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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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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步飛煙 -【絕色傾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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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6: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紅顏禍水

      未晞是被自己的肚子叫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整整一天水米未進。她轉過臉,看到阮劭南還在沉沉地睡著,埋在百葉窗的陰影裡,黑頭髮擋住了大半的臉。

      他一隻手還橫在她的腰上,未晞不想吵醒他,小心地將他的手挪開。可是她剛坐起來,腳還沒有著地,就被一雙手臂拉了回去。

      他扳過她的臉親吻她,含糊地問:「你去哪兒?」

      「我餓了,想出去找點吃的。你不餓嗎?」

      他的手臂緊緊環抱著她的肩,緊張地說:「你不能走,我不讓你走,未晞,你不能再丟下我一個人。」

      「我不走,不走。」未晞向後摸著他的臉,解釋道,「我只是出去找點吃的,劭南,我愛你,我的人,我的心都在你這裡,我能走到哪兒去?」

      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肩膀,聲音是低低的,甚至有些委屈,「我只是不敢相信,聽到你說愛我的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就連在夢裡,你都沒說過愛我。」

      未晞內疚地說:「對不起,過去是我太自私,只考慮自己,卻忽略了你的感受。劭南,我是你的未晞……」她貼著他的臉,用顫抖的聲音說,「你的未晞永遠愛你,到死都愛你。」

      阮劭南不讓自己的管家送飯來,說是討厭別人打擾。未晞想出去買些吃的,他又不許她走遠。他或許是真的怕了,或許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所以他也在爭分奪秒。

      未晞心裡一陣陣地疼,就像有人在用拳頭捶她的胸口。她也不敢走遠,只有在醫院的餐廳買些吃的回來。飯菜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他卻吃得津津有味,還計劃著出院後帶未晞去旅行。說是自己好久沒放大假,一定要帶著她好好放鬆一下。

      未晞實在忍不住了,又不忍掃他的興,只得虛應著。

      好不容易挨到睡覺的時候,阮劭南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他的鼻息很重,一定是很累了才會這樣。未晞躺在旁邊的陪護床上,她也很累,卻怎麼都睡不著,又怕自己在房間裡會驚動他,就悄悄退了出去。

      走廊的窗子沒有關緊,清涼的夜風透進來,讓人瞬間清醒了幾分。未晞透過窗子,望著夜空裡靜靜流動的云,一輪彎彎的下弦月在云層間忽隱忽現。

      就在這時候,碰巧遇見了查房的小胡醫生。

      他很客氣地跟她打招呼,「阮先生休息了嗎?」

      「他睡著了,謝謝你的關心。」

      「他可真要當心,這病不容易好,平時要多注意才是。」

      未晞忍不住問:「胡醫生,他……還有沒有希望治好?」

      小胡醫生笑了,「阮先生還這麼年輕,身體底子又好,當然能好。只要平時多注意飲食,生活規律,少喝酒,很快就好了。」

      未晞愣了愣,疑惑地問:「不會吧,胡醫生,他不是得了骨癌,只剩兩個月嗎?」

      小胡醫生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阮先生只是輕微的胃出血,怎麼會只剩兩個月呢?您是聽誰說的?」

      未晞的腦袋嗡的一下就亂了。她聽誰說的?當然是聽阮劭南的好哥們凌落川說的。

      未晞尷尬地笑了笑,「沒事就好,看來是我被人騙了。」

      小胡醫生也笑了,「您是阮先生的女朋友吧?您放心好了,除了胃有點問題,阮先生其他地方都健康得很,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

      「呵呵,沒事……」小胡醫生看著未晞身後,有點驚訝地說,「啊,阮先生,還沒休息?」

      阮劭南穿著醫院的衣服,走過來將一件外套披在未晞肩上,摟著她的肩膀問:「怎麼我剛睡一會兒,你就不見了?」

      「我看你睡著了,出來透透氣。」

      小胡醫生笑眯眯地說:「阮先生,我跟你女朋友剛才還在說呢。不知道是誰跟她開了個玩笑,說你得了骨癌。呵呵,這根本是沒影的事,還讓她擔心得要命。」

     阮劭南明顯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才笑笑說:「估計是我交友不慎,連累她擔心。以後一定注意……」他緊緊抓著她的肩膀,好像怕她跑了似的。

      未晞一句話都沒說,小胡醫生以為她在鬧脾氣,於是很好心地為他們打圓場,「哈哈,現在解釋清楚就好了,小姐也不要再生氣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

      告別了小胡醫生,阮劭南才問:「是不是落川告訴你的?」

      未晞沒說話。

      他有些緊張,「我沒跟他串通,你相信嗎?」

      未晞還是一言不發,只是推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阮劭南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在她身後急急地說:「未晞,你別走!你聽我說,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你相信我……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疼得彎下腰,又不肯放開她的手。

      她本來只是一時氣不過,卻沒想到他會這樣,趕緊扶住他,緊張地問:「你怎麼樣?不要嚇我。」

      「胃疼……」他把臉貼在她的肩上,忽然緊緊抱住她。

      未晞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一個凌落川還不夠,他竟然也來騙她?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他一下將她打橫抱起來,什麼都沒說就帶回了病房。

      房間裡還瀰漫著昏沉的氣息,如同一個曖昧的邀請。他將她壓在之前顛鸞倒鳳的床上,似乎想重溫那段美好的甜蜜。

      「阮劭南,你放開我!」未晞氣得大叫,手腳並用地掙紮著。

      可他就是不放!他用自己的身體箝制住他,什麼都沒做,只是不讓她離開。

      她用纖瘦的手臂拍打他的背,打得自己的手都疼了。混亂中,她的膝蓋撞到了他的胃。大約是很疼,他噝的一聲倒吸一口冷氣,卻怎麼也不肯放手,只是一聲不吭地任她打、任她鬧。

      直到未晞打累了,也鬧累了,再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來,最後被他逼得哭了出來。

      「阮劭南,你渾蛋!你們都是渾蛋!」她在他懷裡,抽抽搭搭哭個不停,「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來騙我?怎麼能這樣來嚇我?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可能會死的時候,我有多難過?我整個人都懵了,我甚至想過,如果你死我,我也不要活了。結果卻是騙我,你們都騙我。阮劭南,你真的嚇死我了。」

      男人一點一點給她擦眼淚,那麼耐心,那麼小心翼翼。可是懷裡的人彷彿是水做的,怎麼都擦不乾淨。

      半晌後,他忽然無奈地笑了,「其實,我該好好謝謝那小子。如果不是他,我還要等多久,才能聽到你的真心話?」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好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未晞,你不能再離開我了,我會死的,這句話是真的。」

      凌落川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手裡拿著茶杯,正思忖著要不要將它倒掉。原因無他,茶是未晞倒的,他多少有點懷疑這杯茶的安全性。

      阮劭南笑著看他,「放心吧,沒毒。」

凌落川撇了撇嘴,「這可難說,你沒聽過,不怕豪客刀,就怕美人笑?」

      阮劭南接過未晞削好的蘋果,一邊享受美人恩一邊調侃他,「就算有毒你也不用怕。這裡是醫院,搶救會很及時的。醫生也很負責,還有那些對著你流口水的小護士,絕對不會讓你一命嗚呼就是了。」

      凌落川從鼻子裡哼出來,「算你狠!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未晞有些好笑地看著兩個大男人鬥嘴,這實在是外人難以想像的情景,估計被媒體和他們的屬下看見,這兩個人的一世英名盡毀不說,又該跌碎多少人的眼鏡?

      相對於凌落川的憤慨,阮劭南就春風得意多了。未晞這些日子一直在他身邊貼身照顧,溫柔體貼,知冷知熱,讓他心情暢快之餘,吃東西的動作也變得豪氣了許多。

      未晞倒了一杯暖胃的茶給他,忍不住柔聲提醒,「慢點吃,醫生說你現在要細嚼慢嚥,才能讓食物容易吸收。」

      他笑著摸摸她的臉,很聽話地放慢了速度。

      「老天,我的心都要碎了。你們兩個差不多就行了,酸不酸啊?」凌落川手捂心臟煞有介事地說。

      阮劭南瞥他一眼,「受不了你可以走。」

      凌落川卻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眼睛看著未晞,話卻是說給阮劭南聽的,「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了。不過你可 記住,這麼好的女人,可是我幫你騙回來的,你可要好好對人家。」

      阮南拉著未晞的手,心滿意足地回道:「這還用你說?」

      凌落川卻又不正經起來,「不過未晞,他這個人其實很悶的,尤其是在公事上,簡直就是六親不認。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了他了,記得來找我,我的懷抱永遠對你敞開。」

      未晞只當他是拈花惹草慣了,對誰都是這個調調,當個玩笑聽聽也就算了。

      誰知阮劭南卻輕笑一聲,冷冷地瞧著他,十分認真地回敬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可要小心點。你知道,我對敵人,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未晞坐在涼亭裡,遠遠看到兩個頭髮花白的夫妻相互攙扶著,在夕陽下散步。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彷彿一個寫得很大的「人」字。

      男人們在談公事,她索性出來透口氣。他們沒有避諱她,可她自己總要避嫌。說到底,他們要對付的,並且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父親。

      再說,他們兩個人都是談笑能用兵的主兒,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清。

      就像剛才,阮劭南認真的模樣,著實讓她緊張得要死,誰知兩個男人不過是玩笑。笑過之後,竟都像沒事人一樣,回到之前的親親熱熱。這樣的節奏,這樣的做派,這樣的匪夷所思、朝晴暮雨,真真讓她承受不住。

      她跟不上他們的腳步,這是不爭的事實。每次想到這裡,她會感到一陣空茫的無力感。過去就是這樣,他們之間一直隔著一條寬寬的河,站在對岸的永遠都是阮劭南。她可以欣賞,可以仰望,可是,她如何能跟他並駕齊驅?

      未晞一個人在外面坐了很久,抬頭看了看天,已經很晚了。站起來的時候,卻看到阮劭南已經向她這邊走了過來。她迅速地收斂心思,微笑著迎了過去,「你怎麼出來了?」

      「看你半天不回來,我有點不放心。」

      「他走了?」

      「嗯。」

      「那我們回去吧。」

      「未晞……」阮劭南忽然拉住她的手,「你生氣了,是不是?」

      未晞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我沒有生氣,你怎麼這麼問?」

      「我覺得你在生氣,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們不在你面前談公事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認為我有意迴避你。」

      幾句話說得未晞心裡暖暖的,他竟然連這麼細微的事都留意到了。

      「你們沒有故意避開我,就是沒有拿我當外人。我明白,只是……」她頓了一下,忽然低下了頭,「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阮劭南抬起她的下巴,「傻丫頭,幹什麼跟我這麼客氣?只要是你的請求,一萬件我都答應。」

      未晞笑了,阮劭南又貼在她耳邊說:「只除了一件事——陸家。」

      未晞的笑還沒來得及收斂,就僵在了臉上。

      男人嘆了口氣,「未晞,我要你待在我身邊,做一個簡單快樂的小女人。我什麼都不要你想,什麼都不要讓你操心。我要你把整個身心都空出來,想我也行,想你的畫也行,只要你開心,你做什麼都行。但是,我不要那些無謂的人和一干擾到你,尤其是陸家的人。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這個道理你該懂的,是不是?」

      未晞仰起臉看著他,「斬草除根?是不是也該包括我?你難道忘了?我也姓陸。」

      男人卻抱著她笑了,「傻丫頭,這怎麼一樣。好了,我們不要為了這些無聊的小問題爭下去了。我餓了,陪我回去吃東西,好不好?」

      未晞嘆了口氣,他就是這樣,總是喜歡把她當孩子看待,以為只要哄哄她就好了。

      其實她心裡明白,阮劭南再怎麼喜歡她,也不會讓她成為他的「紅顏禍水」「亡國妖姬」。他已經在那麼高的位置上,絕不會允許自己有任何的弱點,更別說給敵人以此掣肘的機會。

      說到底,對於這些叱吒風雲的男人來說,再好的女人也不過是天上的云。男人在閒暇之餘,可以欣賞白雲的美麗。可是,云就是云,終究帶不來覆雨,更別妄想可以改天換地。

      她的聲音小了下去,「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陸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罪大惡極。就像我的小妹幼晞,她小的時候發生意外,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醫生說是高位截癱,這輩子都要躺在床上。而且……她從來都沒害過人,更沒害過你。」

      她見眉頭微蹙,阮劭南又柔聲哄著她,「看你,說著說著就皺眉頭。好了,我答應你,會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裡了,未晞還能再說什麼呢。他阮劭南是從不跟人討價還價的人,沒人敢,也沒人能。現在不管是敷衍也好,哄她也罷,他卻願意為了她而讓步,她真的沒法要求更多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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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7: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幸福的定義

  幸福究竟是什麼?有人說,幸福不是長命百歲,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想吃的時候就有得吃,想被愛的時候就有人愛。

  阮劭南的快樂時光並沒有持續得太久,他出院後就有一堆公事等著他去處理。

  未晞的學校已經放假了,雖然阮劭南再三要求,可是她沒有搬到他的別墅去住,也沒有再去「絕色傾城」上班,考慮到阮劭南的身份,她多少還是有些顧忌。

  可是,少了那筆收入,她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就出了問題,還有那些昂貴的顏料和畫具。

  阮劭南給了她一張附屬卡,卻被她一直扔在他別墅的抽屜裡。他的心意她領了,可是她不想讓自己像那張卡一樣,變成一件附屬品。倒不是她矯情,而是多年的習慣使然。另外就是自尊心作怪了,越是感覺到她與他之間的差距,她越是想在金錢方面保持自己的獨立性。

  後來,她把這種想法對如非說的時候,如非倒不以為然,「你為了他連出國留學都不去了,他自然有責任照顧你。再說,他又不是養不起你,你又何必為難自己?」

  未晞說:「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什麼都靠他,那以後他要是不要我了,我不是要活活餓死?」

  如非想了想,「你說得也沒錯,不過阮劭南一看就是那種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你這樣,他礙著面子嘴上不說什麼,可心裡一定會生氣。」

  「他應該……能理解吧?」未晞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其實,她自己也拿不準。

  這些日子,未晞就一直在外面跑。可經濟危機的當口,找工作實在不易。幾天下來,跑得她腿都軟了,還是沒有著落。

  阮劭南不動聲色地看了幾天,最後似乎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問她,「花我的錢就這麼難為你嗎?你是因為我才失去了工作,就當是我補償你,這也不可以嗎?」

  未晞剛從外面回來,一邊喝水一邊搖頭,「不可以!是我自己決定辭職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當我借給你的好了。我也不是白借給你,等你畢業找到了工作,按銀行利率連本帶利還給我好了。」

  未晞略略沉吟了一下,還是搖頭,「還是不行,學費可以跟你貸款,可是我的生活費總不能也找你貸款,總要我自己賺才行。」

  阮劭南真是啞口無言,挑眉看她,「你這脾氣到底像誰?」

  未晞笑著說:「你不知道嗎?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家都是窮困潦倒的。藝術只有誕生於饑餓的瞬間,才能觸動人的靈魂。聽說過高更嗎?他喝過刷海報的糨糊。還有梵高,他餓極了連摻過鬆節油的油料都吃過。還有……」

  阮劭南越聽越不舒服,乾脆打斷她,「行了,我可不想讓你去吃那麼噁心的東西。要麼這樣吧,我有很多生意上的朋友喜歡收藏名畫,你可以幫他們修畫,應該是筆不錯的收入,比你在『絕色』賺得要多,工作時間還自由。」

  未晞點點頭,「的確是個好辦法,可是……修補名畫一般都會找比較出名的畫師,那些畫大多都價值連城,他們信得過我嗎?」

  阮劭南正在忙著自己的公事,連頭都沒抬,「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只負責介紹介紹,成不成在你。是你說要自力更生的,怎麼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嗎?」

  未晞想想也是,要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她這麼多年的畫真是白學了。雖然這份工作是阮劭南介紹的,可是她憑本事掙錢吃飯,倒也心安理得。

  阮劭南的確很有面子,看著放在他書房的那幾幅畫,未晞好像做夢一樣。她不知道阮劭南這都是些什麼朋友,收藏的竟然都是大師的珍品。她捧著那些畫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都在發抖,生怕有什麼閃失。

  阮劭南看她放也不是,拿也不是的模樣,慢騰四穩地說:「幾幅畫而已,就算你弄壞了,我也賠得起。」

  未晞剛剛鬆了一口氣,阮劭南接著又說:「不過我的錢可不是白搭的,反正你除了畫畫也沒別的本事,以後乾脆錢債肉償一點一點還給我好了。」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毒?她不過是拒絕了他的幫助,他就這麼擠對她。她知道,這些日子他一直憋著一口氣,只等著找個機會發出來。斤斤計較又小氣吧啦的男人!

  不過他的話,倒是徹底激起了她的鬥志。

  真正開始之後,未晞發現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難,只是很花工夫。這些油畫大多年代久遠,顏料表層有了細小的龜裂。既要將這些小裂紋修補好,又不能破壞了畫本身,需要技巧和耐心。

  未晞做得很用心,阮劭南乾脆將「易天」頂樓的書房分給她一半。每天她在這邊修畫,他在另一邊工作。這樣安排的目的是:他想她的時候抬起頭就能看到她。誰叫他是大忙人,連談戀愛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只有一心二用。

  易天跟泰煌的收購戰,正在關鍵的時候,每一分鐘都可能有變數。他說要一起出去旅行的計劃,也只有向後延了。

  阮劭南覺得很遺憾,未晞卻無所謂。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是一種快樂。就像現在的他們,他每天都很忙,她也沒閒著,可是疲憊時一個眼神的交流,就能心領神會。

  這些日子,未晞一直在想,幸福究竟是什麼?有人說,幸福不是長命百歲,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想吃的時候就有得吃,想被愛的時候就有人愛。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未晞現在真的很幸福。

  阮劭南算不上一個很有情趣的男人,事實上他大多時候都很嚴肅,板著臉的時候更讓人不敢親近。他的屬下都很怕他,未晞有時也很怕他,尤其是在他生氣的時候。可是,他對她還算好。大約是怕她逃走,所以就算她觸到了他的逆鱗,他也會收斂著些脾氣。

  但或許習慣使然,他跟她說話總是用對小孩子的語氣。無論是哄她,還是訓她。

  比如:他會告訴她,不要頭髮沒吹乾就睡覺,不要光著腳走來走去,不要沒吃早餐就往外跑,不要咬鉛筆,不要把顏料抹得滿臉都是,活像只花貓。

  未晞像株野生植物一樣自由自在活了那麼多年,自認自理能力還是不錯的,可他要求太高,她又隨性慣了,在他面前總是處處碰壁,幾乎讓她信心全無。可是,他又真的很寵她。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平時忌諱什麼,他都會暗自留意。

  新年將至,阮劭南也難得有幾天假日,早上起得很晚。未晞已經習慣了兩邊跑,昨天晚上待得晚,就住在了這裡。

  她習慣早起,阮劭南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畫室修畫,他從身後抱住她親了一下,一股顏料味。

  未晞轉過臉回應他,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因為剛睡醒,他頭髮亂亂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有些憨憨的。他平時太完美,太一絲不茍,很少見他這樣不修邊幅,倒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可愛。

  「我今天休息,我們出去轉轉?」他在她耳邊吹氣。

  未晞笑著躲他,「等我一會兒,這幅畫還差一點。」

  「工作是永遠都幹不完的,不差這一點時間了,別做了。」他說完就把她的畫筆奪了過來。

  街上的人不少,臨近新年,大家都在置辦年貨,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節日氣息。阮劭南將車停在一家服飾店門口,未晞覺得似曾相識,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他上次帶她來的店嗎?

  「快過年了,你總要添置些新衣。這家店的衣服很適合年輕女孩子,我們進去看看。」他親暱地摟著她的腰。

  店員依舊熱情週到,阮劭南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翻著雜誌。未晞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時候,只覺得這場景非常熟悉。在這金碧輝煌的背景裡,直到今天,她依然記得,當初的自己是懷著怎樣一顆忐忑的心站在這裡。當然,還有屈辱。

  「很漂亮……」阮劭南在身後抱著她的肩膀,寵溺地親了親她的側臉,由衷地讚美。

  女店員笑意盈盈地說:「阮先生眼光真好,這條羊毛裙是Valentino這一季的新款,非常適合這位小姐優雅的氣質。」

  阮劭南幫未晞正了正領口,「記住陸小姐的尺碼,她最怕麻煩,以後有什麼新貨直接將清單送過來,讓她挑好了。」

  店員馬上說:「我們可以直接將成衣送到您府上,讓陸小姐試穿。如果陸小姐不滿意,我們還可以替您聯繫歐洲的廠家,專門為陸小姐量身定做。」

  他這才俊顏微霽,滿意地笑了笑,「這樣最好。」又轉過臉對懷裡的人說

     「讓你自己出來逛一次街,比登天還難。我又不能經常陪著你,這樣就方便多了。」

  未晞有些無奈,「阮先生,我還是學生,每天穿著國際名牌在學校裡走來走去,你不覺得太招搖了?」

  阮劭南拿起一件白色羊絨小大衣在她身前比了比,隨口應道:「你就說是網上淘來的倣版,不就行了。」

  未晞簡直啼笑皆非,虧他想得出來。

  阮劭南似乎興致很濃,店員也忙得不亦樂乎。未晞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活的塑膠模特,像個陀螺一樣被人轉來轉去。他看得高興,她試得辛苦,很快就累得愁眉苦臉。又不敢說出來,怕他罵她沒良心。

  店員很會看眼色,善解人意地說:「陸小姐一定是累了,您跟阮先生在沙發上喝杯茶休息一下,我去前面看看有沒有適合陸小姐的圍巾。」

  未晞坐在沙發上,隨意向四週看了看,忽然發現一件低胸緊身皮裙,款式火辣性感。她不由得想起了如非那張個性而張揚的臉,她最適合穿這樣的衣服,又嫵媚又率性。

  看到她一直盯著那件皮裙看,阮劭南忽然明白了什麼,於是問她,「順便也替如非挑幾件吧,讓她陪你一起穿,你是不是會舒服點?」

  「這……」未晞遲疑了一下,「不太好吧。」

  「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麼,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他貼在她耳邊,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你整個人都給我了,我送你幾件衣服算什麼。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那晚上好好補償我。」

  未晞的臉刷地就紅了,雖然彼此已經親密至此,可是他從來不開這樣的玩笑,尤其還在公共場合。

  看出她的窘迫,阮劭南大笑起來,彈了彈她的蘋果臉,「我說的是讓你做飯給我吃,你想什麼呢?」

  他竟然耍她!未晞憤憤地看著他,用無比怨毒的眼神譴責他。

  「別再瞪了,像只幽怨的小狗,一點震懾力都沒有。」他親了親她的眼睛,抱著她笑得開懷無比。反正他就是吃定了她臉皮薄,又抹不下面子,所以處處被他治得死死的。

  後來想想反正都買了,阮劭南又要店員給未晞配上同色系的皮靴和皮包。這實在太奢侈了!未晞光是數著價簽上的零都覺得頭髮暈,忍不住去拉阮劭南的袖子,可這根本沒用。

 回來的路上,未晞回頭瞧了瞧那些堆在後座的大袋小袋,心疼得厲害。

  「是不是太浪費了?我要是穿上這些衣服,估計連門都不敢出了。」

  「有什麼不敢的?我阮劭南的女人,當然什麼都要用最好的。」他有時就是這麼大男人。

  未晞忍不住問他,「你跟多少個女人說過這樣的話?」

  阮劭南低低地笑了一下,「你不會吃醋吧?除了你,別人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未晞「哼」了一聲,「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看著前面的路況,眼神專注,「甜言蜜語當然也說過,不過那都是在床上,應景而已。我最恨別人騙我,那些女人也明白,在我身上討不到額外的便宜,於是也就老老實實。漂亮的女人大多貪慕虛榮,為了錢什麼都出賣,而我需要的也只是感官上的愉悅。這個圈子裡的男女關係,表面上看著體面,扒開那層皮,也不過是赤裸裸的錢欲交易。」

  未晞說:「不見得所有女人都是這樣。在你買過的那些女人中,或許有人真的愛過你,卻因為你的冷漠而不敢說出來,自己碎了一地的芳心。」

  阮劭南笑起來,「你這是在替她們叫屈嗎?傻丫頭,你以為她們自己在乎嗎?就算有那麼一兩個有真感情,還不是轉頭就忘?這種感情太廉價,連施捨給街邊的乞丐都不配。」

  他有時就是這麼刻薄,對於人性的弱點卻有一針見血的敏銳。不能說他全部都錯,只是太功利。

  未晞沒再說什麼,轉過臉看著窗外的街景。

  等紅燈的時候,阮劭南接了一個電話,誰知道他接過之後臉色就變了。

  「未晞,我有事馬上要回公司一下,你自己回去可以嗎?」

  看他的臉色也知道事態嚴重,未晞馬上說:「你在前邊把我放下就可以了,我自己坐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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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致命的謊言

     阮劭南走了之後,未晞忽然覺得有些心慌,一半是替他擔憂,一半是一種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情緒。

     未晞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索性在街邊溜溜躂達地散起步來。城市的天空是淡淡的寡藍,偶爾有幾片輕薄如絮的白雲。

      天高云淡,南方的冬季總是薄薄的一層晴暖,倒是出遊的好天氣。

      未晞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壓著馬路,忽然聽見一陣狂躁的引擎聲。接著,一輛無比彪悍的摩托從她身邊擦過。嚓!一聲急促的剎車,離她腳尖幾釐米的地方,大大咧咧地橫下來。

      車手摘掉黑色的頭盔,陽光下,露出一張俊帥的臉。

      未晞疑惑地問:「怎麼每次我在街上亂逛,都會被你撿到?」

     「你不知道嗎?我這人有個愛好,專門喜歡撿一些小貓小狗回家。」池陌笑起來,雪白的牙齒,深邃的五官,麥色的皮膚,有點像某個廣告的模特,在薄暖的冬陽下說不出的英俊奪目。

     「撿回去幹什麼?你又不喜歡動物。」

     「撿回去煮湯啊,打打牙祭。」

      未晞啞然失笑,他有時就是這麼壞,放肆大膽,口無遮攔,卻不討厭。

     「你作什麼呢?」池陌問。

      未晞聳聳肩,「沒地方好去,隨便轉轉。」

      池陌拿出備用頭盔扔給她,「那正好,走,我帶你去兜風。」

      池陌將車停在陽光海岸,這座濱海城市最美麗的地方。

      細白如雪的沙灘,翠綠的海灣,鋪滿陽光的海岸線……一切都像從雜誌上走出來的一樣。

      兩個人坐在金色的沙灘上,肩並著肩,細聽遠處的海浪。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景色,這樣明亮的陽光裡,似乎什麼都不必說了。只是單單這樣坐著,就充滿了詩情畫意般的美麗。

      在滔滔的拍岸聲中,池陌忽然有些恍惚地問身邊的人,「未晞,你幸福嗎?」
未晞微微一笑,「我很幸福,可是……我會害怕。」

      池陌奇怪地看著她,「你怕什麼?」

     「不知道,或許就是因為太幸福了,讓我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總懷疑眼前的歡騰熱鬧,不過是一場虛華。」

      池陌輕笑一聲,「你害怕,是因為你在乎。你在乎他,他在你眼裡才那麼閃耀。你不在乎他,他就什麼都不是。」

      未晞低低笑了一下,心想這話說得有理。但是若被阮劭南知道,大約又要罵她沒良心。

      不知不覺間,黃昏已經悄然而至。兩個人背靠著背,望著暮色下的沙灘,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池陌,你記不記得,我們認識多久了?」

      「兩三年了吧。」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記得,你跟如非那時還在酒吧賣酒,有幾個混混找你們麻煩,拿了酒不給錢,還對你們動手動腳。正好被我瞧見,就替你們教訓了他們。可你這個丫頭片子,竟然連句『謝謝』都沒說。」池陌不甘地數落著。

      未晞打了個呵欠,笑了笑,「我當時是被嚇呆了,話說回來,你打人的樣子真是蠻帥的。我當時覺得,自己就像看電影似的。」

      池陌笑得很得意,「你現在才知道啊?那你還這麼不待見我?」

      「待見你的人太多了,只怕要從『絕色』排到後街去,你還嫌不夠?當心老天爺教訓你。」

      池陌轉過身作勢要撕她的嘴,未晞笑著躲過去。

      「現在想想,我真該好好謝謝你。」未晞用手擋著胭脂般的霞光,「那時我們剛離開孤兒院,什麼都不懂,每天被人欺負。你是第一個幫我們的人,也是第一個讓如非放下我,跟你走的人。雖然她自己一直說,跟你只是玩玩。可是我覺得,他真的很喜歡你……」

      池陌側過臉,看了看靠在自己背上的人。她的小身子靠著他,一張小嘴卻說個不停。

      有時候這樣看著她,池陌會想,愛情究竟是什麼?是四目相對的一見鍾情?還是朝夕相處的日久生情?

      人又為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因為茫茫人海中的回眸一笑?還是狼狽困頓時的楚楚可憐?

      他心裡一痛,看著她蝶翼般的長睫,忽然打斷了她,「未晞,我要走了。」

      未晞立刻坐直了身子,轉過臉看著他,「你要去哪兒?」

      「不知道,只是不想繼續待在這兒,或許回東北看看,我父母就是從那裡來的。」

      未晞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她印象的北方都是飛雪連天,朔漠茫茫的。池陌習慣了都市的燈紅酒綠,那麼荒涼的地方,他怎麼受得了?

      「那邊有什麼?你怎麼生活?」

      「白山黑水,大豆高粱,只要有手有腳,就不會餓死。」

      「一定要走?」

      池陌收斂心緒,一手摟住未晞的肩膀,痞痞地笑著,「怎麼?你捨不得我?」

      未晞爺起臉,坦率地說:「我就是捨不得。那邊你一個朋友都沒有,這裡再不濟,我們大家好歹有個照應。你不要走了,留下來,好不好?」

      池陌心中一動,眼前的盈盈剪水與三年前的清澈重疊,彷彿草葉上的露珠,泠泠清透。他有些按捺不住,低聲問:「未晞,我能不能抱抱你?」

      未晞一下呆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池陌就長臂一伸,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他急促地呼吸,她就在他懷裡,他能聞到她頭髮上的香氣,如同無數個夜晚,他在如非那裡聞到的一樣。他記得她的嘴唇,是淡淡的粉紅,好像小時候在上野看過的櫻花,有風一吹,錦重重的花瓣落滿一地,又在清白如練的月光下漫天飛舞。

      他的血液洶湧澎湃,在這最後的時候,就讓他放縱一次吧,只要一次就好。此去一別,就是相見無期了。

      「池陌,你幹什麼?」察覺到他的意圖,未晞像飛蛾似地撲騰起來,「池陌,放……」

      此處驚濤拍岸,浪花擊空。他的手指緊緊箍住她的下巴,太急躁,甚至咬破了她的嘴唇。她被他封住了唇舌,卻還在嗚嗚掙紮著,手被他別在身後,一雙眼睛驚訝又驚恐地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手,未晞退開一步,眼淚幾乎要掉下來。她這樣信任他,可他怎麼能這麼欺侮她?

      池陌什麼都沒說,這麼久的時間,他只敢遠遠看著,不敢靠近,不敢觸碰,卻在最該放手的時候,偏偏踏過了雷池,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

      未晞要自己走回市區,可是池陌不讓。這裡離市區很遠,天又快黑了,他怎麼放心她一個人在路上?

      他將她帶回市區,才放她下來。未晞招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鑽進去就走了。池陌靜靜地看著出租車的尾燈,好像兩滴紅色的眼淚,融入潮水般的車河中。

      他回到自己的車上,戴好頭盔,抬頭看到街道對面的電影院掛著一張巨幅海報,上面寫著一句話:沒有戒不了的毒,只有戒不了的愛。

      沒有戒不了的毒,只有式不了的愛……

      他站在那裡,怔怔地出了半天的神,一時間千思百想,心痛神碎,不知如何是好。

      可終究落寞地笑了笑,落花流水,有緣無分,古往今來,莫可奈何。

      未晞回到海邊別墅的時候,發現書房的燈亮著,阮劭南已經回來了。

      她努力調整好情緒,管家見到她,很恭敬的樣子,「陸小姐,您回來了。」
未晞看到他手上端著餐盤,問:「阮先生沒有吃晚飯?」

      「是啊,一回來就進了書房,我們都不敢進去。」

      未晞心裡一沉,估計不會是好消息。可就算天塌下來,飯總是要吃的。

      「這樣吧,你去廚房端一碗粥來,我送進去試試。」

      書房的門沒有關,未晞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阮先生,粥熬好了,您要不要吃一碗?」

      他正在看文件,眉心重鎖,頭也沒抬,「放在那兒,出去吧。」

      未晞笑了笑,直接走了進去。他抬頭,看到是她,輕笑一聲,「原來是你。」

      「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你真的是忙暈了。」她將碗放在桌子上,「可就算再忙,人是鐵飯是鋼,還是多少吃一點。」

      阮劭南向後一靠,揉了揉額角,「被他跑了。」

      「誰?」

      「陸壬晞」。

      未晞驀地一怔,儘管已經過了那麼久的時間,儘管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卑微無助的小女孩,可是陡然聽到這個名字,她的舌尖依然能品味到當年根植於心的恐懼。

      「我二哥?他怎麼了?」

       「他作假賬,賄賂政府官員,名下的建築公司偷工減料,蓋劣質建築砸死了人,本來已經證據確鑿。沒想到,他竟然收到風先跑了。」

      未晞沒什麼表情,只是點點頭,將碗端起來,遞到男人手上,「他一向很聰明,算是盡得陸子續真傳,這次能逃得過,也在情理之中。退一步說,他現在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對你和易天沒有任何的威脅,你還煩什麼?」

       「可我就是要他坐牢!」阮劭南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邊。

      未晞嘆了口氣,「我不希望你是為了我,才這樣不依不饒。其實那件事,我早就忘了。那天我是為了故意氣你,才舊事重提。你這樣,我心裡反倒不安。」

      他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可我不能當什麼都沒發生,我不能讓傷害過你的人逍遙法外。以前你過得怎麼樣,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我什麼都清楚,卻不為你做什麼,這還像話嗎?」

      未晞忍住嘆息的慾望,環住男人的脖子,「我是怕你傷到自己。我不想你為了報仇而以身試法,最後弄得自己一身紕漏。雖然在你們的圈子裡,為了擊敗對手少不了好計謀、好手段,而你又面對著那樣一些人。但陸家的前車之鑑你也看到了,強取豪奪固然是捷徑,可是不能長久,老老實實做生意才是根本。」

      見男人的神色稍微放軟了些,未晞又端起碗,捏起湯匙送到他嘴唇邊,「市井間有話,用在這裡最合適。」

      阮劭南張開嘴,倒是很聽話地喝了一口,旋即問道:「什麼話?」

      未晞笑了一下,點著他的鼻子,「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男人哈哈笑起來,眉宇間的陰霾一掃而空。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讚道:「伶牙俐齒,單瞧你這張嘴,倒像個談判高手。以後談判帶著你,我不是所向無敵了?」

      未晞笑意盈盈,「那也就是說,你認為我說得對。那阮先生是不是可以先將公事放下,多吃點東西?」

      阮劭南嘆了口氣,「我不單是為了這個生氣。易天旗下的銀行接了一個合併企劃,誰知道汪東陽竟然弄丟了材料,將企劃案洩露了出去。現在對方要跟易天打官司,我正在想解決的方法。」

      未晞的心也跟著一沉,「原來這麼嚴重,你打算怎麼處理?」

      「打官司傳媒就會介入,到時一定會有損集團的形象,所以我打算跟他們私下和解,賠錢了事。」

      「要賠很多?」

      「倒不是很多,三四百萬左右。」

      未晞「哦」了一聲,原來賠錢事小,易天丟了面子事大。她接著問:「那汪東陽呢?你怎麼處置?」

      「我派人查過他,他不是故意出賣易天。不過這麼大意的人,我怎麼放心繼續留在身邊?當然是讓他走人。」

      阮劭南看著未晞若有所思的臉,抬起她的下巴,「怎麼?你不同意我這麼做?」

      「他不像是這麼大意的人,或許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這樣炒了他,消息在業內傳開,別的公司也不會要他。倒不如再給他一個機會,他會感激你的。」

      阮劭南笑了一下,「你心太軟了,我就是要他知道,有些錯誤是不能犯的。」

      「你可以小懲大誡,他那麼聰明的人,一定不會重蹈覆轍。他是你的屬下,不是你的敵人。你對敵人可以無情,可屬下是幫你打江山的人,你對他們寬容些,他們才會唸著你的好。人心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有時就連金錢都無法抗衡。對你來說,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生的機運。反正公司總是要賠錢的,你現在網開一面,日後說不定收穫更多。」

      阮劭南從上到下將她打量一番,看得未晞渾身不自在。

      「未晞,我有點不敢想。如果你沒有離開陸家,說不定,你今天就是我最可怕的對手。」

      未晞只當他是開玩笑,「做你的敵人?那我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我可不要。」說著就要站起來,阮劭南一把拉住她,「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可捨不得讓你死。」

      「那你會怎麼樣?」未晞索性靠在他懷裡,歪著小腦袋看他。

      「我會……」他貼在她耳邊,冰冷的呼吸,故作神秘的語氣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忽然壞心地撓她肋條下的癢癢肉,邊撓邊問,「你怕不怕,怕不怕?」

      「哎,怕,怕……」未晞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用這一招,她最怕癢了,馬上就大笑不止,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兩個人笑笑鬧鬧,差點滾到地上。未晞摟著男人的脖子,雙頰緋紅,笑彎的一雙眸子水意濛濛的,好像月夜下的湖水,倒映著月光云色,有風吹過,圓圓的月亮碎了,有種勾動人心的美麗。

      阮劭南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可是不過一秒,他就僵住了。

      「怎麼了?」未晞側過臉,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他用拇指描摹著她的唇線,上面有一個很小的咬傷,小得當事人自己都沒發現。他細細端詳她片刻,聲音低得發沉,「你下午去哪兒了?」

      未晞頓時石化,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呆滯了好久才應道:「下午……我去看如非了,怎麼了?」

      「是嗎?」他的笑容很淡,只是略略扯了一下唇角。將這兩個字拖得很長,彷彿是故意拉開了來說。

      「那她最近怎麼樣?」

      「還是那樣……」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未晞心慌得厲害。她天生不是說謊的料,還是在他面前說謊,這對她來說是太難的事。在他逼人的目光下,她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又不敢避開他,只覺得臉上燥熱得厲害,渾身的皮膚彷彿有火在燒。

      「那沒事了。」他彷彿恢復了常態,回到之前的深情款款。

      「粥涼了,我再去給你端一碗。」她轉身站起來,端碗的時候才感到自己渾身乏力,手指都有些哆嗦。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我今天要忙到很晚,你自己先睡吧。」他說完就又回到公事中,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樣。

      未晞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他的臉沉浸在檯燈中的陰影中,輪廓依舊分明。或許是背景的關係,越發襯得人朗眉星目,只是太冷漠。

      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回到臥室,關好門。整個人躺倒在阮劭南的大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紛亂複雜。

      想起剛才的情景,未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知道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有時就是這樣,敏銳得讓人害怕。他說過,最恨別人騙他,她卻偏偏僑了他最討厭的事,也難怪他生氣。

      可是,讓她怎麼說得出口?他睚眥必報的脾氣她不是不清楚,所以她不敢說。可是她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樣子,又像足了一個背叛者。

      未晞嘆了口氣,裹上被子不願再想下去,卻不期然地憶起金色餘暉下那張沉默如夜的臉。

      想起下午的事,未晞還是有些恍惚。池陌的擁抱有種乾淨的氣息,彷彿少年時的阮劭南,同樣的溫暖,同樣沉穩有力的心跳,被他緊緊摟在懷裡,讓她有種時光逆流的錯覺。可是那驚心動魄的一吻,卻讓她又驚又怕。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沒這麼待過她。他有時也會跟她開玩笑,可向來克制有度。他一直待她很好,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看著如非的情面,又或者,僅僅是強者對於弱者的憐憫和同情。

      難道是她想錯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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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7: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寶貝,你在發抖

  解釋?那你可要一字一句想好了,你知道,我最恨別人騙我。你不是說過,我可以讓自己的敵人死無葬身之地嗎?

  未晞接連幾天都沒有睡好,眼圈不是一般的黑,人也總是沒精打采的。

  如非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到她一個人在忙乎,忍不住問她:「你這兩天怎麼總在我這兒靠著?阮劭南答應?」

  未晞正在學著做壽司,「他最近很忙,我回去也看不到他。我一個人對著一屋子傭人,像個傻瓜一樣。」

  如非拿起一條火腿放進嘴裡,「怎麼?吵架了?」

  未晞一嘆,「要是有得吵就好了,我現在活像被扔在冷宮裡的妃子,根本就看不到皇帝的臉。」

  如非又拿起一根火腿塞進嘴裡,「得了吧,你要是妃子,早就被皇帝處死了一百八十遍了。」

  未晞拍了一下她的手,又氣又笑,「沒良心的,被你說得我好像自作自受。我發現你真是偏心,總是向著他說話。」

  如非瞟了她一眼,「我是向著你才說。你那個脾氣我又不是不知道,三言兩語就能把人擠兌死。阮邵南對你不錯,什麼不都順著你?你別總是跟他擰著勁,把他惹急了,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

  未晞啞然失笑,「被你這麼一說,我倒像進了龍潭虎穴,隨時準備死無葬身之地一樣。」

  「真正的龍潭虎穴是你的心,你問問自己,能不能離開他?要是離不開,就少給自己添堵。」

  如非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當早餐,「話說回來,你們怎麼了?」

  未晞怔了一下,嘆道:「一言難盡……對了,池陌要走了,你知道嗎?」

  喝過牛奶的人半躺在床上,一邊翻雜誌一邊應道:「知道,很早就聽他說過。」她忽然聯想了些什麼,抬頭問,「他找過你?」

  「前兩天我們在街上偶然碰到,聽他說的。」未晞將切成條的火腿、胡蘿蔔,還有黃瓜一樣一樣地鋪在海苔上。

  如非觀察著未晞的表情,「他……沒怎麼樣吧?」

  這個問法很奇怪,未晞詫異地看著如非,注目片刻才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

  「我……」如非一時語塞,對上未晞探詢的目光,心裡知道瞞不過也無意再瞞,乾脆坦白一切,「是,我知道。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喜歡你。」

  未晞幾乎懷疑自己幻聽,她驚訝地看著如非平靜的表情,忍不住問她:「如非,你怎麼想的?」
  如非低頭笑了笑,怎麼每個人都問她怎麼想的?

  「這不是很簡單嗎?我喜歡他,他喜歡你。三年前那晚,他想帶走的人其實是你。可你不會跟他走,他心裡也明白。但是我會,從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這很奇怪嗎?」

  未晞將刀放在桌子上,看著她,「池陌知道嗎?」

  如非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才說:「我喜歡他,可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像他喜歡你,他也從沒想過要告訴你。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幫我們……準確地說是幫你擋了不少事。上次淩落川把你關在包廂裡,他從監視器裡看到,一時情急就拉了防火警報。VIP的監視器都是魏成豹偷偷裝的,除了幾個親信沒人知道。他自己心裡明白,這要冒多大的危險。如果被魏成豹知道他假公濟私,他可能連命都沒有了。可他還是做了,連我都感到吃驚。」

  未晞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搖頭苦笑,「原來,你們都是明白人,只有我一個蒙在鼓裡。」

  如非嘆了口氣,「那是因為你心裡面早就裝了一個人,這麼多年,你一直沒從阮劭南那裡畢業,自然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

  你在乎他,他才那麼閃耀。你不在乎他,他就什麼都不是。

  未晞忽然想起池陌說的這句話,只覺得心口一窒,眼前出現的是他夕陽下落寞的表情,還有那輕得如同海風一樣的聲音。

  「如非,你怎麼能瞞得這麼久?還這樣若無其事?」

  「你生氣了?」

  未晞望著這個跟自己同甘共苦,比親生姊妹還要親的人,心痛地說:「我是替你感到委屈……」

  如非搖頭輕笑,「真奇怪,我一點都不覺得。就像你對阮劭南,你默默痴守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覺得委屈?」

  聽她提起阮劭南,未晞只覺得無話可說。或許世間痴情的女子都有著相同的面容,曾經清凈悠然,只覺自己可以睥睨世人,人間一切情愛與己無關,殊不知,是沒有遇到前世替你埋骨的那個人。

  想到這裡,未晞眼前,忽然閃現出阮劭南那雙晦明難辨的眼睛,那故意拉長的話語,唇角略動的冷笑,不知怎麼心裡空空的沒有著落,好像下樓時踩空了一級。

   晚上回到阮劭南的別墅,又見書房的燈亮著,未晞心裡沒來由地一顫。他們已經好多天沒見面,她不知道他是有意避開她,還是真的忙得分身乏術。

  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她的心情依舊忐忑,房門虛掩著,她推門而入。可他不在,書房裡面只點著一盞檯燈,昏黃的光圈之外,晦澀得好似另一個世界。電腦開著,機箱發出嗡嗡的蜂鳴。

  未晞覺得奇怪,他從來不會這樣大意,電腦沒關就離開。她走近,遠遠看到書桌上放著一疊照片,一時好奇就拿起來看。可就在目光匯聚的一瞬,她整個人如遭痛擊,眼前一黑,手裡的照片紛紛飄落,如同她此刻的世界,轟然傾潰。

  她呆站了足有半分鐘,才跪在地毯上將照片一張張撿起來。每一張的畫面都是如此的熟悉,每一張的笑臉都是如此的刺眼,直見到那百口莫辯的一張,未晞只覺得被人用利刃割刮了全身,每一寸皮膚都是細細密密的火辣灼痛。

  就在她發愣的當口,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身子。男人炙熱的呼吸夾雜著濃重的酒氣,噴在她赤裸的頸上,她不由得一陣寒噤。

  「寶貝,你在發抖……」阮劭南吻著她的脖子,酒酣的輕佻膩得人心裡發寒。

  他的手臂橫在她胸前,另一隻手拿過她手上的照片。這張照片抓拍得極好,碧藍的海水,橘色的夕陽,渾然天成的顏色搭配,竟是說不出的巧妙。她跟池陌並排坐在金色的沙灘上,池陌側過臉不知道在跟她說什麼,她笑著用手擋著夕陽的餘暉。

  他將照片放在彼此眼前,晃了晃,輕輕一笑,「這張你笑得真漂亮,我都沒見過。」

  未晞腦子裡空濛一片,「你一直派人跟著我?」

  「我擔心陸家狗急跳墻,派人保護你。可我真的沒想到,竟然有意外收穫。我的小未晞,你總是能給我驚喜……」他狠狠說出最後幾個字,忽然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脖子上尖銳地刺痛,未晞的心緊得幾乎失血,「能不能聽我解釋?」

  「解釋?那你可要一字一句想好了,你知道,我最恨別人騙我。你不是說過,我可以讓自己的敵人死無葬身之地嗎?」

  他的手很冷,拇指卡在她喉嚨上。她顫抖著嘴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很害怕?」他扳過她的下巴,語氣還是那樣的輕,「你不該害怕,你越是害怕,他死得越快。」

  這就是阮劭南,永遠能用最平淡的語氣,掀起別人心裡的驚濤駭浪;永遠可以只用一句話,就能置人於死地。

  「你究竟要我怎麼樣?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還是在我的脖子上套個項圈,把我拴在你的腳踝上?如果你對我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我們又為什麼要在一起?」

  她轉過臉瞧著他,一顆心猶如古墓,遍地荒野。可是一向目光如炬的阮劭南,似乎沒有明白她話裡淺顯的意思。

  「我想怎麼樣?」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精亮的眼睛蒙上淡淡的霧氣,突然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前撲過來。

  未晞被他壓在地毯上動彈不得,他今天真的喝得太多了,重得要命。

  「劭南……」未晞拍了拍他的臉,懷裡的男人卻好像睡著了一樣。

  半晌後,他才從她頸間迷迷糊糊地抬起臉,痴痴一笑,在她臉上親了親,「未晞,你回來了……」

  未晞在心裡嘆了口氣,他真的是醉糊塗了。阮劭南的酒量不算差,可是絕對不能喝醉,一喝醉就變得顛三倒四、神鬼不知。

  記得有一次,他一場夜宴回來,不知怎麼就有些高了,非要拉著她去海邊看日出,嘴裡還不停唸著,「未晞?不好不好,晞是破曉,未晞,那不是看不見太陽?不行!太不吉利了,我們現在就去看。」

  當時還是半夜,哪來的日出?未晞被他纏得不行,只得答應。可等她換好衣服出來,人家早就倒在床上酣然大睡了。第二天問他這件事,他自己也扶床而笑,原來他當時竟是不知的。

  酒是穿腸毒藥,自從那次喝傷了胃,他已經很少沾酒了。這次若不是跟她生了暗氣,他也不會醉成這樣。

  想到這一層,未晞著實有些內疚。說到底,是她欺騙在先,隱瞞在後。如果當時就跟他說清楚了,今天何至於這樣?

  她想跟他解釋,可是懷裡的男人醉貓一樣,扭糖似的在她臉上蹭來蹭去。想說什麼,也要等他酒醒了,才能成事。

  可兩個人總不能一直在地板上耗著,未晞試著哄他,「劭南,你先放開我。」

  阮劭南卻皺了皺眉頭,貼近了看她,虎威難逆的樣子,「你想去哪兒?」

  未晞伏低做小地賠著小心,「我哪兒也不去,你看,地上這麼涼,我們待久了會生病,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男人繃緊的身體這才放鬆了一些,用力地點點頭,「就是,我們躺在地板上做什麼?這裡又硬又不舒服,我們回房間去。」

  未晞剛鬆了口氣,可身子一輕,就被他搖搖晃晃地抱了起來。她心驚膽顫,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撞上什麼東西,讓他們兩個人摔得鼻青臉腫,或者乾脆手一抖,將她從二樓直接扔下去。

  好在書房離臥室不遠,他還算輕車熟路。未晞被他放在床上的時候,嚇出了一身冷汗。阮劭南也躺在床上,難受地拉了拉領帶,嘴裡不斷唸著,「好熱……」

  未晞想去拿條毛巾給他擦臉,還沒站起來,阮劭南反手一推,就將她壓在身下。

  「又去哪兒?」他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給你拿毛巾,你不是喊熱嗎?」

  未晞抬起手,想幫他擦擦鼻尖上的汗珠,卻被他一把抓住,灼熱的唇蠻橫地吻下來,連聲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未晞知道他是喝高了,自然柔柔地順著他,只盼著快點將他哄睡了完事。

  可是,當男人仗著酒勁三兩下就將她的衣服扯了個乾淨的時候,未晞才看到,那雙在黑暗中紅得滴血似的眼睛。

  她本能地退卻,恐懼這時才鋪天蓋地,可是在這方寸之地,舉手之遙,她能逃到哪兒去?

  哐啷!床頭的檯燈被他掃到地上。那是她喜歡的古瓷檯燈,青花白底,工藝精湛,在一次拍賣會上被他用高價買下來,放在床頭專供她一個人欣賞。

  此刻,那價格不菲的禮物卻先她一步,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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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7: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一夜承歡

         夜彷彿可以長得沒有盡頭……
  
      未晞感到自己像沉在了水裡,身上很重,想掙扎卻用不上一點力氣。頭抵著柔軟的真絲枕被,朦朦朧朧地看著扭曲的天花板,如同看著另一個世界。

         煎熬?未晞此刻才真正體會這個詞的含義。原來是相對論,人家的一分鐘,是你的一天;人家的一天,是你的一年;人家的一年,是你的一個世紀。

      她的身體緊繃得像一張弓,整個過程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疼……疼得那麼鮮明,那麼刻骨,那麼撕心裂肺。
   
      她有沒有哭著求他放過她?不記得了。

      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有段時間出現了意識空白,應該是老毛病犯了。整個沉在一片綿軟的云中,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像個生病的孩子,在他臂彎無助地抽噎著。落地窗的玻璃上,倒映著他們赤裸交纏的身影。

      他的頭埋在她重巒疊嶂的胸脯上,雙手壓著她的膝蓋,強壯的腰身前後晃動著,無休無止,兇狠無比。曾經甜蜜的律動變得越來越不堪忍受,她無法再看下去,側過臉,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嘴唇卻烙在她白嫩的頸上,在那脆弱的皮膚上留下一串串紅紫的印記。

      實在疼極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一口咬上他的肩膀。肩上的驟疼讓男人一陣輕顫,他低頭看著她,笑得醉意朦朧,扣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上去,口中說著糯糯的情話,把她拼盡力氣的抵死掙扎,全當成了情趣。

      她痛苦地搖頭,細白的手無力地抵著他的胸口,手心全是汗水,希冀著可以拉開彼此的距離。這可怕得近乎強暴的掠奪,已經讓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未晞鼻子一酸,只覺得熱辣辣地想要掉眼淚,趕緊揚起臉。

      南方的冬天,是淡淡的明媚,天空的顏色也是淡淡的,好像久病不癒的美人臉,帶著某種憂傷。清新的陽光輕輕地貼著她的臉。忽然想起來,七天前,他找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她沒有見他,那時她整個人發著燒,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難受得好像死了一樣。每次發病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高燒。這次又加上一夜的委屈,某人恣情縱慾的消耗,於是病得更加厲害。她本就是先天不足,後天缺少調養的羸弱體格,幾乎心力將交瘁。

      她不知道如非跟他說了什麼,後來聽說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就走了。之後派人將她平常用的東西送了過來,都是她畫畫用的工具,整整裝了一大箱子。還將前些日子買的衣服、鞋子、皮包一併送來,另外還帶了一個新手機。

      如非看著那新手機嘖嘖稱奇,沒心沒肺地打趣她,「疼女朋友也犯不著幾天就給你換一個手機吧,怎麼?怕你丟了?還是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闊氣?」

      她嘆而不語,其中原委只有她自己清楚。那個被她忘在別墅的手機,只怕是又被他砸了。而她心裡明白,他心裡最想砸的……其實是她。

      她又一次不聲不響地走了,這等於犯了他的大忌。記得上次她不明就裡觸他逆鱗,他只是默不作聲,私下裡卻不動聲色地掐住她的七寸,將她所有的退路封了個乾淨,然後氣定神床地看著她,困獸一樣,山窮水盡。
  
      現在,他依舊默不作聲,只把上班外的時間,都用在了樓下的停車場,卻沒再找過她一次,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

      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到有人叫門。如非自己有鑰匙,這個時候會是誰?

      結果在門鏡後一看,竟然是汪東陽。未晞打開門,汪助理還是那副從容不迫,公事公辦的樣子。    「陸小姐……」他說,「阮先生說你還沒吃早飯,怕你傷了胃,讓我把這些淮揚點心送過來。」

      他將一個古色古香的食盒遞到她手上,接著說:「阮先生還說,後天就是春節,讓我問問你想吃什麼,這裡還缺什麼,少什麼。明天,他一塊兒讓人送過來。還說,今天之後,他就不再來了,讓陸小姐安心,沒事的時候也好出去走走,老窩在家裡容易悶出病來。陸小姐不喜歡有人跟著,凡是你不喜歡的,他都記住了,以後再也不會了。還有一件事,阮先生囑咐我一定要轉告。你的小妹妹陸幼晞,阮先生已經從陸家那裡把人要來了,安置在一傢俬人療養院裡,找了專人照顧。如果陸小姐當她的監護人,阮先生會找人幫你處理。如果想送她去國外治療,他也可以安排,一切全聽陸小姐的意思。」

     汪東陽說完完,就站在門口,像個盡職的戰士,等待首長批示。

     未晞被他連珠炮似的一番「轟炸」,一時半刻緩不過神來,又想起眼前這人初見時是何等的精明刻薄,與此時的「愚忠」倒真是大相逕庭,不覺一笑。

     「麻煩你告訴阮先生,他說的話,我記下了,會仔細考慮。這裡什麼都不缺,讓他不用惦記。」
  
     汪東陽點頭會意,臨走的時候,又回頭看了未晞一眼,終於說:「陸小姐,本來我不應該說。可是,實在忍不住。別再跟阮先生慪氣了,我跟了他這麼久,從沒見他對誰這樣上心,心疼到這個地步,你該惜福……退一步說,他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這個你該知道。現在他沒說什麼,可時間久了,保不齊會怎麼樣。說到底,你不可能離開他,又何必非要跟他強著來?只怕最後傷筋動骨的,是你自己。」

      送走了汪東陽,未晞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怔怔地看著它。窗外的陽光瀉在上面,像打翻的糯米粥。她撫摸著食盒上精緻的掐絲,心裡一時惶惶的,不知是什麼滋味。

     他們冷戰了這麼久,如非只當他們是耍花腔,常勸她不要太小性,人家怎麼說也是鑽石王老五,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本年度新鮮出爐的十大傑出青年,少不得給個台階下,彼此都好看。汪東陽自不必說了,自然把所有的責任歸咎在她頭上。

      不知道的人只當她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朝得意,恃寵生驕。可是她滿腹的惆悵委屈,局外人哪裡知曉?那些令她傷心害怕、難以啟齒的一切,對親如姊妹的人尚且無法開口,她這個無依無傍的孤女又能說給誰聽?
  
      外人只知他是天下傳奇,看到的都是他的錦繡榮華,萬眾景仰,謙和恭遜。唯有她深知那些面具後的傷口,榮耀下的仇恨,光環裡的血腥。只有她親自親歷過他偶爾的猙獰恐怖,兇狠暴戾。

     他曾抱著她溫柔耳語,天上地下,視若珍寶;也曾捏著她的下巴,不帶一絲感情地威脅警告。他黑暗中沉默的眼睛,幽暗的瞳仁,暗藏的獸性;他對人性永遠的懷疑,對人心的不信任,不確定;他掩藏在楚楚衣冠之下,強烈得讓人髮指的,赤祼祼的情慾……

      想到這裡,未晞一下一下咬著自己的手指,心裡一陣陣發虛。實在無法確定那天夜裡抱著她需索無度的人,究竟是不是七年前的那個溫煦平和的俊朗少年?

      看著那漆紅的食盒,信手打開,裡面裝的自然都是她喜歡的吃食,樣樣精緻,件件貼心。
  
     「凡是你不喜歡的,他都記住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未晞當然明白,這句話背後另有所指。可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是害怕。只覺得這就像一隻老虎對她賭咒發誓,以後再也不吃肉一樣。

      可有誰見過不吃肉的老虎嗎?
  
      又想到自己的小妹幼晞,此刻就在他的手上。未晞不知道阮劭南將她從陸家要出來,究竟抱的什麼樣的心思。威脅?安撫?道歉?誘哄?
  
      她猜他的想法,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可無論他抱著什麼想法,這招的確是高明。想到幼晞,她就無法坐視不理。

      阮劭南現在真真是勝券在握,坐懷天下。可笑的是陸家,就這樣賣了一個殘弱的女兒,如此苟且,又能換來幾個朝夕的平安?
  
      手裡的點心恍然間掉在地上,本就馨香酥軟的物件,自然摔得粉碎。

      未晞縮在椅子上,怔怔地看著它零碎的「屍體」,頭埋在膝蓋間,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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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8: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骨肉重逢

  明天就是新年,未晞看到家裡什麼都沒有,不免有些後悔,昨天干嗎死要面子說什麼都不缺?

  其實她跟如非都不怎麼喜歡過年,大約孤兒都不喜歡過年。平時不覺得自己跟別人有什麼不同,每每到了節日,就彰顯了孤單。

  本來她跟阮劭南的新年計劃是,在他海邊的別墅吃新年大餐,那裡地方寬敞,還可以放煙花。當然要把如非請來,那裡她還一次都沒去過。可惜兩個女人都不會做飯,不過沒關係,廚娘王嫂的手藝比得上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她自己也學會了做幾樣小菜,勉強拿得出手。

  除夕之後,阮劭南也有幾天公眾假期,他們可以有一次短期的旅行。阮劭南喜歡看海,一直說要帶未晞去大溪地,讓這個未來的藝術家,看看這個傳說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享受南半球柔軟的黃金海灘和熱辣辣的陽光。
  可惜,一夕之間,物是人非。

  未晞打起精神,決定出去添置些年貨,大過年的,總要應應景。

  街上的人跟想像的一樣多。未晞去了附近的超市,偌大的地方,因為過年在搞促銷,擠得人山人海。她被夾在一群主婦中間,因為人多大家都推推搡搡的,最後隨隨便便買了幾樣熟食、兩袋水餃、一瓶葡萄酒,還有她們最喜歡的栗子蛋糕。

  經過女性用品區的時候,看到衛生棉也在打折,雖然家裡還有,也湊熱鬧拎了兩大包。

  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正要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轎車衝了過來。未晞本想給它讓路,那車卻停在了她跟前。

  從車上下來兩個黑衣男子,一個接過她手裡的袋子,另一個彬彬有禮地說:「小姐,老爺想見你。」

  陸家老宅建在有「火鳳棲霞」之稱的南山腳下,是陸家的祖產,園子裡一色的清代建築,均是土木結構的小樓,青磚黛瓦,飛簷翹壁,亭臺樓閣隨處可見,環境極為清幽。

  未晞記得那古色古香的園子對面,就是南山最有名的丹楓嶺,山嶺下有一片碧水湖。每每到了秋季,紅色的丹楓滿佈山嶺,目之所至,別無二色,滿眼的楓林如火,霜葉似血。

  兩個黑衣男子恭敬地在前面引路,未晞一路走,一路回憶,彷彿從今生回到了前世。

  「老爺,小姐到了。」

  未晞在老宅寬敞的大廳裡,看到了自己整整久違了七年的父親。可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兩鬢染霜、臉色蠟黃的男人,跟記憶中那個不可一世的獨裁者,簡直是天壤之別。

  而大廳裡除了陸子續,還坐著兩個從未見過的婦人,均是三十歲左右的光景,容貌姣好,只是形色憔悴。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和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分別坐在兩位婦人身邊。兩個孩子都有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長得可愛極了。此刻,只是怯怯地望著她,不敢作聲。

  未晞在椅子上坐下,有人斟了釅釅的茶上來。未晞沒動,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美婦幼子,一時不明所以。

  陸子續見到未晞,有些激動地說:「你跟你媽媽長得真像。」

  未晞笑了笑,「這麼多年,難為你還記得。」

  男人神色一僵,半天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為了當年的事,一直記恨我……」

  未晞忍不住打斷他,「陸先生,我不想跟你閒話家常。如果有事,請直接說重點。如果沒事,喝過這杯茶我就告辭了,還有人在等我。如果我回去晚了,只怕有人要多想。」

  未晞是話裡有話,暗示他不要輕舉妄動。雖然心裡明白,倘若阮劭南真知道她的動向,現在她就不會坐在這兒了。這招「以虛打實」是阮劭南教的,關鍵是要面不改色,稍一露怯,她就完了。

  陸子續有些尷尬,咳嗽了幾聲方才說道:「我本不該找你的,可為了你大哥和二哥的孩子,為了給陸家留下最後一點血脈,也只得豁出這張臉來求你。未晞,就當你發發善心,給這兩個孩子一條活路吧。」

  未晞默然一嘆,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以為她有改天換地、普度眾生的本事?

  未晞平靜地看著他,看著自己所謂的父親,忍不住淡淡道:「對不起,我已經說過了,在這件事上,我愛莫能助。做決策的人從來就不是我,你直接求他倒還實際點。不過……」說到這裡,她笑了笑,「我看你還是別求了,因為他不止一次說過,一定會趕盡殺絕。當年你怎麼對阮家,人家現在就怎麼對你,很公平。」

  陸子續聽後,竟然激動得老淚縱橫,後悔萬分地說:「這都是我年輕的時候作下的孽,風光的時候沒有半點人性。將人家的孤兒寡母趕盡殺絕,現在輪到自己老來無子送終。咳咳……」話未說完,便抖腸搜肺地咳起來。

  他抬起頭,用乞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未晞,你就當做做好事吧。阮劭南為了討你歡心,連幼晞都要了過去。由此看出,他有多重視你。你好歹試一下,就算不成功,我也算盡了人事,日後躺在棺材裡,也可以閉眼了。」

  兩個孩子看到爺爺如此景象,馬上跑了過去,圍在老人膝下大聲啼哭,兩位美婦人也跟著哭紅了眼睛。

  未晞默默看著眼前這幕慘絕人寰的悲情大戲,心裡明白,曾經那麼不可一世的人,但凡有出路,也不會跟她這個棄女這樣低眉順目。

  陸家是真的散了,陸子續的時代早已過去,如今只是這城市歷史上,並不風光的一筆。想他當年是何等威風的人物,現在卻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

  不是不可憐……

  「這麼多年,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未晞看著自己涕淚縱橫的父親,慢慢說,「當年她躺在你身邊割腕的一刻,她在想什麼?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讓她把自己殘虐到那種程度,也要離開你?每次一想起來,我就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或許你知道答案,能不能告訴我?」

  未晞的語氣很平靜,陸子續卻用一種近乎可憐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在無聲地乞求她。

  未晞只若未見,「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早晨你一覺醒來,看到自己的妻子泡在血泊中,你怕不怕?這麼多年,你有沒有夢到過她?她有沒有在夢中跟你說話?對你說了什麼?」

  「不,不……不要再說了。」

  「你不想說,那讓我來告訴你。她對你說,她死得好慘。她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滿身是血,把露著白骨的手腕遞到你面前,說她很想你,想你下去陪她。陸先生,我說得對不對?」

  「不,我沒有害她。」陸子續駭得渾身發抖,「是她不愛我,她不讓我碰她,寧肯死也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可是,我愛她,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愛?」未晞幾乎冷笑,「原來你的愛,就是用皮帶勒住一個女人的雙手強暴她?陸先生,你的愛可真偉大。」

  陸子續陡然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驚懼和不可置信。

  未晞看著他驚訝的表情,疑惑地問:「你是不是一直以為,你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沒人知道?呵,你真的是對自己太自信了。在陸家老宅怎麼會有秘密?你的傭人,你的管家,你前妻留下的那些兒女們,哪一個不是有心人?她是你的妻子,你卻讓她在這偌大的家裡活得一點尊嚴都沒有。最後,連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頭都敢欺負她。是你和你們陸家的人,一刀一刀淩遲了她,慢慢活剮了她。你現在卻對我說,她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陸先生,這或許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大的笑話。」

  未晞靜靜說著,這些話在她心中沉鬱了七年,整整七年。

  這七年,她不知多少次模擬過今天的情景,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微笑,每一個表情……她以為自己會哭,結果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平靜的語調甚至沒有明顯的起伏,彷彿一個局外人,將一段與己無關的前塵往事娓娓道來。

  陸子續面如死灰,兩位美婦面面相覷,兩個孩子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懵懂地看著一切。

  小男孩拉了拉母親的衣角,小聲問:「媽媽,什麼叫強暴?」

  女人立刻摀住了孩子的嘴。童言無忌,卻狠狠地刺在大人的心上,將最不可觸碰的膿瘡挑破,鮮血四濺,腥臭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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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8: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芙蓉帳暖

  身下的床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音,卻可怕得讓人恨不得立刻死去。她想摀住耳朵,可是動不了。想哭,又發不出聲音。

  未晞坐在公交車站的座椅上,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彷彿靜佇的雕像,一個人看著街頭的人來人往。

  她離開陸家的時候,陸子續咳得抖腸搜肺,不一會兒就嘔出一大口血。看這樣的光景,只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這個年逾半百的老人,還只是一味地替孫子孫女求情。

  他今天帶著全家一起上陣,打了一張親情牌,或許自以為有些勝算。卻沒想到,被未晞一記「釜底抽薪」,反倒在小輩面前丟了臉面。

  「不要被眼前的假像迷惑,越是狡猾的對手,越會裝可憐。誰心軟,誰就先死。」這是他以前對所有兒女耳提面命過的,他或許沒想到,她還記得吧。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謊言,凝九州精鐵,也煉不出半句真言。看不破的永遠是真相,醉生夢死的向來是謊言。

  陸子續固然罪有應得,未晞卻並非有意讓他不容人前,而是她真的不明白,一個把愛掛在嘴邊的男人,為什麼可以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去折磨一個他愛的女人?

  因為高高在上?因為目空一切?因為與生俱來的男權意識?因為原始的侵略性?抑或僅僅是雄性動物的荷爾蒙爆發和權勢賦予的優越感?

  正想著,忽見不遠處有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在吵架。聲音很大,未晞隱約聽見,似乎是女人在質問男人昨天去哪兒了。

  未晞忍不住搖頭,又是一段理不清的公案,只是替那女的不值。那男人面容猥瑣,平頭小眼,滿嘴污言穢語,態度極端惡劣。

  幾句話不中聽,男人罵罵咧咧轉身就走,女人去拉男人的胳膊,結果他反手一個耳光將她打倒在地,還不過癮,又對著她的肚子狠狠踹起來。

  女的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殺豬似的哭叫,「別打了,別打了,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呢。」

  男人卻不住手,滿臉兇殘,「賤貨,我打的就是你!」

  路上的行人,要麼不冷不熱地看幾眼,要麼默默繞開。幾個好事的閒人則在一旁圍觀,既不勸阻,也不報警,既不幫忙,也不散開。

  未晞看著眼前的一切,實在不明白。

  人類從爬行到直立,從低級到高級,從獸性到人性,經歷了無數個滄海桑田,如此細緻而漫長的過程,何以一夕之間退化至此?

  人心之冷,世風之下自不必說了。可在這世上,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男人要去欺淩體力上遠不及他們的女人?

  畜生尚且知道庇護雌性,偕老護幼,而那些人已經退化到禽獸不如的地步?

  無法可想……

  未晞左右看了看,路旁有一個正在施工的工地,她走過去撿了一塊自己拿得動的磚頭,然後穿過圍觀的人群,照著正打得起勁的畜生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阮劭南帶著律師在警察局找到未晞的時候,她正抱著膝蓋坐在椅子上,一個女警在為她錄口供。而在她對面,隔著一張桌子,坐著一個頭上包著紗佈滿臉是血的男人。

  只見那男人騰地站起來,指著未晞罵道:「警察大哥,就是這個賤貨打我,我要告她!」

  小警察很年輕,聲色俱厲地一聲厲喝,「坐下!大馬路上打女人,你還有理了?嘴巴給我放乾淨點,這是警察局,不是你家。」

  未晞抬起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那男人依舊滿嘴噴糞,「媽的,賤貨,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小警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閉嘴!再叫就告你公共場合行為不端。」

  阮劭南皺了皺眉頭,未晞轉過臉,與他冷凝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她就那樣看著他,卻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未晞走出警局後,一直怔怔的。阮劭南將她安置在車裡,她一進去就閉上了眼睛。他以為她是受了驚嚇,也沒多問,律師走過來,向他交代這個案子,「有人證明是那人當街打人在先,陸小姐屬於見義勇為,只是方法不當。況且他傷得不重,所以陸小姐不用上庭,私下和解不是問題。」

  阮劭南挑唇一笑,點燃一根香煙,半晌,才悠悠開口,「你是易天新聘的法律顧問,如果這種案子都要私下和解,我還請你幹什麼?」

  律師馬上心領神會,「我會聯繫那個被打的女人,教她告那男人故意傷害,導致傷者流產,可以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阮劭南唇角略挑,笑而不語。律師略想一下,接著說:「再加上醫院證明,受害者將終身不育,屬於致人傷殘,可以重判十年以上。」

  阮劭南點點頭,「辛苦了。」又說,「記著,陸小姐不能有案底,過幾天我們要去國外旅行,我不想因為這件事破壞了她的心情。」

  「我明白,阮先生放心,陸小姐的記錄保證比白紙還乾淨。」

  阮劭南遣走了律師,回到車上,看見窩在車裡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就問她想吃什麼。

  未晞搖了搖頭,只說:「我很累,想回家。」

  阮劭南對司機說:「去斜陽巷。」又轉頭看著身邊的人,「他們家的冰糖燕窩和三頭鮑做得不錯,再累也要吃點東西才回去,餓著肚子睡覺很傷身子。」

  未晞沒再說什麼,整個人歪在一邊,沉在車子的陰影裡,像個白玉雕像,不動,也不說話。窗外的霓虹偶爾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忽明忽暗,忽遠忽近。

  大約是這裡的燕窩真的很美味,未晞本來一直吃不慣它,感覺像在咽別人的口水,這次卻一反常態喝了整整一盅。阮劭南又為她叫了一碗鮑魚粥,她什麼也沒說,低頭默默喝光了它。

  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風饞氣冷。阮劭南將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披在未晞身上,又替她焐了焐手,發現她還是哆嗦得厲害,忍不住責備,「怎麼出門穿得這麼少?回頭又感冒發燒的,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未晞本來覺得冷,穿上他的大衣被熱氣一衝,反倒打了個噴嚏。加上飯後犯困,又折騰了一下午,漸漸有些睜不開眼睛,就在車上睡著了。

  直到車停了,她整個人猶在夢中,一味地心無所知,腦袋也昏昏沉沉的。鼻子裡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身子一輕,就被人抱了起來。

  瞬間懸空的感覺讓人無端地害怕,她感到自己像浮在雲上,又像沉在水裡,整個人直直地墜下去,墜下去……墜進了無底深淵裡。

  恍惚中,有人將她放在床上。身子像被很重的東西壓著,想掙扎卻用不上力氣。她忽然好像沒了手,也沒了腳,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軀幹。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痛不欲生的夜晚,那個初次屬於他的夜晚。她已經累得抬不起手來,他卻抬起她的腰,將枕頭墊在她的身下,架起她的膝蓋,用那樣直接而殘忍的方式佔有她。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麼無情,表情是那麼冷漠。她看到天花板的琉璃上倒映的自己的臉,如此蒼白而痛苦的臉。

  身下的床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音,卻可怕得讓人恨不得立刻死去。她想摀住耳朵,可是動不了。想哭,又發不出聲音。

  整個過程什麼都沒有,只是感到疼。疼得撕心裂肺,幾乎想把五臟六腑傾倒而出,想把自己變成空蕩蕩的軀殼。沒有靈魂,沒有肉體,沒有血液,沒有記憶……這樣,是不是就不會再疼了?

  是不是?

  疼極了,她好像叫過如非,可是她離得太遠了,聽不到她無助的求救。

  模糊中她好像還叫過阮劭南,可是他走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一聲不響地丟下她,永遠地消失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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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禽獸也有想保護的東西

  他低頭親吻她,唇齒相依間,他說:「未晞,請你一定要相信,縱然是禽獸,也有自己想保護的東西。」

  未晞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望著漂亮的天花板,呆呆地發了一會兒呆,是阮劭南的臥室。

  那昨天晚上……

  未晞四下看了看,身邊沒人,真絲枕套被壓得很皺,床單也是。她一個人光溜溜地坐在阮劭南的KingSize床上,身下一片冰冷滑膩,床頭習慣性地放著一瓶藍色的哮喘藥,臥室裡瀰漫著細細的甜香。

  她像個懵懂的孩子,傻傻地打量著四週,可身體的變化,她是知道的。

  原來,昨晚那些都不是夢。

  未晞揪著被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縮在床角,一顆心空蕩蕩地沒有著落。此時此刻,她的手指、髮梢全是他的味道,雙腿軟軟的沒有力氣,連胳膊都是。或許是有段時間沒經這些,她身子疼,頭也疼,連太陽穴都跳得厲害。而昨夜跟她不知雲雨了幾番的男人,顯然也是久違情愛,在她身上留下的戰績簡直可用「傷痕纍纍」來形容。

  未晞抱著自己的胳膊,瑟著身子,發起抖來。

  可是,她怎麼到這兒來的?

  未晞抱著自己的腦袋,很努力地回想,卻好像做夢一樣,很多都記不清楚了。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依稀記得自己離開陸家老宅,去公交站等汽車,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

  想不起來了,記憶似乎出現了片段的空白。

  接著,是跟著阮劭南在餐廳吃飯。然後在車裡,他將自己的大衣給了她。可是在那之後……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她記不起來,彷彿有人拿一塊白色的橡皮擦,將那兩段記憶攔腰擦去了一樣。

  未晞洩憤似的咬著自己的手指,她是不是開始老了?不然怎麼才二十齣頭就這麼健忘?

  正坐在床上出神,門忽然開了,臥室的主人走了進來,看著就是剛洗過澡,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頭髮濕漉漉的,還在滴水。

  「昨天摸著你像有點發燒,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不多睡會兒?」阮劭南將感冒藥放在床頭,像往常一樣俯下身親她。

  未晞看見他赤裸的胸膛,白色的浴巾,六塊訓練有素的菱形腹肌,有力的手臂……她心裡一縮,忍不住側過臉。阮劭南的嘴唇就貼在她的頭髮上。

  男人似乎有些驚訝,摸著她的頭髮,輕聲詢問:「怎麼了?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

  「昨天?」未晞疑惑地看著他,「我只記得最後離開這兒是一個星期前,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在那之後我病了很久,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未晞見他身子一僵,她以為他會生氣,結果卻被他一把摟住,整個兒貼在他懷裡。

  「我的小未晞,你是故意這樣來折磨我的,是不是?」他在她頭頂上嘆氣,「我很想把那天晚上的事,都歸結為酒後亂性。可我知道,那不是全部。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事,想自己怎麼會把事情弄成這樣。我知道,我該給你多留一些空間。就算你有事瞞著我,我也不該對你生氣。可那天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沒法跟你解釋,我只是……」說到這裡,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飛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最後只是說,「我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說得這樣不清不楚,他想叫她明白什麼?

  未晞從未見他這樣,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似的吞吞吐吐,心下不覺莞爾,心裡縱然有天大的委屈,也減輕了幾分。

  其實他不說,未晞也知道,因為她有哮喘的毛病,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不能盡興。而他是一個身體強壯、精力充沛的男人,又是集團的決策者,承受的壓力比別人大,在那方面的需求也更強烈些。要是睡在他身邊的女人也是身體健康的,兩廂情悅的魚水之歡自然是樂事,可她又偏偏不是。

  她不止一次聽見,他夜裡起來一個人到浴室衝涼水澡。未晞知道,這對一個壯年男子來說,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

  阮劭南見她沒說話,以為她還在生氣,忍不住說:「未晞,昨天你肯跟我回來,我們那麼親密,我都以為你原諒我了,可今天早上,怎麼又變了呢?」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未晞在他懷裡小聲說。

  阮劭南嘆了口氣,「你還是怪我,那天我真的是酒後失態。要在平時,我都不是那樣的,你應該記得的,是不是?」

  這話倒是真的。

  就是因為惦記著她的身體,做那件事的時候,他總是放不開懷抱,只是一味束手束腳。力道大了,怕她疼;輕了,他自己忍得難受。不敢讓她多流汗,怕她體力消耗太大。又不能太過激烈,怕她心率過速。就連接吻,他也要克制著自己,以免她太久呼吸不到新鮮空氣。臥室裡也從來不敢擺鮮花、香薰之類的東西助興,怕她聞到會過敏。

  這些哮喘應該注意的地方,無論多麻煩多瑣碎,他全都照顧到了,從沒抱怨過一句。其實仔細想想,平日裡無論在那件事上,還是其他事情上,只要是跟她有關的,他色色週全,處處體貼。

  他一直都做得那樣好,倘若只用那一夜的酒後失態,就斷定他不珍惜她,倒真有些冤枉他了。

  「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喝醉了,其實我是可以跟你解釋的。我跟池陌,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額頭,「我知道你們沒什麼,只是一直沒想通,你為什麼要說謊話騙我?你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我信任的只有你。誰騙我都無所謂,唯獨你,我受不了。」

  未晞搖頭嘆道:「或許是我想多了,總是擔心你會為了這件事難為他。他不是壞人,我們認識這麼久,他一直很照顧我,從沒有半點輕浮的舉動。我不想你為了他一時的衝動,就平白無故害了人家,我會內疚一輩子。」

  阮劭南笑了笑,托起未晞的臉,「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那種會平白無故害人的人。」

  未晞發現自己措辭不當,馬上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解釋,我明白。」

  阮劭南將她抱了抱,安慰道:「未晞,我知道,我現在做事的手法,你並不認同。可是,我並不是一個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人。」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答應你,以後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我的手,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體,它們只會保護你,愛惜你,尊重你。你不用害怕我以命相搏換來的金錢和地位,它們只會為你遮風擋雨,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低頭親吻她,唇齒相依間,他說:「未晞,請你一定要相信,縱然是禽獸,也有自己想保護的東西。」

  兩個人坐在餐廳吃早餐,王嫂做的蟹黃燒賣和水晶蝦餃還是那麼正宗。未晞一直很喜歡,可惜的是,除夕過後,她也要回家過年了,再想吃什麼只有自己動手。

  吃飯的時候,阮劭南將她昨天打人的事說給她聽,未晞卻是一臉困惑。

  阮劭南笑她,「你把他打得腦袋開花,不會真忘了吧。」

  未晞搖了搖頭,「真記不得了,可能最近胡思亂想多了,人也變得痴痴傻傻的。」

  阮劭南看著她,「不過你倒是讓我吃了一驚,我真的沒想到,你平時那麼不言不語的一個人,下手還真狠。」

  未晞看著他說:「你忘了,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吃過飯後,未晞抱著茶杯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阮劭南打電話訂機票,兩個人除夕過後想按原計划去旅行。雖然晚了幾天,倒也不礙事。

  未晞拿著遙控器找自己喜歡的節目,忽然看到一則社會新聞,下面打了一行字幕:泰煌主席陸子續,被證實肺癌晚期。

  一個記者站在醫院門口,一邊指著院門一邊說:「這就是泰煌集團的主席陸子續,昨天入住的醫院。」

  然後鏡頭一閃,是陸子續入院的畫面。

  一行人剛下車,一群記者扛著武器衝了上來,霎時間,鎂光燈此起彼伏。

  「陸先生,你的大兒子陸澤晞一審已經判了死刑,你會不會支援他上訴?陸家是不是已經放棄他了?」

  「陸先生,外界傳聞,你的大女兒上吊自殺,是因為你不肯拿錢出來替她填補虧空,請問是不是真的?」

  「陸先生,你的小兒子陸壬晞依然在逃,他建造的房屋因為品質問題砸死了人,你們陸家預備如何賠償遇難者家屬?會不會與陸壬晞劃清界限,以此脫責?」

  「陸先生……」

  「陸先生……」

  陸子續坐在輪椅上,戴著口罩,形容枯槁。陸家兩個兒媳不知去哪兒了,就一個小保姆陪著他,還有幾個臨時雇來的人,勢孤力單地躲避著記者的圍堵和追問。

  這些記者,平時一雙眼睛就像明鏡似的,對待風頭正盛的名人尚不厚道,更別說這些老弱婦孺。這個世界,果然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未晞放下遙控器,一個人走到陽臺上看風景。阮劭南放下電話,拿了一條圍巾過來給她披在肩上。

  未晞以為他會像過去那樣,像家長拉著不聽話的孩子拉她回去,沒想到,他只是從身後抱著她問:「一個人站在風口上,想什麼呢?」

  未晞笑了,知道他是怕她還記著以前的事,此刻是處處賠著小心,只說:「沒什麼……訂好票了嗎?」

  「沒有合適的班機,乾脆問落川借他的私人飛機好了,反正他整個春節都要留在北京,擱在那兒閒著也是閒著。」

  未晞有些遲疑,「我們,真的要去?」

  阮劭南奇怪地看著她,「不是說好的嗎?」

  未晞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昨天,我去過陸家老宅。」

  「哦?」阮劭南只是略一挑眉。

  未晞本以為他會接著問,他卻沒再多說一個字,她只得硬著頭皮說:「我在那兒,見到了我哥哥們的兩個孩子,年紀都很小,都還不懂事……」

  「所以呢?」

  他聲音裡透著不悅,她已經察覺出來了。陸家,始終是他們之間的隱疾。可顧念兩個孩子,又實在不能不說,索性把心一橫,「你剛才應該聽到了,你的仇人,他已經遭了報應。陸家現在是家破人亡,只剩下這兩個孩子。他們不過才三四歲,跟幼晞一樣,對你沒有威脅。你能不能……」

  阮劭南打斷她,「未晞,你當自己是誰?」

  「什麼?」

  他在她頭頂冷笑,「你當自己是誰?西施?貂蟬?還是王昭君?你昨天為什麼回來?拿著自己的身子來跟我談條件,為陸家人換平安是不是?你原本那麼委屈,我哄了你一個星期,都沒給我半分好顏色。昨天卻為了那些人,屈性跟我溫存了一夜?倒真是難為你了。」

  他竟能把話說得這樣難聽。未晞的身子篩糠似的抖了起來,咬了咬嘴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她這樣欲言又止,阮劭南的怒意更盛,將人轉過來,鉗住下巴,「平時不都是伶牙俐齒的嗎?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不高興就說出來,總是擺出這副不慍不火的樣子給誰看?」

  未晞深吸一口氣,一雙眼睛涼涼地瞧著他,「但凡我有半點血性,就為了剛才的話,也該回敬你一個耳光。不過,你說對了,你就當我是來『和親』的。現在我求你,看在我陪了你一夜的分上,放過那兩個孩子,給他們孤兒寡母留條活路,別讓他們像我一樣任人作踐,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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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逆龍麟的代價

    她直直地望著客廳高高的天花板,看著那別緻的輪廓漸漸扭曲,心中納罕,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九重地獄?

  除夕夜,十二點的鐘聲剛過,就有人開始放煙花了。絢麗的煙火像怒放的鮮花,在藍絲絨的天幕上一株一株綻放。

  未晞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王嫂走過來問她:「陸小姐,要不要我給你做些消夜?」

  她搖了搖頭,「不了,很晚了,您去歇著吧。」

  王嫂嘆了口氣,「阮先生也真是,大過年的,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冷冷清清的。」

  未晞無奈地苦笑,「他可能有事忙吧,沒關係,我一個人也挺好。」接著又說,「王嫂你做的淮揚菜真好吃,跟我媽媽做的一樣。」

  王嫂一直很疼愛未晞,見她這樣懂事,心裡的憐惜更重了幾分,頗為義氣地說:「喜歡吃,王嫂明天專門做給你吃。阮先生回來,我就叫他餓著。」

  未晞被這個心地善良的老人家逗笑了,心裡一酸就撲進她懷裡,「王嫂,你對我真好,就像我媽媽一樣。」

  王嫂忍不住嘆氣,「可憐的孩子,就你孤零零一個,沒了父母,也沒有親兄熱弟照應著。阮先生平時待我們很好,我以為他是一個穩重的人,不像那些有錢的公子哥輕狂浮躁。沒想到……唉,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好姑娘,這樣忽冷忽熱地待你,他怎麼忍心?」

  十二點過後,晚會變得更加無趣,王嫂畢竟上了年紀,陪她坐了一會兒就回去睡了。未晞又接著看了一會兒,就關掉了電視。

  偌大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未晞並無睡意,和衣躺在沙發上,透過高大的落地窗,看著漆黑的天幕,一顆星星都沒有。

  直到這一刻,一顆心才淒惶起來,好像被人吊在什麼地方,空空地沒了著落。眼前不斷浮現著他臨走時的眼神,他冰冷的表情,他額頭上暴突的青筋……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警告她,他有多生氣。

  她是不是錯了?自以為他是那樣一個寡情薄性、呼風喚雨的男人,待她卻是如此不同,就真的恃寵生驕起來?以為別人不能說的,她都能說?別人做不到的,她都能做?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未晞依稀記得這是《韓非子》中的一個故事。大概意思是說:龍喉嚨下端有一尺長的倒鱗,人要觸動龍的倒鱗,一定會被它所傷。君主也有倒鱗,所以遊說勸薦的人萬萬不能觸犯君主的倒鱗。否則,不但不會成事,自己性命也難保。

  未晞嘆了一口氣,很明顯,她不是一個好的遊說者。不過一句話,就拔了龍王的「逆鱗」。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人就漸漸倦了。她蜷在沙發上,睡得並不踏實。半夜裡忽然感到有人拉著她的胳膊,將她拽了起來。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卻跟一雙熱辣辣的虎目對了個正著。未晞睡得有些糊塗,揉著眼睛咕噥著說:「你回來了,菜在鍋裡,可能涼了,我去給你熱熱?」

  阮劭南沒說話,一邊喘氣,一邊不耐煩地拉著領帶,好像又喝了不少。此刻已經接近淩晨,除夕已過,煙火的喧囂漸漸淡去,別墅內外一片漆黑寂靜。

  未晞的心縮成一團,靠在沙發一角屏住呼吸,細細打量,好像養在池裡的一尾魚,生怕一動就驚了人,等待的就是開膛破腹的命運。

  他上次就是喝了酒的,這次呢?他又生了氣,又喝了酒,他又會怎麼待她?現在逃跑還來不來得及?

  滴答!滴答!是他手錶的聲音,在寂然的暗夜裡聽著,尤為心驚。

  「太黑了是不是?」她緊張得喉嚨發幹,舔了舔嘴唇說,「我去開燈……」

  哐啷!桌上的茶杯滾落到地毯上,綠色的茶水潑灑了一地,頃刻間,茶香四溢。

  男人將她壓倒的時候,用的是標準的餓虎撲食,未晞覺得自己牙齒打戰,五臟六腑都揪在一起。危難之中,她想起了王嫂。可惜,她老人家住的傭人房離這兒太遠了,鞭長莫及。

  此刻,她當真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到。

  未晞心裡淒苦,早上他才說過什麼?就算她不自量力,惹得他動了真氣,他也不該這樣待她。

  男人的牙齒磨著她脖子的嫩肉,未晞一顆心突突跳著,有些認命地閉上眼睛,沒有掙扎,掙扎也不過讓自己更疼,更難堪。

  卻沒想到……

  「你贏了……」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根恨恨地說。

  未晞驀地一怔,卻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他說,她贏了?她贏他什麼了?

  他卻沒再說下去,忽然發狠地扯她的衣服,只是一味地暴虐急躁,「算了,我認輸,我認輸。給我!現在就給我!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命也給你!」

  未晞如遭雷殛,被男人的瘋言、瘋語、瘋舉動、瘋眼睛,從頭到尾震懾住了。只聽一聲瘖啞的低吼,彷彿出自某種撲食的猛獸,還未待回神,他已經將她扯了起來……

  疼!

  身下猝然驚痛,未晞猛地揚起脖子,竟似被地獄厲鬼鞭碎了心魂,疼得魂飛魄散、神哭鬼泣。

  額頭上的汗登時冒了出來,雙鬢濡濕,兩眼空空,她直直地望著客廳高高的天花板,看著那別緻的輪廓漸漸扭曲,心中納罕,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九重地獄?

  雙手緊抓著他的肩膀,她急促地呼吸,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裡。過去承受的種種如今加起來,竟比不上這十分之一。前後不過須臾,她手指麻痺,冷汗涔涔,卻連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

  他剛才說了什麼?他又許給了她什麼東西?大約是很重要的東西,或許比性命還要緊。不然他何以如此狠戾?好像要將她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了一樣。

  滿懷的溫香軟玉,男人著迷地吻著她微翕的嘴唇。大手扣在她腰上,隨著自己的節奏,上下拋弄著她的身子。懷裡的人可憐兮兮地弓著背,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像條被人刮了鱗的美人魚,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他驀然想起了什麼,急急煞住,迷迷糊糊地說:「對了,我答應過你,不能欺負你的,不能欺負你……」

  未晞嘴角微揚,笑得有些苦。虧他醉成這樣還記得,可真是難為他了。他沒欺負她,只是將她撕裂了。

  男人鋼鐵般的身子忽然柔下來,將她放倒在地毯上,一邊用力挺身一邊柔柔地親她,口中訥訥,「未晞,你乖,這樣是不是不疼了?是不是?」

  怎麼可能不疼?這些聊勝於無的小溫存,比起此刻近似蠻暴的掠奪,根本是杯水車薪。

  不過幾分鐘,未晞已經疼得五內俱裂,冷汗淋漓,戰戰兢兢地瑟縮著,不但無法舒展,每一寸皮膚都變得異常敏感,動輒撕心裂肺。

  未晞透過汗濕的睫毛,淒悽楚楚地看著這個按著自己開懷暢意的男人,他依舊動情地吻著她,嘴裡說著讓人耳熱心飴的體己話,每一句都貼在她的心眼上,柔腸百轉。可他每動一下,她就疼得受刑一樣。兩個人的琴瑟和鳴,卻是她的水深火熱,他的快活無比。

  實在受不住了,未晞像只被激怒的小貓,握起粉拳胡亂砸著男人的肩背,可這根本沒用,不過是給他撓皮搔癢。想起早上他抱著她信誓旦旦的情景,頓時委屈得淚眼婆娑。

  胸前一片濡濕,男人身子一僵,抬起她的下巴,一雙醉眼愣愣地瞧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頗為奇怪地問:「我都親你了,還是很疼嗎?」

  未晞簡直哭笑不得,人縮在他懷裡,檀口微張,氣若遊絲,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男人探手,在她額上摸到一層水汗,縱然醉得顛三倒四,也心疼得無以復加,於是並未盡興,就草草地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未晞顯然受了些驚嚇,拉著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只想退得遠遠兒的,卻被他眼疾手快地一臂摟住。她縮在他懷裡不敢動,生怕驚動了他,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來。

  他的力氣竟可以那麼大,她今天才知道。她疼得發抖的身子,已經承受不了更多。

  「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他醉醺醺地吻上那雙紅透的眼睛,忽然悲哀地笑著,「我的小未晞,我早晚死在你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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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4 18:09: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你還是要趕盡殺絕

    我無法只為你而活,但可以為你而死,這毋庸置疑。

  第二天早上,王嫂一覺醒來,走到客廳瞧見睡在地毯上的兩個人,「哎呀」叫了一聲,趕緊遮住眼睛,嘴裡大聲唸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兩個人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她吵醒了。阮劭南坐起來,只覺得頭疼欲裂,昨夜酒醉犯渾的事卻記不大清楚了,揉著太陽穴嗔怪著,「王嫂,大清早喊什麼呢?」

  未晞拉著衣服藏在他身後,有些尷尬地推了推他。阮劭南睜開眼睛一看,原來他整個人竟是赤條條的,一絲不掛。

  他馬上找東西遮掩,「對不起,王嫂,我們昨天……」

  老人家早就背過身去,笑呵呵地說:「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一會兒就回家去,你們小年輕的關到府,愛怎麼瘋,就怎麼瘋,呵呵……」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看未晞一眼,彷彿在說:好丫頭,這回可把他抓住了。

  「王嫂怎麼了?笑得那麼奇怪。」阮劭南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未晞瞥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可能是笑你不穿衣服的時候,還沒她小孫子有看頭。」

  阮劭南恨得直咬牙,長臂一伸就把人拽了過來。

  「哎呀!」未晞低低叫了一聲,人臥在他懷裡,額頭上冒出一層汗。

  阮劭南將她扶正了,緊張地瞧著,「這是怎麼了?」

  未晞搖了搖頭,「沒事……」

  「疼得汗都出來了,還說沒事?」阮劭南抽出一張紙巾給她細細擦著,忽然想到了什麼,「是不是……那裡撕裂了?」

  未晞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可能是軟組織拉傷,小心點就沒事了。」

  她推開他,試著自己站起來,可一動就疼。

  「不行,我還是帶你去醫院。」他說著就要抱起她。

  「哎……」他不動還好,一動她疼得更厲害。他一個大男人垂著手站在那裡,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未晞忍著疼說:「真的不是,你坐下來,安靜些吧。」

  他還是不放心,「你怎麼知道?萬一傷得很重,耽誤了怎麼辦?還是去看看吧,好不好?」

  未晞忍不住嘆氣,「阮先生,我好歹在『絕色』待了三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要是有裂傷的話,我只怕早就血流漂杵了,哪能等到現在?」

  阮劭南這才舒了一口氣,俯下身抱起她,「那我送你到樓上歇著吧,今天就別亂動了。好好待著。」

  未晞點點頭。

  在臥室裡將她安置好後,阮劭南問她,「想吃什麼早餐?我去買。蟹粉小籠包,好不好?」

  她搖了搖頭,「我頭很疼,想睡一會兒。」

  他站起來,伸手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頃刻間,臥室裡倣若黃昏,所有傢具器物皆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朱金色。

  他卻沒有離開,只是坐在她身邊,帶著薄繭的大手戀戀地摸著她的臉,微癢的感覺,有些小愜意,並不討厭。

  未晞睜開眼睛,無奈地看著他,「你這樣騷擾我,要我怎麼睡?」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長嘆一聲,「我昨天已經派人通知陸子續,對泰煌的收購不會停,易天兼併泰煌是大勢所趨,泰煌必須易主。」

  未晞輕輕一顫,「你還是要趕盡殺絕。」

  「但是,陸家沒虧掉的產業可以保留下來。我讓會計師核算了一下,他們在國內和國外的資產,包括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在內,大約還剩一千萬。這筆錢的數目雖不算大,但我不能讓陸家人自己把持著,那等於給我自己留後患。所以,我開出了一個條件,只要他們將陸家全部財產轉到你名下,我就停止追擊,從此以後……前事不計。」

  「什麼?」未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坐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願意給那兩個孩子一條生路?」

  「是,陸子續已經同意了,只要你能照顧那兩個孩子日後的生活,他願意把剩下的財產都拿出來。今天律師會擬定移交書的具體內容,明天去事務所簽字。從此以後,陸家剩餘的資產由你全權支配,你想放過誰,想照顧誰,想提攜誰,自己掂掇吧。」他長長嘆了口氣,「這是我僅能想到的,或許可以兩全其美的方法。」

  未晞伸出手摸著他的臉,「謝謝你,我也替那兩個孩子謝謝你。」

  阮劭南抓住她的手,「不必了,只是你手裡握著這些,以後心裡一定要有個成算。陸家人就是看上你年紀小,心眼好,扛不住幾句軟話,所以一再找上你。你現在可憐他們孤苦,他們日後一朝得志,可未必唸著你。我又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你,自己警醒些,別被他們一時的花言巧語騙了,我就安心了。」

  未晞馬上說:「你放心,我只顧著兩個孩子。他們太小了,我沒法坐視不理。我想……我們不如把兩個孩子送到國外去,免得他們在國內受影響,被別有用心的人挑撥利用。還有幼晞,我想把她也送出去,她現在動也不能動,說也說不了,每天靠呼吸機活著,我希望國外的高科技能幫幫她。」

  阮劭南點點頭,「這樣也算妥帖。」接著又嘆了口氣,「希望我們不是養虎為患吧……」

  未晞把臉貼在他肩上,小聲說:「對不起,我知道要你做出這樣的決定,有多難。你放心,等他們長大了,我一定好好地教導他們,絕不讓你為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男人托起她的臉,輕道:「跟我就不要說這個了,我不是說過,只要你高興,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最後的話根含糊在纏綿的熱吻中,阮劭南一臂摟著未晞,卻牽動了拉傷的地方,她輕喘一聲,疼得眉毛都擰在一起。

  男人一頓,不敢再造次,輕輕擁著她的身子內疚地說:「對不起,說好不欺負你,結果卻……」

  「不要再說了,追根究底,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明知道你在氣頭上,就不該拿話激你。劭南,我不知道你離開這兒之後,究竟都遭遇了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你心裡一直藏著一股戾氣,哪怕面對我的時候,你也控制不住。」

  他的身子輕輕一顫,低聲說:「未晞,我沒想過要傷害你……」

  她點點頭,「我明白,從我決定留在你身邊那刻開始,我就知道,我要為自己無法選擇的姓氏和出身承受什麼。劭南,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我從十四歲就愛著你。我愛過去的你,更心疼現在的你。你當補償也好,什麼都好。只希望你看在我的分上,能忘記陸家給你帶來的傷害。我不介意自己變成你們之間的磨心,可是我擔心你。擔心你會越走越遠,擔心你被仇恨矇住眼睛,而忘記自己曾經善良的本性。」

  她抬起臉看著他,那樣執著的目光,彷彿要將下面的話,深深銘刻在他心底,「我就是這樣的女人,無法只為你而活,因為活著不易,單靠愛情無法支撐生命全部的重力。但我可以為你而死,這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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