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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我那麼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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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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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34:30 |只看該作者

  第162章

  此事鬧得極大。

  且關外各城都要八百里加急的信報而來,言因北戎關外各部皆蠢蠢欲動,軍情十萬火急,顯然不是有人陷害禹王這樣簡單。

  若確實如此,禹王的罪過就很大,少說也是個玩忽職守。

  更多的話也有,從文帝知道奏報之後在朝臣面前拍案對禹王破口大罵,京中對禹王府投去的眼神,就很微妙了。

  如意知道的時候,禹王妃已經往宮中去,跪在大殿之前脫簪待罪,只求文帝能隻治罪首惡,不要牽連楚白等人。

  這次禹王的罪過太大了,若不是皇子,早就叫文帝給誅九族了。

  那麼一大幫子人,瞎了眼才會沒發現叫人大搖大擺地過去了。

  因自己是這東西的親爹,文帝還不想誅九族叫自己也去死一死,因此隻先詢問了關外的詳情,之後鬆了一口氣去。

  出人意料,北戎奇襲之下,禹王沒有攔住,也沒看見人家的軍隊,卻叫另一夥兒給攔住,正抵禦在關外,北戎損失慘重,一點兒便宜都沒沾上。

  巧的很,這另一夥兒帶頭兒的,正是才榮升軍師大人的宋雲焱帶著的廣平王府的軍隊。

  這群武將帶著人本在離禹王城外不遠的一個小山坳裡安營紮寨,先是因不愛跟禹王一起住而已,卻沒有想到竟然釣上來一條大魚,這山坳之中竟有一條北戎人偷偷兒挖出來的山道,打算奇襲中原腹地來的。歡歡喜喜辛辛苦苦從地冒出頭來,一不小心正對上一隻精銳,其苦逼的心情可想而知。

  且廣平王的軍隊素來勇悍,宋雲焱一個人長了八個心眼子,實在是叫北戎一群粗漢疲於奔命,奇襲沒看見,死了很多人倒是真的。

  文帝聽到這個消息大悅,因廣平王軍隊調動是皇帝陛下首肯的,雖然當時防備的不是這群蠻夷而是皇帝他親兒子禹王,可是不管初衷如何,結果是好的就足夠了。

  文帝就覺得自己十分明智充滿了帝王的睿智,下旨厚賞廣平王府這一軍與宋雲焱,又讚了英國公教子有方,之後便命邊關各城守將支援宋雲焱。因從這次抗拒北戎重部之中看出了宋雲焱的才華,文帝表示各城守將都聽宋雲焱調度,在援軍來前,宋雲焱成了臨時首將。

  如玉聽見宋雲焱在兵禍之中掙命,當場就厥過去了。

  素來強悍的姐姐一倒把本就擔心禹王妃的如意嚇壞了,連忙叫人去請了太醫入府,稟告了也唏噓緊張的老太太便帶著去給姐姐診脈,待知道是驚厥暈倒,並無大事才鬆了一口氣去。

  然而想到更要擔心一下的禹王府,如意哪裡坐得住呢?只求了老太太的話兒便往禹王府上去了。禹王府如今門可羅雀,因都知道禹王這掃把星幹了一件要命的蠢事,哪怕之前楚峰還很紅火,如今也無人上門。

  如意匆匆進門的時候,就見禹王府的下人雖然面上有些慌亂,卻並未失措,心裡鬆了一口氣去,就見王府裡頭蕭條極了。

  明明是百花齊放的春日,卻慘白淒涼得厲害,這府裡只有楚離靜靜地立在一株樹下,見了趕來的如意,美艷平靜的臉上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紋。

  如意來得匆忙,頭上隻胡亂地挽了一個圓滾滾的包包頭,身上只穿著家常的小褂子,她一頭撲進來,一點兒都沒有趨利避害的疏遠。

  「表哥!」見了楚離就跟看見了主心骨兒似的,如意雙手都發涼,可是看見楚離目光鎮定極了,急忙上前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襟兒小聲兒說道,「我,我才知道。」

  她仰頭看高挑的美貌青年垂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眼眶頓時就紅了,一開口就帶了哭音地說道,「王妃呢?大表嫂二表嫂呢?」殺千刀的禹王,幾個蠻夷罷了,竟然都看不住來連累妻兒,難道風流快活,精蟲上腦迷住了眼睛?!

  就算是如意還小,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恨禹王連累無辜的禹王妃什麼似的,頓足顧不得長幼尊卑地罵道,「他榮耀的時候抱著小老婆快活,怎地闖了禍,王八脖子一縮,由著咱們死去?!」

  這話說得其實就很沒有道理了,禹王殿下一知道自己竟然一不小心瞎了眼放了北戎繞過了自己,也是拚命地補救了來的,又上書京中請罪,其實也做足了全套的。只是他如今將在外,文帝就是想撒氣,也只能逮著眼前的撒不是?

  眼前,不就只有禹王妃麼?

  「無事,別怕。」楚離見如意一邊說一邊就抹眼淚,氣得口無遮攔,卻覺得比從前嬌滴滴討好的樣子,更可愛了十倍。

  「怎麼能不怕,換了別人家,我再不理會的。」如意哽咽了一聲,把頭埋在楚離微冷的懷裡怯怯地,帶著幾分驚恐地問道,「陛下會不會,會不會……」治禹王妃的罪過呢?

  她不能明白為什麼世間總是好人吃最大的苦楚,惡人卻在外逍遙快活,心裡只為禹王妃不值,低聲說道,「一點擔當都沒有,叫王妃一個人在京裡扛著,叫兒女擔驚受怕,這樣的畜生,為什麼還要在咱們的身邊呢?」

  若能跟韋夫人似的,抽爛他的臉帶著兒女和離而去,那該多好。

  「他這一回,絕好不了。」楚離鋒利狹長的眼裡閃過冰冷的光,垂頭給如意擦眼淚,心裡越發痛恨禹王。

  連他嬌養了十幾年的小姑娘,都因這畜生哭了,更不必提他的生母與兄弟們。

  「表哥怎麼沒有入宮?」如意進門見王府只有下人就知道禹王府上下都往宮裡跪著請罪去了,見楚離一身風華神情淡漠,抹了一把眼淚又焦急地問道,「兩個小侄兒呢?宮裡亂得很,王府也沒有正經的主子,要不,我帶回家去罷?」

  這說的就是楚白兩個天真年幼的稚子了,如意恐兩個孩子在王府害怕,就低聲說道,「大人還好,小侄兒不是要嚇壞了?」這兩個孩子,還沒有如薇大。

  「無事。」楚離見如意目光慌亂幾乎語無倫次,心裡歎息了一聲,俯身將她小小軟軟的身子抱在懷裡,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角方才說道,「晉王叔命人接了他們去了。」

  此時禹王府算是倒了一半兒了,禹王妃從知道禹王在關外之事就跪去了文帝的面前如今還沒有出來,楚白楚峰兩對夫妻自然是共進退,且也擔心禹王妃的身子,也跟著跪在了大殿之前。這時候京裡都覺得禹王府要倒霉,落井下石的不敢有,可是到底不如從前。

  晉王願意出頭護住兩個小孩子,庇護他們,實在是如今最好的處境。

  如意也明白,頓時鬆了一口氣。

  「陛下會不會治罪?」她忍著心裡的恐懼問道。

  文帝若拿此事做文章,就不是把禹王打下去這樣簡單,貶為庶人都是輕的。

  「我片刻之後會入宮求見陛下。」

  「我也去。」如意急忙叫道。

  「你去不合適。」如意沒有名分,入宮多為人詬病,楚離皺了皺眉頭輕聲勸道。

  「我,我不怕的,陛下不是說我招人喜歡麼?」

  文帝素來對自己有幾分喜歡,也對自己很慈愛的樣子,雖然知道帝心是這世上最縹緲的東西,可是如意仰頭看著楚離那雙瀲灩暗沉的眼,拉著他的衣裳含著眼淚說道,「我知道是我不懂事,可是就算跪著,我也想跟王妃跪在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什麼都不顧地做一件任性的事情,可是想到對自己愛護極了的禹王妃與表哥表嫂,她卻覺得,哪怕是叫文帝呵斥了自己,叫自己從此丟臉失寵為人嘲笑,叫人笑自己不知身份,也是願意的。

  她也不擔心自己狂悖牽連家中姐妹。

  她已經賜婚,若大難之時對禹王妃落難無動於衷,才會叫人詬病魏國公府女孩兒的德行。

  是非曲直不僅在帝心,也都在天下人眼中。

  她擰了擰自己手裡楚離的衣角,卻忍不住把臉蹭在楚離的手上低聲說道,「就衝著我的心,我什麼都願意為王妃做。」

  她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身份資格,可是只想求文帝,犯錯的是禹王,不要叫吃苦的,變成禹王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的禹王妃。她目光一閃,彷彿想到了什麼,哆哆嗦嗦地垂了頭去,彷彿自己想到的一個十分惡毒的想法會叫楚離看見,隻抱著楚離不撒手。

  她渾身都在顫抖,楚離敏銳地感到她心裡想著什麼,卻並不點破,又覺得她與自己共進退格外歡喜,到底帶著她入宮。

  宮裡氣氛十分肅殺,因文帝因禹王暴怒,因此宮中便不敢有人說笑,平日裡春日繁花似錦美人穿梭笑鬧的御花園裡都靜悄悄的,哪怕有許多美麗的宮女穿行,卻隻鴉雀無聲,彷彿笑一聲都會叫文帝拖出去斬了。

  如意到了文帝的大殿前頭的時候,就見禹王妃一身素白的裡衣,滿頭的長髮落在身上,容顏憔悴,可是一雙眼睛亮得嚇人。一旁楚白楚峰跪在她的身後,另一側就是王鸞與宋雲玉。

  王鸞面容平靜,彷彿對文帝治罪並不害怕,宋雲玉還未出大婚的喜慶,卻一點都沒有嫁錯人的後悔。

  她就默默地跪著,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沒有半分的落魄。

  如意看了一眼就眼眶紅了,跟著楚離走到了禹王妃的面前,跪下來抱著她的手臂就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你這孩子怎麼來了?」!禹王妃跪了這麼久,再好的身子都撐不住,容顏慘白地看著面前哭得很難過的如意,再看看她這裝扮,目中卻透出了笑紋來,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臉,一邊柔聲哄道,「別害怕,多少大風大浪咱們沒有見過呢?你從小兒嬌養,又嚇又哭再病了。」

  她知道如意是為自己而來,這就已經足夠了。是死是活,她並不在意,只在意的是,兒子兒媳的性命。

  他們這樣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度過,怎麼可以因禹王的過錯就早早凋零呢?

  「我不害怕,心疼。」如意見禹王妃是結結實實地跪著,也沒有墊個墊子的,哭著說道,「禹王殿下為什麼不自己來跪著?」

  「竟說胡話。」如意平日裡機靈狡黠得很,可是此時卻蠢蠢的,楚白在後頭都要歎氣了,直起身與抬眼看著文帝大殿的楚離皺眉道,「這裡頭沒有你與表妹什麼事兒,快快出宮去。」

  楚離已經過繼給了廣平王府,自然就不是禹王府的人了,楚白從沒有如眼下這個時候這樣感激這個事實,他欣慰地看著沒有也折在這裡頭的弟弟,目光溫和清明,輕輕地說道,「你不要被咱們連累,就是最好的。」

  他心裡也有幾分苦楚。

  他從前給自己設想過很多種死法兒,有禹王登基宰了自己的,有禹王奪嫡不成叫庶出的叔叔們宰了自己的,可是斷然沒有想過,什麼都沒看見,就要這麼死了。

  文帝由著他們跪在這裡這麼久,可見已經不肯寬恕。

  「人,總是會犯蠢。」楚離斂目看著一心對自己歡喜的兄長,抿了抿嘴角,摸了摸如意的頭,轉身就往大殿去了。

  「阿離!」

  楚白急忙喚了一聲,見楚離後也不會幾步走上了高高的漢白玉台階,急忙與如意匆匆說道,「攔住你表哥。」

  他就見如意對自己一邊流眼淚,一邊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才放心些,卻見這小小的哭得成了一團的小姑娘撲向楚離的方向,竟跟著他一起進了大殿,頓時忍不住罵道,「平時是個心裡只有自己的,怎麼這時候想到別人?!」他罵了兩聲,見這兩個聽不見,到底露出了驚慌之色來。

  如意自然不知道自己叫大表哥給罵了,一路揪著楚離的後衣裳進了大殿,先叫幾個一臉肅容的大內監給攔住。

  當首一個還是個熟人兒,正是與晉王十分要好,特別喜歡為文帝往禹王面前傳旨罵人的那個。

  這內監本臉上帶著笑容看著禹王妃一家倒霉,心裡正為自家投靠的晉王殿下除了一個心頭大患歡喜呢,就見楚離冷著臉進來了。

  這個主兒是不能惹的,不然當場一劍捅死也沒有帳算,他叫楚離那雙冰冷如刀鋒的眼掃過頓時一凜,急忙上前拱手請安,之後方才賠笑說道,「陛下正看戰地的折子,世子是等一等……」見楚離冷冷看他,他急忙不敢說話,縮著脖子就往裡頭去了。

  不大一會兒,他才出來迎著楚離往裡頭去,順便對哭得眼眶紅紅,跟小兔子一樣的如意和善微笑。

  這姑娘親爹與晉王要好得不行,又是未來的廣平王世子妃,哪怕內監老大人十分討厭數次為韋妃說話的魏國公,卻不敢株連。

  如意聽見是戰事的折子,想到如玉擔心宋雲玉的樣子,心裡就一抖,急急忙忙跟著楚離進了大殿,就見大殿之上一個三尺高的青銅香爐裡正吐出了一縷縷叫人心神都為之安靜起來的香氣,上頭文帝正穿著常服瞇著眼睛看折子。

  見內監們垂首退下,大殿之中竟不留人,連文帝身邊自家堂兄魏燕青沒在,如意抿了抿嘴角正要給文帝磕頭,就見楚離已經大步上前,跪在了文帝的面前,垂頭說道,「孫兒代生父來與陛下請罪!」

  他仰頭,目光清冷說道,「生父大罪,然內眷茫然無辜,只求陛下隻治罪我父。」他斂目靜靜地說道,「母親在京中萬事不知,何其無辜?如今跪在殿前,實是一片忠心。」

  「她跪著?」文帝叫楚離突然跪在自己身邊唬了一跳,待聽到這個,頓時呆住了,左右看了看方才遲疑地問道,「竟然還跪著?朕難道是不分黑白之人?你不知道……」

  明辨是非很犀利的皇帝陛下瞇了瞇老眼,在楚離霍然抬頭中冷冷地說道,「就算牽連後宅,也是那個韋妃狐媚皇子延誤軍機方才鑄下打錯,與你生母何干?你放心!朕,一定不會錯怪你生母!」他扶起了美貌絕倫的孫子,欣慰地說道,「不忘生母,你是個好的。」

  有罪的,該與他兒子一同下大獄的,該是兒子的枕邊貼心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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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36:07 |只看該作者

  第163章

  「哈?」如意大大的眼睛裡還鼓著眼淚,聽見文帝的話,竟反應不過來。

  這這這,這畫風變化得比較大呀。

  「陛下?」如意躲在後頭,見素來精明的楚離也愣住了,彷彿不敢置信地看著頭上穿著常服,一隻乾巴巴的老爪子摸著白鬍子十分溫和的文帝,許久之後方才想起來給文地磕頭。

  她摸了摸自己頭上已經歪掉要散開的髮髻,急忙伏在文帝的御案前頭小聲兒說道,「給,給陛下磕頭。」她呆呆地磕了三個頭,見文帝笑瞇瞇地往下看過來,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定下來了。

  不管文帝為什麼對禹王妃網開一面,哪怕是想治他親兒子禹王於死地呢,如意這一回都不覺得他狠心,而是真心感激。

  若是平常,誰家要殺親兒子不得叫人罵一聲虎毒不食子呢?若還有個後妻嫡子的,妥妥兒的是渣男。

  如意從前也覺得文帝挺渣的,禍害了許多好人家的閨女,可是此時她才發現,人心真的是偏的,哪怕文帝渣,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捂著眼睛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抽噎地磕頭說道,「叩謝陛下隆恩。」

  她小小一團哭得可憐極了,可是一會兒,自己滾到了探身看自己的老頭兒的面前,抹著眼淚可憐巴巴地說道,「小九兒,小九兒是喜極而泣呢。」她突然狗膽包天,滾在地上抱住了文帝的腿。

  原來抱住皇帝的金大腿,是這樣可靠呀。

  文帝也忍不住心情不錯地看著跟自己撒嬌,小兒女模樣怯生生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頭,親手拿帕子給她擦了擦臉才對楚離顫巍巍地說道,「瞧瞧嚇得她。」

  「叫您見笑了。」楚離十分安靜地看著如意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傻話,目光之中露出了幾分溫和。

  「可是心卻純良,這個時候不知趨利避害,卻還敢到朕的面前來,你不怕?」文帝將手上的折子放在御案上,見下頭的如意扒著自己,兩隻紅彤彤的眼睛鼓起來十分急切,笑瞇瞇地垂頭問道,「知道禹王府大難,各掃門前雪就是,難道你不怕朕動怒,牽連了你?」

  他想了想,目光落在叫一道水晶簾子給擋住的角落,長長地,有些感慨地歎息道,「赤子之心,實在如此。」

  「可害怕了,可是小九兒卻有更怕的。」如意抓著文帝的袖子,第一次與這位帝王這樣親近,本對帝王存的敬畏之心,卻在這時候都化作了感激。

  「朕明白,」文帝沒有問如意更害怕什麼,只是目光溫和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一邊掉眼淚珠子一邊仰頭對自己開心地笑,歎了一聲「癡兒」,轉頭與楚離說道,「是朕走了眼,若知道這肥……小丫頭是這麼個性子,朕不會叫你說兩句,就斷了她與小七的婚事。」

  有這樣真心的孩子,他在宮裡已經很難看見了。文帝有些可惜沒有賜婚給冀王,見楚離的臉頓時就黑了,飛快地咳嗽了一聲。

  他年紀也大了,又素來喜歡享樂與美色,因此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如意急忙爬起來,滾到他的背後去,抬起兩隻小拳頭嘿咻嘿咻賣力地給他捶背。

  「從小兒我給祖母錘,祖母最喜歡了,說我錘得又快又舒服。」她因得了文帝的好處,此時討喜極了,狗腿兒地還與文帝一邊錘一邊問力道重不重。

  得虧大殿裡沒有別人在,不然看見一隻搖頭晃腦頭上待毛兒迎風招展的小姑娘這樣狗腿兒,然而文帝還這樣縱容地呵呵笑著點頭叮囑「左邊點兒……」等等,眼珠子都得瞪出來。一會兒如意見這馬屁拍的爽了,自己也不害怕了,急忙又說道,「您不是給小九兒賜婚了麼,雖然小九兒是好得天崩地裂的……」

  「咳咳……」文帝一口氣兒沒上來,差點兒背過氣去。

  「您方才御口說的呀,君無戲言,小九兒是可好了。」因心情激盪因此暴露了一下厚臉皮的本來面目,本就臉皮很厚的魏九姑娘一揚小腦袋驕傲地說道,「這都是陛下目光如炬呀,小九兒再謙虛些,豈不是與陛下作對?」

  她搖頭晃腦地顯擺了一下,見文帝虛弱地笑了,知道他確實心情不錯,急忙說道,「可是如今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表哥也是您的孫兒是不是?」

  「你說得對,去扶你表哥起來。」再聽小姑娘的笑話兒,文帝覺得自己可以駕崩一下了,指了指側頭看著角落水晶簾子的楚離,目光一閃方才吩咐道。

  他一臉要斷氣,如意也擔心叫自己笑壞了坑自己,急忙去扶美艷清透的面上露出莫名神色的楚離,小聲兒說道,「表哥不要跪,疼。」

  她一臉心疼,又覺得文帝很明理,特別是把株連之罪丟給了與禹王情投意合的韋妃,叫自己想到的毒計都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她撫了撫楚離,見這青年沒有動,急忙順著他專注的眼神去看,卻見角落該是往大殿側殿去的一排晶瑩剔透的水晶珠簾後頭,隱隱約約地也跪著一個人。

  「罷了,他們看見你了,你就出來。」文帝把自己舒舒服服地縮在御椅裡,老眼昏花,聲音十分微弱地說道。

  如意一怔,就見水晶珠簾之後沉默了許久,那人影緩緩起身,一隻修長蒼白的手挑了簾子,露出一個英俊蒼白的男子來。

  他穿著素淡的青衣,有些踉蹌地走到了文帝的御案前頭,對呆住了如意虛弱地笑了笑,垂頭跪在了文帝的面前。

  「多謝父皇開恩。」他的頭輕輕地抵在地上,用最忠誠的模樣面對自己的君父,可是聲音嘶啞,渾身都在顫抖。

  看了他這個樣子,文帝老邁的目光之中卻露出一抹閃亮的光彩來,看著他與一旁的楚離與如意說道,「你們王叔知道關外的信兒就來跪著,這麼多日,都沒有起身。罷了,」他長歎了一聲說道,「你的話朕想了,很有道理。禹王妃與禹王世子這些年在京中,很孝順朕,禹王之事,實在與他們沒有瓜葛。」

  「父皇英明。」晉王又咳了一個頭,淡淡地說道,「禍不及妻兒……只是大皇兄在關外行事確實荒誕,這其中就有側妃任性妄為,不知賢德勸諫的緣故。其罪過與大皇兄不分上下。且兒臣聽說,若不是廣平王兄軍中八百里加急將北戎之事送入京中,大皇兄竟想要欺上瞞下,不叫父皇知道免得治罪。這樣的錯事,不知從前有過多少,也不知關中各城,這些年究竟是不是真的太平安康。」

  如意聽著晉王平淡的話,看他單薄的模樣,再看看連連點頭的文帝,這才突然明白了。

  如果不是晉王在御前跪了這麼多天,用這樣的話來開解求情,就算禹王妃跪死在殿外,只怕文帝也不會饒恕的。

  不是帝王對禹王妃有憐惜之情,而是之前,有人用自己來求過了。

  她一時都覺得對不住晉王,從前魏九對他存了多少的小詛咒呀,又想到他還庇護著楚白兩子,不由怔住了。

  「你說的很是。他的手段這樣熟練,這些年不知瞞過朕多少事,實在罪大惡極!」做皇帝的最怕什麼?最怕的就是自己當了一個聾子瞎子。文帝叫晉王勾起了火氣,頓時大怒。

  晉王斂目,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這時候還為你嫂子侄兒求情,這很好。」文帝雖然是惱怒禹王,然而這些怒火也不是沒有做給別人看的,也是想看幾個皇子會對此事有什麼態度。晉王叫他很滿意。

  對與自己奪嫡的禹王一巴掌非要拍死,人之常情,可是卻留了一念之仁,沒有罪及禹王妃母子,這才是叫文帝最看重的。

  至少這個兒子還算心胸寬闊,日後若他駕崩,不會宰了自己留下的皇子皇女不是?既然嫡皇長子都能容下,那同是嫡子的冀王也同樣能留下了。

  文帝心裡鬆了一口氣,看著晉王的目光越發和藹,想了片刻方才微微擺手說道,「先叫他在前頭戴罪立功,將北戎逐出去再議。只是……」他瞇著眼睛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大皇子要在帳前先鋒退敵,朕就先給他記著!禹王的王爵他就不必要了,重做光頭皇子。至於不賢的韋氏,實乃妖孽!」

  如意聽見他對韋氏依依不饒的,嘴角默默地抽搐了一下。

  都說文帝與韋氏肯定是真愛了,這個時候還念念不忘,實在是前生修來的緣分呀。

  「禹王妃能跪在朕殿前多日,她自然也可以!」文帝見晉王伏在自己面前一臉孝子的模樣,緩緩地說道,「她得了盛寵,自然更該為大皇子做些事。從今天開始,叫人傳朕的旨意,八百里加急送去!叫她脫簪待罪跪在城牆上,白天晚上都不許她起身。什麼時候戰事平了,什麼時候才能起來,若刀劍無眼她沒了,看在她服侍大皇子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朕給她體面,叫她做大皇子的第一側妃。」

  什麼叫第一側妃?說到底不還是側妃?

  就算沒有御口,韋氏在禹王……哦不如今要稱大皇子了,在大皇子的面前,那比正妃還風光來的。

  況人都死了,要這個第一有個屁用呀!

  如意覺得文帝缺德透了,況就算韋氏僥倖沒死,這名頭依舊給她,那才是最叫人不好過的。

  御口請封的側妃,雖然看似風光,然而一輩子,只好做個妾了。

  若扶正,豈不是抗旨不尊?

  如意才發現文帝這老傢伙別看顫巍巍隨時都能駕崩,這一顆心毒啊,比魏九姑娘的那點兒小毒計毒得厲害多了,一臉大開眼界的樣子。

  「她所生那一子,」都說文帝跟韋妃是真愛了,自然不會忘記真愛的愛子,緩緩地說道,「往軍前效力,為他父親贖罪罷。」

  既然有了贖罪的話,死了就活該,就算立了功那也是戴罪立功,功勞什麼的就別想了。如意就看見文帝的老眼裡都是陰沉的毒火兒,心裡就明白,別看老頭兒對自己很和氣,其實都在心裡憋氣呢,這不弄死大皇子一家算是不跟罷休的了。

  「兒臣為父皇擬旨?」晉王低聲應了,抬頭問道。

  「不必,叫阿青進來。」文帝素來喜愛魏燕青,此時心裡有些疲勞,再看看臉上蒼白的晉王,還有小兔子一樣眼睛大紅的如意,皇帝陛下覺得自己必須要看看溫柔的美人兒來給自己洗洗老眼了,擺了擺手命外頭服侍的內監去叫了魏燕青進來,就見這青年哪怕因滿城肅穆並不穿得光鮮亮麗,不過是一襲青衣卻秀致絕倫,眼角眉梢都風流寫意,心情頓時大快。

  魏燕青雖垂目而來,側臉看見御前的妹妹,目光微微一凝,之後與文帝請罪道,「九妹妹關心則亂,與陛下面前無禮,求陛下開恩。」

  「這孩子好得很,赤子之心。朕很喜歡。」見如意怯怯地與自己求救看來,乖乖的樣子,文帝便笑了,對她招了招手兒。

  再沒有魏九姑娘一樣順桿兒爬的小姑娘了,她見文帝對自己並無不喜,況該治罪的倒霉蛋兒都有了,急忙滾到文帝的面前扭著小身子賣力地說道,「陛下的睿智,叫小九兒崇拜得五體投地,從未有這樣仰慕別人呢。」她拱著小爪子咿咿呀呀說了許多討喜的話,一個個小馬屁拍得文帝老懷大暢,且她雖然是討好,可是眉目依舊純良天真,文帝便點了點她的頭,大笑道,「賞!」

  皇帝要賞,那還不是天底下的寶貝最值錢的呀,如意眉開眼笑,越發賣力地討好道,「小九兒知道無論用多麼華麗的辭藻來形容對陛下的感激與敬慕都是無用的,只是從此以後,您就是小九兒心目中的陽光呀,照亮了小九兒的人生的道路,人家,人家……」她這笑話兒叫文帝大笑了兩聲不得不歪在了龍椅裡指著她說不出話,卻叫後頭醋得要命的楚離摀住了嘴。

  「陛下是你心裡的陽光,我是什麼?」看了看白鬍子老頭兒,年輕貌美的廣平王世子氣得渾身亂抖!

  「表哥就是我的心呀。」呆呆的小姑娘討好地拱了拱他的手。

  晉王見楚離與如意果然裝瘋賣傻討好了文帝,見這父皇心情確實不錯,急忙磕頭道,「皇嫂就在殿外,求父皇開恩!」

  文帝笑得不行,見如意一邊討好一邊也擔憂地往門外看,就知道她方才為何賣力討好自己笑,倒也無所謂,擺了擺手。

  晉王果然大喜,急忙給文帝磕頭,顧不得別人,自己踉蹌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殿外去了。

  他才出了大殿,就見與自己交好,方才在殿外阻攔楚離與如意的那個內監慇勤地過來扶著自己,一邊低聲道,「王爺為禹王妃求情,這豈不是留下後患?」半晌這內監沒有得到回答,卻見晉王駐足看著殿外眉目靜謐的禹王妃,許久側頭看他,一雙眼睛黑沉,輕聲說道,「日後,你侍奉她,就要如同侍奉我。」

  在這內監色變之中,晉王甩開了他的手,忍著膝上劇痛快步走到禹王妃的面前,俯身一笑。

  「我送嫂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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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發表於 2016-4-17 16:36:47 |只看該作者

  第164章

  「怎麼是你?!」禹王妃跪了這麼久,渾渾噩噩,抬頭看見晉王含著淡淡笑容的臉,彷彿是在做夢。

  「哎喲喂王妃娘娘,不是咱們王爺求情,您還得跪著吶。」那內監驚疑不定,不知道晉王這心裡打得是什麼算盤,只是幾年前他已徹底依附晉王,晉王就是他的主子,見禹王妃還不知要不要感激的模樣急忙從後頭轉出來賠笑地說道,「您在外頭跪著,咱們王爺就在裡頭跪著,一點兒都沒有比您少。」他見禹王妃看著晉王的臉突然就白了,又笑瞇瞇地說道,「王爺在陛下面前求了情,陛下說您一家可以回府去了。」

  文帝口口聲聲大皇子,卻依舊叫這眼前的女人禹王妃。

  皇帝是不會叫錯稱呼的,自然有他的道理,這內監自然不敢怠慢。

  且他奉晉王為主,晉王開口叫他侍奉禹王妃如同對晉王自己,這就是態度了。

  別說御前文帝心腹大內監去侍奉一個皇子丟人,實在是文帝陛下老得不知啥時候就駕崩,為了自己日後繼續榮華富貴的,他只能選一個高枝兒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冀王那兒沒什麼交情,晉王與他素來不錯,人也爽快,傻子才不選。

  「你何必淌這個渾水。」禹王妃看著晉王蒼白的臉,看他膝蓋上有淡淡的灰塵,只覺得心痛難忍,比禹王給自己的傷害叫她更痛苦。

  為什麼會有一個人,叫她連番地傷害拒絕,還依舊對她這樣不離不棄?

  「我沒有做什麼,父皇也不過是想要治罪大皇兄罷了。」晉王見禹王妃美艷的臉上露出哀容,轉頭看著那內監,見他賠笑退後,這才溫和地說道。

  「還得多謝王叔了。」王八羔子禹王這麼多年一點兒信兒都沒有,顯然是不管京中禹王妃母子的死活,隨他們叫文帝處置的意思了。楚白如今上有母親下要庇護妻子兒子們,恨禹王的心再沒有此時這樣厲害的,一雙手握得緊緊的,他突然有大難逃生的感覺,也不起身順勢給晉王磕了一個頭輕聲說道,「王叔庇護我們母子,叫母親不必因父王受到牽連,已經叫侄兒感激了。」

  「不必如此,一家人,何必說這個。」晉王哼笑了一聲,見禹王妃一雙光彩瀲灩的眼裡含著晶瑩的眼淚看著自己,突然笑了笑,俯身在她面前專注地看著她,喃喃地說道,「皇嫂從未為人哭過,為大皇兄都沒有。今日皇嫂為我流淚,我已經此生無憾。」他頓了頓,一雙泛著暗潮的眼落在禹王妃的腿上,就見她的身軀都在顫抖,急忙笑問道,「皇嫂起不來?」

  「跪了這麼久,我們都有些受不住,更何況母親。」楚白試著起身,只覺得雙膝之上劇痛無比,差點兒又跪回去,他顧不得別的,急忙去扶身邊的禹王妃,卻叫晉王給攔住了。

  「王叔?」

  晉王只看著閉上眼的禹王妃許久,飛快伸手將她打橫抱起,飛快地顛了顛這個大概今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會在自己懷裡的女子,他見禹王妃一臉驚恐,隻抱著她輕飄飄的身體大步往外走去,口中不客氣地說道,「皇嫂起不來,弟弟就送你回去,不必謝我。」

  禹王妃身上獨有的馨香就在眼前,可是晉王卻覺得難得的寧靜,他感到禹王妃掙動了一下便妥協地不動,就笑了。

  「皇嫂若有肥仔兒的飯量,弟弟肯定不敢抱您了。」他挑眉,神采飛揚地說道。

  「你這話叫她聽見,又要在心裡罵你。」禹王妃不知為何不願掙動,她的頭抵著晉王堅硬的胸膛,輕輕地說道。

  魏九姑娘自認自己狡猾極了,其實是一個什麼都在臉上的人,心裡罵晉王的樣子,那人精兒都看得出來。

  「誰叫她好欺負呢?」晉王見禹王妃安靜,只覺得這一輩子都滿足了,叫身後跟著的內監去叫了車來抱了禹王妃上車,也不鬆開她,叫人端了熱水,親手拿帕子給禹王妃覆在膝蓋上,一邊抬頭挑眉問道,「要不解開些衣裳?」叫禹王妃當場抽了一耳光,這才笑嘻嘻地繼續隔著宮裝給她熱敷,順便叫車趕緊回禹王府去看太醫。

  他心神都在禹王妃的身上,哪裡還記得別人呢?

  後頭各自背著自家媳婦兒的禹王世子與靜安郡王,呆呆地看著宮車轉眼就消失了。

  「咱們怎麼辦?」楚白嘴角抽搐了一下問道。

  「求大人再喚一輛車來。」王鸞伏在楚白寬闊的背上,望向禹王妃的方向若有所思,卻什麼都沒有問,隻轉頭問同樣被留下來的那個內監。

  那內監哪裡敢怠慢呢?叫人去叫車,自己陪著,待聽見楚白小心翼翼地問文帝對禹王府的處置,便將話都說了。

  待聽說禹王連爵位都丟了,楚白頓時在心裡罵了一聲敗家老子。

  禹王都沒有了,禹王世子的爵位更是不要再提!

  「世子別擔心,奴婢冷眼瞧著陛下的意思,禹王府大概不會收回。」見楚白氣急敗壞恨自家老子恨得牙根兒癢癢,這內監眼珠子轉一轉就挑撥離間地說道,「大皇子是大皇子,禹王府是禹王府。就算大皇子爵位抹了,王爵陛下卻並沒有收回,只怕日後世子,還有天大的好處。」見楚白微微一怔思忖起來,這內監越發賣力地說道,「還有王爺在,您擔心什麼?」

  若大皇子知道連兒子都不跟他玩兒去投靠了晉王,那得多生氣?

  早前大皇子的幾鞭子能叫這內監記一輩子的,頓時就痛快了起來。

  「你說的對。」這個意思,只怕是文帝或許日後會將禹王的爵位直接封給自己,不必等他爹死了,楚白頓時瞇了瞇眼睛。

  「只是如今世子一家依舊是有罪過的,若是想要翻身,還得有大大的功勞。」這內監提點了一下賣了個人情與楚白,見他感激地對自己道謝,又塞了自己一個大大荷包,就覺得這位世子比他爹確實上道兒的多,又拉攏了兩句,便急忙告辭往文帝處奔。

  不跑不行,雖然關外辛苦,如今兵禍起又危險了幾分,不過不僅文帝對韋妃是真愛,內監大人對大皇子也是真愛呢。

  哪怕風吹雨打千山萬水,只要有旨意往關外的,內監大人都不讓給別人。

  為了不叫別的猴兒崽子擋了自己與大皇子相聚的歡喜,這內監一邊想念每每大皇子看見自己憤怒卻不得不忍耐,聽見文帝旨意呵斥後扭曲的臉,他覺得太幸福了。

  他快步回了大殿,悄無聲息地進來與文帝說了晉王送禹王妃母子回去王府後,便笑嘻嘻地說道,「晉王殿下實在是友愛手足的典範,因禹王妃娘娘腿上不好,世子與郡王也束手無策,已經抱她回去,叫了太醫。這等情真意切,實在叫奴婢感慨。」他裝模作樣擠了兩滴鱷魚的眼淚,將晉王與禹王妃這不大合適的做法給抹平了,這才殷殷地說道,「如今邊關戰亂,別人去奴婢不放心,這旨意,就叫奴婢去罷?」

  「你?」

  「千山萬水,只要是為了陛下,奴婢命算什麼?」這內監見文帝遲疑,急忙忠肝義膽地說道。

  這馬屁實在不錯,魏九姑娘見文帝十分受用微笑點頭,頓時覺得自己還需要學習。

  魏燕青已經在一旁擬好了旨意,待文帝顫巍巍地蓋了大印,便交給了這內監。

  「大皇子,隻抹了王爵麼?」這內監覺得太便宜大皇子了,怎麼也得抽他兩百三百軍棍的不是?急忙問道。

  「留著,不然他仗著身上有傷,竟不往軍前去了!」文帝冷笑一聲,本還在呵呵地笑,聽見大皇子,頓時臉就沉了,一雙老眼裡都是憤怒的光。

  這得多想兒子去死在大戰裡呀,如意抹了一把汗,覺得過後再打,該應該加點兒利息。

  「陛下息怒,待戰事稍平,您再處置,還是陛下的龍體要緊。」魏燕青見外頭有宮人進來給文帝進了滋補的湯藥,這老頭兒本一臉凶殘,可是不知想到什麼卻又有些傷感,他瞇了瞇眼,知道文帝是想到先皇后了。

  魏燕青知道文帝再不喜歡大皇子,可是衝著先皇后也不可能因這一件事就宰了大皇子,隻挑了挑眉,在文帝一臉感動的目光裡柔聲勸道,「龍體安康,才是天下之福。魑魅魍魎,在陛下的面前,不過是跳樑小丑。」

  「還是阿青心裡有朕吶!」文帝乾涸的心被美人一笑滋潤得不行,感動地說道。

  如意垂頭,默默拿小腳兒碾地上的灰塵。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大皇子殿下有這麼多仇人在御前見天兒輪番上陣地說壞話兒,也真是夠倒霉的。

  不過今日禹王妃不會被株連,如意已心滿意足,此時也覺出自己的不妥,怯生生地看了看頭上的文帝,她轉了轉自己的小腦袋,看了看自己很不嚴肅的衣裳,正要告退出宮去看望一下禹王妃,卻見外頭又有通傳,竟是張皇后求見。

  她見文帝召見了張皇后,不得不縮在楚離的身後,就見張皇后一身兒金碧輝煌搖搖擺擺地進來,一手扶著身邊的宮人,手上的護甲刺眼的犀利。

  又不是練九陰白骨爪,為什麼要戴這樣的護甲呢?

  魏九姑娘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硬是沒想明白。

  「皇后這時候來做什麼?」禹王府出了這事兒,晉王來求過文帝,還跪了好幾天來求情,冀王雖然與禹王妃不是很密切,卻也是與當時盛怒的文帝求過情的,只是求過一回盡了心也就罷了,也不會十分慇勤。

  文帝覺得冀王雖清冷,不過也沒有什麼錯,見張皇后面容嬌艷地進來,臉色便溫和了許多,和聲說道,「小七的婚事就在眼前,你不要怠慢了。」七皇子大婚也就在最近了。

  又聽見七皇子,楚離目光清冷,反手掐了一把身後的肥仔兒。

  「那孩子行事穩重,不必臣妾擔心。」張皇后含笑上前,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如意在楚離身後哀叫了一聲,頓時目光一凝。

  「這是怎麼回事兒?」雖然張皇后如今不大招惹如意,只是前些時候嘉怡郡主明晃晃打了張氏的臉還在御前反咬一口就叫張皇后太惱怒了。這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臉呀。

  她心裡本就窩火兒,再看看如意這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就敢往文帝面前來,此時扭著楚離的身邊小動物一樣哀叫,文帝竟然還十分溫和地含笑看著,頓時就明白張氏嘴裡常恨恨地罵狐狸精是個什麼意思了。

  不是已經賜婚,還不定狐媚了誰!

  看如意那張可愛嬌軟的樣子就不順眼,張皇后目光一閃,便與文帝笑著說道,「這不是九丫頭?這孩子如今越發自在,在陛下面前也形容無拘無束,只是御前無禮,叫人笑話教養。臣妾的意思,是不是九丫頭去換件合適的衣裳,收拾收拾,也別太不把陛下當回事兒了,是不是?」她聲音溫柔,一臉為如意著想,可不是張氏只知道尖酸刻薄的段數,然而意思卻全都在裡頭了。

  魏燕青皺了皺眉,不去看張皇后與眼巴巴的妹妹,只求助地去看文帝。

  這地界兒別人說什麼都不好使,就皇帝陛下說了算,不看他看誰呢?

  「九丫頭這才是本心,朕就覺得很好。」文帝見張皇后吃飽了撐的與一個小丫頭過不去,平日裝糊塗也就完了,此時卻覺得有些不快,顫巍巍地問道,「你不記掛小七,看著九丫頭做什麼?她小小的年紀莫非礙了你的眼不成?」

  今日皇帝陛下已經累了,不大想要說要事了,咳嗽了兩聲,就見一側的側殿裡出來了一個嬌媚可愛的美人兒,這美人兒頭上一整套的珍珠步搖,身上穿著珍珠白的宮裝,容貌美麗,瞧著十分柔順。

  「朕也累了,沒有什麼事兒,你們就都出去。」那美人兒給張皇后請安,之後便依偎在了文帝的身邊,文帝軟玉溫香地靠著,擺手說道。

  貴妃久病,張皇后也老了不新鮮了,皇帝陛下自然得尋一個懂事兒不愛叫自己心情不好的美人兒來服侍。

  張皇后看著這個柔順乖巧,一點兒都不敢叫文帝不樂意的美人,心裡恨得流血,只是轉眼,又覺得悲涼。

  她才應該是立在君側的那一個,可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別的女子在丈夫的身邊,自己倒成了一個擺設。當年入宮時的快活與願望,竟都成了笑話。

  「臣妾來,是有一事。」見文帝有些不耐煩地看住了自己,張皇后就跟沒有被文帝吃噠一般十分平和地說道,「臣妾見殿外空了,莫非是陛下饒恕了禹王府?」

  她最忌憚的就是禹王,冀王之前為禹王妃求情就叫她很不高興,此時臉上有些不好看,她也看不見文帝的臉沉了,急忙說道,「禹王這一次犯了這樣大的過錯,雖然是陛下的兒子,可是皇子犯法與庶人同罪!若不處置,豈不是叫天下寒心?!」

  她好不容等到禹王犯錯,怎能如兒子一樣婦人之仁,錯過了這個機會?

  禹王被打下去,她自然有手段對付晉……

  「住口!」她這口口聲聲的意思叫文帝聽明白了,這是要他殺自己的兒子啊,文帝看著眼前一臉正氣的張皇后,勃然大怒!

  「毒婦!」他猛地起身跳起來指著呆住了的張皇后罵道,「朕還沒死,你就容不下朕的兒子!」

  他氣得老臉都白了,想到若日後自己駕崩,這女人若做了皇太后,那還不宰了自己所有的兒子?心裡痛恨到了極點,他劈手就操起方才吃了滋補的湯水後留下的青花小碗兒,猛地就砸在了張皇后的臉上,就聽一聲哀叫,張皇后摀住了臉,一股鮮血從她的指縫兒冒了出來。

  文帝見張皇后傷了臉,卻一點兒都不覺得憐惜,拍案罵道,「心胸狹窄的東西,滾去你姐姐的靈位前跪著!朕不叫你出來,你就在裡頭跪到死!」

  「陛下!」這皇帝陛下自己殺兒子的時候一點兒都沒手軟呀,怎麼到了她身上,就暴怒成了這樣?張皇后幾乎是哀叫了一聲。

  堂堂皇后去跪先皇后,日後,她還又是什麼臉?

  「朕,怎麼會娶了你?!」文帝啪地丟了一本折子,摔了她一臉,大罵道,「朕就該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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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38:19 |只看該作者
   
    第165章
   
    「陛下?!」廢後的話都說出來了,張皇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還是真愛麼?
    就算是尋常人家,休妻也不是張口就來的呀,更何況皇后,一國之母,母儀天下,廢立都是與國本休戚相關的事兒,不能這說廢就廢不是?
    且張皇后就沒有明白文帝究竟是為什麼突然對自己發難,莫非是因自己老了,比不上小妖精們了?可是她在後宮,也沒有對文帝臨幸的這些宮嬪有什麼不好的呀,除了生死仇敵的那個貴妃,張皇后平日裡對這些低位的妃嬪都不過是尋常忽視了一些也就完了。
    自己並不嫉妒,還給文帝生了兒子,從未有行事踏錯,怎麼能廢了自己?想到自己的七皇子冀王,張皇后更不敢叫文帝把自己給廢了。
    若廢後,冀王就再不是嫡皇子,還要被自己拖累,那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臣妾有罪,求陛下看在往日情分,饒恕臣妾這一次。」作為一個當年能用天真無邪的臉來搶走了文帝且眼瞅著堂姐病死的人,張皇后是很能屈能伸的,此時顧不得自己臉上的疼痛與血水急忙跪在文帝面前垂淚說道,「臣妾一時激憤,說了叫陛下惱怒的話,可是這一心都是為了陛下的呀!」
    她對身邊如意奇異的目光視而不見,只含淚仰頭深情款款地說道,「有人傷了陛下的心,臣妾比陛下還難受,恨他比陛下恨他更甚。」
    文帝越老越心軟,每每她流淚央求,總是會原諒自己。
    可是這一回文帝只是用蒼老的眼看著自己,平日渾濁的目光變得精明了起來,其中還有張皇后看不懂的內容,許久之後揮手說道,「你去跪著,朕再想想。」
    他一臉無情地坐了下來,看都不看張皇后一眼,轉頭摸著身邊嚇得渾身發抖的那個美人兒的頭髮淡淡地說道,「皇后日後,就不必理宮中事,都交給……」他遲疑了一下,便擺手歎氣說道,「叫朕身邊的女官管著就是。」
    他竟然也沒有將宮務交給貴妃。
    張皇后知道文帝這不是想要封貴妃為後因此要廢了自己,心裡突然鬆了一口氣。
    如意可憐地看著臉上現出幾分輕鬆的張皇后,只覺得這位「殺伐決斷」得太不是地方了,這麼一開口就不依不饒的,怎麼能不叫文帝借題發揮呢?
    雖然不知文帝為何對張皇后說出廢後的話,可看這麼醇熟的說法,自然不是一日就有了這個主意。
    「跪著去罷!」文帝見張皇后面帶慶幸之色,目光一冷,聲音越發森然。
    知道自己再求情也不得不去跪先皇后,張皇后都臊死了,無顏面對與自己有隙的幾個小輩,給文帝磕頭之後便掩面而走。
    只是她好好兒地進來,卻滿臉是血地出去,又去跪了先皇后,宮務都交出來了。宮裡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文帝對張皇后的不喜與厭惡。
    一時間宮中暗潮湧動,不僅病中的貴妃探頭探腦想要復出一下,就連冀王也被張皇后連累,因此有些暗淡,連大婚時來來往往的賀喜的人都少了許多。
    這些都是後話了,只眼前見文帝是真撐不住了,如意急忙與楚離告退出來,因禹王妃無事,她就覺得自己的眼看著天空白雲都格外有光彩,更不必提身邊容顏美艷得天地失色的華服青年了。她叫楚離一條手臂緊緊地扣在他的身邊匆匆離宮,上了車方才一頭滾到楚離的懷裡拍著自己的小爪子心有餘悸地說道,「真是嚇人極了,我我我,我怎麼能膽子這樣大呢?」
    她歪頭咬著自己白嫩的手指,實在不明白怎麼就熱血上腦,命都不要地衝進宮裡去了。
    車竟然沒動,楚離一邊抱著這個叫自己喜歡到心裡去的小姑娘,冷冷探頭,就見外頭正是那個狗膽包天的內監。
    這內監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正捧著一個大大的金盤,上頭竟是十二把各色玉如意,十二對寶石簪子,十二對各色玉鐲等等,琳琅滿目叫人都眼花了眼。
    後頭還有幾個宮人默默地抬著極大的紫檀木包金的箱子,沉甸甸的叫人心生疑惑。楚離目光不過是在前頭這些尋常的珍寶上一掃而過,目光就落在了金盤後頭的一對兒雀卵大小的明珠及幾快殷紅如血,剔透得如同一片冰凌般的紅寶石上,挑了挑眉。
    「陛下說,賞給九姑娘呢。」再沒有這樣有福氣的人,打扮成這樣沒叫拖出去打死還得了賞的,也就只有魏九姑娘一個了。
    這就是帝心,內監還不可勁兒巴結?
    「陛下真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如意眉開眼笑地對嘴角抽搐的內監拱著小爪子感激道,「大人替我與陛下道謝,陛下的隆安,不知該如何回報呀。」
    文帝是個很實惠的人,知道魏九姑娘也是個踏實會過日子的好姑娘,因此不拿筆墨紙硯糊弄她,給的都是值錢閃亮的東西。魏九姑娘待聽說後頭還有給自己的古董,眼睛都亮了,嘴裡唸唸有詞說了許多感激的話,這才與楚離滿意而歸。
    她入宮得了文帝的賞賜,也是文帝的態度了,日後,誰不會高看她一眼呢?
    心裡很歡喜的如意美了一會兒,就擔心起禹王妃來,抱著楚離的手臂仰頭問道,「咱們去瞧瞧王妃去罷?」
    雖然文帝一副對禹王妃既往不咎的意思,可是這個時代都是妻以夫貴,禹王自己倒了霉,禹王妃怎麼可能不會被連累呢?只怕日後在京中勳貴面前就都艱難了。如意心裡擔心極了,小頭頂著楚離的胸口小聲兒說道,「我如今才知道,一家太平,竟這樣難得。」
    怨不得許多人都說今生只願歲月靜好平安喜樂的話,她還不以為然,如今事到臨頭才明白,這個願望,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簡單。
    「今日我送你回府,咱們明日再說。」見如意一臉疲憊,顯然驚怕之後萎靡了起來,楚離目光溫柔起來,低頭將冰冷的唇碰在她的發頂,有些小心翼翼。
    「可是……」
    「晉王今日也在,不必打攪母親。」晉王跪在文帝側殿之事觸動了楚離,雖然提起晉王依舊很有些冰冷,可是他卻彷彿放開了什麼,見如意仰頭信賴地看著自己,他忍不住又碰了碰她的額頭,輕聲說道,「對不起。」
    他竟然在這樣的時候帶著她進了宮,雖然心裡有因她是自己未來的妻子,因此沒有忌諱的意思在,可是卻忘了為她想一想,她還並沒有嫁給自己。
    她在文帝面前僥倖討好了一回,他不覺得這是應該的,然而後悔。
    「再也不會了。」他抱著懷裡小小的小姑娘,閉目輕輕地說道。
    如意見他為自己著想,卻感到很歡喜,抱著他的脖子小聲兒說道,「是我願意的,我願意在這個時候,與王妃娘娘,與表哥共進退,不僅是因表哥帶了我去的緣故。」
    她把自己僵硬的身子放軟,伏在渾身一震的楚離的懷裡說道,「表哥為我著想,我心裡高興,因為這是因表哥把我放在心裡了。可是凡事沒有獨善其身,咱們以後要成親的,夫妻一體,當然是共進……」
    她還沒有說完,只覺得自己被從這青年的懷裡翻出來,變得炙熱的氣息與嘴唇猛地撞在了她的嘴唇上,呼吸交纏洶湧,幾乎叫她透不過氣來。
    他的手緊緊地扣住她,彷彿要把她揉碎在身體裡一樣,叫她害怕的嘴唇上的撕咬彷彿能把她吞吃下去,許久之後,嘴唇上的感覺才慢慢地變得溫柔了起來,他細細地研磨著兩隻眼睛都呆住了的小姑娘的軟乎乎的嘴唇,輕輕地舔了舔,舔到了淡淡的血腥氣,又蓆子地舔舐了起來。
    許久之後,聽到懷裡小姑娘害怕的嗚咽方才鬆開,那雙變得激烈的鳳眸,仔細地看她。
    魏九姑娘哪裡遇到過這個,被啃得五迷三道,面若桃花,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的嘴唇上破了一塊,顯然是被餓狼咬的。
    「表哥?」如意的聲音恍恍惚惚的,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心跳得厲害,彷彿很怕,又有些燥熱,想要伏進這個青年更深的懷抱,再用力也不覺得難過。
    覺得自己一定是哪兒不好了,魏九姑娘抖了抖,回想了自己的話,一點兒都沒有想明白自己那句話戳了他的肺管子,只是把自己縮成一團哆哆嗦嗦了半晌,感覺面前的青年沒有動作,這才抱著文帝與自己的寶貝滾到了角落裡去,小聲兒羞澀地說道,「再,再不許對人家這樣啦!」
    她臉紅撲撲的,期待地看著面前的青年,努力嬌柔叫人有一種想要撕裂的慾望……
    撕裂個屁,廣平王世子果然端坐不動了。
    許久沒有被撲上來這樣那樣,就是那麼一說其實還很有期待的魏九姑娘垂了頭,小聲搓著面前的一塊大大的寶石小聲兒說道,「姑娘們都愛口是心非的。」
    楚離本是繃著的臉,聽見這一句險些裂了,忍著心裡頭的笑,他看著面前活靈活現,一肚子鬼主意的小姑娘,只覺得,若是沒有她,自己的人生,一定不會如眼前這樣有光彩。
    果然不到一會兒,口是心非的小姑娘自己滾回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脖子突然擔心地問道,「你為了王妃娘娘入宮去,廣平王妃娘娘怎麼辦呢?」
    楚離到底過繼出去了,若是豁出命都不要地給禹王妃張目,這叫真心疼愛了他這麼多年的廣平王妃情何以堪?再如何姐妹情深感情好,可是這心裡也過不去的。如意想到這個,便低聲說道,「表哥好好兒孝順王妃娘娘,不要……」
    「是母妃叫我來的。」楚離捏了捏這愛操心的小姑娘的鼻子溫聲說道。
    「不要捏我的鼻子。」鼻子這軟軟的,捏得不好看了怎麼辦?如意拍手打掉。
    魔爪落下一瞬,又捏住了她的鼻子,就在魏九姑娘準備勃然大怒,叫一句「我一生最討厭別人摸我的鼻子!」的時候,就聽見眼前美艷的青年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不是說,姑娘們都口是心非麼?」
    不叫捏,那就是喜歡被捏的意思,廣平王世子明白的很,就不必說什麼解釋的話了。
    魏九姑娘驚呆了。
    見她蠢蠢的,楚離也不理睬,捏捏鼻子,捏捏嘴唇,又捏了捏她的白生生的小耳朵,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嘴唇上破皮兒的地兒,一點兒沒碰,鮮紅刺眼得厲害。
    魏九姑娘可不知美人心可壞了,呆呆地被送回了國公府,目送了楚離回去與廣平王妃覆命,自己便搖搖擺擺叫人抬著文帝給的寶貝來往老太太的春暉堂去了。
    一進去,她就叫徐氏給抱住了急切地說道,「我怎麼聽說你進宮了?!你就是這麼進的宮?!」見如意家常小褂子,頭上亂七八糟地紮起來,徐氏恨不能昏過去算了,又細細地摩挲如意,見閨女沒有受傷,這才帶著哭音兒問道,「陛下罰你什麼了?!」
    誰陛見之前,不給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恨不能熏香沐浴的?
    「陛下沒罰,沒罰!」見親娘要哭,一隻七星肥仔兒眼淚汪汪地滾過來抱住自己的腿,老太太幾個都一臉驚容,如意急忙抬手叫道,「陛下說我是好姑娘,賞了我好些東西。」
    她急忙叫人給東西抬上來,又使出吃奶的勁兒來抱起了抱著自己不撒手的胖弟弟往一旁坐了,這才把宮中事說了,先說了禹王妃無事,又說了文帝誇自己很多好話,這才得意地指著一旁的賞賜說道,「都可值錢。」
    「不能吃呀。」七星小肥仔兒見姐姐無事又放心了,急忙往賞賜上一看,見都是寶石啥的,頓時失望。
    「笨!」見弟弟這麼蠢,如意痛心疾首,掐著他的胖臉蛋兒說道,「你知道這能換多少吃的麼你!」
    見弟弟果然眼睛亮了,探著小爪子抓了一把羊脂玉如意在手裡嘻嘻哈哈地把玩,還流口水虎視眈眈的,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就咧嘴一笑,與老太太說道,「我叫老太太姐妹們嚇壞了,姐妹與我在一處擔心,賞賜自然一起領,分了罷?」她試著與老太太問道。
    「這些雖貴重,也不抵你們姐妹情深來得貴重。」老太太目光落在她嘴唇上一瞬,便欣慰點頭,看著眼前嘻嘻哈哈的幾個女孩兒說道。
    雖然貴重,然徐氏也沒有什麼吝嗇不願意的,反而含笑頷首。
    「這怎麼行。」如馨頓時臉紅說道。
    「多給六姐姐兩把如意,六姐姐要成親了不是?」如意擠了擠眼睛,丟了抱著玉如意拿小胖臉憧憬地蹭起來的弟弟,推著遲疑的姐姐們到了這些賞賜的前頭,又開了箱子,方才見裡頭都是簇新的各色的上貢的稀罕料子,還有一個個的白玉匣子,打開看了,裡頭是勻淨帶著香氣,色澤鮮艷的胭脂,另有十分貴重的畫眉用的峨眉黛與香料等等,顯然都是宮中難得的。
    想當年風雅過,曾經搗爛了無數花瓣兒想拿來做胭脂卻功敗垂成的魏家姐妹看了都很喜歡,分了這些。
    如意又留了一份兒叫人給如月送去,一份兒給嘉怡郡主,遲疑了一下,留了一份兒與一旁翻白眼的張氏說道,「這個,給十一妹妹。」張氏從來不大帶如曇出現在眾人面前,可是如意卻還是記得自己有個堂妹的。
    「九丫頭這是富起來,大方極了。」張氏見如玉與如薇只知道去挑胭脂挑衣裳的,卻將首飾寶石往如馨如眉的身邊丟,雖然兩個閨女也拿了很多,卻依舊覺得被佔了便宜,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瞧著這些東西,皇后娘娘身邊兒都沒有,陛下也真是賞賜過了。」
    她頓了頓,便與蹲在魏燕棠面前與他嬉笑拉著玉如意玩耍的如薇說道,「什麼好東西!不要搶了,回頭咱們進宮,皇后娘娘給你!」
    如意憐憫地看著這伯娘,遲疑了一下。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自然有許多的東西。」張氏昂然地說道。
    「您最近大概進不了宮了。」如意遲疑了一下,與她歎氣說道,「皇后娘娘觸怒了陛下,叫去跪先皇后去了。陛下說了,不叫出來就不許出來。您別說我胡說,」見張氏臉頓時變了,如意小聲兒說道,「回頭,大家就都知道了。」
    「你!」張氏只覺得五雷轟頂,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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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京中如何動盪,遠在邊關的禹王等人都不知道。
    還不知京中會有什麼處置的禹王,此時正看著一個被眾多武將簇擁的消瘦少年,滿臉的怒色。
    這少年生得清俊,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將面前實在有點兒羊入虎口的意思,可是那一雙眼,卻叫人看了心中一寒。
    「王爺請坐。」宋雲焱看著眼前面上生出幾分薄怒的禹王,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和聲說道。
    上一個叫宋家金童用這個和氣平和的笑容對待的,乃是上輩子的死鬼魏國公。
    那一回宋金童可是立在角落,笑瞇瞇地看著魏國公叫他的心肝兒一刀捅進心口,聽著那女人哭著什麼「我也是不得已!」「對不起可是我想要幸福!」等等的話看著魏國公倒下,最後那女人被人贓並獲地帶走以後,看著在地上垂死的魏國公,就是這麼笑容滿面地說了說自己如何與晉王連手設下了一點小小的,情非得已,希望國公能明白的圈套送他上路的來的。
    此時他靜靜地看著自己面前,上輩子很熟悉,這輩子頭一次見的禹王,並沒有覺出什麼不同。
    唯一的不同,不過是他記得上輩子禹王此時的過錯,用禹王殿下的名聲,幫自己立了一回大功。
    北戎戰事平息,他憑著這一回的功勞,應該可以提前封爵了是不是?
    面前的高大的中年魁梧有力,生得俊朗無比,宋雲焱努力地看著這個生得有點兒像英國公府傻女婿靜安郡王的男人,想到自家雖然愚蠢,但是少了他還會叫自家姐姐嫁不出去的那個蠢蠢的傢伙,就是因這個東西差點兒死在關外。
    他面上笑意更甚,抬手喝了一口面前的清茶,與禹王悠然地指了指桌上的聖旨和聲說道,「下官得了陛下的旨意,邊關戰事各城各軍,皆由下官調度。王爺您……」他頓了頓,和聲道,「也不例外。」
    「你一個乳臭味干的毛頭小子,竟然敢支使本王?!」禹王生得英武,一雙眼中帶著幾分殺機,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再不知天高地厚,眼睛沒瞎,就強出王爺許多。」這說的就是北戎瞞過禹王的視線竟然深入山中,差點兒打進腹地了,宋雲焱對禹王一點兒都沒有敬畏之心,客氣地說道。
    雖然客氣,可是這個也太傷人了啊!禹王本在邊關說一不二,聽他竟然敢與自己頂撞,頓時大怒!
    「混賬!」他才跳起來,對面廣平王府的武將們卻已經紛紛刀劍出刃,雪亮的刀光劍影之中,面色不善地看住了眼前的尊貴的皇子,其中一個冷冷地說道,「下官奉勸王爺不要忤逆陛下的旨意!再與軍師無禮,只怕下一次,下官只好治王爺一個抗旨不尊的罪過了!」
    宋雲焱武力渣到了極點,可是腦子卻很夠用,就憑一座山坳與北戎折騰到了現在,又是陣法又是三十六計的,廣平王軍中起碼少折損了萬人。
    再如何底下的士兵都是人命,雖然衝鋒在前武將都更崇尚驍勇,可是真正能保住士兵性命的人,卻也就叫人尊重。
    「你!」廣平王帳下的這群土匪都是說殺人就殺人的,且禹王對廣平王素生忌憚,此時冷哼了一聲,坐下後越發惱怒地拍案問道,「就算你調度眾軍,又為何將我這一軍調去了最前線?!北戎精銳皆在那一處,你莫非是想要借刀殺人?!」
    英國公素來對禹王不假辭色,禹王看著英國公這個奸狡的兒子,心裡就揣測這是不是想要幹掉自己一下,見宋雲焱看著自己笑了,神情譏諷,心裡猛地生出一股火兒。
    他目光銳利,也並不是沒有心機之人,卻忍不住。
    這幾年他日子過得越發不順,每每文帝總有旨意過來,不是喝罵韋氏,就是斥責自己,貶得自己無地自容,連軍中都生出不小的動盪,人心浮動。
    「王爺說的,下官自然承認,我是故意的。」宋雲焱卻神情溫和地看著面前勃然大怒的禹王,一笑,淡淡斂目,有些悲憫地說道,「今日兵禍皆是王爺失察之過,您每每報京中天下太平,可是您瞧瞧,一打就打入咱們腹地,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這話就騙人了啊,北戎被攔在山裡苦逼掙命呢,只是宋金童從來都是一個喜歡睜眼說瞎話的人,淡淡地說道,「以血洗血。這時候王爺您不拚命給天下與陛下一個交代,莫非下官還要護著你不成?」
    他十分理直氣壯,見禹王看著自己彷彿驚呆了,嘴角勾起了一瞬正要說話,卻聽見外頭傳來了一個女音昂然道,「這話說得不對!」
    就見一個容貌美麗的盛裝女子快步進來,走到了起身一臉憐惜之色的禹王的身邊,含情脈脈對視了一會兒,這才轉頭淡淡地說道,「殿下千金之軀尊貴無比,怎能與尋常兵士一般處置?我不知大人究竟對王爺存的是什麼心,只是……」
    「下官記得,軍中重地,不好叫女子隨意進出。」宋雲焱懶得聽韋妃廢話,合掌頭也不抬地說道。
    「這是本王的愛妃!」禹王對韋妃那真是真愛,握著她的手頓時回頭怒聲道。
    「王爺您又添了一條攜女子同帳的荒淫之罪,下官是救不得王爺,只好將此事傳回京中,想必您千金之軀尊貴得厲害,陛下該會理解。」
    宋雲焱見禹王一真愛自己就給自己找個罪過,就覺得眼前這二人順眼了許多,默默地摸了摸自己懷裡貼近心口的那一封薄薄的書信,他愈發生出了幾分精神看著韋妃含笑問道,「這位是韋側妃?」見韋妃聽自己喚了一句側妃十分不快,宋雲焱便挑眉。
    他是個十分沉默的人,今日卻嘴巴全開,幾個武將面面相覷。
    據說這位軍師只有遇上真愛才滔滔不絕,莫非禹王與他側妃,就是軍師的真愛?
    自古相愛相殺。愛得深沉,才想出這麼多的話來想要搞死對方,果然是有幾分道理。
    宋金童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真愛,見韋妃嬌艷如花的臉上十分不快,忌憚地看著自己,便柔聲說道,「我記得側妃最喜歡說的就是一句眾生平等,因這話很得推崇,可是卻怎能說出殿下比別人尊貴的話來?」
    見韋妃臉頓時就變了,宋雲焱便客氣地頷首說道,「口是心非?還是沽名釣譽?側妃如此,實在叫下官齒冷,一會兒,這話下官會叫人與眾軍將士說一說,想必王爺尊貴,大家都能理解側妃的一片真心。」
    一個側妃舊年的話都能記住,果然是真愛。
    武將們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頗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欣慰。
    「你小小年紀,怎麼這般狠毒?!」韋妃算是知道厲害了,宋雲焱這是要扒了她的面子搞死她,還要動搖禹王與她在軍中的威信,頓時驚慌了起來。
    「狠毒?下官的狠毒,側妃還未見過十分之一呢。」宋雲焱看著韋妃身子一軟,禹王痛呼了一聲就跟死了爹似的,便笑了笑,喃喃地說道。
    他的目光落在大帳的入口,一個與韋妃生得九分相似,卻年輕得多的女子身上。她眼睛裡含著欲落不落的眼淚,滿含千言萬語,又帶著說不出的悲痛,總之兩隻眼睛裡全是戲地看著禹王與韋妃患難與共,片刻,禹王目光落在帳口,見了她面上竟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就要鬆開韋妃的手,然而這女子卻急忙含淚強笑,用力扭了扭頭,面上帶著幾分央求,之後又一笑,轉身出去了。
    禹王面上存著幾分恍惚地看著她消失在帳外,知她心裡苦痛卻為了自己忍受著,就是不想叫自己破壞了他與韋妃之間的感情,越發憐惜。
    那個女子,敬佩羨慕他與韋妃的夫妻情深,哪怕對他心存愛慕,卻不肯與自己有半點兒瓜葛,努力堅強地獨自生活在禹王住處的一個小角落,只天天看著自己就好。
    她說,她來得晚了,他已經有了韋妃,所以她不能破壞了韋妃的幸福。
    多好的姑娘……
    禹王口中,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歎息。
    韋妃只覺得方才禹王的手一鬆,下意識地順著他怔怔的目光看去,就見帳外一個裊裊的身影逆著天光消失,目眥欲裂!
    她不是個死人,自然知道禹王這是看中了這個生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不然這麼多年,不會強留她在身邊。
    可是她又算什麼?!對她依舊真情,卻心裡有了別的女人?!
    韋妃只覺得一口鮮血就在喉嚨中,氣血都紊亂了。
    她連禹王的身體都不肯分給別的女人,可是守住了他的身,卻沒有守住他的心……
    韋妃心裡生出了無盡的悲涼,只覺得自己難受得厲害,禹王的目光就跟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地捅在了她的心上,可是她卻只能裝作不知道,蓋因若自己但凡露出知道內情,這兩個只怕要不知忌諱。她心裡詛咒不知是哪個王八羔子把這麼一個狐狸精塞進了禹王身邊,自己便嚶嚀了一聲,叫禹王急忙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便含淚仰頭道,「王爺,我該怎麼辦?」
    她都要死了,還看別的狐狸精!
    「王妃別怕!」禹王握住了真愛的手,收回了目光準備回頭再去安撫那個女子,轉頭就與宋雲焱厲聲道,「誰派你來陷害王妃的?!」
    「您王妃,如今跪在陛下殿下生死不知,哪裡又出來一個王妃。」宋雲焱見禹王對禹王妃的生死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頻頻冷笑,臉上便緩緩地沉了下去,淡淡地說道,「我若是王爺,便多積德,不然日後,只怕要與賤婦淪落進溝渠之中。」
    他並沒有指名誰是賤婦,禹王雖然惱怒,卻並不是一個蠢人,自然不會把這稱呼給韋妃求來,然而如此,卻已經色變!
    他正要開口,卻見外頭傳來馬屁的嘶鳴與叫嚷,之後眾多的腳步匆匆而來,數息之後,一隊風塵僕僕的人衝了進來。
    當首一個是禹王殿下的老朋友了,笑瞇瞇的內監大人。
    內監大人為了早日見到心中大英雄,跑死了三匹馬,風餐露宿,心裡都是大皇子。
    此內監含笑對臉色突然微變的禹王微微頷首,也不多說別的,刷地就開了聖旨,對禹王笑呵呵地說道,「知道殿下來了這兒,奴婢就安心了。恭喜殿下,陛下並不打算要殿下的命。」
    見禹王英俊的臉上驚疑不定,他這才叫眾人跪了,慢條斯理地先把禹王抹了王爵的旨意說了,見禹王幾乎不敢置信,韋妃尖叫了一聲絕望極了,連宋雲焱也一臉詫異,內監大人覺得這表情著實不賴。
    「削爵?」禹王……大皇子沒有想到文帝竟然這樣狠心,幾乎怔住了。
    文帝隔空這一悶棍,抽得他眼花繚亂。
    打罵呵斥,他設想過許多,韋妃也與他盤算過,他遠在邊關,文帝只會拿京中的禹王妃撒氣,輪到他,早就氣消得差不多。
    只要他立下幾個大功,將功贖罪,就不會有事,畢竟他可是文帝的嫡皇子。
    可是為什麼……
    「怎麼會削爵?!」爵位都沒有,這就是在文帝心裡這個兒子算是不稀罕了,還怎麼爭皇位?!況大皇子是皇長子,嫡子,卻再不如弟弟,臉皮都被扒下來了。韋妃要瘋!
    「您放心,就削了您一個的爵位。京裡頭,王妃還是王妃,世子還是世子。」這內監好心地叫禹王不要太絕望。
    聽了這個,禹王臉上忽然漲紅,轉頭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韋妃也呆住了。
    她聽出來了,禹王這場大禍,一根寒毛兒都沒有牽連到禹王妃。這是為什麼?她怎麼躲過去的?帝王為何會對她這般優容?就因為她是正妃?!
    「還有側妃您的。」內監笑呵呵地展開第二封聖旨,看著上頭優美的行書先在心裡讚了一聲魏國公世子果然寫了一手好字,這才慢悠悠垂著眼皮說道,「陛下啊,惦記側妃您惦記得什麼似的,這不,半點兒都不肯忘了你。」他開開心心就把叫韋妃往槍林箭雨裡賣命跪牆頭與第一側妃的旨意說了,見韋妃已經聽得呆住了,花容慘白,便慢悠悠地說道,「多榮耀,您可別辜負了陛下的心吶。」
    就算不死,刀光劍影的,沒準兒哪兒被捅個窟窿出來呢,也算是彌補了一下老大人當年被鞭打損失的血肉了。
    這內監一邊笑,一邊目光森冷了起來。
    「我不信!」韋妃這回沒有被打,可是卻心中更添恐慌。
    不知多少人看她跪著,且戰亂的時候,誰能保住她?
    「拖走。陛下的旨意,從今天開始,側妃就跪著不要起來。誰敢來救,就是抗旨,格殺勿論!」
    他目光落在禹王身上一瞬,見他渾渾噩噩還沉浸在奪爵的噩夢裡顧不得韋妃,冷笑了一聲,叫身後京中護著自己而來的侍衛就將韋妃給拖起來了,這才與宋雲焱溫聲說道,「大人辛苦,陛下也說大人此番大功,待回京,一併賞賜。」他頓了頓,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匣子來,交給宋雲焱。
    「晉王殿下叫奴婢帶來轉交大人。」據說這是魏國公府八姑娘的信,只是怎麼叫晉王轉交,就奇怪了些。
    當然,被含笑的魏三尋上門去,因抱錯人很心虛的晉王殿下為什麼答應了這個小小的要求,就不必告訴大家了。
    「王爺救我!」韋妃嘶喊的聲音越來越遠。
    「老大人既然來了,下官也有彈劾的旨意求老大人上交陛下。」宋雲焱含笑看了怔忡的禹王一眼,將今日他各種話都十分誠實地寫在折子上,見這內監笑了,瞇了瞇眼睛,又掏出另一封折子,和聲說道,「下官,還要彈劾魏國公,兵部管教不嚴,邊關戰事猛烈,下官要求的兵甲重弩,竟遲了三日才送至。如此怠慢,雖不是國公大人授意,卻是視察督促不利之罪。」
    天曉得,一個要彈劾魏國公,還不能叫他抄家的罪名,宋金童也找得很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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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京中最近多事。
    禹王府的折騰才完事兒,張皇后就在宮裡被關了。宮中有流言,文帝對張皇后頗為不滿,竟有廢後之意。
    冀王往宮中去求情卻無功而返,反遭了呵斥退出宮中,叫文帝給關在王府不必上朝,更叫流言蜚語滿天飛。
    太平侯府本正火熱地籌備大婚,然而這段時間的聲勢也小了許多,雖然不至於悔婚,卻並沒有之前的熱情。
    冀王本大好的形勢,因張皇后陡然變化,岌岌可危起來。
    本以為冀王就夠倒霉的了,沒想到數日之後,一張八百里加急的彈劾,把魏國公老大人也給拖下了水。
    國公爺親女婿,彈劾自家老丈人數項罪過,轟動京中。
    這個……魏國公府素來有大義滅親的優良傳統,想當年魏國公親家蘇尚書府,就是國公爺眼睛都不眨秉公無私地給滅掉的,如今女婿也來這一手兒,就叫人覺得有點兒驚異了,也得歎一聲風水輪流轉,這前頭滅了親家,回頭就得被女婿滅一滅。
    且看著這些罪過雖然不過都是尋常,沒有什麼抄家的罪過,然而如今戰事是頭等大事,魏國公這起碼也得叫文帝給貶官一下了。
    至於那在宋雲焱面前耀武揚威只知道討好大皇子說什麼都不肯將兵甲物資送來,因此叫宋家金童默默記住彈劾了一下的正主,早就下了大獄了。
    畢竟罪過都是真的,宋雲焱此時最恨延誤軍機或是不顧人生死的,哪裡能饒得了這人呢?
    魏國公不過是順手為之,不過看起來效果就很好,文帝果然大怒,當場叫魏國公滾回家吃自己,好好兒知道知道什麼叫為官之道。
    兵部,交還給了晉王。
    宋雲焱這一手就很犀利,差一點兒就搞死了自家老岳父,況英國公素來與魏國公不和,很落井下石了一下,大家都堅定地認為,這前兒才成的親事,大概是要反悔的節奏。
    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一邊兢兢業業要搞死老岳父,一邊還要迎娶人家漂亮閨女的呢?
    人,應該不會無恥到這個地步罷?
    事實證明人真的可以無恥到天打雷劈,魏國公被貶回家中數日,前頭好女婿還彈劾得熱絡,後頭英國公府與如玉的各種東西依舊不緊不慢地上門。
    其間英國公太夫人還專程來了魏國公府一趟,拉著如玉的手又給了什麼傳家之寶的,眉開眼笑安慰了一下擔驚受怕的可愛姑娘,又有英國公十分開心地又與心裡默默詛咒的魏三喝了一回茶表示大家衝著的都是魏國公,跟別人沒啥關係,都不要擔心了。
    婚事絕不退。
    魏國公不是賤人,都抽到臉上自然不能忍,勃然大怒要退親,然而老太太卻堅決不肯,母子兩個在春暉堂掀了桌子,恐老太太放話去告自己忤逆成真,魏國公到底沒敢與老太太徹底翻臉,鬱悶地走了。
    只是因這場爭吵,老太太也元氣大傷,且這一回算是與魏國公徹底離心,她心裡就覺得難過極了。雖然有孫子孫女兒承歡膝下,然而老太太卻依舊有些不大精神,過了數日,英國公太夫人下了帖子,只請她一個往京外的莊子上散心去了。
    兩個老太太有什麼好散心的呢?如意幾個都想陪著去,老太太們不幹了,說要自己玩兒。
    知道老太太與英國公太夫人一處時更輕鬆,姐妹幾個方才沒有多說什麼,各自散了。
    張氏這一回算是大病了。
    知道如意不是嚇唬她,張皇后在宮中是真不好了,平日習慣靠著張皇后耀武揚威的張氏頓時就厥過去了,回頭再聽見廢後的話,與冀王傳信冀王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張氏嚇壞了,躲在家裡生著病。
    她非說自己會被害死給老太太屬意的媳婦兒讓路,只是她在病中,老太太懶得與她計較,只叫如玉與如薇多去看望也就罷了。後頭兩個女孩兒是張氏的親閨女,哪怕平日裡爭吵很多,卻不會在這個時候撇了張氏一個。
    沒良心的魏國公不知去哪裡借酒澆愁了,張氏孤單一個也可憐得很。
    「只是,他為什麼要彈劾大伯父,不是吃飽了撐的麼。」如意就覺得宋雲焱這麼干有點兒奇怪,再不喜歡魏國公,可是宋雲焱也沒有理由非要彈劾一下未來妻子的生父。若不是英國公府的女眷在外對如玉都慈愛尊重,不許別人拿話來擠兌,如意都得覺得這廝是變心了。有點兒想不明白,她就忍不住趴在楚離的手臂上皺眉說道,「雖然說八姐姐痛快極了……」
    如玉聽見魏國公遭了大難,與她睡在一屋的時候,做夢都笑醒。
    想到如玉這幾日一點兒都沒有抑鬱,還心情不錯,魏九姑娘才明白什麼叫上輩子的仇人,呆呆地說道,「他怎麼看出來的?」
    如玉雖然與魏國公有勢同水火的仇恨意思在裡頭,不過宋雲焱是怎麼知道的?他對如玉對生父這樣怨恨,真的一點兒心結都沒有?如今百善孝為先,如玉如此,換了別人只會叫人齒冷,哪裡會覺得快意恩仇呢?雖然宋雲焱從小與她們一同長大,可是如意還是擔心。
    「無事,那小子心裡有數。」楚離今日帶著如意來了禹王府,見小姑娘呆呆地咬著他的袖子一角愁眉苦臉的,便摸了摸她的頭。
    「他太壞了,從前真是失敬失敬呀。」宋雲焱在京中不過是沉默寡言,可是一出去了簡直就換了一個人,告了魏國公又告禹王的,簡直強悍得叫人害怕,如意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從前有沒有得罪過這位大神,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八姐姐開心,也是因韋妃這回太慘了。」
    雖然遠隔千山萬水不知道韋妃如何在牆頭廝殺時跪著,不過這個完全可以靠腦補解決,魏八魏九倆姑娘最近都靠這個下飯呢。
    一想到韋妃倒霉,就能多吃兩碗飯!
    「自作自受。」楚離撓了撓如意潔白的小下巴,見她最近吃得多竟然依舊沒長出可愛的雙下巴,頓時有些皺眉。
    魏九姑娘被撓得呼嚕呼嚕的,眼睛都瞇起來,恨不能往這青年的手邊兒使勁兒拱拱。
    「瞧瞧他們這好得什麼死的。你這如今都圓滿了,我心裡可急了。」廣平王妃帶著楚離與如意來了禹王府,就是來給在京中日漸立足不穩的禹王妃漲聲勢的,見如意軟乎乎地趴在楚離的手臂上恨不能翻肚皮,她再看一看正一臉忠肝義膽地用大手艱難地一個一個給宋雲玉扒小巧的果子皮兒的楚峰,便小聲兒說道,「趕緊嫁過來,我,我也能把九丫頭這般好生照顧啊!」
    「阿玉前兒跪得傷了身,我是擔心壞了。」宋雲玉本就柔弱,且在新婚,楚峰就很有些不知節制的意思,之後禹王之事一爆發,一個緩衝都沒有,一家子就跪著請罪去了,宋雲玉內裡就有些虛弱。
    禹王妃憐惜地看著臉色有些蒼白,叫楚峰手足無措地看著的宋雲玉低聲說道,「都是好孩子,也是我家的福氣,只是委屈了這孩子,榮耀沒有享受,卻跟著咱們落魄。」
    王鸞也吃了苦,況也因擔心兒子們,這一出來就病倒,楚白已經日夜守了幾日。
    「只要有你兒子們在,這王府就絕不會落魄。」廣平王妃見禹王妃微笑,並不在意的樣子,急忙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陛下依舊喚你禹王妃,你兒子還做著禹王府的世子,這就是陛下的態度!就算京中冷待又如何?一日是王妃,他們就得跪著跟你說話!」
    她眼角眉梢都帶著厲害,見禹王妃感激地看著自己,遲疑了一下,目光掃過了一旁都沒有聽自己說話的楚峰楚離。
    「有什麼話這樣小心?」見她如此,禹王妃忍不住笑了,卻還是叫身後侍立的丫頭去換新茶來。
    「晉王,」廣平王妃見丫頭都遠了些,一雙上挑的厲害的眼就看住了禹王妃美艷絕倫的臉,低聲說道,「癡心一個也難求!他一心一意守著你,護著你,你心裡沒有一點想頭?」
    見禹王妃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膝蓋,神色有些茫然的模樣,她便用力推了她一把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若是真的對他無心,咱們再不提他。若你只是因大皇子,因你的兒子們,我就勸你,人生在世,自私點活得更自在!」
    「我只是……」禹王妃纖長的手指覆在自己的膝蓋上,彷彿還記得晉王用手給自己揉著膝蓋,面無表情可是眼睛裡卻痛心得厲害的樣子,喃喃地說道,「我們不可能。」她是皇家婦,怎麼可能還有別的緣分呢?
    「這有什麼不可能,北戎戰事正緊,只要他死在關外,誰還管你在京中跟誰好!」廣平王妃用力一握拳,氣勢逼人,看著禹王妃瞇著眼睛說道,「叫他英年早逝就是,左右不必我們動手,刀劍無眼,誰知道他怎麼死?」
    她早就想宰了無恥無德的禹王,只是從前禹王妃還預備叫禹王回來爭奪皇位給楚白鋪路因此忍了。如今廣平王妃冷眼瞧著,禹王妃也就罷了,楚白竟彷彿是甘願輔佐晉王的意思。
    這就是支持晉王登基了,既然如此,禹王還有什麼用?
    沒用的垃圾只配丟掉!
    「你叫他們的母親,為了另一個男人去殺了他們的父親?」禹王妃卻笑了,溫和地看著為自己張目的好友感激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我對他生死也不在意,只是他卻不能因我的私情死在我的手裡。這叫我的孩兒們日後,就算做得隱秘,卻也背了罪孽。」
    她目光放遠,投向王府之外的那片天地,轉回來再看楚峰楚離,淡淡地說道,「你說的對,刀劍無眼。我不會對他動手,可若他命不好死在外頭,就是他的命了。」
    不是說被丟在最要命的地方了麼?好好兒掙命去罷!
    「那你與晉王……」廣平王妃遲疑地問道。
    「再等等,我要再想想。」
    還等?
    晉王都要等出病了……
    只是禹王妃說了這樣的話,就是對晉王改觀了。左右不是自家事,廣平王妃管晉王憋了這麼多年還行不行呢,她家廣平王還行就夠了,便含糊點頭表示知道。
    她才與禹王妃咬完耳朵說了這些少年不宜的話,就見楚峰與宋雲玉對視了一眼,放下了各自手上的果子茶杯的,彷彿有話要與禹王妃說的模樣。
    這一雙青年夫妻坐在一處,楚峰高大英武,宋雲玉柔弱美貌,珠聯璧合好一對佳人。廣平王妃就在心裡讚了一聲,喝了一口放冷了的茶水,挑眉笑問道,「你們兩個有話說?」雖然禹王府最近不大強勢,不過楚峰在文帝面前從來都有一席之地。
    因此哪怕靜安郡王親爹遭了貶斥,郡王本身還是很叫人看重的。
    「兒子,兒子……」見禹王妃也看過來,楚峰紅了臉,轉頭看了宋雲玉一眼。
    美麗得仿若花朵盛開,嬌媚到了極點的女子,對他微微頷首,彷彿是在給他勇氣。
    「二表哥想說什麼呢?」如意最近因姐姐經常笑醒,還得叫九姑娘陪著她一起大半夜抱著被子跟著笑,因此睡眠質量大幅度下滑,正在楚離手臂上昏昏欲睡,聽見了這個急忙問道。
    「兒子想往邊關去。」楚峰抿了抿嘴角,握著拳頭鼓足了勇氣,卻不敢抬頭看嫡母的臉色。
    果然這話一出,本笑吟吟萬事榮辱都雲淡風輕的禹王妃怫然色變,幾乎變了一張臉一般冷冷地看住了這個兒子,許久之後方才聲音森然地說道,「這句話,我只當沒有聽見!」見楚峰抬頭急切地看著自己,她擺了擺手,用力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方才輕聲說道,「我年紀大了,不想跟從前似的,提心吊膽地記掛兒子過日子。你在外頭掙命,我在家裡跟著活不了。」
    「母親!」
    「若是因禹王府衰落之事,你不必管。」禹王妃努力忍了忍面上的怒氣與楚峰說道,「你父親的錯,不必你賣命轉圜。該興盛的,不必掙命也會興奮,該衰落的,你就是想伸手拖一拖,也不過是掙個朝夕罷了。」她看著一旁依舊新裝打扮的宋雲玉溫聲道,「你已經是娶了媳婦兒的人,忍心叫她苦守在家裡等著你記掛你?你叫她等了這麼多年,還叫她繼續等?這不是一個男子應該有的承擔。」
    「母親聽我一句話。」宋雲玉柔軟雪白的小手握住楚峰的拳頭,見他對自己露出愧疚,便笑了。
    「你們的王府時常空著不好。明日,你們就搬回去。」禹王妃對宋雲玉和聲說道。
    「他要往邊關去,是我勸諫的。」宋雲玉卻笑了,與微微一怔的禹王妃低聲說道,「保家衛國是每一個男子應該做的,並不是因大皇子的緣故。」聽見禹王妃憐惜的歎息聲,她斂目輕輕地說道,「我知道母親擔心。他為了母親與我,一定會保重自己,不會輕易地忽視自己的性命。有母親為他祈福,佛祖都會保佑他。」
    「可是你才新婚就分離,太……」禹王妃為自己也就罷了,更不願意叫宋雲玉繼續吃委屈。
    「我與他說了,我會隨軍。」宋雲玉一笑,坦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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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什麼?!隨軍?!」禹王妃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隨軍?好辛苦的。」如意也在一旁,見宋雲玉只是柔柔對自己展顏一笑,忍不住伸手拉著她的衣袖心疼地說道,「那得吃多少的苦?不說行軍時日夜不停,就是在邊關,如今不是承平時,也也是奔波戰亂的呀。二表嫂生在京中,從小兒錦衣玉食地長大,怎麼能去那樣的地方吃沙子去?」

  嬌弱的鮮花怎麼能在沙場這樣的地方盛開呢?一個不好就要凋零,如意就看著宋雲玉柔弱的肩膀與保養得十分細嫩的肌膚,小聲兒說道,「到時候,只怕連水都用不上。」風吹日曬只怕都是好日子。

  「小九兒說得很是,你怎麼想到了這個。」禹王妃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宋雲玉。

  因楚峰的緣故,宋雲玉年過二十才成親,從前不知吃了多少流言蜚語,如今好容易夫妻圓滿,還得去吃苦?

  「夫君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宋雲玉對待了待的如意一笑,這才轉頭與歎氣的禹王妃柔聲說道,「一個是因夫君的心願,另一個,」她頓了頓,懇切地說道,「也是因阿焱在外頭。他是我嫡嫡親的弟弟,這不去看他安好,叫我照顧阿焱與夫君,我竟不能安枕。」

  她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見禹王妃神色有所動搖,急忙低聲繼續道,「我雖然自幼嬌養,隻您放心,並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隨軍的辛苦,你哪裡知道。」廣平王妃便皺眉道,「你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是添亂。」

  「男人在前頭衝鋒陷陣,我不能如王妃一般並肩而行,卻也希望在後頭叫他有些放鬆之地。」宋雲玉便笑著說道。

  這說的就是當初廣平王夫妻並肩作戰的故事了,廣平王妃想起從前,也不吭聲兒了。

  「我卻捨不得。」禹王妃嬌艷的面上神色變化,最後只是搖頭,依舊不肯。

  「您疼愛我,我知道。」宋雲玉起身伏在禹王妃的面前,見她目光溫柔起來給自己整理頭上搖曳的朱釵,抬眼微笑道,「媳婦兒隻與母親說一句,有夫君在的地方,我就覺得快活。他在哪裡,我就要在哪裡……」

  「那就都留在京中……」

  「他是我的夫君,卻也是禹王府的血脈。禹王府衰落榮辱,他就得盡自己的一切。」宋雲玉平和地說道,「大哥為王府支柱,在京中維繫平穩。夫君就往沙場去,叫人不敢小看咱們。就是因王府穩當了,我們這些女眷才能在女眷立足。」

  見禹王妃一雙美目之中含著眼淚拚命搖頭,宋雲玉便給禹王妃抹了眼淚輕聲道,「您為王府做得太多,如今兒女們長大了,是該叫咱們來回報您的養育庇護之恩。」

  若沒有禹王妃在京中一力支持,禹王府哪裡還有如今的安穩?

  若沒有禹王妃一心教養楚峰成才,長成為經天緯地的男子,或許當年出生,他便已經夭折。

  這位母親將一生最美好的年華都交託在兒子們的身上,如今,也該是輪到兒子們來庇護她的時候了。

  「我養你們到大,不是為了叫你們為我去送死。」禹王妃嘶聲,想要錘一錘不聽話的宋雲玉,卻到底捨不得。

  「母親要打就打我,我皮糙肉厚,打得可痛快了。」楚峰也知道禹王妃是不肯叫自己出征的,垂著頭跪在禹王妃的面前。

  「你!」禹王妃指了指這個實心眼兒的兒子,見他還慇勤地給自己遞過來一個小竹板說什麼「用這個母親手不疼」,再看看他誠懇的臉,一時抓著小竹板兒竟哭笑不得,許久之後用竹板指著探頭過來等著挨抽的兒子與拍腿大笑的廣平王妃無奈地說道,「這還真有些不負如來不負卿的意思。」

  恐母親打媳婦兒,因此過來叫母親打自己。只是又擔心叫母親手打這皮糙肉厚的難過,還慇勤地遞過來個凶器。

  「他本心行事還能這樣周全,可比阿離這小沒良心的強多了。」廣平王妃想到為了烤羊腿被踹走,滾回來抱著自己的腿淒慘地哭「烤羊腿太香了!」的廣平王,再看看下手坐著的頭也不抬的兒子,便忍不住抱怨地說道,「阿離這小子越發無情了些,他父親最近經常告狀。」

  為了一口肉吃,父子倆都不知多丟人。

  雖這樣說,不過兒子還是自家的好,她見楚峰憨頭憨腦地仰頭看著自己,想到楚峰行軍打仗確實是一個好手,便勸道,「他要去,你就叫他去。你也該享兒子的福了。」且這時候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京中是安逸,可是在京中醉生夢死,能封爵不成?

  享受安逸,怎能封妻蔭子?

  「我做母親的,哪裡是為了享兒子的福才養他們這樣大。」禹王妃一邊說一邊先將宋雲玉扶了起來,溫聲問她膝蓋可疼。

  「夫君已經往宮裡去求了,我想著最近該有旨意下來。」宋雲玉忙笑著說自己無事,這才將先斬後奏的事兒說了,見禹王妃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便忍不住給一旁呆呆的如意使了一個眼神,這才和聲說道,「陛下的意思,本是要尋心腹善戰之人前去,不僅是為了將北戎逐出去,只怕還要掃蕩邊關,叫他們日後十幾年不敢再打咱們的主意。」

  她遲疑了一下,捏了捏楚峰的肩膀。

  靜安郡王身子一軟,竟紅了臉。

  「不用揉,不用揉。」他訥訥地與微微一愣的宋雲玉小聲兒說道。

  雖然靜安郡王又跪著了,不過沒有什麼淤青,媳婦兒不必心疼得掉眼淚,親手來給他敷自己的膝蓋了。

  郡王妃看著羞澀偷看自己的這個魁梧的青年,沉默了片刻,淡然微笑。

  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好自作多情。」魏九姑娘豎著耳朵在一旁,見二表哥還是這麼喜歡腦補頓時臉都笑得要開花兒,且見宋雲玉與自己求助,急忙一頭滾到禹王妃的懷裡抱著她的脖子說道,「陛下信任的人能有幾個呢?不過是二表哥罷了。就算二表哥不自己去,陛下只怕也要欽點呢。咱們主動些,陛下心裡高興,咱們也能得一些好些的實惠。還有二表嫂,這才成親二表哥就走了,不跟著行麼!」

  搖頭晃腦的小姑娘就撇著臉唉聲歎氣起來。

  「怎麼不行?」禹王妃便含笑問道。

  「二表哥一走就是好多年,我聽說北戎不比邕州,那民風彪悍女子力大無窮!」

  魏九姑娘豁出去了,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抓著桌上兩隻茶壺橫眉立目做掄大錘的模樣,差點兒把自己的腰給閃了,默默扶住了自己的纖細可愛的腰肢,她便賣力地瞪著眼睛咿咿呀呀使了一套八稜紫金錘法,累的不行,伏在一旁奄奄一息地喝了一口茶壺裡的茶方才說道,「看上了就要霸王硬上弓的。二表哥生得這樣英俊,被看上了被劫走去做個駙馬什麼的,二表嫂都來不及美人兒救英雄呢。」

  宋雲玉聽得瞠目結舌,完全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一個比自家郡王還會腦補的傢伙。

  「我我我,我努力不被劫走,就算劫走,我也絕不就範的。」郡王妃太小看靜安郡王的潛力了,二表哥就跟著表忠心。

  「得虧他已經成親。」廣平王妃快人快語,看著蠢蠢的侄兒,有些憐憫地與扶額不語的禹王妃小聲兒說道。

  若婚前暴露出這樣腦殘,英國公府說什麼都不敢把金貴閨女嫁給他呀。

  「不能休我!」腦補的靜安郡王不知想到了什麼,頓時豎著耳朵警惕地說道。

  「他很英俊麼?」愛吃醋的廣平王世子在一旁冷冷打量這二哥,許久之後撇嘴道,「也不怎麼樣。」哪裡有世子殿下生得美呢?這肥仔兒還能不能有審美了?

  「你放心,就算被劫走,我會去救你的。」宋雲玉最喜歡楚峰傻傻的樣子,柔聲在一旁說道。

  「您瞧,二表嫂多著緊二表哥呀。」如意表演了一下,見禹王妃無奈地搖頭笑了,便喜氣洋洋地說道,「阿焱也在那兒,到處都是咱們家的人,您擔心什麼。」

  她又拱在禹王妃的懷裡撒嬌了很久,見禹王妃到底撐不住孩子們的央求應了,這才歡天喜地地說道,「您真是一個明理的人。」她話音才落,就見外頭傳來了下人的通傳,還未待這些下人進來,就已經有幾個面色端肅的內監捧著明黃的旨意來了。

  眾人急忙接旨,那內監展開旨意,果然是命楚峰調度大軍往邊關去的。

  然而後頭,叫人更詫異的是,除了楚峰前往,竟然還有楚離。

  聽見這旨意方纔已經露出笑模樣兒的禹王妃就不好了,顫抖著雙手接了聖旨,竟起不來,歪在了地上一臉慘白。

  「母親。」楚峰也詫異極了,沒想到文帝怎麼將楚離也叫往邊關去,急忙去扶用力攥著聖旨喘息的禹王妃。

  楚離皺了皺眉,卻並沒有多說什麼,抱著禹王妃到了一旁的椅子裡將她放好,回頭就見一個呆呆的小姑娘正對著空蕩蕩的大門的方向依舊跪著,彷彿呆住了。他心裡一緊急忙去抱起這個小姑娘,見她渾身都僵硬得厲害,此時怔怔轉頭看著自己,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裡全是害怕與不敢置信。

  彷彿是看見他就在身邊,她突然一個激靈,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小聲兒說道,「是,是叫表哥也去大戰麼?」

  她怯怯的,一點兒都沒有方纔的開心。

  「嗯。」楚離忍不住心裡有些發疼,低低地應了一聲道,「看來,陛下是不必我督建皇陵了。」

  他竟然猜不透文帝這次的手筆究竟是因為什麼。只恐京中生亂因此叫自己幾個禹王的兒子都出京免得亂中生事動搖他的安危,還是因文帝已經想到要立誰接掌天下,因此將他們派出去叫自己屬意之人先來籠絡群臣。還是……看出他們對禹王的怨恨,想要借刀殺人,叫自己去宰了生父?

  太突然,實在叫人抓不住頭緒。

  「我今天才明白,什麼叫事不關己,瀟灑灑脫都是因與自己關係不大。」楚峰去沙場,如意雖然也擔心,卻依舊能笑嘻嘻地與禹王妃開解。可是到了楚離要去,如意只覺得心裡害怕恐懼得厲害,竟半點兒都不願意叫他離開自己去危險的地方,哪怕有一點的危險都不行。

  她緊緊地抱著楚離,顧不得送了內監離開的廣平王妃回來,癟著嘴帶著哭音地說道,「能不去麼?武將這麼多,怎麼就叫表哥去呢?我不想跟表哥分開。」之前楚離離開過一次,雖然不過是月餘,可是如意卻覺得天都是陰暗的。

  她抹著眼睛,抽抽搭搭地拱在楚離的懷裡,可憐極了。

  「我不會有事。」宋雲焱是個很狡猾的人,能力出眾,楚離想來,大概大軍還沒到,這仗都打完了。

  「要不,要不我也陪表哥去。」如意紅著眼睛小聲兒說道。

  她什麼危險都不怕,怕的只是……他不在她身邊。

  就算風餐露宿,只要有他在,她就幸福。

  她終於明白宋雲玉的心情。

  「你去,我更心疼。」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哪裡是宋雲玉那樣粗糙隨便辛苦的人呢?楚離摸了摸如意軟乎乎,連提茶壺都累的小手兒,見她抽抽搭搭說著「我能吃苦,就想每天看見表哥」這樣情怯怯的樣子,就跟離了自己都活不了一樣兒,他心裡歡喜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把這小丫頭養傻了。

  這樣一個沒有自己就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東西,若自己哪一天真的死了,她得怎麼辦呢?

  就為了她,自己竟都不敢死了。

  楚離心裡生出一絲無可奈何,又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從前無所畏懼,生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己,竟然第一次有了不敢。

  不敢死。

  「別怕,我在。」楚離輕輕地咬了咬她的小爪子,目光閃爍地說道。

  「可馬上就不在了。」

  「陛下這怎麼想的?」廣平王妃才回來就見禹王妃眼睛直了,她自然也擔心楚離,這可是她兒子來的,不過這兒子從小就要強。見如意也紅著眼眶,她便皺眉說道,「陛下這是在想些什麼?莫非還不放心誰不成?」

  她細細地看過聖旨便皺眉道,「怎麼是叫我們廣平王府出京,叫河間王的東洲軍來拱衛京畿?」

  叫東洲軍千里迢迢過來,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廣平王妃一點都不明白文帝是個什麼意思,只是見楚離斂目抱著在他懷裡縮成一團的小姑娘不語,歎氣道,「只是不知道這得打多少年,萬一又是一個六七年,我家媳婦兒,還娶不娶呢?」

  「陛下的心思,我明白些了。」禹王妃好容易緩口氣兒,見廣平王妃急忙轉頭,苦笑道,「你與禹王府素來走得近,阿離又是我生的……大皇子,是真的沒有指望了。」

  文帝從前防著大皇子,卻沒有這樣一個都不剩地提防,如今瞧著這意思,大抵是覺得大皇子一家子,礙了帝王心裡屬意的那人的路了。

  為了不造成麻煩,自然得挪開一些。

  「河間王與誰要好?」禹王妃突然問道。

  「是晉王?!」廣平王妃皺眉想了想,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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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沒有想到,叫他撿了便宜。」廣平王妃有些驚疑,又有些釋然地說道。

  禹王妃揣測帝心未必準確,然而對廣平王妃來說,晉王做皇帝比禹王做皇帝好的多。

  廣平王府也是真心希望晉王做皇帝的。

  可就算是在文帝面前哭出血,老頭兒也肯定不會信的啊。

  這些年廣平王府與禹王府走得多近吶,難道要跟文帝這老頭兒說一說王府隻衝著禹王妃對大皇子其實沒啥想法兒?

  大皇子真是一個很討厭的人。

  叫這廝牽連得自己兒子還得出京去,廣平王妃氣壞了,見禹王妃扶著一旁的桌子沉默,想了想便釋然地說道,「罷了,左右結果是好的。晉王日後,想必也明白咱們。」晉王那廝還惦記禹王妃呢,敢齜牙兒試試!

  想到晉王,她目光游移了一下,看了看身後得罪晉王得要死的美貌兒子,見他誰都不理會隻垂頭安撫抱著他不撒手的小姑娘,遲疑地與禹王妃說道,「只是若真如你所想,只怕這兩個孩子一去幾年都不能回來。」

  文帝若真心叫孫子們在外頭,就算戰禍平息,也得叫他們繼續守著。

  「晉王不穩定了朝中,他們大抵是不會回來了。」禹王妃撐著頭疲憊地說道。

  「不回來,我兒媳婦兒怎麼辦?也跟你媳婦兒似的傻等著?!這可是我親兒媳婦兒!」別人家的姑娘不心疼,落在如意身上廣平王妃就不幹了,見禹王妃如斯說著這話,她頓時急了。

  她本就是性烈如火的性子,就想往宮裡去抽文帝,叫苦笑的禹王妃拉住了,不得不丟開了小聲兒說道,「怨不得河間王不走了。這廝……!只怕過幾日,就要接手咱們王爺的差事。」當然,廣平王府在宗室影響很大,文帝就算是警惕些,也不會疏遠,要不會出大亂子。

  或許,會叫晉王在這個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時間施恩,伸出狗爪子拉攏一二。

  「九丫頭也是可憐。」禹王妃見如意抹著眼睛不知與楚離說了什麼,軟趴趴地抱著他的脖子可憐極了,也忍不住唏噓。

  「她可沒有你媳婦兒堅強,往外頭風沙裡吹一回,命都得沒了。」宋雲玉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不然說頂住長輩等了楚峰這麼多年誰逼迫都不好使就是個笑話了。

  可是如意卻不一樣,嬌嬌軟軟,看著機靈狡猾,其實傻乎乎的,廣平王妃真擔心這小姑娘熱血一上頭也要跟著楚離一起往關外去。她見如意果然抱著楚離央求什麼,後者搖頭不語,便急忙問道,「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兒呢?」

  如意梳得十分整齊可愛的包包頭都散開了,此時轉頭,揉著紅紅的眼睛說道,「我也能跟著表哥去的。」

  「這怎麼行!」

  「不要一個人。」她軟軟地央求,叫廣平王妃頓時心中一軟。

  「你表嫂去,是因已經嫁給你二表哥。你去,不合適。」禹王妃更穩重些,見廣平王妃叫如意軟軟地一求竟然遲疑了,便在一旁叫外頭不敢進來的丫頭們給上水,看著楚離給如意擦臉,這小姑娘十分習慣地嘟著嘴仰頭露出白嫩嫩的小臉蛋兒來,彷彿這動作這兩個是十分熟悉的,不由又有些憐惜,看楚離擦了如意的臉方才柔聲說道,「你一個大姑娘去了,叫人笑話。」

  這個倒是真的。

  到時候只怕說的不是魏九姑娘為愛走天涯,而是放浪形骸,會連累家中姐妹的。

  哪有不成親就跟著人到處走的。

  要不要清白名聲了?

  「那就成親。」如意垂頭小聲兒說道。

  楚離就在她的身邊,聽見她的耳語,微微一怔。

  「這話說的,你還小呢。」見如意竟還是一個鑽牛角尖兒的姑娘,禹王妃哭笑不得,看著還沒有及笄的小姑娘癟著嘴兒說著傻話,一團的孩子氣,眉目越發柔和地說道,「成親可不是一件小事。」

  親王世子大婚,怎麼也得籌備至少半年,這都是短的,沒有規矩的。楚離這有了聖旨的催促,只怕不日就要啟程,哪裡是籌備得過來呢?就算籌備過來,禹王妃也不願叫如意吃委屈。

  重視方才鄭重,這樣什麼都不預備娶進來,多委屈呢?

  女子大婚,一生只有一次,太不圓滿了。

  「就是個名義,我就能跟表哥一起走。」如意認真地看著兩位王妃說道。

  她其實不在意成親是否減薄,只在乎抱著自己的這個青年。她離不開他,他往哪兒,自己都想跟著去。

  「大婚,可以。」楚離目光閃爍地看著懷裡認真地說著要嫁給自己的小姑娘,手臂微微一緊,努力壓制了一會兒方才說道。

  「太小了啊。」廣平王妃見兒子這是有繃不住的意思,頓時嚇壞了,訥訥地說道。

  「不必圓房。這個可以等她長大,卻可以先成親。」楚離頭也不抬,見如意眉開眼笑地點頭說著「就是我的意思」,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低聲說道,「我也捨不得你。」

  他何曾願意離開她呢?從前送了宋雲焱一回出京去,她不在他身邊叫他寢食難安,恨不能飛回京裡來看她是否吃不香睡不著。隨手撥弄著如意頭上的晶瑩的珠鏈,楚離又頓了頓,方才柔聲說道,「至少,你也得是我的妻子。」

  不是魏九姑娘提出嫁給他,廣平王世子心裡也很擔心呢。

  小色鬼這樣招蜂引蝶的,萬一再招來一頭熊,他豈不是要哭死?

  「若表妹也隨軍,母親也不必擔心,隻交給我,我會好好兒照顧她的。」宋雲玉瞇著眼睛看著楚離竟要拐如意吃苦去,挑眉,便與禹王妃說道。

  「你是個好嫂子。」宋雲玉從來穩妥,禹王妃花容頓時一鬆笑道,「我竟放心了。」

  禹王妃放心,廣平王世子卻不放心得很。

  見宋雲玉回頭還對自家肥仔兒狐媚地笑,再想想這女人日後還要與如意朝夕相對,恐怕還要在一處彼此安慰開解,妯娌情深,廣平王世子被噁心壞了,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頓時就不願意叫如意跟著自己去了。且叫如意吃苦,他也遲疑,心中百轉千回,便與如意輕聲說道,「你嫁給我是我心中之願,只是母親在京太過孤單,我心中難安,隻你能承歡膝下。」

  世子大人已經把自家倒霉大哥當做透明人。

  「這個也是。」如意一待,想到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兒子都走了多可憐寂寞吶,歪著小腦袋懵懂地說道。

  「你安心留在京中侍奉母親。」楚離修長的手指抵住如意欲言又止的嘴唇,目光溫和地說道,「我有辦法,最遲一年,就能回京。」

  別人回不回京世子大人管不著,只是他是一定要回來的。想來文帝也不會冒著叫廣平王府掀桌的風險叫他在邊關許多年。只是好容易如意竟然親口說要嫁給自己,楚離才不會把自己的猜測告訴懷裡信賴地看著自己的小姑娘,蹙眉片刻,方才沉聲說道,「若一年不歸,我接你過去。」

  「真的麼?」一年的話,數著星星月亮什麼的,還是可以勉強過下去的。

  至少,也比倒霉數了不知多少年星星月亮依舊空虛寂寞冷的晉王殿下強出八條街。

  「一定!」楚離鄭重地說道。

  他美艷的面上都是肅然,存著一種深入靈魂的鄭重,如意不必詢問,都堅定地知道,他一定不是隨口糊弄自己。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王妃就交給我呀。」她拍著自己的小胸脯兒放心了些,且一旁的楚峰也磕磕絆絆地與她勸說楚離勇猛,且為主將不大會去衝鋒陷陣,她心裡放鬆了許多,一邊揪著楚離的衣襟捨不得放手,一邊便小聲兒說道,「如果表哥隻去一年,我不必跟著了,那就不必著急成親了。」

  那什麼……她是為了個名義才成親的,如今名義不需要了,成親也就一樣不需要了。

  魏九姑娘還沒長大呢。

  「確實得……」廣平王妃聽見小姑娘悔婚,也覺得大婚得隆重些,便微笑頷首。

  「不行!」廣平王妃還沒有說完話,突然傳來楚離冰冷的聲音。

  他嘴角淡淡的笑紋不見,看著如意的目光充滿了壓迫。

  如意抬頭,看著他彷彿要把自己吃掉的眼神。

  「若不成親,你怎能時常侍奉母親?」這話叫廣平王妃默默摀住頭,一點兒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日會叫兒子拿來做擋箭牌的。

  話說王妃這麼多年,別說沒享受著兒子兒媳的侍奉,肉與點心倒是貢獻出去不少。偏偏敗家兒子竟然無恥到拿這個做名義。她深深地歎息了一聲,疲憊抬頭,就見小姑娘被兒子說得一愣一愣兒的呆呆點頭,還露出了一點愧疚的模樣,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成了親,替我好好孝順父親母親。天天住在王府,想吃什麼就叫母親給你做,想玩什麼,就叫父王給你拾掇。你不是說想要一個新的鞦韆麼?回頭叫父親給你做去,成親以後你天天飛得高高的。」

  廣平王世子顧不得廣平王妃異樣的眼光,環著覺得哪裡不對卻說不出來的小姑娘的小身子溫聲說道,「做小輩的,要知道孝心。你不知道罷?父王從前,偷偷偷吃過一條東昌魚,你不在王府日日住著,都不知道。」

  東昌魚是一種十分稀罕的海魚,肉質鮮美可口,只是數量少,魏九姑娘久聞大名。

  「所以……」她遲疑地說道。

  「還是嫁過來,替我盡孝就是。」楚離眉目之間生出淡淡的黯然,輕聲道,「父王母親身邊本就寂寞,我又遠走……」

  他生得艷麗逼人,眉間淡淡的愁緒,平日的鋒芒都不見了,只留了一點點的惆悵與擔憂。

  魏九姑娘被他難過的樣子刺激得熱血沸騰,急忙說道,「我,我會孝順王妃與王爺的!」

  哪裡是來孝順,簡直是娶回來一個祖宗!

  廣平王妃嘴角抽搐地看著這沒良心的兒子為了騙婚把自己夫妻都給賣了,幾乎不能置信。

  「等一下,這個大婚……」她努力伸手,試圖解救一下自家王爺陷入的做鞦韆賠海魚的悲劇命運,強笑道,「得籌備……」

  「母親會有辦法的。」這真是養得好兒子呀,使勁兒使喚自家老娘都不必皺眉頭的。

  「只要簡單些就好了。」如意也在一旁十分懂事,十分孝順地說道,「不必王妃忙碌,有花轎有迎親就行了。非常時期,我不會挑剔的。」她遲疑了一下,捏著自己的的肚皮上的衣角小聲兒說道,「我以後,會好好兒孝順王爺與王妃的。」

  魏九姑娘可孝順了,如果要玩兒鞦韆,可以叫公公廣平王做兩個擺在一起,與婆婆一起玩兒,這麼孝順的心意,這世間能有幾個呢?

  「九丫頭是個什麼性子,我自然知道。」兒子是個小混蛋,其實兒媳婦兒是個極好的,廣平王妃便微笑頷首。

  「不能委屈了你。」楚離和聲說道。「母親會有辦法,我……」他狹長的鳳眸之中透著冰冷的光,冷冷地說道,「也有辦法。」

  文帝陛下既然叫他從京裡暫時滾蛋,自然得給些好處。如此,大婚,就交給皇帝陛下,一定不會叫他失望。

  「可是老太太父親母親都不知道呢。」魏九姑娘好容易不悔婚了,卻想到了一個更大的問題——九姑娘說了不算吶。

  「一會兒我們陪著你去。」禹王妃看著這兩個孩子你來我往的都忍不住笑了,揉了揉眼角,將心中的複雜壓住了,又見楚離美艷的臉再次發青,便含笑說道,「咱們拿出十二分的誠意,求娶九丫頭,真心請國公府看見,且日後,咱們定然不會委屈了九丫頭。大婚還是往後,都叫她榮耀光彩,不輸別家宗室。」她振奮了一下精神,見宋雲玉抿嘴兒得逞地笑了,無奈點了點她的頭。

  禹王妃哪裡看不出宋雲玉的小心思。

  「多謝您。」魏國公府老太太是很好搞定的,只是如意有一個人生得美卻十分狡猾的父親,楚離覺得憑魏三愛女如斯,肯定不會叫閨女早早兒嫁給自己。

  「老太太在京郊,咱們先稟告她老人家,老人家允了,再回去國公府詳談。」楚離覺得得先騙……說服老太太,再去搞定最艱難的魏三,且百善孝為先,老太太若都願意的話,魏三就是給他八個膽子,又如何敢違抗呢?

  等日後娶了媳婦兒,他一定做一個好女婿,此時拖延時間就不必了。見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對視了一眼都微微頷首,顯然覺得自己說的不錯,廣平王世子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真的要去說呀?」魏九姑娘是個臉皮很薄的姑娘來的,聽見兩位王妃真的要去給自己說親了,又怯怯地縮了縮頭,有些害臊。

  那個什麼……說起來,還是九姑娘哭著喊著要嫁給美人兒的呢,真是太丟紅顏禍水們的臉了!

  「想想你的孝心!」見這姑娘又要悔婚,廣平王世子美艷奪目的臉上就露出淡淡的險惡,摸著她的耳朵和聲說道,「父王在家一個人沒有活幹,閒得骨頭疼,你得幫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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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本就是個美人,廣平王世子的一番勸說,如意已經點著小腦袋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什麼,據說以後,可得使勁兒使喚公公。

  廣平王妃也覺得自家王爺最近胖了,很需要使勁兒折騰折騰,況也對如意口中說的那什麼兩個人一起飛的鞦韆感興趣,在一旁微微頷首,見禹王妃柔聲說要給楚峰夫妻預備出京的東西,只好一個人帶著如意往外頭來,遲疑了一下,又叫人往王府傳信兒,半途等了廣平王一會兒。

  見如意疑惑地看著自己,她忍不住柔了眉目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道,「我與王爺一同前去,才是對你的看重。」

  「我知道您心裡著緊我。」如意急忙撲進廣平王妃的懷裡感激地說道。

  「這孩子就會撒嬌。」誰捨得叫她出京呢?廣平王妃含笑看著嬌嬌弱弱的小姑娘被黑著臉的兒子提在一旁,端坐在華蓋朱輪,華麗無比的車上順著窗子往遠處去看,就見不大一會兒,遠處的街上就現出了一隊騎兵,當首一個英姿勃勃孔武有力,顯然就是廣平王了。

  只是這人才下馬對廣平王妃一笑,之後又有一車從後面緩緩而來,一隻修長的手執著玉骨折扇挑起了車簾,露出了廣平王妃此時最不想看見的一張臉。

  是魏三!

  「我跟他在外頭……喝茶來的,聽見你與九丫頭在一起,就一併來了。」廣平王在自家媳婦兒冰冷的目光裡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恐偷偷吃肉的油花兒露出來。之後便慇勤地與含笑頷首的魏三說道,「巧得很是不是?我就說,再沒有咱們這樣的緣分。」他雖然覺得怪怪的,還是叫如意下車,完全不知自己已經被兒子賣掉地說道,「回頭來王府,咱們做好吃的,啊!」

  「父親呀。」魏九姑娘做賊心虛,垂著頭小聲喚了一聲。

  魏三見她這模樣兒就知道有事兒,只是見楚離在後斂目,美艷奪目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異樣,他一挑眉。

  「誰叫你叫他來了?!」廣平王妃也知道魏三是個不好通融的人,本是要先勸說了老太太再提魏三,誰知道家裡這喪門星把人給領到眼前來了,這還叫人怎麼先下手為強呢?

  廣平王妃氣得夠嗆,見這王爺依舊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頓時冷哼了一聲啪地就抽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兒,這才與他冷冷地說道,「你給我等著,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她說完了這個,努力在臉上露出了笑容,對魏三和聲道,「咱們正好去見老太太,不如同行?」

  「勞煩王妃。」魏三一雙風流別緻的眼若有所思地落在各自氣色不同的幾人身上,刷地開了折扇搖了搖,含笑點頭。

  他也想要去看望老太太一二。

  母子相爭哪裡有痛快的呢?魏國公沒有撿著便宜,老太太也元氣大傷,魏三心裡自然是惦記極了,見廣平王妃要去上門見老太太,自己也心中一動,依舊返回了車中不提,一路就往老太太的京外的園子處去了。

  因這園子是英國公府家的產業,因此數里之內都被英國公買下或是栽種了各種果樹,或是開墾了良田,很有田園氣的一處園子。如意探頭就感覺這一處是與京中喧鬧不同的寧靜安好,忍不住喜歡起來。

  炊煙裊裊,田埂間有些孩童嬉鬧,遠遠的有人在勞作,平常人的幸福就是如此了。

  「你若喜歡,日後咱們也買一處,閒時便來小住。」楚離見如意一臉想往地看著遠處整整齊齊的作物,心裡溫柔起來,抱著她的纖細的腰肢說道。

  「此處的風景好,連氣味兒都不一樣。」京中再悠閒,也充滿了叫人緊張的感覺,奢靡艷麗迷人眼,哪裡有眼前清新的清風呢?

  如意是真的很喜歡這裡,也覺得這裡很合適祖母休養,多看了一會兒,便叫車往裡頭去了,就見穿過了這一大片的地更遠一些,就出現了一個極大的莊子,裡頭人不多,靜謐安穩,還有小雞小鴨子的也不圈養,只在四處走動覓食。她正看著呢,卻一待,目光落在了園子的外側的一處小小籬笆圍起來的地方,就見裡頭竟還有兩個顫巍巍的老太太,在拾掇莊稼。

  可不是兩位老祖宗麼。

  如意急忙滾下車就往那一處去了,見英國公太夫人與自家祖母都臉上帶著愜意的笑容,手裡提著幾隻青苗,不由急忙慇勤地去接說道,「我給老太太收拾罷?」

  「很不必。」英國公太夫人頭上還纏著一塊帕子,很有農戶老太太的架勢,見如意要盡孝,便含笑拉著她指著一旁的手帕交笑著說道,「就得咱們自己動手,才有趣味。九丫頭瞧一瞧,你祖母是不是精氣神兒不一樣?」她便拍著手上的泥土笑著說道,「這錦衣玉食久了,人就虛弱,得多動彈動彈,況在外頭什麼都不想,天天這樣順心,對身子骨兒也好。」

  這話倒是真的,如意果然覺得老太太氣色很好,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紅暈。

  「我曾說了,尋常不必來見我,這是有事兒?」老太太可沒有英國公太夫人的精神頭兒,此時已經有些疲憊,將手裡的青苗遞給丫頭,自己靜了手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了,又端了一碗漆黑的不知是什麼,叫如意聞著焦香焦香味道的茶慢慢地喝了,這才見了後頭一同而來的廣平王府幾個,她便起身笑著頷首道,「王爺王妃也來了?可是有事要尋我這個老婆子?」

  她目光在如意的身上一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什麼能瞞過您?」廣平王妃見了老太太的模樣,心裡就一動,急忙笑著扶著她往裡屋去,口中便笑道,「實在是有一件十分為難的事兒,咱們王府倒有些可憐,只求您能多寬和些。」

  她扶了老太太坐在裡頭穩當了,將楚離即將出京的事兒說了,這才含笑說道,「您也知道,我們夫妻兩個這一輩子,統共只有阿離一個。這他不在了,咱們心裡就沒盼頭兒了,王府都空蕩蕩的。」

  「我家大姐兒也去?」英國公太夫人在一旁問道。

  老太太頭上的白帕子也不拿下來,彷彿覺得挺好看的。

  「這孩子叫人刮目相看,說什麼都要去。」廣平王妃便笑著說道。

  「罷了,我就知道。」英國公太夫人聽了也並沒有激動,親手給自己手上的小核桃一個一個敲開往嘴裡塞,一邊淡淡地說道,「出嫁從夫,她本就應該跟著去。」

  她自然也是心疼孫女兒的,只是比起心疼來,卻又覺得宋雲玉願意與楚峰一同吃苦,才是英國公府的品格。況楚峰雖然如今很好,可誰知道日後如何?大皇子的兒子真叫人擔心。

  她不敢賭人心,隻望日後楚峰不要忘記自家孫女與他曾同患難,天涯海角追隨他的情分,看在這情分會多憐惜孫女一些。隻遲疑了一下,英國公太夫人便笑著指著羞答答把小爪子放在小肚皮上偽裝羞澀姑娘的如意說道,「你們王府空蕩,若來了一個小機靈鬼兒,才快活是不是?」

  「您說得對極了,若九丫頭時時都能伴著我,我恨不能拜菩薩了。」廣平王妃便笑著說道。

  她本是神采飛揚的女子,說起話來也不懂得彎彎繞繞,與微微蹙眉卻並未拒絕的老太太笑道,「您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九丫頭若嫁給我……」一旁的廣平王猛地咳嗽了一聲,叫廣平王妃一醒,急忙轉圜說道,「嫁給我家阿離……」她偷眼見夫君兒子的臉這才好看了,方才眉飛色舞地說道,「一定不叫她有與如今在家有半點不同,還會更嬌養她。也不必立時圓房,只是叫九丫頭搬到王府來。」

  「說起來,也是九丫頭生得年紀小,委屈了阿離一直等著。」換個人,老太太是斷然不肯應的,只是楚離苦守如意這麼多年也二十好幾了,她心裡看得不落忍極了。

  這一出京,瞧著這個意思竟不知何時回來。老太太真的擔心孫女兒等成另一個宋雲玉,因此想了一會兒便歎氣道,「不圓房,我倒是很樂意點頭。只是這丫頭前頭還有幾個姐姐,她竟嫁到了前頭去,這就叫人……」

  「事急從權,且九丫頭嫁過來,從來不會被拘束,還與出閣前一樣兒,時常能回來孝順您。」廣平王妃撫掌笑道。

  「你的意思呢?」見魏三不動聲色,含笑坐在如意的身邊,老太太其實心裡已經願意了,便裝模作樣地與魏三問道。

  「母親若覺得好,那就是真的好。」魏三見自家閨女害臊地垂著小腦袋,然一對兒小耳朵正撲稜撲稜豎起來老高地聽著長輩們的話,聽見了眉飛色舞時還急忙點點自己的小腦袋,頓時就知道女生外向是個什麼意思了。

  都說恨嫁恨嫁,閨女叫美人兒迷得五迷三道的,若是不許嫁,那簡直就是要被畫圈圈詛咒一下,親爹都沒得商量的節奏。他面上微笑地思忖了半晌,隻與楚離笑道,「婚,不是不能成。」

  「那咱們以後就真是一家人了!」廣平王大喜,哈哈地與魏三大笑說道。

  日後王爺可以更頻繁地用喝茶的名義與魏三出來偷吃大塊的肉了,王爺覺得幸福。

  魏三微笑,堅定地表示沒有聽見這蠢貨的話,與楚離溫聲道,「只是小九兒是我與她母親最疼愛的孩子,你也是從不叫她吃委屈,可見你的心意。」

  見楚離微微頷首,他頓了頓方才慢慢地說道,「提前嫁人,我並不會覺得不喜,只是大婚決不可簡薄,若差了一星半點……」他剔透的玉骨桃花扇壓在張嘴要與自己說話的如意的嘴上,抬眼,目光瀲灩地說道,「花轎也不是不能原路回來。」

  閨女匆匆嫁人已經委屈,他不能再叫婚事簡薄,叫京中人嘲笑閨女為了嫁入王府,什麼禮儀規矩都不在乎了。

  他要叫京中都知道,是廣平王府愛極了如意,用最盛大的婚事將她迎入門中。

  「若這個做不到,廣平王府也不過如此。」魏三聲音溫和,只是這氣勢就很銳利了。

  「這是應該的。」大婚雖然倉促,不過要辦得好卻並不難,禮部幹什麼吃的?就是這時候幹活兒的。廣平王妃便拍著胸脯豪邁下保地說道,「這你放心!回頭我與王爺進宮,定叫這親事風風光光,誰都比不上!」

  她見魏三對自己含笑頷首,顯然也是應了,便越發歡喜,猶豫了片刻便問道,「她母親處,我該親自開口求親,咱們一會兒一同回國公府去?」徐氏嬌滴滴的,聽見這個噩耗,那還不哭死?

  魏三素來尊重妻子,含笑說道,「若她母親不允,小九兒是不能嫁人的。」

  「你說的也不行?」廣平王急忙問道。

  「我家她做主。」魏三彈了彈自己繡著銀絲的衣袖兒,看都不愛看這王爺一眼。

  「夫綱不振吶!」廣平王頓時為好友痛心疾首。

  「就跟咱們家多振了似的。」可不是叫廣平王妃與世子聯合抽得抱著柱子哭的苦命王爺了,如意躲在楚離的手臂後頭,看廣平王還要教自家美人爹爹幾種如何在家中立起來的招數,默默地抹了抹頭上的冷汗感慨地說道,「王爺知道得這麼多。莫非真的用過?」

  見楚離臉色不變地緩緩頷首,她頓時眼睛就直了,扭著小身子急忙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問道,「我竟不知道這個。用了這招數,王爺真的振了?」

  「你嫁過來就知道。」楚離不懷好意地說道。

  那被抽得跟陀螺兒似的,太沒有父親的威嚴了,怎麼能現在就說出來呢?

  親眼目睹才是真的好。

  「好了。」魏三都不愛跟廣平王在這胡吹的,蓋因這討厭王爺每次「喝茶」都會吹得天崩地裂的,當然熊貓眼兒什麼的就不必說了,簡直是神牛。

  他心裡想著心事,面上和煦如同春風拂過,還對廣平王種種英雄事跡含笑鼓掌,叫廣平王越發覺得這是一個好朋友,方才和聲說道,「親事之事,我家太太一時接受不來,也請王爺王妃多擔待了。」他說完了這個,又扶著老太太往外頭去種菜去了。

  半點兒都不著急的。

  廣平王夫妻急死了,恨不能把破菜園子燒成灰!只是若燒了,回頭親事就得黃,只好默默跟著一同種菜。

  可憐一輩子隻拿刀拿槍砍人的廣平王一家三口淪落進了菜地裡,看著一隻白嫩嫩的小姑娘撒歡兒,從這塊菜地滾到另一塊,轉眼就成了一花貓,還不得不咬牙切齒地跟著種菜,狠狠地把青苗往地裡捅,就跟捅仇人也差不多了。

  魏三只是觀察這一家,見連這個都忍了,最後的一點遲疑也都化去。

  孫女兒都要成親,老太太自然不能繼續領略田園風光,帶著兒子孫女兒一同回去。

  宋雲玉要離京,英國公太夫人也沒有心情留在京郊,跟著一同回去。

  天色將晚,一路人方才回了國公府裡,老太太才坐定將此事一說,因老太太回府不得不回府的魏國公聽了這個,英俊的臉上便露出淡淡的笑容來。

  「這婚事極好,是九丫頭的福氣。」他慈愛地看著如意,就跟九姑娘親爹一樣溫和地說道,「回頭,伯父好好兒給你籌謀,絕不叫你委屈。」

  「什麼婚事呀,我,我不樂意啊!」徐氏見魏國公上來就認了這婚事,想到閨女還未及笄,頓時急了。

  特別不為大計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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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16:42:38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關鍵時刻,徐氏竟然這樣不懂事!

  魏國公臉一沉,拿眼去看魏三,叫他管管妻子。

  雖然賜婚,不過婚事卻並不牢靠,且瞧著廣平王世子這樣的容貌性子,魏國公也很擔心如意能不能攏住楚離的心。

  既然肯定攏不住,就先拿下名分來,先給國公府帶來些好處不是?

  雖然楚離是禹王妃所生,不過魏國公從來不計前嫌,雖然楚離對自己不大熱情,據說前些時候罰俸之事還與他有一點點關係,不過魏國公並不在意。

  什麼是姻親呢?就是再不喜歡,再不樂意,那也是一家人,不會因誰而改變。魏國公如今正叫文帝一巴掌抽在臉上,兵部的差事也丟了,正是希望復起的時候,眼瞅著廣平王府是在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便皺眉與徐氏說道,「一介婦人,怎敢在我等面前如此說話!」

  「她是小九兒的母親,自然最有資格。」魏三很不喜歡兄長這樣踐踏徐氏的體面,冷淡地將她護在懷裡,垂頭給她擦著急哭了的眼淚,淡淡地說道。「她說不行,就不行。」

  「誰說不是。」廣平王覺得魏國公狗拿耗子,見他臉色蒼白,便不耐地說道,「你就是一個伯父,能做什麼主!」

  「你要嫁人?」今日張氏吃了藥已經睡下,如玉便得空出來,見如意一臉小得意,賣了還給別人數錢呢,便皺眉說道,「你還沒長成呢,怎麼嫁人?聽說,聽說……」

  她親都定了,自然知道了一些人事,想到有人說這成親之後如何辛苦,她便忍不住臉紅,伏在如意的耳邊小聲兒說道,「咱們年紀太小就嫁人,會可疼了。」她到底不好意思,見如意抖了抖小身子,也扭頭給自己扇風兒。

  魏八姑娘才不承認,自己做夢夢見過與宋金童如何如何了呢。

  「隻成親,又不圓房。表哥說了,王府可好玩兒。」如意知道姐姐這是與自己說私密的話了,就兜著耳朵小聲兒說道。

  「這還差不多。」如玉哼了一聲,覺得楚離竟然能忍住說出這話,也還算是個東西。

  這廂姐妹兩個紅著臉咬耳朵,那一頭兒,廣平王妃正把徐氏從魏三的懷裡搶出來攬在自己懷裡溫和地哄著勸著,待指天發了許多的宏願如就算嫁了也能時常回來等等的話,徐氏方才含著眼淚點了頭。

  她這一點頭廣平王妃喜上眉梢,又一路匆匆地拉著廣平王與楚離一路往宮裡去了。文帝本有些心虛,且楚離又是自己很喜歡的,生得最美貌順眼的一個孫子,他也在心裡有些在意。

  廣平王妃的彪悍文帝是領教過的,自然不敢隨意,待又想到如意十分可愛乖巧,文帝想了想,便允了。

  左右冀王大婚籌備得差不多了,禮部正是最有激情經驗的時候,短短幾日折騰出來一個盛大的大婚,想來不是什麼問題。

  雖然禮部哭爹喊娘恨不能上吊,畫著圈圈拚命詛咒想一出是一出兒的廣平王府,只是文帝的旨意都下了,只好繼續忙碌。

  不過數日,楚離與如意的大婚便折騰好,竟然比冀王還快了幾日。

  如意只覺得眼前一晃,還未待回神兒就到了大婚的日子,也不記得這些日子禮部往來自己家中籌備各種規矩教導自己如何成親,還有如何下聘如何陪嫁等等,她迷迷茫茫地就叫人擺弄著到了大婚這一日。

  她大清早就被叫起來梳妝打扮,又叫一個不知哪裡來據說身份很尊貴,據說是全福老太太的給自己絞了臉。她頭一回才知道原來這玩意兒這麼疼,齜牙咧嘴地忍住了,覺得自己臉皮都要被絞沒了。

  不過待全福老太太走了,她再看銀鏡裡那個露出了光潔額頭,越發嬌嫩白皙的小姑娘,卻覺得自己彷彿更好看了一些。

  「沒想到,九妹妹竟是咱們裡頭頭一個嫁人的。」如馨最喜歡熱鬧,今日穿得十分喜慶地進來,見如意正坐在梳妝台前臭美便忍不住撫掌笑著說道,「九妹妹好像更好看了些,莫非老人說的都是真的,這成親的時候,女子都會最好看?」她歪頭想了想,便與含笑立在一旁的如月說道,「四姐姐嫁人的那一天也格外的好看。原來如此,那我,我成親的時候,是不是也好看?」

  「矜持點兒。」如玉就在一旁冷眼說道。

  「都是自家姐妹,矜持什麼?裝模作樣罷了。」如馨從來與如玉拌嘴的,翻著白眼兒說道。

  「行了,九妹妹的大婚,你偏要嘰嘰呱呱的。」如月是姐姐,自然制得住這幾個熊姑娘,見妹妹們都不說話了,如薇與七星肥仔兒圍著如意叫著什麼「九姐姐嫁人太可惜」孩子氣的話,便拉著如意的手和聲說道,「廣平王府看重九妹妹,給你體面,只是九妹妹卻不可恃寵而驕,行事過分叫人為難。」

  她摸著如意的臉溫柔地說道,「再自在,也要有底線,不管做什麼都不能出格,冷了王爺王妃,與你家世子的心。」

  「我知道。」如意知道這是為自己好的話,急忙仰著小腦袋點頭說道。

  「尊重都是彼此的,王爺王妃愛惜你,你也不要隻心安理得地享受,卻不知回報。」如月見如意認真肅然地聽了,幾個妹妹也豎著耳朵各有各的思忖,看著滿眼的性子不同的妹妹便忍不住笑著說道,「只是卻不要拘束了自己。王爺王妃愛的就是你的性子,若污濁了,就不討人喜歡。一片真心赤誠,總不會錯。」

  她挽著如意的長長的頭髮,親手給梳了一個髮髻,又在髮髻上,插了十對金光耀眼的赤金鳳釵。

  「頭都疼。」魏九姑娘哪裡叫這樣多的金子壓在頭上過,頓時抱怨。

  「渾說!」妹妹天真爛漫,如月隻慶幸這妹妹嫁的是楚離,不然還不定得成什麼樣兒呢。

  她心裡本有心事,然而正是大喜的日子,她斷然是不肯說的。一路掩飾著心裡的心事含笑看著姐妹們簇擁在穿了大紅嫁衣,今日美麗得叫人移不開眼的如意的身邊,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在頭上頂了紅水晶珠鏈稀裡嘩啦地晃著自己的小腦袋彷彿很得意的樣子,目光落在拍手大笑的如馨的身後,看了看也露出柔媚笑容的如眉,她目光微動,心裡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憐惜。

  餘下的幾個妹妹性子不同,卻各有各的要強,她並不擔心,隻如眉,性子柔弱,又是個庶女,叫人擔心。

  她隱約知道魏國公正在外尋人家想要把唯一沒有定親的如眉給訂出去,只是如眉生得美麗,京中因她近年走動頗有些名聲,魏國公正是奇貨可居的時候。

  彷彿聽她婆婆西城侯夫人含糊地說起,西城侯下朝的時候,遇見魏國公拉著了韋妃的那個弟弟一處神神秘秘說話去了。當年的那場因韋妃而起的紛爭,如月早就記事,自然記得嫡母是因為何人抑鬱病故。

  魏國公對韋妃那絕對是真愛,莫非是想將如眉嫁到韋氏去,來一個我娶不著你,就叫我女兒嫁給你弟弟的兒子?

  如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說不出來,心裡卻又有不好的感覺。

  「等一會兒表哥來了,叫姐夫,啊!」如月在一旁暗暗思忖,如意卻不知道自家大伯父又起了蛾子,正捏著弟弟的耳朵橫眉立目地威脅說道,「還有,要要大大的紅包兒,一個肯定不夠,咱們得要兩個,一人一個!」

  她見七星肥仔兒堅定地表示要分一個半,頓時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衝擊,又掐了掐弟弟的胖臉蛋兒,壞笑地打量他胖嘟嘟的小身子,摸著下巴很邪惡。

  「九姐姐又想做壞事了!」七星肥仔兒抖著渾身的小肥肉,捧著胖臉蛋兒尖叫。

  「告訴你,你只剩下半個紅包了,這就是與姐姐討價還價的代價。」見弟弟驚呆了,魏九姑娘最後努力欺負弟弟說道,「你知道不知道?按理,我出嫁的時候該親兄弟來背著我走出門上花轎的,只是我憐惜你,因此求了大哥哥背我。再囉嗦,還換你來背!」

  她撫了撫自己今日格外整齊的鬢角,花容月貌美不勝收,喜滋滋地說道,「你放心,你姐姐我可輕巧。」

  「胡說!九姐姐可胖可沉了!」七星肥仔兒垂頭看了看自己胖嘟嘟的小身材,再仰頭看了看自家的姐姐,頓時嗷嗷地哭著跑了。

  臨走還得順走一枚點心。

  「別忘了,要兩個紅包,啊!」魏九姑娘恨不能追著他叫道。

  轉眼穿著喜氣洋洋紅衣裳的小身影就不見了。

  「你又欺負弟弟。」如玉便戳她的頭。

  「以後九妹妹,夫妻美滿,一生順遂。」正嬉鬧得厲害,叫如意心裡的緊張都順著撒歡兒慢慢地消散,國公府外傳來了很大聲的喝彩不知在笑什麼,一時屋裡一靜,如眉便在一旁與如意柔柔地說道,「我不會說好聽的話,只希望九妹妹每天都如今日一般快活。」

  她將手裡不知藏了多久的一個繡著並蒂蓮的金絲荷包塞進了妹妹的嘴裡,抿了抿嘴角說道,「以後,九妹妹一定得常回來。」

  這話又說得叫姐妹們都傷感起來。

  幾個女孩兒年紀相仿,從小兒一同在老太太面前長大,如今如意要嫁出去,竟生出無比的失落。

  不必提柔弱的如眉,素來強勢的如玉眼眶都紅了。

  「又不是嫁去了山高水遠的地方,放心,我一定好好兒過日子。」如意見姐妹們都不說話,又笑嘻嘻地說道,「虧了是我先嫁人,不然看著姐姐們出門子,掉金豆子的就是我了。」她哄了姐姐們露出笑容,又給年紀最小的如薇擦眼睛,自己偷偷兒抹了眼淚努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正笑得春光燦爛的時候,就聽見門口處傳來了許多的喧嘩,之前不見的長輩都來見她。

  她再心寬,也生出了十分的難過與不捨,方纔還能笑,可是此時,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掉。

  努力吸了吸鼻子,又給老太太徐氏磕了頭,她見二太太在一旁拿帕子擦著眼角,張氏卻不見,也並不在意。

  張氏一出來就要叫人不痛快,說許多尖酸掃興的話,比起來,她寧願張氏就不出來。

  「我背九妹妹出去。」魏燕青看著一身盛裝,華彩重墨立在燈火之下的妹妹,看她長成了一個絕色的少女,要離開家嫁給另一個男子,就忍不住想到很多年前,團團圍在清俊少年身邊小狗兒一樣討好可愛的那枚胖糰子。

  想到她穿著鼓鼓的小紅衣裳,一笑豁牙卻不自知,胖嘟嘟一團地「大哥哥」「大哥哥」地叫,他心裡生出了幾分傷感,見如意果然看著自己眼睛紅了,便笑了。

  「大喜的日子,怎生還哭了?莫非不想嫁了?」他戲謔地問道。

  「只是沒出門,就想念大哥哥了。」如意吸了吸鼻子,見魏燕青轉身,急忙撲上他的背小聲兒說道。

  她與魏燕青兄妹情深,甚至比在魏三與徐氏的身邊都長,幾乎是跟著魏燕青長大。

  「想我了,就回來。難道嫁出去,這就不是你的家了不成?」魏燕青轉頭彈了這小姑娘的額頭一記,微微一笑,這才背著她往外走,走過了穿著一身兒大紅的嘉怡郡主的身邊,見她眼珠子一轉湊過來。

  魏燕青素來知道這媳婦兒心眼兒多的,無奈地含笑站住,一臉縱容地任憑妻子也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與探頭探腦一臉好奇的如意咬耳朵,隱約聽見什麼「耳朵軟軟可美味」「腰滑溜溜也要摸起來」等等的話,秀美的臉上頓時精彩起來。

  這個……自家夫妻屋裡如何,就不必跟別人匯報了是不是?

  就是對皇帝陛下,魏國公世子也沒有這樣知無不言呢。

  「記住了是不是?」嘉怡郡主奸笑。

  「大哥哥的耳朵果然很美味麼?」如意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覬覦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堂兄的耳朵。

  「喂!這個是本郡主獨家私有,敢啃一下試試,關你小黑屋!」嘉怡郡主見這倒霉姑娘口水都流出來了,頓時生出了巨大的危機。

  魏燕青清雋文雅,遺世獨立,努力含笑聽著兩個敗家丫頭爭奪自己耳朵的歸屬權問題。

  「我自己也有表哥,比大哥哥美味十倍!」如意見這嫂子這麼小心眼兒,頓時哼了一聲兒,搖著小腦袋傲氣地說道,「小黑屋……本姑娘嫁人了,嫂子這話,嚇唬姐姐們去。」她見嘉怡郡主瞪眼睛,急忙抱著美人堂兄的脖子叫道,「快快送我嫁人!夜長夢多啦!」

  她扭著小身子催促起來,簡直丟人丟到護城河,隻魏燕青卻忍不住溫柔一笑,顛了顛背上做反的小丫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家妻子一眼。

  原來他這樣美味,那今天晚上,他就不客氣了。

  嘉怡郡主被這含著一絲蠱惑的眼神看的熱血沸騰,恨不能嗷嗷叫。

  魏燕青拾掇好了妻子,方才背著如意往前頭去,就見前頭無數的親貴,滿目大紅無盡的繁華,可是燈影之下,如意卻只看見了那一個人的存在。

  他面若桃花艷麗無雙,眉目間的光彩,叫人心神動搖。

  她看得彷彿癡住了,直到被堂兄丟進了花轎,那美貌無匹的青年探進半個身子來將外頭一切的目光都擋住詢問自己累不累,竟忍不住湊了過去,輕輕一口咬在他的耳垂兒上。

  「果然美味。」在廣平王世子驟然變得危險的目光裡,魏九姑娘美滋滋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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