的合作邀請,他們對此深表遺憾。

這擺明了就是看勢頭不對,所以打起了退堂鼓。

衛舒夷氣結,卻又不能把對方怎麼樣,眼下她們自己焦頭爛額尚且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實在沒工夫和廣告商糾纏。

更何況代言人的形象必須健康,風評不好的明星通常難以接到廣告邀約,有的則是在任代言人期間鬧出不好的消息,被廣告商起訴,要求支付賠償金。

怕是那些還想爭取傅容引做代言人,或是準備已經要找他做代言人的,全都會打消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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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8:05:56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天黑,員工們陸續離開,衛舒夷獨自坐在二樓沙發上,面色沉重。

廖申寧和聶成康都打來了電話詢問情況,連張絮寧也被驚動,同樣的話分別對他們說了好幾遍,她有些疲憊,但腦子卻快速運轉,一遍一遍梳理著整件事情。

現在的情況比想像中嚴重,不僅是廣告商,不少片方和導演也都打起了退堂鼓,傅容引成了一朵塑膠花,好看但不實用,沒有雄厚的背景,米分絲基礎還不夠強大,在這樣『全民反對』的浪潮下,沒有誰會想要冒險啟用他。

手機被衛舒夷緊緊捏在手中,以往愛刷微博看新聞的她已經一整天沒有上網了。只能說幕後下手的人太過狡猾,對一個剛剛處於上升期的男演員來說,這招太狠,明明不是什麼實際風浪,那些爆料也全是捕風捉影,然而僅僅只是營造出這樣一種聲勢浩大的反對局面,看起來讓人覺得傅容引的群眾印象壞了,就能左右很多想找他合作的人。

他們處於被動位置,現在再公關已經來不及了,衛舒夷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到能多方面補救的辦法。

傅容引被她趕去上課了,待在家裡只會胡思亂想,有她一個揪心就已足夠,兩個人對著愁眉苦臉,這日子想想還真是沒法過了。

她擰擰眉心,正想起身回房,手機突然輕震。是信息,她的信息提示模式是無聲加震動。

這個時候誰會發信息給她?怕是那些想要安慰她的,廖申寧或者裴洋。

懨懨點開,漫不經心地一瞥,錯眼的瞬間視線又猛然移回去——『怎麼樣,這份重逢的禮物還滿意嗎?我的好姐妹。』

退回上一個界面,她這才注意到發信息來的是個陌生號碼,重新點開,她盯著那句話看了十幾遍,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用力,而後咬了咬牙。

是冉湘,除了她不會是別人。

換角的事情是她做的,現在這句話的意思,等於間接承認網上的黑料也是她所為。

衛舒夷回撥過去,一直沒有人接,三遍以後更是直接關了機。

或許是有人故意誤導她,讓她以為是冉湘,挑撥她們相爭?——不,不可能。

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一瞬便被衛舒夷打消,知道她和冉湘認識的就那麼幾個人,在外人看來她們根本八竿子打不著,要說她們之間有什麼恩怨的話,那也是和第三方無關的,唯一在這個關係鏈中的除了她倆就是顧冕,顧冕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或者一夜之間變性了,才會閒到來引她們爭鬥。

回來之後還是第一次這麼生氣,衛舒夷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摔,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糟糕,這種明知道是誰在暗處害自己卻沒辦法還手的感覺真的非常糟糕。

她不知道冉湘究竟有什麼好恨她的,她們相識的時候沒有結過樑子,要說爭風吃醋,她和顧冕都已經分手三年了,冉湘和顧冕的戀情也早已結束,冉湘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

想不通,莫非自己真的人招人恨體質?

頭頂暖黃的光暈開,躁鬱感漸重,就在衛舒夷快要忍不住踢茶几的時候,樓下響起了細微的開門聲。

只是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上來,她聽到極輕的腳步聲在樓下走動,眉頭一皺,她脫了鞋光腳下去查看。

不太可能是壞人,她們這個小區的安保很嚴格,必需要指紋和門卡才能通過大門,這個點應該是傅容引下課回來了。

奇怪的是,他要是回來了為什麼不直接上樓,反而在樓下走動?

抱著半疑惑半警惕的心態悄悄下去,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是傅容引沒錯,衛舒夷放下心來,快步下去,跟到了衛生間門口。

門沒關,他開了洗手池的籠頭不知在做什麼,衛舒夷光著腳,一路沒有聲音,說話的時候嚇了他一跳。

「你在樓下幹嘛?」

他猛地回頭,臉上是受驚的表情,而衛舒夷在看到他正面的時候臉色一變,渾身散發出凌冽的寒意。

「怎麼回事?」

傅容引手上還有水,在臉上抹了一把,避重就輕道:「太髒了,樓上那塊地毯是你最喜歡的,我怕沾在上面,所以想先洗把臉再上去……」

「誰問你地毯的事了——」衛舒夷突然大吼,眼睛一紅,「你身上這些東西是怎麼弄的?告訴我是怎麼弄的?誰幹的?啊?!」

傅容引被她失控的模樣驚住,失語半天才道:「只是髒了點……沒有弄傷……」

衛舒夷一下一下深重地喘著氣,眼睛紅透了,眼眶邊攔著一層水汽。

她生平第一次在傅容引面前罵了純粹的髒話——

「冉湘,我□□媽!」

她轉身飛快跑上樓,傅容引在後頭叫了一聲,顧不上那麼多,也跟著上去。

衛舒夷衝回房間,房門緊鎖,不管他怎麼敲,怎麼喊,就是不肯開,也不吭聲。

傅容引喪氣地垂頭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模樣,衣服上全是雞蛋液和雞蛋殼,頭髮上沾了不少垃圾屑,身上濕過又干了,好在是長袖,除了領口和脖子周圍,皮膚上並沒被澆到多少。他抬起胳膊聞了聞,差點沒被熏吐,想想那些人也是厲害,泔水的味道如此奇特,應該是混了不同種類的餿水在裡面,能想出這樣的點子,那些人小時候欺負人怕是沒輸過吧?

又敲了兩下門。

「舒夷,你先把門打開……舒夷!」

裡面沒有人應。

傅容引歎了口氣,只好換另一種方式:「我從郝先生家出來,還沒攔的士就被人套麻袋拉進巷子裡去了,他們往我身上扔了好多髒東西,什麼臭雞蛋,還有垃圾,還準備了餿水淋了我一身……」

他的語氣既委屈又可憐:「那些王八蛋喪心病狂,我都那麼臭了,他們還想羞辱我,幸好我力氣大,一個人單挑他們好幾個,把他們嚇跑了……」

門猛地一下打開,衛舒夷青著一張臉:「他們有沒有碰你哪裡?」

「沒有!」傅容引的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博取同情道:「只是我挨了兩拳,臉好疼……」

衛舒夷看了他許久,沒有說話,而後把他拉進房間,往浴室裡一推,「在這裡洗,我去給你拿衣服。」

傅容引咦了兩聲,接著聽話地關上門,裡頭不多時便響起淋浴的聲音。

平時他很少進她的房間,浴室更沒用過,有幾次他玩心起,賴著要來她的浴室洗澡,都被她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

這還是第一次。

晚上的事不管擱誰身上都很膈應,尤其他還是個男人,但此時站在這裡,傅容引突然覺得,心裡的那些陰鬱全都一掃而空了。

*

「絮寧姐。」

對面應了一聲,關切地問起事情進展如何。

衛舒夷幾句帶過,轉而道:「我有事情拜託你。」

張絮寧豪爽地道:「有什麼就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滿足你。」

「關於容引這件事……」

「你想讓我處理?行啊,電影方面需要我去打招呼嗎……」

「不是這個,我想讓你處理的,是冉湘。」

衛舒夷握著手機走到客廳角落,手無意識地扯著窗簾,和信號那端的張絮寧說了幾分鐘,對方全盤應下,沒有半點猶豫。

「我很少見你火氣這麼重。」事情說完,張絮寧忍不住道出疑惑:「難不成除了讓投資方換人和放黑料,她還做了什麼更過分的事?」

衛舒夷沉默良久,側身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似歎非歎,「是啊,的確很過分……」

「哦?」

「她動了我的男人,就必須付出代價!」

*

因為衛舒夷的那句話,張絮寧大晚上開車殺到工作室,支開傅容引,兩個人足足談了半個多小時。

先問清了她動怒的緣由,而後感歎:「那天我來這,調侃你們的時候你死活不承認,現在倒是把關係攬地死死的,我說你到底是看上他,還是沒看上他啊?」

這個問題衛舒夷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話已經那樣說了,她也懶得再否認,隨口嗯了一聲,重心還是在冉湘身上,「收拾她的事還得麻煩你。」

「放心吧,答應你的我一定辦成。」張絮寧頓了頓,感歎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悵然,「幾年了,這是你第一次開口讓我幫忙,我還以為永遠也等不到這天,沒想到……傅容引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能撬動你這塊石頭心。」

最開始的時候,她們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影后,一個是藝人助理,因為幾杯水不打不相識,原本沒什麼交集的人生,被這古怪的緣分牽扯到一起,到現在,能夠面對面坐下傾吐心事,實在神奇。

不過,張絮寧對衛舒夷這麼好,不僅僅只是因為澆了她幾杯水,她們真正扯上關係,是從另一個頒獎禮開始。

那時候張絮寧還在圈裡活躍,是備受矚目的一線影星,長得美艷動人,偏偏氣質清冷高傲,多年盛名在外,上流圈子裡的二代們不知有多少在打她的主意。

事業得意情場失意,當時她正和背後那位先生鬧矛盾,對方和她吵累了,加上有點事,便離開國內去了歐洲一段時間,且事先沒有和張絮寧打任何招呼,如此一來,她失寵的消息沒多久就在圈內傳了個遍。

有的說是那位閻王爺玩了這麼多年終於玩膩了,有的則猜是張絮寧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脾氣得罪了人家,不管怎麼,沒了那位的名頭罩著,蠢蠢欲動的人膽子一肥,出手了。

就在那個頒獎禮結束之後,張絮寧被人擄了,自從跟了背後金主,這麼多年她都沒有受過這種氣,哪肯乖乖就範,只是細胳膊細腿的,才跑了幾條巷子就氣喘吁吁。

那時她真是狼狽,十多厘米長的高跟鞋脫下來,一邊跑一邊往後丟,沙礫咯著腳,像個女鬼似地在昏暗路燈下狂奔,大小姐出身的她只恨自己沒有超能力,要是可以,她怕是真的會把整個世界都炸了。

衛舒夷那天是打的士回去的,大老闆楊飛在頒獎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來了,顧冕收穫頗豐,拿了三個獎,楊飛心情大好,回程的時候帶著隨行的人上了顧冕的保姆車,說要和他好好聊聊。衛舒夷沒了位置,為了不讓顧冕為難,便自動自發地和他們分道。

就這樣,她看到了狼狽的張絮寧,其實懂得利害的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應該都會選擇置身事外,因為出手的公子哥也是位背景強硬,十分不好惹的主兒。

衛舒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讓師傅停下,然後打開車門對剛從巷子口衝出來沒多久的張絮寧喊了一句上車,後面的人見情況有變,也開車來追。出租車師傅嚇地要命,生怕被車上的兩人連累,被迫上演了一場生死時速。

張絮寧躲過了一劫,第二天她就上了去歐洲的飛機,過安檢之前,她對衛舒夷說,這個人情她欠下了,將來一定還。

後來,那位閻王爺回來了,而且是帶著張絮寧一起,閃瞎了圈裡一眾人的眼,『失寵』流言不攻自破,對方寵她的程度比從前更甚,買星星、買小島,只要是她拍的電影,多少錢都可以砸,賠了也沒關係,這部賠了下部照樣砸錢,眼都不帶眨一下,千金只求買她一笑,擄人的那位也被整的哭爹喊娘,付出了沉重代價,自那以後再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就這樣,在文藝片日益艱難的情況下,有自身的演技和足夠的資金加持,張絮寧一連拿了好幾個國際影后,戛納柏林威尼斯,歐洲三大電影節大滿貫,從此在國人女星中,地位無可撼動。

衛舒夷那個時候就覺得張絮寧很厲害,當時她的確和金主鬧翻了,這是她自己說的,飛去歐洲也是賭一把,但她最後就是有本事把人套牢,把對方吃地死死的。

張絮寧卻覺得衛舒夷更厲害,至少在膽肥兒這塊,衛舒夷不比她差多少。

……

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事,張絮寧難得柔和,她勾唇輕笑,「去吧,想做什麼就放開手去做,有我呢。」

衛舒夷點頭,起身,「我得回裴家一趟。」

「現在?」

「是,我等不到明天。」

「那我送你過去吧。」張絮寧跟著起來,走到樓梯口,突然叫住衛舒夷。

「怎麼了?」

「當初我欠你的人情還在,這件事不算。」

毫不意外,衛舒夷皺起了眉頭。

見狀,張絮寧笑地更歡了,「如果你讓我處理冉湘以及蔣韋電影的事,那才勉強算還個人情,但是單單冉湘……殺雞用牛刀,你這是看不起我呀還是看不起我呀?回來也沒有第一時間和我說,要是早告訴我了,你還用得著那麼吃力地捧傅容引嗎?你這麼見外我挺不開心的,所以,那個人情我還是欠著吧。」

「可是……」

她自顧自地下樓,從衛舒夷旁邊走過,一邊走一邊擺手,不給半點反駁的機會。

到了大門邊,一回頭,見衛舒夷還站在樓梯上,她招手,「怎麼還不下來?不是要回裴家麼?」

衛舒夷抿著唇沉思。

張絮寧嗆道:「別動歪腦筋了,這個人情我說欠就欠。」

說著她咧開嘴,瞇起眼笑了。

「而且……我打算欠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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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張絮寧把衛舒夷送回裴家就走了,看樣子衛舒夷是打算留在那個家裡過夜。

也不知道衛舒夷在這個關頭回去是要做什麼,想想覺得以自己對她的瞭解來看,她除了膽子大,腦袋也是一流的,這件事棘手但還不至於難倒她,既然她會打電話讓自己對付冉湘,其他的事怕是已經想好了對策。如此一來,張絮寧便放心調頭回了自己家。

裴家還是那麼靜,無論擺著多少名貴傢俱,依然給人一種又大又空的感覺。

已經睡下的阿姨聽到門鈴聲起來看門,見衛舒夷沒打招呼大半夜突然跑回來,略感驚訝:「小姐怎麼這麼晚?」

衛舒夷沒心情和她磨嘰,邊往裡走邊答:「下回會記得帶鑰匙,你休息吧。」

客廳裡空無一人,阿姨只開了一盞昏暗的燈,她披著衣服回了房間,衛舒夷獨自站在茶几前,抬頭環視著四周牆面和足有好幾米高的天花板。

「你怎麼在這?」

樓上傳來一道聲音,衛舒夷循聲望去,裴洋站在二樓扶欄後,正探頭看她,一身裝扮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她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問:「裴叔睡了麼?我找他有點事。」

樓梯咚咚咚響了一陣,裴洋迅速跑下來,先是驚喜,後有些擔心。

「爸今天有點事,還沒回來,你呢?傅容引的事兒解決了沒有?我正準備明天去找你。」

「快了。」因他的前半句話,衛舒夷臉色好了些,往沙發上一坐,問道:「你是要出去?去吧,我在這等裴叔回來。」

裴洋沒有走,想了想,說道:「上回你托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用不了多久那人的底就能全給掀出來。」

衛舒夷一怔,這兩天傅容引的事讓她操心太過,他不說她都快忘了還有這事兒,嘴裡應道:「行,到時候打我電話。」

裴洋約了朋友,趕著出去,來回看了她好久,確定她沒有被傅容引的事打擊到,這才放心地走了,只是出門前還是不忘叮囑了句『有什麼事千萬打我電話』。

他這話說其實有些鬱悶,傅容引開始被黑的時候他就在想,為什麼自己不是搞娛樂工作的呢?如果早混這一行,說不定還能和衛舒夷成為璧人一雙,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她有事,他除了乾著急,完全幫不上忙。

歎了口,裴洋出去的腳步更急了,衛舒夷好不容易求他幫一回忙,他非得把那個何拳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

*

裴運榮忙完回家,沒想到居然在客廳裡看到了衛舒夷,她自從大學之後基本都在外面跑,除非逢年過節,平時極少來,之前沒打招呼獨自在外頭走了三年,回來更是直接買了房子安頓自個,她對這個家的歸屬感和認同感有多少,可想而知。

看架勢,衛舒夷是在等他,裴運榮上樓的腳步一滯,沉沉問她:「大晚上的不回房休息,坐在這幹什麼?」

衛舒夷在他進門的時候就起了身,這麼多年,她和裴運榮一點都不親近,連聲意思意思的爸都沒叫過,雖然他也不稀罕她開口就是了,但此時此刻有求於人,難免緊張。

「我有點事想和您談,您現在方便嗎?不方便的話等明早吧……」

實際上她巴不得現在就說,不然也不會在這傻等了個把鐘頭,只是好歹得裝裝樣子,太急切了怕惹裴運榮不快。

「有事?」裴運榮疑惑一聲,抬眼打量她,幾秒後點頭:「你媽已經睡下了,跟我來書房吧。」

兩人一齊上樓,裴運榮進了書房徑直往茶桌前一坐,專心搗弄起他的茶具和茶葉,衛舒夷在他對面挑了個位置,看準時機斟酌著開口:「裴叔,我有點事想請您幫忙。」

「開門見山,你倒是夠直接的。」裴運榮忙著沖洗茶杯,壓根沒看她,「什麼事?」

衛舒夷猶豫了很久,說:「我想……管您借點錢。」

「借錢?」裴運榮隨口道:「要多少自己去找你媽,就說我讓給的。」

一看他這個態度,衛舒夷就知道他沒明白,眉頭一緊,鼓足勇氣道:「裴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現在不是在管您要零花錢,我說的借……」

裴運榮沖茶的動作一頓,放下東西抬眸看她,那般厚重的目光只有上了年紀閱歷深的人才有。

「要多少?」

衛舒夷動了動喉嚨:「……五千萬。」

裴運榮靜默兩秒,反應比她想像中的平淡,「用途?」

「拍電影。」

他點點頭,重新開始泡起茶,「上次裴洋說你自己開了個公司,我差點忘了,現在還在折騰?當初你跑去混娛樂圈,我和你媽都沒說什麼,畢竟這是你的自由,只是都已經玩了這麼幾年了……那些戲子的事你還沒攙和夠?」

「我不是在玩。」衛舒夷堅毅道:「在我眼裡,這是我的事業。」

「事業?」裴運榮輕扯嘴角笑了,「我再跟不上時代,也知道那裡頭是個什麼烏煙瘴氣的情況,無非是有錢有權人的遊戲,你還當真了?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好歹在這個家待了這麼多年,走出去別人也當你是我裴家的一份子,去那樣的圈子裡蹚渾水,沒得掉身份,你到底圖什麼?」

衛舒夷也在心裡問自己,圖什麼?她也說不清,或許什麼都不圖,僅僅是為了那份開心和自在。

裴運榮說的沒錯,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確實沾了裴家的光,不單單是吃的穿的用的,十多年來她在這個富貴環境裡受到的感染和熏陶,人格的養成和眼界,都跟這裡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如果蔣玉琴沒有嫁給他,可能衛舒夷的一生會很平淡也很普通,說到底,她一步登天從平民變成大小姐,由低下階層一躍至此,一切的一切,仰仗的都是這個裴字。

裴運榮在最風光的時候急流勇退,從位置上下來轉而從商,多年一直和部隊單位合作,到現在成為軍工企業的頭號商業夥伴,能力可想而知,能夠果決地放權抽身已經不容易,換個領域還能做到這份上,非心性剛勇聰慧多智者難為,最主要的是他一生運籌帷幄,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違抗。

蔣玉琴氣她,很大原因也是怪她不肯聽從裴運榮的安排,老老實實地過一個大小姐該過的生活,所謂安排,包括了婚姻和未來的家庭。

衛舒夷向他開口,心裡其實很沒底,因為早在幾年前,裴運榮就曾提過讓她和某家好友的兒子見面吃飯,只是被她拒絕了,後來她坦白和顧冕交往的事時,清楚地從他眼裡看到了一抹失望。在他心裡,光鮮亮麗的明星就是一群賣藝的戲子,顧冕的身份配不上衛舒夷,即使她頭上只頂著半個裴字。

打那以後裴運榮就再沒有管過她,不論她做什麼也好,哪怕她幾年不回家也沒有多問過一句。

現在聽到他這樣的話,衛舒夷覺得,她可能還是說服不了他。

「裴叔……我真的有急用,我保證,電影上映完一定會連本帶利息一起還你……」

「錢不是問題。」裴運榮淡淡打斷,「五千萬不是什麼大數目,我也不稀罕什麼利息,只是想要我給錢,至少得有個說動我的理由,不然我憑什麼給你?」

她糾結地咬唇,「就當我借的,成嗎?」

他又笑了,是那種逗趣的笑,小茶杯裡注滿了滾燙的茶水,他端起一杯,茶水順著他輕搖的動作晃出來了些,沾濕了手指,他卻像絲毫沒有感受到溫度一樣。

笑意慢慢收乾淨,他恢復了往常不苟言笑的樣子。

「我為什麼要借這筆錢給你?」

他眸間神色不明,「如果是以女兒的名義……你到這個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改口叫過我,當然,我也不喜歡聽你喊那聲,我這麼說只是想告訴你,你未免有些過於天真了。」

衛舒夷從頭寒到腳,好似有人潑了一盆冰水下來,一直涼到了她心裡。

靜了許久,又聽裴運榮開口:「從小到大,裴洋有的東西你都有,但是自己的兒子和別人的女兒還是不同的,我不可能完全同等的對待你和他,也無法給你父愛,我知道,你覺得我對你冷淡,是因為你拒絕了我給你安排的對象,可你有沒有想過,即使是在這件事之前,究竟是我對你的態度更糟,還是你對這個家的態度更糟?」

「拒絕吃飯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而從中透露的卻是你根本沒有把這裡當家的心思,不論是一開始,還是在住了十幾年之後。我不再管你,不過是因為看出了這點而已。」

「既然你不願意當裴家人,我又為何要給你開方便之門?你遇沒遇上麻煩,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他說著把茶杯隨手一撩,興致缺缺地起身,「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要是樂意留下就回房睡吧,我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該休息咯……」

衛舒夷覺得耳邊的嗡鳴聲既躁且響,有東西敲打著她的血管,裴運榮說的每個字都化作錐尖,重重刺在了她心上。

臉上火辣辣的疼,不是因為被拒絕,而是因為……

「你說我沒有把這個家當家!那你呢?你又何嘗把我當做這個家的一份子看待過——」

她突然梗著脖子大吼,沒有回頭,拳頭卻握地緊緊的。

裴運榮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說因為我不是你的女兒,所以你無法做到一視同仁,所以你沒辦法把我當成自己的小孩對待,是啊,這是你做父親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誰又來理解我?你不把我當親人看,卻偏偏要我愛這個家,憑什麼同樣的事情,我做就沒道理,到你身上就如此名正言順大義凜然?!」

衛舒夷起身,僵硬轉向他。

記憶中威嚴凜然不可親近的背影,已然出現頹態,那是人力無法違抗的時間的力量。她踏進這個家門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來,他的白頭髮都比上一次多,精神氣也越漸不足。曾經挺拔硬朗地坐在沙發上,讓畏縮幼小的她看呆的那個父親形象,已經隨著年歲的流逝消失了。

「你說的沒錯,我沒資格開口管你要什麼,我這一身血肉,除了父母,可能還要剜一份給你,才能還清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但是,你要我承認我對這個家沒有感情全都是因為自己,絕不可能。」

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她紅著眼笑起來,聲音哽咽失控,「從頭到尾,你給過我機會嗎?……我想要親近你親近這個家的心,早在踏進這裡的第一天,就被你連同那雙紅色皮鞋一起扔掉了——!」

裴運榮的左手動了動,他沒有應聲,沒有回頭,也沒有推門離開,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地聽著她的質問和哭吼。

「我只求你這一次……」

衛舒夷哽咽著在他身後單膝跪下。

深深吸了一口氣,另一條腿也放下,膝蓋重重著落在地上。

說話的瞬間淚水滾落。

「求你,借我五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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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空氣凝滯著,一跪一站的兩人也像是被定格了,誰都沒有打破這份沉默,或許是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叩叩——』敲門聲猝不及防,裴洋喊了聲爸就推門進來,看清裡邊情況,腳步硬生生止在了門邊。

「你們在談什麼?這是怎麼了?」

他眼裡有火苗閃過,掃過跪在後面的衛舒夷時臉色明顯暗了。

「你上哪野去了!這個點才回來?」裴運榮的語氣不太好,要說他對衛舒夷的話毫無感覺那是騙人的,正因為心下不穩,所以才這般遷怒突然出現的兒子。

裴洋平時極少挨訓,重話都難聽到幾句,猛然被斥了這麼一嗓子,有點蒙,不過他也不怵他爸,很快反應過來,眼神不住地往裴運榮身後瞅。

「我就想上來聽聽你們談什麼……舒夷這是在幹嗎呢?」

裴運榮沒好氣地哼了聲,「你自己問她!」

說罷就要走,見狀,衛舒夷跪著向前進了兩步,急聲叫他:「裴叔!」

她這一抬頭,不僅叫住了裴運榮,更是讓裴洋揪起了一顆心,那通紅的眼睛,臉上還掛著淚珠,先前沒發現還沒什麼,這一眼急地裴洋聲音都變調了。

「爸!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平時折騰我就成了,舒夷回來一趟你怎麼還捯飭起她來了?!」

大理石地板跪著多冷啊,她那眼睛哭了挺久吧,往常多要強的一人,弄成這副模樣……裴洋恨不得擼起袖子好好跟他爸理論理論。

裴運榮被他這一嗓子氣到了,狠狠往他腿上踹了一腳,罵道:「我養你就是讓你跟我大呼小叫的?你眼裡還有沒我這個老子!我讓她跪怎麼了,她叫我一聲叔,我還不能讓她跪了?!」

裴洋又要開口,可接觸到衛舒夷的目光,到嘴的話又憋回去了,只好道:「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您多慈祥一人吶,對我的耐心隨便勻點到這,也不至於這樣啊!」

衛舒夷打斷他,「是我自己要跪的,和裴叔沒關係。」

哭過這麼一回,情緒恢復地差不多了,衛舒夷平靜開口:「裴叔,求您幫我這個忙吧,錢我一定會還你。」

「錢?什麼錢?」裴洋疑惑的眼神在他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幾遍,突然想到這幾天傅容引的事,立馬明白了,「你要多少錢?他不給我給!」

裴運榮又踢了他一腳,「那是你的錢嗎!還不是老子辛辛苦苦掙回來的家業?你倒是會送人情!」

「爸!」裴洋皺眉,「一家人你這麼見外幹什麼?舒夷又不是別人,她有什麼信不過的?」

本來衛舒夷最後的幾句話衝擊就特別大,現在這個不孝子還頂撞他,裴運榮真是氣地頭發昏。但是氣歸氣,心裡到底還是贊同裴洋的,他說那些也不是為了羞辱衛舒夷,只是對她『不務正業』表達不滿,不想支持這種不正經的事業而已。

他沒想到的是,衛舒夷居然會因為這個向他下跪,即便是逢年過節,十歲之後就沒有行過這種大禮,他看著她長大,非常清楚她的心氣有多高,聽到她跪地的那兩聲,心裡不可能沒有感覺。

「行了。」裴運榮歎了口氣,轉身,「看在裴洋的面子上,這筆錢借給你。」

他走到裡邊,從抽屜裡拿出支票本,寫下一行數,簽好名,撕下來遞給衛舒夷。

裴洋比她還先開口,驚喜道:「爸!我就知道您會心疼人!」

裴運榮白了他一眼,衛舒夷收下支票,在裴洋的攙扶下起身,放下姿態,認真謝道:「您的恩情,我永遠都會記得。」

裴運榮不耐煩地擺手,「得了吧,你不怨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哪還敢要你記我的情!」

尷尬緊張的氣氛煙消雲散,衛舒夷為自己的口不擇言道歉:「剛才的事是我太沒規矩了,裴叔您不要放在心上……」

裴運榮沒有回答,背著手走了出去,嘴裡罵著:「趕緊回房休息吧,別仗著年輕一個比一個能折騰,我真是欠了你們這些兔崽子……」

他一走,裴洋再繃不住,關切地上下打量,「沒事吧?我爸有沒為難你?有沒拿茶杯砸你什麼的?」

衛舒夷搖頭,「沒有,只是說到激動的地方起了點爭執。」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拍胸脯,鬆了口大氣似的,接著責備道:「既然這麼麻煩你就應該喊我一起來談啊,有我在,看我的面子我爸怎麼著也不會發大脾氣,你平時那麼機靈,怎麼這種事反倒傻不愣登的?」

事情辦成了,衛舒夷懸著的心也放下了,裴洋剛剛幫她說話還是挺讓她感動的,這下聽他念叨,心頭稍稍有點暖,便沒還嘴,點著頭應聲。

出了書房,裴洋要扶她回房間,她卻說不,「你開車送我回去行不?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解決了暗處害我的那些人,我這覺實在睡不踏實。」

裴洋在心裡腹誹:那是害你的人麼?那分明是害傅容引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話沒說出口,因為他知道眼下在衛舒夷看來,她和傅容引就是一體的,找她麻煩不一定和傅容引有關,但是給傅容引下絆子,那就必須和她有關。

沒見過這麼會給自己攬事的,她這蠢蛋行為從唸書時到現在一直都沒改,看著精,卻總是為別人焦頭爛額頭破血流,自己什麼沒得著,反倒落地一身傷。

裴洋悶悶答應,陪她一起出去,到車庫取車的時候心裡卻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

他居然有點羨慕起傅容引那個小人來了?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一路上,他洩憤似的,把車開得特別快。

*

衛舒夷摸著跪疼的膝蓋回了工作室,裴洋沒進去坐,在院子裡看著她進門,抽了根煙就調頭走人。

一手轉方向盤一手戴藍牙耳機,撥了個電話給他的狐朋狗友,在嘈雜中聽清地址,他狠狠踩下油門,在車道上飆起來。

會所的人引著他上了包間,門一開,和他關係最好的馮祺有立馬推開懷裡的姑娘和他打招呼。

「你不是回去了麼?怎麼又倒回來了?」

裴洋沒有答話,一臉不爽地坐下。

左邊是馮祺有,右邊是另一個朋友,腿上坐著他的傍家兒。往常出來玩也見過,只是裴洋現在正煩著,掃了一眼,便眉頭皺道:「你他媽還好這口?」

右邊的公子哥把腿上騷氣俊美的少年往懷裡一摟,順勢在對方臉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裴哥今天火氣有點大啊?我帶出來多少次了你都沒吭聲,怎麼著,看上我家寶貝了?要不借你睡兩天?」

「滾邊兒去!」裴洋的眉頭皺地能夾死蒼蠅,懶得再搭理他。

馮祺有把模特摟回懷裡,招手喊過來兩個女人,「來來來,給裴哥伺候開心了。」

穿著暴露的兩個女人嬌笑著正要坐下,誰知裴洋卻不耐煩地一人吼了一句:「把你的硅膠奶挪開!你這錐子臉要戳死誰啊?滾滾滾都給我滾開!」

人趕跑了,他一個人擰著眉悶聲不樂,馮祺有好笑又無奈道:「咱裴大公子是吃了火藥了?今天脾氣這麼大,剛剛還好好的,回家一趟怎麼就弄成這樣了?你爸訓你了?」

「不是。」裴洋拿起桌面上的空杯倒滿,仰頭就灌。

「那是誰招惹你了?」

裴洋瞪眼看著屋子裡的一圈男男女女,就是不說,馮祺有沒辦法,只好開解,「有什麼難處說出來,哥們幫你!咱這麼多人,你有什麼愁的?」

「就是。」旁邊摟著少年那位也點頭應和。

好半晌,裴洋終於擠出一句:「我喜歡一個人。」

旁邊兩人來了興趣,馮祺有眼睛都亮了,「誰?哪家的模特啊還是新出道的小演員?只要你說咱都幫你弄來!花點錢的事,這有什麼好煩的……」

「嘴巴放乾淨點!」裴洋瞪他,「她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下三路不一樣!」

「行行行……」沒想到他居然是動真格的,馮祺有討饒,勸道:「既然不談錢那就談感情唄,再冷的女人,你只要用一顆火熱的心去捂,時間久了冰山都能融化,還怕捂不熱她?」

裴洋捏緊酒杯,又倒滿仰頭灌了一口,這次是真的不願再答了。

他一杯接一杯,借酒澆愁的架勢凶到旁邊人根本攔不住。

時間久了冰山都能融化……可是這都已經十年了,衛舒夷那顆心,怎麼還不化?

*

在會所裡昏昏沉沉睡了一宿,第二天,裴洋瞞著衛舒夷,打電話把傅容引約了出來。

「裴先生怎麼有興趣找我?」傅容引挑眉,心下疑惑,按理說他應該是最不想見到自己的人才對,莫非天要下紅雨了?

裴洋的精神狀態有點差,沒休息好再加上宿醉,沒了和他貧嘴的心情,開門見山道:「我找你來是想談談舒夷的事。」

聞言,傅容引立刻正色不少,「洗耳恭聽。」

「你得罪了人,這兩天麻煩纏身了對吧?」

「是。」

裴洋輕諷一笑,「答地倒爽快……你怎麼事兒這麼多?舒夷遇上你真是倒霉催的。」

傅容引眸光一凝,在他以為裴洋先前的話不過是借口,約他出來只是想要嘲笑他,正準備翻白眼走人的時候,裴洋抬眸對上他的視線,目光驟冷。

「這麼安然地坐在這裡,你知道昨晚舒夷為了你,做了什麼嗎?」

看著傅容引臉色一變,裴洋突然覺得心裡痛快多了。

憑什麼人人都比他開心?

他不好受,傅容引也別想好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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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16-4-12 08:06:55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鑰匙在匙孔裡右旋兩圈,推開門一樓空無一人,最近幾天大家為了處理網上的各種謠言,每天加班加點,今天終於準時下了一次班。

傅容引關上門去了二樓,衛舒夷的房門關著,裡面有打電話的聲音,沒敲門,他靜靜站著,斂下眸光聽她幹練精神地和對方說話,只是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

「把工作室賬面所有流動資金清點一下,只留四個月的基本開銷就行……我知道這樣很冒險,沒辦法,只能頂過這陣了……我賬戶裡還有幾百萬,勉強能湊夠六千萬……」

「蔣導演那邊我溝通過了,晚上去細談,你和他們那邊的統籌聯繫一下,算一算包括前後期宣發總共需要多少,不夠的我再想辦法……」

「行,要是絮寧姐安排的人來接洽,你就讓徐詠她們幾個去配合,跟著對方的指揮走,是信得過的人……」

她在和工作室的總監丁倩通話,沒有提到他一句,但每一句都是為了他。

抬手敲門的瞬間衛舒夷正好拉開門,掛完電話一抬頭倒退了一小步,「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你,去哪了?」

「出去散心了。」傅容引笑了笑,覺得喉嚨裡梗澀梗澀的。

她哦了聲,「晚上在家休息吧,我得出去一趟,暫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自己安排自己。」擦肩走了兩步,又停下,笑地有些自責,「當時預付金給了你三十萬,說好等工作上了軌道以後再付其它的,現在怕是要往後推了,就當我欠你的,等這件事過了給你補上。」

傅容引扯住她的胳膊,腕力大,施力卻很輕,把她拉回面前,喉嚨滑了滑,問道:「你要去見蔣導演?」

「對。」衛舒夷點頭,「和他談電影的事。」

「我不是被換了麼,還有什麼好談的?」

衛舒夷拍拍他的胳膊,「已經解決了,冉湘那邊馬上就不是問題,你只要安心準備進組就好。」

她趕著走,沒注意到傅容引的臉色有些白。

「我剛剛聽到你和丁姐打電話,工作室的資金很緊張?」

她眼神微閃,輕描淡寫地笑道:「只是小問題,等電影談下來,上映之後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不行我真得走了,我和蔣導演約的七點,有什麼話等回來再說!」

她拎著包急急忙忙出去,傅容引在原地站了很久,足足十分多鐘沒有挪動地方,如果衛舒夷這個時候折回來的話,大概能看到他眼圈微紅的模樣。

上下兩層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個工作室靜地可怕,又過了五分鐘,傅容引回到房間,從抽屜裡翻出一本本子,找到了一串電話號碼。

撥號等待接通的過程,他握著手機的手心汗濕了一片,沒多久那頭傳來一個喂字,他閉了閉眼,心重重墜到谷底。

「那塊地,你還想要嗎?」

*

張絮寧的人動作迅速又利索,冉湘的黑料流出速度極快,且件件都是貨真價實足以致命的。

原本那些陪各種老闆喝酒進酒店的照片,基本都被她的公司高價買回去了,有幾條漏網之魚,只是記者握著底片也沒膽子發,誰想這會兒全都一股腦倒了出來,像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哪是記者要和他們硬碰硬啊,分明是冉湘得罪人了。

扒她的人不是網上那些營銷號,而是各路主流媒體,湊趣撒歡似地把冉湘這麼多年的上位史全都扒了出來,各家手裡拿到的料都是差不多的,最先發的幾家成了大頭,後邊的只能跟著蹭個熱度。

比鄭心柔倒台的時候嚴重地多,冉湘的咖位和人氣無一不高過前者,一向又是以清高模樣示人,走仙女掛的,爆出這種事,簡直堪比第二個艷x門。

她的經紀公司手腳也快,各處使力,奈何背後出手的人來勢洶洶,下了死力要置她於死地,他們見輿論壓不下去,本想裝死,私下接幾個熱ip,等事情消停一段之後,再讓冉湘藉機洗白,誰知以往和他們合作愉快的那些公司,聽說問角色的是冉湘,連談都不談就拒絕了,更有甚者直接迴避了他們公司的電話。

冉湘的經紀人焦頭爛額,無奈之下,他們公司的藝人總監親自出馬,逮住一個還肯和他們說兩句的影視公司負責人,掏心掏肺:「以往我們冉湘沒少給你們面子吧?上回你們公司下大力捧新人,請我們冉湘去客串,她手頭趕著三部戲呢,還以友情價出演幫了這個忙,現在她出事了,不求你們拉扯一把,可這撇清關係的做派會不會太傷人了?」

「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負責人很無奈,「要是一般的公關危機,按咱平時的交情,我肯定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給冉湘安排角色,可……可……」

「可什麼?!」

「可有人放話了,誰用冉湘,往後就別合作!他們公司去年上半年投資的兩部電影三部劇都賺了個滿盆缽,年底一口氣簽了五個熱ip,今年說是準備再投七個項目,多少人想爭取那五個大ip劇裡的角色、想拉到他們的項目投資,哪個願意和他們翻臉?我們公司還有兩部劇缺啟動資金呢,去年年底簽了七八個新人怎麼捧還是問題,你說我能不考慮嗎……再者,不看這些,光是那位的背景手段,給我十八個膽子我也不敢和他作對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事情再明瞭不過,前幾句聽著還有點猜測不定,最後一句對上了號,這位藝人總監即使再不信,也沒辦法騙自己了。

去年一年有大動靜的公司不多,符合這幾項的就只有張絮寧名下的崇寧影視,而話中的那位……自然也就是寵張絮寧寵到瘋魔的賀閆齊,那麼大一尊閻王爺啊,外號可不是白叫的,圈裡沒幾個人願意和他硬槓,實力和他差不多的也有幾個,但是人家要麼是兄弟,要麼是手段不如他狠辣凶殘,說來說去還真沒人敢動這位。

一瞬間心如死灰,總監回到公司,盯著冉湘的經紀人看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話:「我換個人到你手上,是個挺有潛力的姑娘,冉湘的事別管了,專心帶新人吧。」

經紀人急了:「可是……」

「別可是了。」總監心煩意亂,「既然沒本事承受結果,當初為什麼要去惹張絮寧?自己種的果就算噎死也給我吃下去!」

「張……張絮寧?」經紀人傻眼了。

「我問了陳總,人家說崇寧影視放話了,誰和冉湘合作誰進黑名單!要不是得罪張絮寧了,崇寧能這樣?不是的話,難不成你們更有本事直接惹著賀閆齊了?!」

經紀人腦袋卡殼了,「不……不可能啊……要說有矛盾,最近和冉湘不對付的,只有那個剛冒頭沒多久的傅容引,他的經紀公司是個小工作室……」

總監擰著眉,「會不會是他和張絮寧有交情?」

「不可能!」經紀人斷言,「他要是和張絮寧有交情,崇寧那麼多資源,隨便捧一捧他都已經火了,還用得著苦哈哈地往上爬?他的經紀人姓衛,也是他的老闆,冉湘見過,以前是顧冕身邊的助理,捧他的手段您又不是沒見著,網紅出道low成什麼樣了?」

想了想得不出結果,總監煩躁地擺手,「得了得了,別管那麼多,就當做冉湘倒霉吧,總之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跟上頭聯繫一下,你明天開始帶新人。」

經紀人還想爭取:「冉湘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們花了多少心血,好歹也頂著公司小一姐的名頭,就這麼隨隨便便放棄……」

「那你能怎麼辦!」總監把手頭的文件一甩,怒道:「你有本事你去和張絮寧較勁!當初那個爆紅的是一線吧?大牌代言各種大製作劇接到手軟,然後呢?就因為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可以踩張絮寧,拍戲的時候借戲生事,張絮寧敬業硬是忍下來,活活被她扇腫了臉,她多得意啊,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不是故意的就想打發過去,可是然後呢?!賀閆齊撅折了她一條胳膊一條腿!差點被人輪了沉海!任她再紅給經紀公司掙再多錢,還不是轉眼就被公司雪藏了,現在有她的消息嗎?聽說骨頭沒長好現在還落著殘疾呢,你要不要試試?!」

經紀人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件事她有所耳聞,知道的人不少,那家公司確實上道,把人利索丟出來,賀閆齊出完氣,回頭就給他們公司的新人砸了兩筆投資,六個月的時間愣是又捧出兩位小花,賺的比前頭那位還更多。現在那兩位小花已經混到一線了,可見著張絮寧還是跟見著親姐似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經紀人只是想不通,冉湘到底是哪裡得罪她了……

歎了口氣,她決定面對現實:「冉湘的事總監你處置吧,明天我就和新人接洽。」

總監這才臉色微霽,放柔語氣嗯了聲。

冉湘的經紀合約是剛續的,還有六年,原本簽的時候雙方都很滿意,公司也準備下大力繼續捧她,只是……

從明天起,娛樂圈不會再有冉湘的一席之地了。

*

群眾的注意力都在仙女形象破碎跌下神壇的冉湘身上,但是也有部分人把目光轉移到了和她進行交易的富豪們身上,於是,照片裡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地被扒出來,每天都可以看到許多成功人士發聲明表示照片裡的人並不是自己,只是神似,然後紛紛舉證自己那個日期在歐洲、在南美、在香港……眾人樂呵看好戲之餘,轉頭開始同情起顧冕來。

作為明星,顧冕的緋聞在圈子裡真的少地罕見,唯一公開過的女友便是冉湘,原本一個高冷影帝,一個清高仙女,搭配在一起倒也蠻養眼,大多數人對這段戀情都是祝福的,誰想這個仙女私下居然如此骯髒齷蹉,讓人大跌眼鏡,便有不少人跑到顧冕的微博下去湊熱鬧。

同情派都在安慰,希望他不要被前女友影響,看熱鬧派刷起了綠葉子,暗喻他被冉湘戴了滿頭的綠帽,也有陰暗派的,說冉湘那麼髒,和她交往的顧冕是不是根本就知情,會戀愛也是因為都是一路人才走到一起……

各種各樣言論的都有,對此,顧冕沒有作出任何回應,東皇照舊使出雷霆手段,很快便轉移了大眾的注意力,把他從這件事裡摘了出去。

然而事情剛消下去沒多久,在公司與經紀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顧冕突然發了一條動態——

[顧冕v:交往的幾個月裡只見了三面,牽手一次,此外沒有任何肢體接觸,我不知道別人對愛的定義,但我知道我愛的人不姓冉,她不是藝人,普通又很特別,顧冕的十一年屬於她,不論是否分開。]

這樣一條信息量巨大的微博轉發次數高達五十多萬,不是粉的人也對他的這句話充滿了興趣,才發出去不到十分鐘,各大媒體先後出了新聞,營銷號們轉發時除了「臥槽」就只剩下[震驚]的表情。

新聞出了,五十多萬網友肯定有人截圖,林江和東皇想處理已經來不及了,在一片或質疑或猜測的聲音中,事情以冉湘的經紀公司發表道歉聲明收尾,他們誠懇致歉,並表示將不會再啟用冉湘這種道德敗壞的藝人,網友們雖然驚訝於他們的態度,但均表示認錯態度良好,可以接受。

而顧冕在那之後再沒更新動態,那條爆炸性的微博成了一樁懸案,眾人茶餘飯後時提上兩句,都是抓心撓肺地想知道內情。

衛舒夷當然也看到了,但她忙著和蔣韋談電影的事,沒工夫搭理,顧冕也沒指名道姓說是她,她也就當做不知道。

冉湘被雪藏,網友噴地她狗血淋頭,照片裡不少富翁都被推上風口浪尖,捧她的投資人怕被波及,早就打了退堂鼓,見蔣韋提出取消合作,巴不得趕緊抽身,一句不樂意的話都沒有就撤資閃人了。

蔣韋的電影一貫走得是腳踏實地的風格,沒那麼多虛頭巴腦的,拍出來的東西也滿含誠意,不像市面上充斥的那些,外裡炒作買水軍刷票房,內裡空洞浮誇亂七八糟。

不是3d,也不需要什麼恢弘的奢華場景,只是踏踏實實地,給觀眾講一個灰色群體的灰色故事,劇本好、導演會拍、演員會演,有這三點就夠了,所以所需資金並不龐大。

冉湘的金主之前投了四千萬,他把資金全額撤走,衛舒夷帶著她的六千萬頂上來,製作團隊和演員不變,只是去掉一個女主角。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癮》,因為衛舒夷是投資方,順便也頂了製片人的名頭,如此一來,除了傅容引的事,她要負責的東西就多了。

每天忙得腳不佔地,當然沒有心情去想顧冕發那條微博的意思,只是在看到的瞬間,居然有點擔心傅容引……他心思重,有什麼都憋在心裡,衛舒夷怕他看到了會亂想。

然而,傅容引也沒在意顧冕的微博,不是不在意,而是沒時間在意,在奔波了好些天之後,他把裴洋約了出來,和上次裴洋約他一樣,沒有告訴衛舒夷。

*

安靜的咖啡廳角落,傅容引和裴洋面對面坐著,兩杯咖啡飄著熱氣,香味醇厚,只是誰都沒心情品嚐。

「找我有什麼事?」裴洋皺眉問道,觸及他的眼神時,下意識想到上回他在自己面前紅了眼圈的模樣,目光往旁邊移了移。

傅容引拿出一張卡,推到他面前,「把這個給舒夷。」

「什麼意思?」

傅容引眼波沉靜,語氣平淡,「工作室資金緊張,這裡面有三百五十萬,麻煩你以你的名義交給她。」

「資金緊張?她為什麼不問我要?」裴洋挺身,過會罵道:「該死,她老毛病又犯了,死要面子!」

「你爸借了五千萬給她,她當然不會再問你要。」

裴洋想說什麼,突然意識到:「你哪來這麼多錢?」

三百多萬對他來說只是意思意思,買輛跑車差不多就這個價了,但傅容引不一樣,他要是大紅大紫了,這點不算什麼,問題是現在沒紅啊,這對他來說可是個天文數字。

「她給我的簽約預付金。」傅容引的臉色不太好,看上去很是疲憊。

「蒙誰呢!」裴洋豎眉,「廖申寧都告訴我了,預付金是三十萬還是多少?總之沒有超過四十萬!」

傅容引不接這個話題,只是說:「她現在需要錢,我們工作室那麼多人要養活,賬面緊不得。」

裴洋盯著他看了好久,把卡推還他,靠回沙發背上,「這錢你拿回去,她錢不夠我來給。」

傅容引又把卡推過去,定定看著他,「你要給是你的事,不管多少,把這三百萬帶上。」

煩躁地點了根煙,裴洋嗆道:「態度這麼拽,你憑什麼讓我幫你辦這事兒?」

「我知道你會。」傅容引沒了往常豐富的表情,也不和他針鋒相對,只是肯定道:「你一定會。」

不知為什麼,裴洋突然想到了那天,也是在這家餐廳,傅容引聽到衛舒夷為了他下跪的那一刻,表情是何等難看,心裡原本是有些快意的,可看到他漸漸變紅的眼圈和如死灰一樣的表情,裴洋突然覺得,沒勁,真是沒勁透了。

一個一個都在幹什麼?一個下跪付出,現在又來一個默默給錢不留名,演言情劇嗎?!

此刻的感覺和那時候差不多,一股說不清的煩躁湧上心頭,裴洋呼出一口煙氣,瞇眼看著煙霧那邊的傅容引。

「要我幫你給她也可以,只是你得告訴我,這錢是哪來的,我可不沾什麼髒東西。」

不理會他的諷刺和針對,傅容引眼瞼微斂,默然不語。

「怎麼?不願意說?行,那你自己給她吧,爺還懶得伺候。」

「我把我家的老房子賣了,一整塊地,賣了三百二十萬,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傅容引抬起頭,嘴角似有千斤重,「我沒本事,但這筆錢不髒。」

他的父母早就不在,爺爺奶奶也去世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塊地,在b市,地皮絕對值這個價,卡裡有三百五十萬,除去賣地的錢,衛舒夷當初給的三十萬預付金他也拿出來了。

桌上的咖啡一口都沒動,熱氣消散轉涼,傅容引沒再多言,留下買單的錢起身就走。

裴洋覺得喉嚨裡梗了什麼,突然又有些憤怒:「你們一個個都有病是不是?!」

衛舒夷這樣,他也這樣。

那道背影停住,沉默間,裴洋聽見他笑了一下。

「也許吧……對了,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傅容引轉過身,那雙眼睛堅毅溫和,閃耀著某些從前不曾有的東西。

「順遂的人生很好,但是偶爾有坎坷也不錯,就像你告訴我她為我下跪的那刻,我很難受,但更多的是意識到……我比自己所察覺到的,還要更愛她。從這點來說,我要多謝你。」

說完,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大步離開了咖啡廳。

知道她為自己下跪的時候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傅容引形容不出,也不想再去回想。

賣房子很難受,但衛舒夷衛他放下尊嚴,更讓他難受,那是一種比自己被踐踏還要痛苦的感覺。

顧冕那條引起轟動的微博他看到了,「我不知道別人對愛的定義」,是的,每個人對愛的定義都不同,他不知道顧冕是如何理解愛的,對於他來說,愛是互相尊重,愛是互相包容,愛是互相付出……可能還有更多。

而當愛這個字具象到衛舒夷身上時,他只能用這種行動詮釋——

我擁有的不多,但我想給你全部。

*

許久沒有去祭奠爺爺奶奶的傅容引,見完裴洋之後去了躺墓園。

買了一束二老最喜歡的花,帶了些老巷子裡的吃食,他擺好祭品,燒了些紙錢,輕手輕腳卻認認真真把墓碑擦得珵亮。

一直到天黑,他一句話都沒說。

整整一個半小時,化成黑灰的紙錢被風吹散,熱乎乎的點心也涼了,傅容引起身拍乾淨衣褲,對著墓碑上的黑白照擠出一個笑。

「孫兒該走啦,您們倆在下面千萬別吵架,要是爺爺想罵我,奶奶您別護著我,讓爺爺痛痛快快罵兩句……」

餘下的話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他伸手拂去飄起來的灰,又看了兩眼。

轉身離開的身影和一片沉沉夜色融在一起,看不分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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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8:07:07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電影籌備階段,無論是蔣韋的人還是衛舒夷的團隊,全都忙得焦頭爛額,裴洋這時候來,自然成了狗不理。

衛舒夷被迫停下手頭工作和他在二樓客廳喝茶,語氣中的不耐煩是平時的三倍。

「大老遠跑來有事沒事?沒事趕緊回去,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沒空陪你閒聊。」

「你對我的態度就不能好點?」裴洋心裡也壓著股悶氣,本來嘛,他堂堂一個大少爺,莫名其妙被傅容引支來跑腿,已經夠煩躁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同意,到這來還要挨她呲呲,這一個個的到底是當他有多閒呢?

「行。」衛舒夷耐著性子,「你有什麼事,我聽著呢,說吧,等你說滿意了我再走,這樣態度夠好了吧?」

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裴洋也分不清這是在白她還是白不在場的傅容引,亦或是白這樣矛盾的自己。從懷裡掏出一張卡,往茶几上一推,「三百五十萬,拿去。」

衛舒夷瞬間擰起了眉,一動不動地倚在沙發上,冷淡吐出三個字:「我不要。」

「這錢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裴洋懶得廢話,理了理衣服直接起身,瞟了那張卡一眼,像上次那般說道:「不要的話你就掰了吧,反正現在在你家客廳桌上,和我沒關係了。」

說完,他連開口的餘地都沒給她,大步下樓離開了工作室。

錢已經送到,也沒說是傅容引給的,這兩點都辦到了,裴洋自覺已經仁至義盡,幫情敵兼一向看不順眼的人做到這個份上,大爺他都可以去競選感動我國十大傑出人物了!

裴洋突然有些感慨,衛舒夷身邊的人怎麼沒一個正常的呢?從以前到現在,走了個顧冕又來了個傅容引,一個比一個不正常!

心裡一半憋屈一半無奈,惆悵地他都快反胃了!

*

傅容引的課程重新排過,一天只上兩門課,一是形體,二是表演,全天時長不變,只是把其它諸如健身鋼琴的項目去掉,以此加長眼下最緊要兩項課程的時長,其中尤以表演課的份量為重。

從郝先生那回來,傅容引想著好些日子沒給衛舒夷做過飯了,打開冰箱見裡面有雞胸肉有排骨有蔬菜,決定簡單做個一葷一素再燉個湯。她最近太忙,原本規律的三餐時間也亂了,常常看到她十點多的時候還在客廳裡吃外賣,他疑惑之下一問,才知道那是她的晚飯。

洗淨蔬菜,整齊地切好,肉調好了生粉和醬盛在碗裡備用,燉鍋裡下了少量姜絲去腥味,穿著圍裙的傅容引游刃有餘地在廚房裡來回。

還沒開始做菜,便聽到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他迎出去,手裡的鍋鏟還沒放下,「你回來了……」

話音一頓,他愣了,上來的兩個人也楞了,衛舒夷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另一位則是實實在在被嚇了一跳。

傅容引在外人眼裡一般有兩種形象,沒接觸過的人覺得他的性格應該就是微博上那樣,高冷又難以接近,和他本人有過工作接觸的圈內人則覺得他敬業認真,人很隨和,甚至可以稱得上敦厚,但不太愛和人說話,稍稍有些距離感。

只是不管哪種,都和現在這樣不同——

穿著圍裙舉著鍋鏟,溫和居家,笑意澄澈暖融……這還是傅容引嗎?如果po上網,估計不少人會跌破眼鏡。跟著衛舒夷一起上樓的謝蓉穩住心神,假裝自己沒有被眼前這一幕嚇到。

「這位是電影的編劇謝蓉小姐,她說有點事情要和我們談。」衛舒夷率先回神,看了他一眼道:「容引你……我們去客廳先坐,你趕緊過來。」

「傅先生您好!」謝蓉彎腰打了個招呼,眼神偷瞄著在他身上打量了兩遍。這麼難得的景象,必須得好好記下印在心裡!

輕咳一聲,傅容引問了好,回廚房把切好的菜裝盤放進冰箱,燉鍋調到小火,然後才脫下圍裙出去。

三杯茶熱氣裊裊,衛舒夷和傅容引坐在一邊,謝蓉笑了笑,開口道:「想必兩位都已經看過了劇本,我今天來打擾,為的就是這個,不瞞你們說,其實劇本出來的時候我並不滿意,有許多地方都不是我想寫的東西,但是沒辦法,身在這個圈子裡,要低頭的時候很多……」

「謝小姐的意思是?有話不妨直說,現在大家都是一個陣線。」衛舒夷不太喜歡拐彎抹角。

「是這樣的。」謝蓉斂眸,感慨道:「當初在我的設想裡,白萱這個角色原本只是小配角,迫於投資方的壓力,只好把她改成了女主角,說實話,當時我甚至有想過乾脆不拍了,這回衛小姐頂替投資人的位置讓我鬆了一口氣,那位走了,我的劇本終於可以回到正常狀態……」

「您的意思是劇本重新換成以前的?」衛舒夷對這個不如她介意,或許是編劇的職業習慣讓她要求嚴格,即使是白萱強行做女主的那版劇本,在衛舒夷看來已經很好了。

「不。」謝蓉神色有些沉重,「我重新做了修改,把白萱的戲份全部刪除,兩處大劇情及四處小劇情均作了修改,成品已經給蔣導演看了,他很滿意。」

「那很好啊。」衛舒夷不理解她的表情是為何意,「您和蔣導演的眼光我們信得過,容引是新人,我會督促他盡最大的努力去做,其它的只要你們決定就好,劇本改多少次沒關係,我們照著演就是了。」

謝蓉握緊自己的手,猶豫著看向他們二人,「改完之後,這就成了一部純粹的大男主電影,最主要的是……男主的個人戲份多了很多,不僅極其要求演技,這個角色也比上一版本複雜了許多。」

「您是擔心我們容引駕馭不了?」

「不,我相信他,但是……」謝蓉連忙接話,衛舒夷和傅容引兩人投以詢問目光,等著她說出下文。

在這樣的情況下,謝蓉的心理壓力又加重了些,她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這是戒毒題材的電影,不僅蔣導演的團隊,包括我和其它三位助理編劇在內,都傾注了百分百的心血,為了更好地完成它,我希望……」

最後那句話頓了頓才說出口。

「我希望傅容引先生,能去戒毒所親身體驗二十天!」

室內一瞬沉默,衛舒夷猛地起身,厲聲道:「不行!謝小姐,你的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別的什麼我們都可以接受,但是這種事情絕對不行!」

「所有事宜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其它問題……」謝蓉來之前就猜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畢竟戒毒所不是普通的地方,勸說的聲音漸漸小了,或許是自己也覺得太出格。

換做別的,去體驗服務員、體驗建築工地工人、體驗環衛工……不管什麼都好,按衛舒夷負責的個性,肯定會欣然同意,但戒毒所這種地方,一百個經紀人裡有一百零一個都不會同意自己的藝人去,更何況傅容引對她來說,意義不僅僅只是藝人之於經紀人那麼簡單。

「舒夷。」一直沒做聲的傅容引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抬眸視線相對,卻和她意見相左:「我想去。」

謝蓉的眼神亮了,衛舒夷一怔,過後甩開他,眉間隱有怒意點點:「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什麼都好說,這件事沒得商量!」

拽著傅容引回房之前,她對謝蓉點頭致意:「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多留謝小姐,我最後表態一回,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戒毒所不是一般的地方,要是你提其它的要求,我絕不多說,唯獨這個請恕我不能答應,希望你體諒一下我……和我們團隊的心情,他是我工作室旗下唯一的藝人,我絕不同意拿他的人身安全做賭。」

她把傅容引關回了房間,自己也進屋,謝蓉歎了口氣,倒不覺得衛舒夷哪裡過分,這個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這趟來也只是試著問問罷了。

提起包,她起身離開,高跟鞋的聲音漸小,大門開了又關,室內再次恢復寂靜。

*

「為什麼不讓我去?」昨天的事始終梗在傅容引心中,他拉住若無其事在客廳裡走動的衛舒夷,沉聲道:「謝小姐的提議沒錯,去戒毒所近距離觀察那些治療的癮君子,是讓我貼近這個角色最好的方法,只要二十天,電影一個月以後才開拍,我們有的是時間……」

「這件事不要再提!」衛舒夷甩開他的手,目光驟冷,取了要拿的東西轉身快步回房,不欲再與他多言。

傅容引跟上去,還想說什麼,她狠狠甩門,差點撞上他的鼻尖。換好衣服出來,他又不屈不撓繼續黏上來,像條尾巴似得。衛舒夷緊抿唇瓣,不用正眼看他,就怕被他逮著機會再提。

折騰了幾分鐘,傅容引沉不住氣,試圖說服她:「只是去觀摩不會有什麼問題,她們都安排好了,二十天的時間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衛舒夷連一個字都懶得回,看似很忙地在整理茶几,實際玻璃面上攏共就那麼幾樣東西,擺來擺去,從這頭換到了那頭。

耳邊是他絮絮叨叨的聲音,以前從沒發現他有這麼纏人,衛舒夷不想搭理他又趕不走他,一時火從心起,正想擺出經紀人的架勢罵幾句,隨手丟在沙發上的手機非常不合時宜地響了。

她一把抄起,乾脆轉過身不看傅容引,一腔火氣沒忍住,全發在了電話那頭的身上。

「哪位?有什麼事?!」

對方卡殼般愣了一瞬:「是我……廖申寧。」

「是你啊。」衛舒夷沒看來電顯示,聽見是他,火氣小了些,冷硬地嗯了聲,問道:「找我什麼事?」

那邊輕咳一陣,語氣沉下來:「我撬開了錢棠的嘴。」

衛舒夷一愣。

「……我們當初為什麼會睡在一起,我查清楚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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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8:07:19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廖申寧家衛舒夷來過好幾次,只是哪次都沒有這次的心情複雜。

他穿著居家休閒裝,一身打扮看著很舒適,開門的表情卻異常難看,沒休息好的疲憊以及心裡紛雜的思緒交織,反映在臉上,氣色一下子差了很多。

雖然是為那件事來的,衛舒夷落座時也不忘關切詢問:「你怎麼了?」

他從未在人前展露過這樣的面貌,她也是第一次見,眉蹙了蹙,作為朋友著實有點擔心。

「昨晚喝多了。」揉了揉臉頰,廖申寧邊說邊給自己沖醒酒茶,他往常從不喝這些,皺眉仰頭灌下去一大杯,看得衛舒夷眉心擰成了一個結。

放下杯子,他往後一靠,抽出一個抱枕擁在懷裡,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

「你先聽吧,聽完我再給你詳細說。」

那是一支短小的錄音筆,外觀和普通的鋼筆無異,不仔細查看,根本發現不了它的真正用途。

衛舒夷眼神一凝,接過後拿在手裡看了半晌,都用上了這種小說和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東西,看來當初的事情果然不簡單。

錄音筆的質量很好,她摸索著按下播放鍵,下一刻便流出清晰的女聲。

「不是的!和你真的沒關係!申寧……你別這樣……申寧!他們分手和你沒關係,你別給自己這麼大壓力……小心!那邊是衣帽架……待一會別動、別動!我擰毛巾來……」

焦急的女聲中壓抑著些許痛苦,旁邊夾雜廖申寧酒醉的胡言亂語,隱約能辯出內容,幾乎都是些諸如「我傷害了舒夷」、「是我害他們分手的」、「我不配為朋友」的話,後邊的更勁爆,說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殺傷力卻十足——「負責……對,我得負責……我得照顧她……」

衛舒夷向對面的演技派投去服氣的一瞥,這麼噁心矯情的台詞,他都能忍住雞皮疙瘩完整說出口,實在是厲害。國家欠他一個影帝!

廖申寧宿醉正難受著,擰著脖子歪在沙發上,「往下聽,重點在後面。」

中間幾句沒營養的對話過去後,緊接著開始了錄音裡精彩的部分,在廖申寧滿含『痛苦』、『掙扎』和『無奈』的表白中,錢棠心裡的駱駝終於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她激動地嚷了起來,帶著哭腔:

「你沒有錯,你不需要對衛舒夷負責……你勉強自己和她在一起又能怎麼樣?你把自己搭進去了她會開心嗎?不會!她不會!因為她愛的根本不是你!」

「我呢?廖申寧……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既然你決定要用自己補償她,那你為什麼又要說這些話?是啊……你愛我,然後呢?你愛我可你卻決定和她在一起!你怎麼能……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一長段哭泣,大概有兩分鐘的時間,過後她嗚咽著繼續道:

「如果我說你和她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你信嗎?」

「是我自己造的孽,現在這樣是我活該……我不配被你愛,申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句是廖申寧神志不清的問話:「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錄音裡的錢棠穩定下來,像是做了重大又艱難的決定,聲音堅毅了許多。

「我說,你和衛舒夷,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三年多以前的那件事,是我做的。」

衛舒夷繃起了神經,在她娓娓道來的話語中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二十四歲那年,是顧冕和衛舒夷相戀的第七個年頭,顧冕的事業蒸蒸日上,實力派影帝頭銜穩當,一切都順風順水,然而對於衛舒夷來說,卻是最痛苦難熬的一段時日。

七年之癢的關頭,他們的矛盾日漸加深,性格太相似導致摩擦不斷,又因為溝通不足致使相處氣氛一天比一天冰冷。或許是覺得累,顧冕藉著工作之便長期在外,回b市的次數越來越少,行程連著趕,即使中間有空閒,也懶得回去。

各種原因交織,造成衛舒夷心理壓力過重,排解不當,從而患上了抑鬱症,失眠情況嚴重,每天必須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眠。

那時候顧冕接了一部輕鬆愛情片,女主角是冉湘,般配的兩人多次引起民眾討論,緋聞塵囂甚上。衛舒夷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新聞,彼時她正服用藥物治療抑鬱,卻還是飛去片場找他,決心和他好好溝通一次。

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理由的話,大概就是她捨不得這段感情,太在意太珍惜,所以不想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它走入窮途末路。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衛舒夷想像的那般發展,顧冕對她的到來很開心,可溝通還是未能如願達成,氣氛本已有所好轉,衛舒夷正準備留下陪他,慢慢說開慢慢解決,突然發生的棚景倒塌事故卻攪黃了一切。

顧冕護住了冉湘,兩人一齊因輕傷送醫,媒體大肆報道,連續幾天都在娛樂版頭條,關注度對正在拍的電影有益,於是雙方公司應片方要求沒有出面發表聲明,他們因此成了民眾眼中的「真愛」。

那個戴了好幾年的戒指在事故中弄丟了,顧冕買了一個新的鑽戒送給她作補償,收到戒指的當天,衛舒夷就收拾東西回了b市,沒多久便接到廖申寧的電話,問她有沒有興趣去他那兒搭手幫忙。

衛舒夷的本職是攝影師,大學時就拿了不少影展大獎,實力非同一般。得知她沒有專注攝影這行而是在畢業後做了顧冕的助理,連聶成康都歎了兩句可惜,由此可見她的天賦。

廖申寧接的那個大單,帶去了一組人,全是他的手下,水平能及得上衛舒夷的,也就只有他自己。全組人都很喜歡中途加入的衛舒夷,畢竟實力在那,人又好相處,其中最常和她接觸的,就是錢棠。

客廳裡只有錄音筆發出的聲響,衛舒夷眼神悠遠,因錢棠的訴說略微出神。

「你還記得當時是誰給她辦理的房間嗎?是我,她到的那天,我們全組人住的那間酒店客滿沒有房了,是我把房間讓給了她,自己去附近的另一家酒店住。」

是了,當時廖申寧因此還特地感謝了錢棠,衛舒夷的抑鬱正在藥療中,離遠了他不放心。

「衛舒夷覺得不好意思,在那之後對我一直很友好,那段時間裡,我是全組和她走得最近的人,所以……我有機會接觸到她的包,看到了裡面裝著的安眠藥,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普通的失眠,後來偶然聽到你們談話,才知道她有抑鬱症,每天睡前都會服用安眠藥。」

「大家聚會那天她沒去,我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去參加這種活動,所以在收工前藉著聊天之故,說了些刺激她的話……」

聽到這裡衛舒夷眉頭一皺,刺激她的話?錢棠那天是說了些讓她煩躁的東西——顧冕和冉湘的緋聞。她一直以為錢棠是無心的,畢竟當時媒體炒地熱,有八卦之心是難免的。

只是,錢棠怎麼知道,顧冕和冉湘的緋聞會讓她糟心?

目光看向知曉全部錄音內容的廖申寧,他卻別過頭,一副『自己聽別問我』的表情。

錄音內容還在繼續:

「你還記得當時你住的房間號嗎?707,我讓給衛舒夷的那間是701,早在把房卡轉交給她之前,我就偷偷去地下市場複製了一張。」

「聚會那天我去的比較晚,你當時還問了我,其實之所以會晚到,不是因為我說的掉東西回頭找,而是因為……我悄悄去了衛舒夷的房間。進門前打了她的電話,三個,都沒人接,進去確定她是真的吃了藥睡著了,我才出發趕過去找你們。」

衛舒夷全身一涼,這種事情說著簡單,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全組人都醉了,只有我,喝幾杯就去廁所催吐一次,散場的時候只剩我一個清醒的人。我送你到酒店門口,扶你進去的酒店服務生是我事先花錢買通的,那天值班的人少,他送你上去之後,拿著我給的卡……刷開了701的門。」

錢棠的哭腔輕了,變成贖罪般的敘述,自責又低沉。

歪在沙發上的廖申寧一直在觀察衛舒夷的表情,這時候突然開口:「心裡輕鬆了嗎?你和我什麼都沒發生,你沒有背叛顧冕,不需要有心裡負擔。」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背叛他。」衛舒夷語氣輕淡,眼裡的情緒卻出賣了她。她是有些慶幸的,有種心裡的大石終於落地的感覺,之前的認定只是她自己的看法,只要解釋不清廖申寧如何進門並出現在她床上這一點,就永遠無法讓別人信服。

「好吧,你安心聽。」廖申寧聳肩。

衛舒夷重新在暫停鍵上按了一下,停住的錄音繼續播放:

「服務生怕吵醒她,捂著你的嘴扶你到房間裡,放上床就走了,他說幸好你醉得不省人事,沒有鬧……吃了安眠藥睡得沉,一般聲響吵醒不了,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她一定會醒,我安排的人只是把你送進她的房間,其它的什麼都沒有做,你又喝得那麼醉,一動不動,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衛舒夷不是篤定你們什麼事都沒有麼,我想她應該是明白這點,所以才那麼肯定。」

錄音裡出現了廖申寧的聲音:「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明明在那之前,她和衛舒夷根本不認識。

衛舒夷懸起了心,短暫的沉默之後,錢棠又哭了,她說:

「是冉湘。我和她很早之前就見過一次,在那回進組做攝影助理之前,在同一個化妝室碰上了,聊天的時候說了幾句,她聽到我要去你的團隊工作兩個月,突然和我互換了聯繫方式,我受寵若驚,但那之後沒有聯絡,慢慢也就忘了。後來……」

「衛舒夷來的前兩天,冉湘突然打電話給我,她說,如果衛舒夷來了的話,讓我幫她做件事,事成之後,她會給我回報……」

所以,錢棠幫她做的事就是把廖申寧弄到衛舒夷床上?冉湘的回報就是給她安排了工作,讓她由一個只能接散活的攝影小助理,一躍成為大攝影公司的正式人員?

聽著聽著,衛舒夷漸漸冷靜下來,原本以為自己會心緒澎湃難以平復,可臨了,事情真的進展到這一步,她反而沒什麼感覺了。

後面的內容聽不聽已經無所謂,大致就是冉湘和錢棠達成交易意向,錢棠擬定計劃安排好一切之後,冉湘再適時作出一副知心模樣,催促顧冕去找她,讓他親眼目睹那一幕。

當時三個人都在懵逼狀態,只顧著糾結,一時忘了監控的事,等廖申寧反應過來去查的時候,錢棠安排的服務生早已下手,後來請了病假緊接著辭職離開,線索就此中斷,一個星期的監控內容都沒了,那天的事情也成了懸案。

錄音播放完畢,衛舒夷一時無言,沉吟半晌,似笑似嗤:「簡直……」

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造化弄人。」廖申寧難得文藝一把,揉著脖子道:「我裝醉裝了一晚上,錄完音以後還得應付她充沛的感情,差點就脫不了身,要是真*給她,嘖……不管,你得好好犒勞我。」

「我欠你一個人情。」不是托辭,衛舒夷這句話說得很認真,廖申寧為這件事付出的,遠比她所見的多。走進錢棠心裡,取得她的信任,讓她甘願為愛坦白,他整整花費了三年時間。

當時他查看監控無果,趕回b市和衛舒夷一起找顧冕談話,卻挨了一頓打。

衛舒夷失落遠走之後,廖申寧煩躁了兩天,很快冷靜下來,目光落在了略有疑點的錢棠身上。

壓下心裡所有情緒,假裝什麼都沒發現,對錢棠笑臉相迎,一點一點接近。而後發現她在整件事中問題很大,便下大力套近乎,如此,一忍就是三年多。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廖申寧換了個姿勢坐好,欲言又止:「有了這段錄音,那件事就可以翻篇了,你……」

衛舒夷知道他想問什麼,斂下眉眼,睫毛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沒可能了,我和他,再也沒可能了。」

偌大的客廳裡,兩人各自蜷在不同沙發的角落,安靜地針尖落地可聞。

「我突然想起來……」廖申寧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一道微光。

「嗯?」

「你進門之前,我把錄音拷貝了一份,發給了顧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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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2 08:07:36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衛舒夷望著著廖申寧無語凝噎,略坐一回起身告辭,還沒到工作室,路上就收到好幾個顧冕的電話。

她按下藍牙耳機上的接聽:「我現在在開車,有什麼話等下到了再說。」

沒有他半點說話機會,她現在心裡很煩躁,被動地回憶了一遍過去的事,心情有些差。

開到離家還有五分鐘路程的地方,手機再次響起,正好趕上紅燈,她皺眉,音量提高:「不是說了等會再講嗎……」

「衛姐你快回來!」那一頭卻是徐詠的聲音:「謝編劇把傅容引帶走了!」

衛舒夷心下一驚,綠燈亮起,狠狠踩下油門。

「帶走?她憑什麼帶走容引?!你們給我攔住她!」

「我們攔了,可是攔不住,是容引自己要跟著走的!」徐詠急的哭腔都出來了。

*!一會兒不在就出事,跟著謝蓉能去哪?無非就是戒毒所,她的態度已經這麼明白了,謝蓉還敢上門,更可氣的是傅容引,本以為不搭理他他就會消停,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大,居然敢做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情!

「攔不住也要來,把人給我擋下來,別讓他們出大門!實在不行全工作室的人一起上!」衛舒夷火氣上頭,車開得飛快,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現在傅容引面前,好好讓他吃點苦頭。

徐詠那邊似是出了些狀況,亂哄哄的聽不清楚,掛電話前的最後一句是:「人走了人走了!衛姐你快回來……」

快捷撥號鍵2是傅容引的號碼,衛舒夷摁下,不多時那邊便接通,她厲聲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現在翅膀硬了,我的話聽不進去了是吧?你有膽子跟謝蓉走試試!」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為了演好這個角色,我必須去。」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為了角色把自己搭進去,你現在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戲骨了?!」衛舒夷聲音越來越大,哪怕是和顧冕吵架的時候,也沒有用上過這樣的音量,語調和情緒到了最高的點,她瞪著前方,方向盤轉出了殺人的氣勢。

「正因為我不是,所以我才更得拚命。」傅容引出乎意料的冷靜,「不用擔心我,會沒事的,我等你二十天之後來接我。」

「……操!」衛舒夷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試試看,你tm要是去,我以後再也不會見你!」

「即使是這樣……」他停頓了好久,「我也必須去。」

為了角色,為了她。

如果這個角色塑造失敗會怎樣?即意味著電影失敗,她為此所做的努力,傾注的心血,全都將付之一炬。

她把所有的本都壓在了他身上,他不想,也不能讓她失望。

「這二十天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我走了。」

傅容引掛了電話,衛舒夷連叫幾聲,耳邊只有嘟嘟掛斷的忙音。

車開到工作室前,傅容引和謝蓉已經沒影了,徐詠連同整個工作室的人垂頭等著她發洩怒火,她卻只是定定地站了一會,什麼都沒說,失魂落魄地上樓。

「衛姐……」徐詠叫住她,「你沒事吧?」

「沒事。今天提早下班,你們都回去休息吧。」衛舒夷頭也不回地躲進房間,不想去追車,不想理會其他,不想做任何事。

傅容引感受到的那些壓力和負擔,全都是因她而來,她自以為聰明地瞞著,他卻早就看透了,並產生了為此賭上一切的決心。

這二十天,他會遭遇什麼,會體會到什麼,她完全不敢想,突然覺得很累,但更害怕。

她怕傅容引痛苦。

*

家裡只剩衛舒夷一個,這樣的日子過了多少年,現在卻突然開始不適應。

悶頭睡了兩天,被裴洋一個電話叫了出去,他唧唧歪歪抱怨她不接手機,call了一上午才找著人,衛舒夷煩躁地甩了句:「顧冕找了我兩天幾十個未接電話我都沒理,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好歹還是出來見他了不是,說真的,她這兩天心裡慌得緊,天昏地暗地睡逃避,然而毫無用處,每到半夜總是忍不住上網查詢戒毒所相關資料,不管裡頭寫得多詳細,那股擔憂還是縈繞在心頭難以散去。還有十八天,十八天!

「行行行。」裴洋懶得和她吵,昨天從廖申寧那聽到消息,說傅容引為了電影跑戒毒所感受去了,他心裡也是大寫的服氣,看這臉色,衛舒夷心裡九成不痛快。

「你要我查的東西我查到了,自己看吧。」幫忙跑腿還要受氣大概只有他了,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放桌上,裴洋覦了眼她的表情,希望她等會情緒不要波動太大。

牛皮紙袋裡的東西被衛舒夷拿出來,她默然不語,越看臉色越黑,眉頭漸漸擰成了死結。

裴洋剛開始查的時候,不知道這個叫何拳的和顧冕有什麼關係,也不知道衛舒夷為什麼想要他的詳細資料,等結果出來以後,他才恍然大悟,同時,心裡的感覺十分微妙。

這個何拳在牢裡蹲了八年,這一段人生基本全是空白,要查他的底,必須得翻到更早之前,當然,衛舒夷想知道的也是那個時候的事。

「看完了。」衛舒夷放下東西,沒有如裴洋想像中一般暴怒或是悲憤,她淡淡道:「謝你幫我這個忙,這頓飯我請,以後有事儘管找我。」

「你真沒事?」裴洋狐疑地挑眉。

衛舒夷悵然搖頭,自己都有些迷茫:「我原本以為看到這些我會生氣,會激動,但現在,就跟我知道三年前和廖申寧那事兒的真相一樣……」她指了指自己的心,「這裡,很平靜,靜地我都有點不可思議。」

她知道廖申寧一定會和裴洋八卦錢棠吐露真相的事,這倆人關係一直不錯,難得地臭味相投,玩到一起去了。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什麼好多嘴的。」裴洋點點頭,過會還是掩蓋不了情緒,嘖了一聲:「你說顧冕怎麼這樣呢?這麼些年我是看不慣他來著,也總罵他不是好人,但我真沒想到,他居然一早心思就這麼深!」

衛舒夷沒有接話,好半晌抬起頭問:「你說,我臉上是不是寫了什麼字?」

「啊?什麼什麼字?」裴洋不解。

「就是比如『錢傻人多』或者『非常好騙』這種。」衛舒夷嗤笑一聲,眼睛彎成了月牙。

裴洋被她的自嘲弄得很不是滋味,「得了,你哪能想到他會那樣……」

「我得跟他好好談一談了。」衛舒夷起身,理了理衣擺,對著裴洋勾唇:「你們男人真是能耐,一騙就是十一年,我看他似乎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別把我算進去啊!我可沒騙過你。」裴洋躲避不及,就這麼正面中了一槍。

「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待著吧。」

衛舒夷利落走人,擺手的姿態相當瀟灑。

裴洋疑惑,這不對呀?就算不激動情緒不高昂,也不能是這麼個淡定法啊?她不會是刺激受過頭,一下子緩不過來了吧?

事實證明,衛舒夷好的很,她沒有受刺激,也沒有承受不住,她就是淡定,如表面一樣地淡定。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在難過之上,那種解脫的輕鬆感更甚,兩相抵消,後者還蓋過前者,便沒有什麼承受不住。

本來嘛,她和顧冕都分手三年多了,除了剛回來那會兒見到他有點控制不住情緒,這越往後,心裡的感覺越淡,即使不願意承認也沒辦法,她對顧冕的愛,在那坎坷波折的七八年裡,全都用光了。

她無法將痛苦發洩在他身上,自己全盤受了下來,抑鬱症便是觸底的爆發,去片場找他已是最後一搏,結果呢?儘管棚景倒塌非他所願,說白了他們還是沒有緣分。

愛一個人愛到精神備受折磨,對於衛舒夷來說,足夠了,其實三年前決定離開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心裡對這份感情做了結局標注,那三年裡走了許多個地方,見過的生死團聚沖淡了最後一絲留戀,不然她也不會決定回來解決一切好好生活。

是以,現在查到結果,得知當初在巷子裡想要強她的小混混頭領何拳,其實是顧冕的兄弟,也並沒有難受到足以擊垮她的程度。

她以為的英雄救美是假的,年少情濃為愛付出是假的,讓她感動的那一刀是假的,打動她的那句『我的血是熱的』也是假的,或許到後來顧冕對她是真的有了感情,但這所有的一切,開頭卻是個騙局。

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

難怪顧冕從來不帶她去見他的朋友,若不是這次何拳在獄中表現良好,蹲了八年即將減刑釋放,一時激動給顧冕寫了信,她又正好因為圍巾發現了信和照片,怕是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自傅容引走後開始低沉不振的衛舒夷終於有了精神,她撥通顧冕的號碼,報出一個地址,「一個小時之內趕過來。」

那句『何拳先生的好朋友』嚥回了肚子裡,她掛了電話,嚼著口香糖似笑非笑。

「這些人,真行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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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9-11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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