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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飛翼] 盛寵如意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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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33: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本帖最後由 我那麼萌 於 2016-4-17 17:49 編輯

《盛寵如意》作者:飛翼



文案:
魏國公府九姑娘嬌養十五年,一紙賜婚,拒婚不成,被哭哭啼啼的全家送上花轎,
世人都稱一聲廣平王妃。
廣平王美貌無雙名揚上京,
與美貌齊名的是,廣平王還有一張噴遍京中無敵手的毒嘴。
婚前他叫她肥仔兒,婚後他喊她嬌嬌……
魏如意:好想揍他怎麼辦?

這是一篇毒舌美人男主和苦逼宮斗宅斗總是被男主搶走以至不能發揮所長的悲情王妃的傷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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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33:5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初春薄涼,紅窗白雪,窗外,一枝桃花橫斜。

  魏如意懷裡抱著一枝開得正好的桃花,趴在門邊探頭探腦,就見門裡頭,兩個衣裳鮮亮如花似玉的丫頭正在低頭繡著繡活兒,時不時地說著府裡的閒話。

  無人往門邊看,魏如意小臉兒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表情,將懷裡的盛開得如火如荼的桃花小心翼翼地放下,整了整頭上的兩個包包頭,懷裡摸出了一枚小鏡子來左顧右盼了一下,就見那巴掌大的銀鏡裡照出了一個眉目如畫兒的……小小的包子臉來,雖然有肉嘟嘟的臉頰及圓鼓鼓的大眼睛,可是魏如意還是從裡頭看見了絕代美女的影子!

  為自己的美貌點了三十二個贊,才三歲,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小包子,魏家九姑娘,悉悉索索地從門口爬進了屋裡。

  因生得圓潤,九姑娘幾乎是艱難地滾進來,得虧先把懷裡的桃花給放下,不然壓一下,真是辣手摧花。

  裡頭那兩個丫頭還未察覺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此時正在說話,其中一個挑了一股青色的絲線,提著針想了想,隔了針線竟小聲兒地歎了一聲。

  一聲少女憂愁的歎息,正貼牆試圖入侵的小身影緊張地停住了,隨時準備逃竄。

  「怎麼了?」另一個年紀大些的丫頭一臉好奇地問道。

  「太太昨兒又與國公說了,說往西山給咱們世子求平安問姻緣,裡頭的大師說了,世子的八字淺,不宜迎娶身份貴重的妻室,恐命格叫妻子給壓住,要給世子說一個家世低一等的呢。」這丫頭有些愁苦,又有些激憤,見與自己問話的丫頭愣住了,一張俏麗的臉上就露出氣憤,也不繡手上的活計,隻拿在手上用力地揉搓,咬牙切齒地恨道,「當咱們都是傻子呢!莫不是害不得咱們世子,她就不如意了不成?」

  「她是繼母,如今又有了身孕,人人都說這回定是一個哥兒,自然當咱們世子做眼中釘,肉中刺的了。」對面的丫頭,怔忡了片刻,苦笑說道。

  「都說她出身後族,宮裡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兒呢,竟生得是這般心腸……」這丫頭唾了一口,卻彷彿恐裡頭人聽見,到底壓低了聲音。

  「你何必在這兒難受?咱們世子名分早定,橫豎她也不過是個想頭兒,國公爺允了沒有?就算國公爺叫她迷得不知高低,還有老太太呢!」

  這丫頭生得穩重些,見小姐妹這樣痛恨,便勸著說道,「莫要在世子面前露出這些來,不然豈不是橫生枝節?咱們世子何等的人物?與她計較竟落了下成。況先頭太太雖然早不在了,禹王妃卻是世子的親姨母!後族又如何?世子的母家也不是白給的。老太太又護著,只看她上躥下跳,做個丑角兒,給咱們樂上一會子就完了。」

  說完了,這丫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掩著嘴唇便笑了起來。

  「你說得倒是有道理,她也就是個跳樑小丑罷了。」想到府裡頭這位魏國公繼室平日裡的做派,那先頭還惱怒的丫頭也忍不住笑了。

  雖然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自家世子自從七年前生母過世,國公爺眼裡就多少沒了他,只是老太太卻是規矩人,早早兒就往宮裡請封了世子,給定下了名分。

  又有如今這位國公夫人並不是一個聰慧的人,這些年上躥下跳,徒增笑料罷了。

  這府裡都是七竅玲瓏心的,知道她的圖謀,也不過是冷眼看著笑話兒。

  既說笑了一回,這兩個丫頭便都輕鬆了些,拿著手裡的繡活兒頭碰頭看起來。

  角落裡那個抖來抖去了一會兒的小肉球兒小小地鬆了一口氣,見並沒有看見自己,抓緊時機急忙慢慢地滾到了裡間兒去。就見裡頭是一間極雅致的臥房,透著書香詩雅之氣,一側雪白的牆上掛著幾幅水墨山水圖畫,上頭不知多少的鮮紅印章,雖然紙張有些陳舊,可是一眼看去,卻彷彿有些或恢弘或淡泊的意境在裡面。

  當然,這什麼意境的魏九姑娘看不懂,只覺得雲山霧繞黑乎乎一團,不過絲毫不能削弱九姑娘對這幾幅山水畫兒的覬覦。

  雖然看不懂,不過有能看懂的就夠了。

  能被她堂兄,素來風雅的魏國公世子魏燕青掛在牆上賞玩,顯然很值錢。

  值錢的,就夠了。九姑娘就喜歡值錢的畫兒。

  吧嗒著嘴兒仰頭垂涎地看了一會兒那幾幅畫,魏如意摸了摸嘴角,見並沒有流口水,小小地放心了,艱難地扭著圓滾滾的小身子警惕地往外偷聽了一會兒,包子臉上一片嚴肅,待見那兩個丫頭沒有要進來的意思,這才抖著兩隻肉嘟嘟的小臉蛋嚴峻地嘿嘿笑了兩聲,胖嘟嘟小爪子抓著桃花兒滾向房間裡那掛著淡青色軟煙羅的紅木床榻。滾到了床邊,她趴在床邊往上頭看去,頓時吸了一口口水。

  一襲錦被之中,一個穿著雪白裡衣的少年靜靜地側臥在其中,一把散開的黑髮堆在白皙的腮邊,唇紅齒白,仿能入畫。

  魏如意呆呆地看著這絕代的美少年,小腦袋一點一點地,跟小呆子一樣兒,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想到自己今日為何而來,急忙把懷裡的桃花放在了這少年的枕邊。

  人面桃花,相映生輝,仿若人間絕色。

  這樣世間罕見的美少年,怎麼還會有人不喜歡呢?想到自己大伯母,魏國公夫人對堂兄的屢屢禍害,魏如意就心疼地拿小爪子去摸了摸堂兄的眉間,希望自己能叫他展顏。

  她生而知之,還是襁褓之中就知道了這世間之事,雖然前生之事已經模糊,然而似乎是因為有上輩子的基礎,她這一世都被人讚一聲早慧,也覺得自己與跟自己同年紀,走路還不利索的小丫頭不同。也因早慧,她就知道這魏國公府裡頭雖然榮華鼎盛,□□赫赫的,然而卻並不太平。

  她出身三房,父親是魏國公同母弟,因老太太還健在並未分家,因此都居住在國公府裡。

  魏如意的父親魏三還好,娶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江南織造家的千金徐氏,夫妻感情深篤。雖然成親數年只有魏如意一女,魏三卻並未納妾,後院清淨乾淨。

  然而雖然三房並沒有多少事端,魏國公府裡卻還是有許多的齟齬,最多的,就是魏如意大伯魏國公的繼室張氏與前頭髮妻留下的魏燕青的世子之爭。

  都是有進取心的人,張氏自然不願意叫前頭妻室留下的兒子礙了自己兒子的道兒。

  雖然國公夫人這兒子還沒生出來呢。

  看著還在輕輕睡著,一雙睫羽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的美少年,魏如意一顆小色心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眼睛轉了轉,熟練地蹬掉了自己的一雙繡著胖老虎的小紅鞋就扭著小屁股往床上爬,意圖與堂兄「同睡」。

  因生得格外圓潤,九姑娘艱難地扒著床沿努力半天,小胖腿兒在下頭蹬來蹬去就是爬不上來。

  不過魏家九姑娘是個百折不撓的人,嘴裡喊著小口號兒,嘿咻嘿咻地扭動,一點一點地蹭了上來,滾在堂兄的錦被裡傻笑了一聲,呼哧呼哧往美少年的懷裡爬。

  少年的嘴角若有若無地勾起半分,悄悄地收回了本要拉小丫頭一把的白皙的手。

  魏如意卻並沒有察覺,滾到了堂兄的懷裡,拱著小肥爪努力做春睡捧心姿勢偷看了一會兒,見魏燕青睡得很熟,這才放下心來,又與自己念叨了一下「七歲不同席」,板著胖手指給自己數了一下,覺得自己才三歲,還豁牙呢,很可以同席同睡啥的,這才滿意地鑽進了因魏燕青微微翻身敞開的懷抱裡。

  覺得堂兄的懷抱有些微涼,又有些溫暖,她將枕邊的那桃花也拽到自己身邊,掐了一隻粉嘟嘟胖胖的桃花兒來,插在了魏燕青的發間。

  簪花的少年身上彷彿沾染了桃花的氣息,又彷彿帶了淡淡的青竹的香氣,魏如意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感到特別幸福。

  魏燕青雖然生得極好,卻不是一個喜歡與女孩兒說笑的性情,這天底下能拱進魏國公世子懷裡的美人兒,也只有九姑娘一個了。

  她真是紅顏禍水!

  小狗兒一樣趴在堂兄懷裡的九姑娘高高地揚起了小腦袋,眼睛得意得瞇成了一條縫兒!

  九姑娘這樣美貌,連世子大人都拜倒在九姑娘的小豁牙下,真是獨孤求敗呀。

  得意得甩著小腦袋哼哼唧唧,為了戴同款,九姑娘一邊兒傻笑得直打嗝兒,一邊也掐了一朵兒桃花給自己戴上,掏出了小銀鏡來美滋滋鑽研自己的美。

  魏三老爺俊秀文雅,三太太徐氏美貌俏麗,自然生出的九姑娘,也是世所罕見的美人呀!

  什麼?!小肥肉太多,看不出來?!

  沒有眼光!要知道,這世上每一個肥仔兒,那都是紅顏禍水的潛力股!

  正覺得自己美得慘絕人寰,美得天打雷劈,以後一定能風靡京中萬千少年的九姑娘正要給自己點個贊,卻耳朵撲稜了一下,陡然豎起,就聽屋外似乎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直奔臥房!小身子一抖,眼見那人腳下匆匆就過來,魏如意恐叫人看見自己出現在堂兄房裡回頭再挨揍,先撲進了堂兄的懷抱,絕望地發現美少年不能掩蓋住自己優雅圓潤的身材,只好一低頭,拱進了魏燕青身邊的錦被中,四肢攤開,屏住呼吸偽裝透明。

  「世子!太太她要給你……」一把急切的聲音隨著內室青竹珠簾被挑起的嘩啦啦的清脆的響聲傳來,一個美貌的大丫頭一臉焦急地衝了進來!

  她面上還帶著幾分驚慌憤恨,正要張嘴告狀,就見了對面的床榻上,那白皙俊美的少年張開了一雙彷彿映照著流光溢彩光亮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臥房之中瀰散開來,突兀地撞進了她的眼底。那少年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伸出一根幾乎透明的手指抵在薄紅的唇間,叫她噤聲,之後微微偏頭,看著身邊將大腦袋拱進錦被之中,卻還露出半個小屁股的肥仔兒一動不動,就彎起眼睛縱容地笑了。

  那丫頭雖然心中苦悶,然而見了九姑娘顧頭不顧□的小蠢樣兒,也嘴角抽搐了一下。

  「世子?」她放低了聲音,有些糾結地喚了一聲。

  三太太說了,小色鬼再爬她哥的床,見一次,就往死裡打一次的呀!

  比起這個,她要與世子說的那點子狗屁倒灶的破事兒……還真的蠻無足輕重的……

  見她糾結地看著床上實在不能叫人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的肥仔兒,魏燕青挑眉一笑,淡定地挑起了錦被,將妹妹的屁股也給蓋上,之後對嘴角抽搐的丫頭從容頷首。

  那丫頭目中透出幾分絕望,真的很想告訴自家掩耳盜鈴的世子。

  雖然九姑娘是被錦被蓋上,可是看著那圓滾滾隆起了一團的小被子,想叫丫頭昧著良心叫一聲「什麼都沒有看到」……

  丫頭做不到哇。

  要不,咱們先來減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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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這丫頭糾結得要去上吊的表情娛樂了魏國公世子。

  魏燕青皎若明月一般的臉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笑紋,拍了拍身邊那生得太胖不能無視的肥仔兒的小身子,感覺到錦被底下小東西默默地抖了抖,持之以恆地裝死,彷彿要將鴕鳥繼續到底,想到上一次因撞見了與自己同睡,被氣得要命的嬸娘揚著小竹板追得滿府跑的肥仔兒,魏燕青勉強咳了一聲,將笑意與腦海裡那隻累得直吐舌頭的小包子悲慘模樣壓住了,這才支起了半個身子笑問道,「怎麼了?」

  他身上一斜,雪白的裡衣散開,露出半邊精緻的鎖骨,透著淡淡的風情。

  然而那丫頭卻不敢多看,微微垂了眉目來。

  雖然世子待下人寬和從無苛責,然而卻並不是一個好服侍的主子。

  這房裡頭的丫頭雖然都是老太太親手挑的,都是忠心的奴婢,然而世子風華無雙,在京中素有美名。與這樣風姿皎皎的美少年朝夕相對,說沒有一個動心的才是唬人,然而自從前年魏燕青將一個爬上了自己床榻的丫頭踹下床去,拖到院子裡面無表情地命打了三十仗之後攆出了國公府,這房裡就再也沒有人敢對世子動心了。

  看似溫柔謙和,魏燕青實則是一個並不心慈手軟的人。

  就算是國公府中的姑娘們,除了三房的九姑娘不知是何種緣法與他十分投緣,言行無忌,就算是長房國公爺膝下的幾位姑娘,都不大敢與世子親近的。

  因從不親近女孩兒的世子竟然會對九姑娘更多縱容,這丫頭就心中有些好奇地看了那個因趴得時間久了,正忍不住扭來扭去的小身子一眼。

  怎麼就得了她家世子青眼了呢?

  「嗯?」見這丫頭許久不說話,魏燕青不由含笑看了這丫頭一眼,順便提起了錦被的一角,免得叫肥仔兒憋死在被子裡,卻一低頭,看見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賊兮兮地往外看,見對上了他的眼睛,那雙圓鼓鼓,和小動物一樣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清楚地映照出了他的模樣兒來,彷彿想要閉上裝死,卻還有些捨不得的樣子,巴巴兒地往自己的衣襟處看,還有流口水的聲音。

  魏燕青溫柔微笑,心裡默默決定今天晚上換被子。

  全是堂妹的口水,世子也很為難的。

  「大,大哥哥。」魏如意覺得還是不要裝透明了,又見堂兄鼓勵地看著自己,三下兩下爬出了被子,撲進了魏燕青的懷裡瞇著眼睛拱了拱他細緻的面頰。

  「玩兒得開心?」魏燕青撓了撓妹妹兩層的胖下巴,含笑問道。

  「和大哥哥在一起,天天都開心。」見他一笑,天光都壓過了,魏如意急忙拱著小爪子很討好地說道,「送花兒給大哥哥!」

  她努力地想了想從前三老爺給徐氏念叨的情話,臉上就做出了親爹那深情款款的模樣兒來,捧著堂兄微涼如玉一樣的手努力把眼睛努成魏三那雙禍國殃民的狐狸眼兒,拐著七八個調兒地捏著嗓子柔聲說道,「最美麗的桃花兒,就要給最美麗的大哥哥啊!」說完了,覺得自己很成功,魏如意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期待地看著拿另一隻修長的手摀住了臉的堂兄。

  堂兄在顫抖,是因為被感動得罷?一定是罷?!

  「我,很開心。」魏燕青都要笑死了,心裡給倒霉催的說句情話都要被閨女賣掉的三叔點一根蠟,這才抹了抹眼角晶瑩的淚水顫抖地笑道。

  那丫頭呆呆地看著。

  九姑娘這樣作死,這的好?

  她算是知道,前兒三老爺折了園子裡頭那開得最美的一枝桃花春風滿面地回房之後,都與三太太說了什麼了……

  這眼瞅著九姑娘今天晚上,是要被親爹親娘組合雙打的節奏呀!

  「大哥哥開心,小九兒,就滿足了。」不知死活的肥仔兒還托著堂兄的手深情表白。

  「可惜了的,小九是個女孩兒。」這若是個小子,還不定得禍害多少無知少女呢,魏燕青笑歎了一聲,覺得自己再與堂妹說話就要被笑壞了,然而心情卻愉悅了許多,轉頭便心情不錯地與那正風中凌亂的丫頭笑問道,「你只說,太太又怎麼了?」因心情極好,因此哪怕是魏國公夫人張氏又做妖,魏燕青卻並不覺得不快,把玩著手邊的那枝桃花柔聲笑道,「是要給我說親?」

  張氏想給她說一個家中不得力的妻子拖累他,卻不知這是妄作小人。

  他一個男人,莫非以後的前程還要靠著妻子家族顯赫來掙?那才是看輕了他。

  「太太哪兒敢給世子的親事做主,老太太看著呢!」那丫頭急忙說道,「只是太太正在老太太面前,誰說世子年紀也不小了,正該有人服侍房中事,因此,因此……」她的目光落在了一簇簇的桃花兒上,只覺得這屋裡的氣息突然停滯壓抑了起來,閉著眼睛小聲兒說道,「太太挑了兩個極好的丫頭,說給世子做房裡人。」

  雖然張氏是繼室,到底是魏燕青的母親,做母親的給兒子兩個通房,誰也說不出什麼。

  更何況關心繼子房中,這是繼母有心,都要說一聲慈愛呢。

  「通房?」魏燕青斂目看著手上的桃花,溫和地問道。

  「是。」這丫頭對張氏充滿警惕,只覺得她不懷好意,卻想不明白這裡頭還有些什麼。

  「大哥哥不要收通房!」魏如意雖然被堂兄迷得五迷三道,耳朵可沒聾呢,聽見了這個,頓時叫了一聲,橫眉立目的,就跟自己被人給三了似的。

  見她義憤填膺,魏燕青又覺得想笑,忍著問道,「為何?」

  「大哥哥以後有嫂子。有嫂子的人,怎麼還能理會別的女人呢?!」魏如意覺得自己很該給堂兄上一課,扭著小身子站在床上,腆著自己的小肚腩叉腰訓話兒道,「好男子,不納妾,一生就對一人好!」覺得朗朗上口,深深地感覺到自己不僅是個美人,還是個才女的魏家九姑娘頓時挺了挺自己的小肚皮理直氣壯地說道,「父親,只有母親一個,家裡可開心!」

  比起來九姑娘更想拽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來的,只是剽竊人家的詩句恥度太高,才女,才女不屑為之!

  至於姬妾無數的九姑娘她大伯魏國公……真是不提也罷!

  魏燕青看著嚴肅臉的肥仔兒,再想想魏三老爺一家和睦和美,眼睛便溫柔了起來。

  「小九兒說得對,好男子本不該巴望妻子之外的人,叫妻子傷心。」他說這個的時候,神色間彷彿還帶了別的意味兒。

  「世子……」這丫頭是積年服侍的人,聽見魏燕青這句,想到先頭國公夫人因何抑鬱早逝,便忍不住含淚喚了一聲。

  「無事。」見這丫頭垂淚,眼前的小包子自悔失言摀住了自己的小嘴巴,垂頭喪氣跟隔了夜似的都不新鮮了,便摸了摸如意的小臉笑道,「小九的話,我聽了很受用。」

  「那這兩個怎麼辦?」如意雖然生得晚並沒有見過前頭的伯母,然而府中八卦卻知道些的,有些心疼自己的堂兄過的艱難,她便對著胖手指小聲兒說道,「不好推呢。」

  魏燕青若是推辭,就是不知好歹,對繼母生分。可若是受了這兩個,按著張氏的性子,只怕是要大張旗鼓地宣揚的,到時候魏燕青沒準兒就得背一個寵妾滅妻的名聲,就算老太太不肯聽張氏的攛掇給魏燕青娶家門低微的女子,可是正經高門,誰會把愛女嫁給一個寵妾滅妻的人呢?

  魏燕青的親事,就要橫生枝節了。

  「整日裡跟咱們作對,莫非伯娘很清閒麼?」如意鼓著胖臉頰抱怨道。

  魏燕青卻並沒有將這麼一件小事放在眼裡,只是笑了笑。

  他這繼母只知道這點內宅的小手段,想要坑他,還早得很。

  「太太都到了,咱們也去給老太太請安,瞧瞧太太的心意去。」魏燕青柔聲哄了懷裡的如意開懷,叫外頭人進來服侍自己換了一身兒淡青色的衣裳,低頭給自己扣上了一條雪白的玉帶,風姿卓越,廣袖翩翩,帶著幾分寫意悠然,襯著唇邊恬淡的淺笑,竟是個超脫世外的美少年。他俯身給如意穿上了鞋子抱在懷裡,一個美貌少年,懷裡抱著一個一身紅衣的白嫩嫩的胖娃娃,又彷彿仙人沾染了塵世的氣息。

  如意心裡一邊忐忑,一邊默默地攏住了堂兄白皙欣長的頸子。

  她娘徐氏說了,再來她堂兄身邊招人煩佔便宜,是要往死裡揍的。

  想必徐氏眼下也該在老太太面前說笑了,一會兒見她與魏燕青同來,還摟著兄長的脖子……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似模似樣兒地歎了一口氣,如意決定做一個飽死鬼,跟魏燕青拱在一起,一同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魏國公府老太君乃是魏國公之母,是國公府裡的寶塔尖兒,如今住在國公府最大的院子春暉堂之中。這位先後誕下了魏國公,如意生父魏三,還有如今就要回京,早年頗有文名高中探花的魏四老爺的老太太雖然年過花甲,卻並不糊塗。

  因她守著國公府的規矩,因此雖然國公府素來多事,卻比別的沒有根基的人家鬧出的難看的事兒強了許多。她素來待小輩慈愛,其中最偏愛的就是長孫魏燕青與最小的孫女魏如意。當然對別的孫女孫子,老太太也十分疼愛,很少偏頗。

  因老太太立身頗正,魏國公兄弟都很敬重母親,也樹立了老太太在國公府的權威。

  如意從小兒養在老太太身邊,最孺慕祖母的,才到了金碧輝煌的春暉堂,她就從魏燕青的懷裡爬了出來,也不必丫頭給自己挑簾子的,自己跳進了上房。

  她霍然出現,還圓滾滾紅彤彤十分醒目,正在說話的幾個堂中的美貌貴婦,便一同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其中一個腹部高高隆起,頭上插戴得金光燦爛,寶石閃耀的華衣美婦,見了如意,目光一閃就掩唇往上頭慈眉善目,見了如意目中就是一喜的老太太笑著說道,「到底九丫頭與老太太親近,這般迫不及待地進來,都懶得叫丫頭報一聲兒給咱們提個醒兒呢。」

  如意仿若不覺一般,仰頭一笑,包子臉得意洋洋地奶聲奶氣道,「就是在自家,在老太太面前,小九兒才這樣自在呢。規矩,規矩是給外人看的,伯娘不必為小九擔心,出去了,小九最記得老太太教誨,外頭太太姐姐們,都贊小九名門閨秀呢。」

  她年紀小,卻頭頭是道,叫那美婦臉上一沉。

  春暉堂上首,本因這美婦之言微微沉了臉的老太太,眼角就露出了讚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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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35:22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九丫頭這話,我聽著就很好。」

  老太太穿著八成新的絳青色八寶貢緞衣裳,頭上勒著一道寬寬的抹額,越發慈眉善目,此時就當沒有看見下頭兒媳那僵硬不快的臉色,招手兒叫如意走到自己面前,俯身摸著小孫女兒白嫩嫩的小臉兒淡淡地說道,「什麼是裡,什麼是外,總得知道得明白,才是禮儀大家。」她微微一笑,摟著如意圓滾滾的小身子溫聲與下頭的幾個媳婦兒笑道,「若是在自己家裡頭還不自在些,這也太沒有趣味兒了。」

  「老太太說得極是,這丫頭得了老太太的教導,才這樣明白事理呢。」

  魏國公夫人張氏下手,一個穿著一身兒格外嬌嫩的鵝黃色衣裙的年輕女子便急忙笑道。

  她正是如意的生母三太太徐氏,一開始憋著氣看著張氏毀她閨女,暗地裡罵如意不懂規矩已然是怒極,此時見老太太偏向如意,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本就年輕張揚些,此時炫耀般的目光往張氏的臉上掃過,果然叫張氏臉上露出了惱怒。

  「也是你教得好。」老太太很喜歡愛說愛笑性子活潑的徐氏,見她眉飛色舞,叫屋裡都鮮活起來,眼角就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說起來幾個兒子兒媳裡頭,就老三這一家子,最不叫她操心。

  雖然不必操心,老太太卻只有更疼愛些的。

  「老太太隻誇母親,不誇小九兒麼?」如意見母親一邊與老太太說笑,一邊用威脅的眼神看著自己,頓時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急忙扭著小身子艱難地往老太太的懷裡爬。只可憐老太太處的榻沿兒更高些,她掙扎了許久,頭上都冒汗了,竟然都沒法兒爬上去。老太太卻又覺得有趣,只笑瞇瞇地看著一個小肥仔兒嗷嗷叫往自己身邊撲騰,一時間屋裡都靜了。

  魏燕青一邊咳嗽一邊笑起來,伸出了修長的手托住了妹妹的小屁股,把她放上了老太太的長榻。

  屁股被動了土,九姑娘羞澀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轉頭,用感激的眼神看著英雄救美了的堂兄。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

  「方纔,我正與老太太說起你的事兒呢。」就在九姑娘意圖用自己瀲灩嫵媚的眼神打動堂兄芳心的時候,一隻烏鴉唧唧歪歪地聒噪了起來。

  眾人扭頭,就見張氏一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轉身對她恭敬行禮的魏燕青。她見他姿容絕世,廣袖翩翩彷彿能隨風而去一般的飄逸輕絕,隻立在那裡就叫人將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下意識地拂過了自己的小腹,目中露出淡淡的陰鬱,含笑說道,「你是個哥兒,總得有人在房裡侍候。」

  「此事,我說了,不必提。」老太太攬著如意暖呼呼軟綿綿的小身子,感覺到這個孩子乖乖兒地依偎在自己的懷裡,心都要化了,聽了這個,便冷淡地說道。

  「青哥兒過來,坐在我身邊,我問問你的學問。」有些憐惜此時還斂目退讓的魏燕青,老太太心裡歎一聲孫兒艱難,喚了長孫到自己面前,溫聲詢問長孫這些日子的起居學問,又問琴藝騎射等等。

  看著這個叫自己格外驕傲,日後定能振興家門榮光的少年,她的目光越發疼愛,拍著魏燕青的手柔聲道,「雖功課要緊,只是還是身子骨兒更重要些。」她頓了頓,便慢慢地說道,「你是國公府的世子,以後要承襲的是一大家子的興衰,康健,才是最要緊的。」

  「老太太不知,大哥兒身子好著呢,還……」

  張氏的臉都白了,見老太太口口聲聲魏燕青是國公府以後的主子,只覺得不公。

  她也出身豪族,家中先後出了兩位皇后,這樣顯貴卻嫁入魏國公府做繼室,自然是有些委屈的。

  若不是愛慕魏國公至深,她怎會叫自己做便宜娘?既然她已經吃了大虧,就不能再叫自己以後的兒子吃虧!

  皇后親給她挑的太醫,看了都說這胎是個兒子,既然如此,她就得叫魏燕青靠邊兒站!

  「青哥兒身子骨兒好不好,我心裡有數兒。你如今有孕在身,好好兒歇著,不必理會府裡。」長子魏國公什麼都好,就是後宅不穩,老太太是斷不肯叫魏燕青吃虧的,況魏燕青已經吃了委屈,她就絕不肯叫長孫再叫人欺負。

  她冷淡地擺手,目光落在臉色僵硬的張氏的臉上,見她美貌的臉上露出不甘與憤憤,心中一歎方才繼續說道,「青哥兒年紀還小,我雖老天拔地的這些年動彈得少了,到底在宮裡有幾分體面。以後青哥兒的親事,我自有主意。」

  這個兒媳婦兒,到底是娶錯了……

  「賜婚?!」張氏幾乎要尖叫起來。

  賜婚這樣尊貴體面,魏燕青若日後娶個豪門貴女回來,還有誰能壓制得住?!

  小腹墜墜地疼起來,張氏一邊暗罵老不死,一邊強笑道,「還是老太太心疼大哥兒。」

  「不說青哥兒,幾個孩子哪個我都疼。他們的前程如何,都在我的心裡。」

  老太太叫魏燕青坐在自己的身邊,看著長孫與肥仔兒笑著一同去解床上的白玉九連環,十分耐心的模樣兒,越發覺得長孫是個能依靠的,便淡淡地說道,「不說青哥兒與四小子,就是二小子三小子,還有幾個丫頭……隻我活著,就斷斷不會叫別人委屈了他們!」

  她這話說出來,面容端肅顯然並不是敷衍,張氏氣憤,徐氏就如意一個丫頭本不在意,下手一個一直十分溫柔端謹,眉目安靜的女子眼睛頓時亮了,看向老太太的目光就帶了十分的感激。

  她動了動嘴,往老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落在扭著帕子目光怨恨的張氏的身上,微微瞇了瞇眼睛,便又是一副溫柔模樣兒了。

  如意一邊窩在魏燕青的懷裡玩耍,一邊正留意看著下頭的動靜,見那女子看向張氏的目光一瞬間的鋒利,便捂著嘴兒笑了。

  這是魏國公府的二太太,雖二老爺是庶子,然而因生母早逝從小兒養在老太太的膝下,與嫡子無異。

  老太太對庶子也有幾分疼愛,娶回來的兒媳婦兒自然也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因二老爺資質尋常,性子有些軟弱,不敢娶個厲害的媳婦兒轄制住他,因此老太太當初特意給相看了一個溫柔賢惠的。

  二太太也確實很賢惠,操持家中,裡裡外外為二老爺打點,在國公府也十分本分,很得老太太喜歡。

  魏國公府裡頭四個少爺,長孫魏燕青為世子,四公子乃四老爺嫡子,四老爺尚了當今皇帝的愛女福安公主,自然不必擔心他的前程。餘下的兩個,就都是二太太所出。老太太今日這話就是許二太太所出之子一個前程,自然叫二太太感激。

  往下看著張氏鐵青的臉,看著這伯母不爽,魏家九姑娘心裡就爽了,肥嘟嘟的小臉蛋兒笑開了一朵花兒。

  對著這張臉,九姑娘今天能多吃一碗飯!

  「這麼開心?」抱著捂著小嘴兒咯咯直笑的小肥仔兒,魏燕青垂首,一縷長髮落在肥仔兒白嫩嫩的臉上,發間傳來的淡淡的青竹的香氣。

  小色鬼被這香氣勾得暈頭轉向,小狗兒一樣抽著鼻子往堂兄的懷裡拱。

  下手與老太太賠笑的三太太笑瞇瞇地看了這倒霉閨女一眼,含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肥仔兒一抖!

  「小九,小九可想念老太太,今兒,跟老太太睡!」魏家九姑娘擰著小身子,伸著小肥爪慇勤地捧著一塊兒雪白的點心與老太太,討好地說道,「老太太吃,吃!可香甜!」她吧嗒了一下嘴兒,見老太太無奈地點了點自己的大腦殼兒,急忙露出乖巧可愛的笑容來,如果有一條尾巴,那一定在飛快甩動,見老太太擺手不吃,卻微微點頭,這才歡喜地將點心塞進了自己的小嘴兒裡。

  啃了一下,沒啃動,肥仔兒一僵,默默地在堂兄笑得天光失色裡把點心從嘴裡揪出來,滄桑地歎了一口氣。

  每一隻糯米糕,都是豁牙肥仔兒們心中永遠的痛!

  魏燕青笑得渾身亂抖,見肥仔兒仇恨地看著咬不動的糯米糕,也不嫌棄,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堂妹手上的點心,慢慢地放進了自己紅潤的薄唇裡。

  肥仔兒看著自家堂兄水潤誘人的嘴唇吧嗒吧嗒流口水。

  三太太已經被這倒霉閨女丟臉丟到護城河了,恨不能掩面而走喊一句「不認識!」,此時還僵硬地與輕笑出聲兒的二太太辯解,意圖掩飾閨女的形象,堅強地說道,「瞧瞧這為了大哥兒的一顆心!知道大哥兒喜歡糯米糕,她,她都捨不得吃呢!」她說完了,又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嬌艷的臉上就慢慢地放鬆,一邊偷看二太太的臉色,一邊揚聲笑道,「到底心疼她兄長呢!」

  「原來,九妹妹如此把阿兄放在心上。」魏燕青迎著肥仔兒垂涎的目光將糯米糕吃了,只覺得甜入心扉,眉目之間越發有淡淡的光彩籠罩,說一句明珠美玉的姿容也差不多了,此時捏了捏妹妹的小胖臉兒,他揚聲叫人往外頭傳了一碗甜甜的八寶茶,見肥仔兒歡呼了一聲撲進了他的懷裡,忍不住也輕笑抱著這小肉球兒與含笑看著自己的老太太道,「過幾日姨母家的幾位表哥與孫兒在京郊宅子踏青,叫九妹妹也去?」

  老太太眼角一怔,露出了幾分遲疑。

  「她還小,只恐叫你們顧著她,竟玩兒得不開懷。」老太太雖然這樣說,目中卻露出了幾分思索。

  魏燕青說的正是他姨母禹王妃膝下的幾個王府子弟。魏國公府的姑娘裡頭,前幾個正是待嫁花期,只是可惜都是庶女不好高攀,況也不好多與外男相見。如意年紀小,倒是可以做個小妹妹的模樣兒。

  有魏燕青的看重,禹王府那幾個皇孫,該會對如意另眼相看。

  雖然並不是為了日後的姻緣籌謀,不過有了今日的香火情分,於如意也是庇護。

  到底,她只是出身三房,日後總會分家,老太太是捨不得叫小孫女兒失了依靠的,也是因為這個,見身為魏國公世子的魏燕青疼愛如意,老太太才會這樣歡喜。

  「姨母處沒有女孩兒,九妹妹人見人愛的,誰叫了不歡喜呢?」魏燕青便柔聲勸道,見老太太並不是十分堅決拒絕,垂頭與仰著頭露出思索的小肥仔兒蠱惑笑道,「都是表哥,九妹妹有沒有信心,叫表哥們願意陪你玩兒?」

  「有!」顛倒眾生的絕代美人兒魏九姑娘覺得這是小意思,灑灑水啦,迎著堂兄一雙星辰一樣璀璨的眼睛,陡然熱血上頭,握著肥爪子用力揮下,揮斥方遒仰首挺胸,嘴裡嗷嗷叫了幾聲!

  九姑娘出馬,真是一見肥仔兒誤終生呀!

  徐氏表情絕望!

  二太太嘴角抽搐,顧忌著妯娌的心情,默默扭頭做滄桑狀。

  只有魏國公夫人張氏,目光冰冷地看著笑吟吟與腆著小肚皮的肥仔兒探討發愁表哥們若太喜歡她了該怎麼辦的繼子,目中閃過一絲寒意,往身後側頭。

  一個衣裳格外華麗的婆子,掩著嘴角的惡意,緩緩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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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雖然徐氏的心裡恨不能把個肥仔兒吊起來打,然而老太太卻覺得小孫女兒是個寶兒。

  把個肥嫩嫩乖巧巧,生得雪白漂亮的肥仔兒摟在懷裡好一頓摩挲,老太太笑得只叫身邊兒的丫頭給自己順氣兒,眼角的餘光就見了張氏的眼神,目光頓時就一冷,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有些傷感地閉了閉眼睛,這才摸著懷裡軟乎乎的如意冷冷地說道,「你如今月份大了,到底矜貴……」

  說到矜貴二字,老太太的面上就露出淡淡的譏諷,帶著幾分疲憊地說道,「日後,就不必往我面前來請安。」

  再看見張氏一眼,她都能少活十年!

  想到魏國公為了與皇后做姻親,定要娶這麼一個喪門星,老太太的心裡就說不出的倦怠。

  她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功利,也太過……走陰私小道。

  大丈夫當光明正大,在前朝自己博功名前程,靠著女人風光,算什麼本事?

  皇后她侄女婿好聽,還是魏國公好聽?

  可憐她年紀大了,兒子若不聽話竟是只能幹看著,只是這等禍家的女子,她到底是要看住,不能禍及家門。

  「老太太心疼我,我就多謝老太太了。」張氏本也不願大清早兒就來給老太太請安的,急忙應了笑道。

  徐氏正瞪著在老太太懷裡裝乖賣巧的閨女,聽了張氏這樣無禮就要起身,卻叫二太太給壓住了手。

  二太太緩緩搖頭。

  徐氏到底明白嫂子的意思,忍了忍,只是卻是個炮仗脾氣,冷笑了一聲。

  張氏隻充耳不聞,謝過了面色冷淡的老太太,頓了頓又急忙笑道,「老太太心疼我,我也心疼咱們家裡的哥兒呢。」她到底不願意叫自己的心思落空,突然拍了拍手,就見門口一個婆子引著兩個低眉順目,面上帶著幾分喜色的美貌丫頭走進來,目光在垂頭正擰著妹妹小臉蛋兒仿若不覺得魏燕青身上掃過,這才與老太太笑著說道,「不過是兩個丫頭,又不是正經的妻室,就叫大哥兒當個使喚丫頭就是,也不辜負我與國公爺慈父慈母的一番心意了。」

  她自作主張到底心裡忐忑,卻見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有些古怪,竟叫張氏心裡咯登一聲,然到底想不出自己哪裡有疏漏,強打精神叫這兩個丫頭上前。

  如意對這兩個傳說中非要叫伯母送給堂兄做通房的丫頭很好奇的,從老太太身後怯怯地探出半個小腦袋來,眼前就是一亮!

  左邊一個身姿婀娜柔軟,仿若春柳一般,弱不勝衣目光流轉之間,彷彿含著淡淡的春色。右邊那個明眸皓齒美艷奪目,另有一種宜喜宜嗔的風情,動人心魄。

  這兩個丫頭都穿著極鮮艷的衣裳,頭上還插戴著幾根寶石步搖,步搖晃動間,那美色就在如意的眼前流轉,透出了十二分的美色來。如意看了一眼,一抬頭,見老太太的目光平靜,心裡就為魏燕青放心,卻還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若只是想用美色勾搭壞魏燕青,張氏隻將這兩個難得的美人兒送去魏燕青的房裡就完了,為何一定要在老太太面前過明路呢?

  寵妾滅妻?

  看著不像呀。

  「倒是兩個好的。」老太太並未將張氏這點小算盤放在眼裡,見蠢貨還在洋洋自得,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

  那兩個丫頭含羞帶怯,鶯聲給老太太福了福。

  張氏看向這兩個丫頭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之後轉頭,便掩唇與眾人笑道,「老太太說是好的,那就是極好的,也不枉我挑了這麼久……」她笑吟吟地看著這兩個丫頭,溫聲道,「日後跟了大哥兒,也是她們的緣法,好日子呀,那還在後頭呢!」她見魏燕青斂目不語,顯然少年人並未見過這等姿容風情的女孩兒,被勾住了心神,越發得意地揚聲笑了起來。

  那兩個丫頭本正是嬌滴滴做羞澀狀,聽了這個,臉色頓時變了,抬頭不敢置信地看住張氏。

  如意正留著神看著這兩個丫頭,見了這模樣,心中一緊。

  「太太!」那個明艷照人的彷彿更是個膽子大的,張口叫道,「您從前不是這樣說的呀!」

  「閉嘴!」張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面上卻呵斥道。

  「這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魑魅魍魎沒見過,當年老國公後院兒裡頭姬妾無數,她早就是這後宅裡的祖師爺!見張氏還在與自己裝模作樣,她隻裝沒看見,引著這丫頭慢慢地問道,「莫非太太還不如你的意了不成?說說看看,太太應了你什麼,我給你們做主!」見那兩個丫頭嚇得臉都白了,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老太太一抬手止住了張氏的張口欲言,抬手喝了一口茶。

  「叫我猜猜,」她刮著手上茶盞裡的茶葉沫子淡淡地說道,「莫不是,你們太太將你們許給的,是你們國公爺?」

  「老太太明鑒!」還是那個丫頭急忙磕了一個頭說道。

  世子俊美風雅,確實是世間罕見的美少年,可是性子孤僻,聽說曾經發賣過爬床的丫頭,據說那丫頭都服侍他好幾年,多年的情分卻還這樣無情,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討好的。況雖然這位是日後國公府裡的主人,然而到底不是家主,等世子掌一府尊榮的時候,她們花期早過,榮華富貴只怕也掙不著了。不如如今的國公爺,生得也十分英俊不說,還正當年,正是男子最叫人愛慕的時候,聽說對得寵的姬妾手頭兒也大方,誰不願意服侍呢?

  太太說得好好兒的,她有孕身子沉沒法兒服侍國公爺,叫她們服侍,這都跟國公爺說過,今日只來給老太太瞧瞧過明路,怎麼事到臨頭,卻換了人呢?

  心裡不甘,這丫頭就越發恨了起來。

  「你們國公爺也知道?」老太太慢慢地問道。

  「知道!」那個纖弱的一咬牙,忍著膽怯低聲說道。

  「老太太不知道,這兩個丫頭,本是要給國公爺的,只是……」張氏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見老太太笑了笑,轉著手裡的茶盞看著自己,急忙便笑道,「只是前兒大哥兒來給我請安,那一日正是這丫頭挑簾子……」

  她指了指那個美貌的丫頭,見她臉兒白了,心裡解恨,便越發地笑著說道,「我見大哥兒多看了她好多眼,彷彿心動,心裡就猶豫了起來。國公爺處雖要緊,大哥兒卻是國公爺的獨子,難得有喜歡的丫頭,自然要緊著大哥兒些。」

  「荒唐!」徐氏聽張氏一個一個黑鍋往魏燕青的頭上扣,頓時冷笑,揚聲譏笑道,「府裡頭誰不知道大哥兒最是個不好女色的。我看不是青哥兒多看她幾眼,是大哥看得多了,嫂子心裡急了,想要攆了禍水免得日後失了大哥的心呢!」

  做兒子的看中了母親房裡預備留給父親的房裡人,這得是什麼名聲?

  何其歹毒!

  「嫂子也忒急了些。」二太太也掩唇笑道,「嫂子若擔心失寵,何必拿孩子說事兒,只說是我家老爺看中了,送到我房裡來,得了這兩個美人兒,我竟還要謝嫂子呢。」

  「你們!」張氏與兩個妯娌素來不睦,聽了這樣的擠兌,頓時漲紅了臉!

  不過是兩個在國公府靠著兄長吃喝的,竟然敢非議國公府的主母!

  「你的話,我聽明白了。」張氏這點兒小手段都是早年老太太玩兒剩下的,看著都沒意思,老太太本以為張氏能生出什麼蛾子,沒想到就這麼點兒道行,頓時意興闌珊,擺了擺手便淡淡地說道,「你是個賢良的人,知道自己不能服侍你家國公,還尋了這樣的好人兒來,到底是皇后娘娘家裡頭的女孩兒,當真有娘娘的幾分品格。」

  見張氏急忙笑說自己不敢,她便懶洋洋地說道,「只是你有孕在身還這樣忙碌,我瞧著心疼,不就是為了你家國公麼,綠竹……」她揚聲喚了一聲,一個垂目的大丫頭應聲進來。

  「往園子裡挑兩個好的,一會兒給你們太太帶回去,省得她沒了這兩個,再挑也費心辛苦。你們太太可還懷著哥兒呢。」

  「母親!」見那名為綠竹的丫頭領命去了,張氏沒有想到三言兩語的就自家後院兒就多了兩個長輩賞下來的妾,一時眼睛就直了。

  這,這劇本兒不對呀!

  「你是個賢良人兒,我身邊的丫頭就交給你照顧,不要叫我失望。」老太太溫和地張氏笑道。

  竟還是兩個說不得罵不得的祖宗!

  張氏挨了當頭一棒頭暈轉向,再一想隻氣得渾身發抖!

  「我不……」要……

  「兩個不夠?可見我不明白你們國公爺的心,挑不出合心的。」老太太笑了笑,對著張氏扭曲的臉關切道,「如此,這兩個……」她指了指下頭那兩個狂喜的丫頭,和聲道,「給你帶回去。你心裡都是你們國公爺的幸福,想必這回安心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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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36:54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國公夫人叫一棍敲在頭上,不是心裡素質不錯,吐血的心都有了。

  就算如此,若不是身後一個婆子拚命地給她順氣兒,張氏也險些背過氣兒去。

  看著下頭那兩個感激涕零地給老太太磕頭,眉目美艷精緻的妖精,張氏嘴裡含著一口血勉強忍住了,有心掀桌子,然而想到前些時候往宮中去,她姑母張皇后與自己的告誡,告誡她自己雖然出身後族,然而魏國公府到底是京中的勳貴豪門,老太太的娘家也門生遍地,不是好惹的叫她老實孝敬些,心中就一凜。

  恐誤了張皇后大事,張氏不得不憋住了這口氣,勉強地要跟老太太講道理。

  「可是大哥兒喜歡這兩個丫頭,如今該失望了。」張氏隱在雲袖下的雙手都在顫抖,哆哆嗦嗦地說道。

  如意趴在老太太的身上,見這大伯娘是死不回頭,認準了非要坑魏燕青一把,連慈母的模樣都做不出來了,心裡幽幽兒地給這腦子不好使的伯娘同情了一下。

  壞事兒能做得這麼蠢,這麼人盡皆知,也真是滿不容易的。

  莫非皇后娘娘這些年,少了教導不成?

  「小九兒,小九兒記得這兩個漂亮姐姐。」如意歪了歪頭,覺得其中一個有點兒眼熟,想了想,見老太太詫異地看著自己,便笑嘻嘻地抓著魏燕青微涼的手指指著那個更美艷些的叫道,「大哥哥還記得沒有?前兒大哥哥抱我,抱我給伯娘請安,就是這個姐姐挑的簾子呢。」

  魏燕青對女子素來冷淡,哪裡記得這個,只是見妹妹圓滾滾的大眼睛賊兮兮地轉,便抿嘴兒微微一笑,頷首道,「彷彿是罷?」

  雖然如意年紀小,可是魏燕青卻信這妹妹,不會在此時坑他。

  「你小孩子家家,記得倒是清楚。」老太太見如意鬼精靈的模樣,將心裡如何把長孫與這兩個丫頭的關係撇開的法子壓在心裡,伸手摸著如意的小腦袋笑著問道,「還記得什麼?你呀,喜歡漂亮丫頭,漂亮的衣裳首飾的,也不知隨了誰。」她見外頭已經將八寶茶端上來,便和聲叫如意喝了一口,見胖嘟嘟的小丫頭嘟著小嘴巴吧嗒嘴兒,露出心滿意足的小傻樣兒,便忍不住笑了。

  「還吃!」閨女吃成一枚球兒,走起路來都靠滾的,徐氏真恨自己是親娘捨不得餓著她。

  若也是個繼母,天天叫肥仔兒喝西北風!

  「這都是老太太,大哥哥的心意,卻之不恭啦。」肥仔兒得便宜賣乖,見張氏豎著耳朵等著自己說話,偏不說了,扭著小身子喝甜甜的糖水。

  話說九姑娘正長身子長肉呢,可不能餓著!

  「九丫頭也記得那一日?!」張氏到底輕視如意年紀小,目光就一亮與老太太掩唇笑道,「兒媳可說錯了沒有?大哥兒看中了這兩個,九丫頭都記得呢!」

  若不是那日見魏燕青多看了這丫頭一眼,張氏也想不出將這兩個敢趁著自己有孕竟迷住了魏國公,引得魏國公與自己來討,還叫好好兒收拾屋子抬做通房的丫頭這般處置。她想著小姑娘口無遮攔,這回只怕魏燕青再難逃脫,便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這個素日不大喜歡的侄女兒。

  迎著伯娘殷切的眼神,九姑娘覺得壓力很大。

  「小九兒記得呢。」她乾巴巴地說道。

  「然後呢?」張氏決定以後對九丫頭好點兒。

  「這個姐姐,」如意喝得差不多了,一抹嘴兒十分天真地拉著老太太的衣袖奶聲奶氣地裝懵懂說道,「那日大哥哥抱小九兒去給伯娘請安,她一挑簾子,小九兒都看待了,不叫大哥哥走得快,就想多看看這姐姐。」

  她這話一出,就將張氏口口聲聲魏燕青多看丫頭的事兒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看張氏一愣正要說話,喝了茶眼下就很有傾訴想法的的魏九姑娘便笑嘻嘻甜蜜地與老太太說道,「還是這姐姐頭上的珍珠串兒,可好看!」

  「珍珠?」老太太摸著懂事孫女兒的頭,含笑問道。

  「大大的,蓮子一樣兒,小九兒可饞蓮子糖了!」肥仔兒吞著口水眉開眼笑地叫道。

  「原來,竟是為了吃食。」老太太慈愛地看著如意,見魏燕青目光溫柔地看著這個笑嘻嘻的小妹妹,心裡覺得有些酸澀,又覺得兄妹情深叫自己歡喜,眼見下頭張氏那嫉恨的模樣,老太太忍不住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抱著如意在懷裡搖晃著笑著說道,「小九兒就這麼點子喜歡的玩意兒,祖母得好好兒滿足是不是?」她揚聲叫人進來,點著如意的大腦袋笑道,「去,將我屋裡那個描金鳳凰圖樣兒的匣子拿過來。」

  那丫頭詫異地一抬頭,卻見老太太抱著如意笑,心中就明瞭,急忙退了下去。

  「是,是糖麼?」如意一副小饞像兒地問道。

  「祖母沒有蓮子糖,拿別的與小九兒代替。」老太太見如意聽了這話笑嘻嘻地扭著衣角不說話了,這才對臉色驟變的張氏笑道,「瞧瞧,如今豈不是分明了?我知道你關心大哥兒,是好心,只是不問明白了,倒險些誤了你國公爺的好事兒!」她見下頭那兩個丫頭輕輕鬆了一口氣,對如意的話並不辯解,便笑了笑,慢慢地說道,「既然是你們國公爺喜歡的,回頭侍候好了,我賞你們。」

  「奴婢再難有這個體面的!」那個柔弱的也就罷了,含羞帶怯不敢在主子面前出聲兒,另一個卻十分機靈膽大,急忙給老太太磕頭賠笑說道,「九姑娘喜歡的那珍珠串兒,還是國公爺賞奴婢的,說喜歡奴婢,叫奴婢打扮得好看些!」

  那麼大的一串兒珍珠魏國公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賞給她,日後若奉承得好了,那得有多少的好處呢?這丫頭心願得償,已經恨極了差點兒坑了她的張氏,見老太太彷彿不喜張氏,越發露臉地說道。

  「如此,便下去罷。」老太太並不喜歡抬舉妾室。若不是打壓張氏的氣焰,她原是不肯叫長子在後院兒廣納姬妾的,心裡喟歎,她便淡淡地說道。

  張氏打蛇不死,日後這兩個叫她坑過的美貌丫頭就該成她的心腹大患,隻望她多計較這幾個得寵的妾,少往府裡幾個哥兒身上使勁兒了。

  那兩個丫頭是做慣奴婢的人,極會看人眼色明白過猶不及,急忙退了下去。

  張氏恨得小腹墜痛,卻不肯在眾人面前示弱,強笑道,「小九兒倒是伶俐。」

  「不過說一句實話。咱們九丫頭,最是個實心眼兒的丫頭了。」徐氏就覺得閨女鬼得很,此事卻做得很好,決定回頭少抽這丫頭兩下作為表揚。

  為了這一句誇讚,魏家九姑娘身後的小尾巴高高翹起,得意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

  正得意間,方才下去往老太太屋裡去的那丫頭已經回轉,手中恭恭敬敬地捧著一個極精緻,巴掌大的描金小匣子,奉到老太太面前,見老太太頷首示意,又垂著頭捧到了咬著胖手指好奇地伸小脖子的如意的面前,輕輕地打開,就見一道溫潤的寶光射出來,光芒退去,竟是一匣子蓮子大小,溫潤可愛的潤白的珍珠,堆在一起耀得人眼睛都花了。

  因珍珠圓潤寶氣,就叫雖然出身富貴,卻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珍珠的如意小小地叫了一聲兒。

  「給你玩兒罷。」老太太見如意小動物一樣好奇地繞著這匣子珍珠爬來爬去,便微笑說道。

  既然是祖母給的,九姑娘也就不客氣了,況也知道這是老太太因她護著堂兄給的,毫不客氣,也不推讓就抱著小匣子滾進了後頭的榻上,抱著寶貝傻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急忙從老太太身後自己那許多的玩具裡頭翻出了一把小小的金彈弓來,叉著小腳兒就坐在榻上,取出了一枚圓潤的珍珠舔著嘴角塞進了金彈弓裡頭,往榻的另一側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彈出!

  天知道,九姑娘想敗一回家,已經很久了!

  不敗家的人生,那簡直就是不圓滿的人生呀!

  一道明亮的寶光在半空閃過,落進了榻上堆起來的墊子裡頭。

  老太太見肥仔兒美得眉開眼笑的,就縱容地笑了。

  魏燕青已經輕笑出聲兒,抱著妹妹的小胳膊把著金彈弓,又取了一枚珍珠指著不遠處一個墊子上描著金線的蝙蝠圖案笑道,「射它的眼睛!」

  「好!好!」敗家閨女魏家九姑娘喜得抓耳撓腮的。

  張氏見了這一幕,恨不得背過氣兒去!

  她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這樣偏心,明晃晃給三房這麼稀罕貴重的珍寶,由著一個三歲大的小丫頭這麼拿東西不當一回事兒!

  這敗的是誰的家?敗的是她的國公府呀!

  「九丫頭這麼不拿好東西當回事兒,是不是有些奢侈?」張氏氣得臉色發青,見老太太不以為意,便急忙說道,「這府裡幾個丫頭,誰有九丫頭如此張揚?如今就靡費鋪張,日後可還了得?!」她所出長女只比魏如意年長一歲,如今都稱一聲八姑娘,這才是國公府正經的嫡女小姐呢,都沒有這麼拿著值錢東西浪費的時候,一個三房女,怎麼敢要她的女兒的強?!

  「靡費就靡費,咱們花得起。」她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頭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轉眼,一個腰懸美玉,風流俊美的錦衣男子,搖著扇子挑了簾子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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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男子年不過而立,生得風流俊美,一雙上挑的桃花眼中光芒流轉,目光所及之處,便帶著一番情意。

  任是無意,卻也含情脈脈,叫人耳紅心跳。

  如意趴在魏燕青的懷裡正指哪兒打哪兒呢,聽見這笑意中帶著淡淡慵懶與柔情的聲音,一抬頭就見了長身玉立,穿著繡銀線卷雲紋滾邊,翠色錦衣,腰間白玉腰帶通透的俊美男子。

  目光落在親爹那裝瀟灑,大冬天還使勁兒搖晃也不嫌冷的扇子上一瞬,魏九姑娘腹誹了一下騷包,卻還是放下小彈弓在榻上站起,恭恭敬敬地給親爹行禮叫了一聲「父親」,又見魏三的身後,一個臉上平淡的英俊錦衣男子緩緩走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看著十分老實的男子,便又叫了兩聲伯父。

  前頭那個氣質威嚴,一身暗色長衫的英俊男子,就是她的伯父魏國公了,後頭那個彷彿隱形人,然而氣息卻十分安靜的男子,就是國公府的二老爺。

  見了府中的幾個主子進來,女眷們紛紛起身,徐氏與魏三夫妻感情最好,便嗔道,「你怎麼不給老太太請安,自己先嚷嚷起來了?」

  「得虧我聽見了,不然還不知道嫂子對九丫頭如此不滿。」魏三雖然笑嘻嘻的,然而一雙桃花眼裡卻並無笑意,轉頭就與臉色冷淡的魏國公笑道,「到底是大哥的賢內助,一心為大哥著想,可擔心咱們吃窮了大哥的家底兒!」他抬手握住了徐氏的手,見如意笑嘻嘻沒心沒肺,顯然不把長輩的這點兒齟齬放在心上,心裡一鬆便與魏國公拱手笑道,「弟弟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大哥與嫂子,可愛惜著些!」

  若不是為著老太太,他早就分家走了,還能看嫂子的臉色。

  因當年老國公臨終前分過一回自己的私房,魏三就覺得自己很不必叫閨女在國公府做出寄人籬下,吃吃喝喝都是吃的國公府的委屈樣兒來。說起來,他名下的鋪子土地的出息還有俸祿也都歸在國公府,並未佔了兄長嫂子的便宜。

  「你嫂子小家子氣,你別在意。」魏國公對後奼女眷並不在意,在意的那個也沒他什麼事兒,此時便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幾枚珍珠,國公府的姑娘,玩耍得起。」

  肉都爛在鍋裡,這珍珠就算滾沒了,也都滾在屋裡,也沒叫別人撿去便宜了外人。魏國公若不是看在張氏身後的母族多少體面,叫她滾蛋的心都有了。

  他一進來眼睛裡就沒有自己,還不為自己撐腰,張氏心裡就跟火燒一樣兒,看著一旁的魏三微微一動將徐氏掩在了身後笑瞇瞇地看著她,又見魏二懦弱不敢吭聲,卻知道與二太太坐在一起,一顆心五味陳雜說不出的滋味兒,有心想要與魏國公吵嚷,到底不敢,目光落在面上帶著柔和笑容的魏燕青的臉上,只覺得那笑容諷刺,眼睛都恨得紅了,忍不住辯解道,「我就是……」

  「養移氣、居移體。勳貴大族的女孩兒,就該什麼都敗壞過,什麼都見識過,日後嫁了人,才不會眼皮子淺到為了點子微末小事就糾纏不休,叫人笑話娘家的教養尊貴。」

  老太太煩死不依不饒,幾個孩子都不肯善待的張氏,如今都擔心自己若死得早些,自己的兒孫都得叫這個張氏給欺凌,因早知魏國公的心不在張氏的身上,她便與長子溫聲道,「小子們也就罷了,丫頭們若不好好兒教養得尊貴些,日後嫁到別家去,竟叫家門蒙羞!」

  「母親說得很是。」魏國公雖然為人功利,又有點兒冷漠,對老太太卻十分尊重,況本就是說得很對,他便皺了皺眉道,「她眼皮子,就有些淺了。」

  若說前頭妯娌婆婆的擠兌還能叫張氏不在意,然而魏國公這樣不為她說話,就叫張氏眼前一黑!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英俊精明的男人,張張嘴,到底忍住了。

  她想到從前,她還是花期待嫁,含羞帶怯的姑娘家,與家中已有妻室的英俊的魏國公一見鍾情。魏國公雖然沒有明說,然而一個月裡有大半個月都在陪著她在京中賞玩各處的美景,滿京城都知道皇后娘娘家裡頭的姑娘才是魏國公的真愛,不過是因魏國公原配出身也很尊貴,又守過前頭老國公的重孝又生了長子,因此不好請她下堂。雖然那時先頭國公夫人得了他的人,可是誰不知道,魏國公傾心與她呢?

  她好容易求著神佛等死了魏國公原配,心滿意足地嫁進來,雖然魏國公後院兒姬妾甚多,還更聽婆婆的話,然而張氏卻從不在意,每每都能與自己開解了的。

  她可是魏國公的真愛!

  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呀!

  想到這,張氏心裡就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又有些不滿魏國公愚孝,只是臉色卻好看了許多。

  老太太正留神她的神色,見她眉目舒展起來,心裡暗歎了一聲蠢貨,便與魏國公笑著說道,「你平日忙著前朝,也別忘了後頭。你瞧瞧青哥兒,陪著小九兒一起遊戲,兄妹情深,不外如是。」她拉著魏燕青的手給送到魏國公面前,見長子目光淡漠,垂頭喝茶竟對嫡子不大在意的模樣兒,閉了閉眼,又將如意塞進了長子的懷裡,看著兒子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肥嘟嘟的小肉球兒,垂頭看她。

  一隻肥仔兒咧著小豁牙抬頭看她大伯父。

  魏三正在與徐氏噓寒問暖,見大哥張著手虛抱著自家寶貝閨女,急忙伸出手試圖接一把。

  閨女掉在地上倒還是小事兒,三老爺隻擔心給地砸出一個坑來呀!

  「數日不見大伯父,如隔三……」肥仔兒迎著自家這倒霉大伯父十分無視的目光,努力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意圖散發王八之氣,老成地團起小拳頭抵在嘴上用力地咳了一聲,這才搖頭晃腦地掉書包,之後微微一頓,左右看了看,默默地伸出小肥爪兒來數數兒,數完了左手覺得不夠,不得不又伸出了右手來,又數了數,這才抬頭得意地炫耀道,「是三天不見,如隔九秋!」

  哪怕魏國公對小孩子再沒有興趣,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肥仔兒正抹著自己軟乎乎的小黃毛兒,做聰穎才女狀。

  魏燕青本不大與魏國公親近,見魏國公對自己冷淡,心裡也沒有什麼難過,又見如意撅著小屁股耍寶兒,就忍不住抿嘴側頭笑了一聲。

  他抿住薄唇文雅微笑的模樣,如同春風化雨般溫柔,魏國公抬頭看了兒子一眼,目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這神色消散得極快,與他近在咫尺的如意都並未發現,魏國公卻有些不耐地起身,將如意放在一旁,正要走卻對上弟弟緊張閨女的模樣,覺得弟弟婆婆媽媽,卻還是從腰間解下自己的美玉掛在如意的手上。

  見魏三瞇起眼睛笑了,魏國公才與老太太拱手道,「兒子前頭還有些雜務,先回去了。」他看都沒有多看魏燕青一眼,也見了張氏因他的冷淡長子重新容光煥發的美艷的臉,卻都不在意的,又對有些不樂的魏三魏二揚了揚下顎,自己走了。

  他來去匆匆倒是瀟灑,魏三卻捨不得似的,又與徐氏低聲說笑了一會兒,伸手彈了如意的大腦殼兒一記,這才與有些失落的老太太笑道,「大哥這幾天是真忙。陛下贊大哥行事穩妥厚重,正想著叫大哥往兵部去主理部中事。母親也知道,那是晉王的地頭兒,大哥才接手,忙得不可開交。」

  如今在位的皇帝世稱文帝,登基已經快二十年,膝下皇子如今已經長成,卻並未冊封太子。

  如今諸皇子為了太子位正鬥得厲害,晉王就是其中一個。

  「晉王?」老太太垂頭想了想,便皺眉道,「這是皇家事,咱們做臣子的參合不起,你勸著你大哥些。」文帝膝下皇子亂套得很,不說那些庶子,就是嫡子就兩個,還不是一個皇后生的。

  皇長子禹王之母是已經薨了的先皇后,還有一個皇七子,生母如今正正位中宮母儀天下。要命的是這先後兩個皇后同出一門,是嫡嫡親的一對兒堂姐妹,據說姐妹情深,先皇后臨終前,拉著哭得差點兒暈過去的年輕的堂妹的手,苦苦央求她入宮來,好好兒照顧皇帝與自己的皇子。

  亂成這樣,老太太是經年的老人家了,就覺得朝中如今不是什麼好兆頭,見魏國公此時還陞官,便有些擔心。

  「大哥心裡有數兒,您就放心。」魏三笑嘻嘻地說道,拿桃花眼兒深情地看著親娘。

  老太太看著言笑無忌的兒子,再看看雖然被伯父冷落,卻已經沒皮沒臉抱著玉珮笑得滿臉口水的小孫女兒,不由無奈地笑了。

  見了這兩個,什麼悲傷春秋,都沒了。

  「罷了,你們在前頭有自己的主意,我是沒有見識的一個老太太,說多了,叫你們煩。」老太太似真似假地說了,見這個生得格外俊俏的兒子竟然順著自己一本正經地點頭,拍了兒子一記,見他笑嘻嘻地受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指著他與下頭的徐氏笑道,「在我面前拖拖拉拉不肯走,這是捨不得媳婦兒呢!罷了罷了,快快與他一起去罷,不然,只怕我這兒,是清淨不了的了!」

  「母親大恩!」魏三一抬寬敞的廣袖,遮住了半邊俊美的臉,目光柔情萬種側頭飛了一個眼神與自家紅了臉的媳婦兒。

  「大恩!」覺得親爹這眼神兒太招人兒了,魏九姑娘又學會了一招兒急忙現學現用,捂著小豁牙,對自家美得天地失色的堂兄,擰著胖腰肢飛去了一個萬種風情皆是嫵媚深情的眼波。

  傾倒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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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太太再覺得小孫女兒乖巧可愛,也覺得對不住兒子了。

  將個眼睛抽筋兒的肥仔兒塞在自己的身後,又將騰地跳起來要過來抽閨女的徐氏給叫住,不得不把不大要緊的兒子陪給兒媳婦兒好解救孫女兒,見小兩口撞在一起,魏三眉目戲謔地抱著徐氏笑了,老太太這才放心地指著唾了一口的徐氏笑道,「行了,趕緊走,趕緊走……咱們這兒可留不得你們了。」

  叫嬉笑的大丫頭將這兩個給推了出去,老太太這才轉身將身後的肥仔兒給挖出來。

  魏九姑娘眼神懵懂無辜,十分純良。

  老太太見了這純真的小眼神兒,心都要花了,又叫屋裡的二老爺夫妻都回去,這才點著她的大腦殼兒笑道,「你個小機靈鬼兒!」

  「沒有小九兒珠玉在前,母親怎麼欣賞父親獨特的美呢?」肥仔兒覺得自己做出了形象上的犧牲襯托了美人爹爹的風姿,振振有詞,深深地認為自己為親爹親娘的愛情故事添磚加瓦了。

  她從小兒伶俐,總是有自己的小道理,老太太聽了可樂,一邊揉著操心太過生出皺紋的臉,一邊歎氣道,「真是一刻都不能叫你離了眼前。」

  知道如意這是為了叫自己每天笑一笑心情好些,老太太摟著扭著衣角的肥仔兒與笑得渾身亂抖的魏燕青溫聲道,「今日之事,祖母知道你吃了天大的委屈。祖母不能叫你忍氣吞聲叫人欺負。你只等著,以後,祖母都給你討回來。」見魏燕青笑得雲淡風輕,她難免憐惜,歎氣道,「說到底,都是你父親的不是。」

  張氏憑著自己的肚子就敢誣陷世子,若沒有魏國公的縱容,怎麼敢這樣肆無忌憚。

  子不言父過,魏燕青秀雅溫潤的臉上現出淡淡的落寞,輕聲道,「叫父親不喜,原是我的過錯。」

  「怎麼能怨你?都是……」老太太知道早年的糾葛,便歎息了一聲,擺手無力地歎道,「你母親大家閨秀,再沒有不好的,嫁給你父親誤了終生,是我對不住她。」

  她當年看中了魏燕青的生母,愛得什麼似的,開開心心地將這個心愛的兒媳婦兒給迎進國公府,本是為了叫她過好日子的,卻沒有想到兒子竟然有自己的主意,冷落她,疏遠她,最後叫鮮活的女子在這後宅抑鬱而終。

  「早知道你父親如此涼薄,我說什麼都不會耽誤你母親呀!」老太太想起舊事,看著與生母有幾分相似的長孫,錘著胸口含淚道,「祖母后悔啊。你父親,不值得你母親這樣的好女子!」這些話她憋在心裡很多年,一直忍著不說,可是今日看著張氏挺著高高的肚子咄咄逼人,兒子又頗為縱容,便忍不住老淚縱橫,歪在一旁喃喃地說道,「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如意見老太太方纔還很歡喜,眼下卻哭了,急忙拿小手兒去給祖母擦眼睛。

  魏燕青再穩重,然而想到早逝的生母也有些黯然,垂頭從衣袖裡取了繡著青竹的帕子來,塞給如意的叫她給老太太擦眼淚。

  「真是冤孽,冤孽!」老太太哭了一會子,恐叫孫女孫子都不安心,又有一旁幾個美貌溫柔的大丫頭勸著,努力收了眼淚歎氣道,「你看你們太太,」這說的就是張氏了,老太太還沒有腦殘到非要魏燕青管張氏叫「母親」,見長孫沉默,看著如同青竹般挺拔優雅的少年低聲說道,「她還以為自己得了你父親的心意,卻不知自己就是個擋箭牌,逼死你母親的壞名聲都叫她背了,你父親的心肝兒,清清白白仙女兒一樣乾淨!」

  「這些都過去了。」魏燕青目中冷光一閃,卻隻柔聲勸道。

  「我老了,不知何時一覺睡過去就去尋你祖父,只恐不能長久庇護你。」老太太便與魏燕青慢慢地叮囑道,「你要多在外頭走動,多與你禹王府裡頭的幾位表哥交好,日後就算我沒了……」

  她見如意的小手摀住了她的嘴,撅著小嘴兒要哭不哭的,便緩了眉眼兒柔聲說道,「你父親定然發難與你,到時候,只怕就得叫你表哥們庇護你。你姨丈禹王到底是皇長子,又是先皇后的嫡子,身份不同,說出的話也有份量。」

  「您忘了,那仙女兒,如今就在姨丈身邊呢。」魏燕青眉目清冷地低聲道。

  老太太一怔,之後苦笑了一聲,低聲罵道,「真是個禍害!」

  如意雖然從府中知道些陳年舊事,只是下人們知道得不多,長輩們她又不敢問,聽了這些只覺得雲山霧繞的,什麼都沒有聽明白。

  她唯一聽懂了的,就是有一狐狸精興風作浪,離間伯父堂兄的父子之情不說,連前頭故去的伯娘也與狐狸精脫不開關係。只是見說起這個祖母與堂兄都不樂,她卻不願意沒心沒肺裝乖賣巧叫人糟心,靜靜地歪在老太太的懷裡,小手兒輕輕拍著老太太的胸口。

  「您安心,孫兒也長大了,不會叫你再操心。」魏燕青見老太太臉色有些白,知道這是年紀大了,又大喜大悲對身子骨兒不好,便將老太太扶在了後頭的軟軟的刺繡墊子上,又親端了熱茶來奉給祖母,側坐在老太太身邊寬慰了一會兒,又掐了掐如意的鼻子,這才起身往外頭去了。

  老太太看著他翩然的背影到底一歎,見如意眼巴巴地也看著堂兄的背影,便摸了摸她的軟軟的頭髮。

  「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也要與你大哥這樣好,小九兒知道麼?」

  「兄友弟恭,姐妹情深,這才是興旺家族的根本。」如意認真地點頭道。

  「很好。」見她明白道理,老太太便微笑起來,再也不想糟心的兒子兒媳,心中暗暗記下要給魏燕青更多些保障,面上與如意說笑起來。

  到了晚上,府中白日裡在後宅學堂功課的幾個國公府的小姐便下學來給老太太請安,嬌滴滴的幾個正是花期,穿戴得光彩照人的美貌女孩兒簇擁在老太太的身邊,當真花團錦簇一般,就跟畫兒一樣。

  魏國公府的小姐都生得美貌,如意最喜歡與美麗優雅的姐姐們在一處了,小鼻子嗅著香噴噴的花香,吃著姐姐們親手餵給自己的點心不知道多滿足,得意得恨不能打幾個滾兒來。

  因張氏獨女,八姑娘如玉病了正修養,此時在老太太面前的,便以為長的四姑娘如月領頭。

  魏國公府九位小姐,前三個都是魏國公庶女,生得比魏燕青還年長一些,如今都已經嫁人。正待字閨中,老太太籌謀今年要嫁出去的,就只有魏國公庶女四姑娘如月與五姑娘如畫。因魏國公素來對庶女們並不看重,因此如月與如畫兒的婚事如何竟完全不放在心上,全憑老太太做主。此時這兩個女孩兒坐在老太太的身邊,有些羞怯,又有些歡喜地聽著老太太記掛她們倆的前程。

  「我聽說,今兒伯娘又鬧騰了?」坐在如意身邊一同吃吃喝喝,梳著簡單雙髻,衣裳雖然看著簡單,卻儘是上好的桃花織金錦的正是二太太所出嫡女如馨,取芳馨久傳,如馨如德之意,可比魏國公幾個庶女如月如畫如眉這等不走心的名字好多了。

  只是如馨自己卻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也沒有什麼端方馨雅,一邊掂著肥仔兒手邊兒的點心往嘴裡塞,一邊小聲兒嘀咕地說道,「這府裡素來清淨,隻伯娘天天來鬧,叫人看笑話兒呢。」

  她今天才十歲,行六,前頭有魏國公兩個庶女如月如畫,後頭還有伯父的庶女如眉,夾在中間,很有種孤軍奮戰的感覺。

  當然,孤軍奮戰什麼的是肥仔兒自己想像,同時佩服一下生閨女生出了獨特技巧的大伯父。

  魏國公生了七個閨女,萬傾地裡就魏燕青一根獨苗兒,這運氣說不好聽點兒,真是太差了。

  「六姐姐在上學,莫非還聽見這個了?」如意見眉目柔順娥眉彎彎的如月與生得一張芙蓉面,粉面桃腮的如畫都對著老太太臉紅,就知道只怕是說到了實惠的了,眼珠子轉了轉拍了拍自己的小爪子,將老太太今兒賞的那匣子珍珠給取出來屁顛屁顛兒地捧到幾個姐姐的面前,仰著小腦袋嘰嘰呱呱地叫道,「老太太給小九兒,小九借花獻佛,給姐姐們玩兒。」

  她素來都不是吃獨食的性子,果然就很公平地分了珍珠做幾份兒,將自己的眉開眼笑的塞好,這才把珍珠推給幾個姐姐。

  國公府幾個女孩兒都養在老太太的膝下,雖然平日時有拌嘴,然而老太太言傳身教,姐妹們的感情都很好。

  「九妹妹都捨得,我自然當仁不讓。」如馨與如意極好,平日裡因自己是姐姐多有照拂,便不客氣地收了。

  七姑娘如眉是個安靜的性子,雖生得絕色絕倫,是國公府姐妹裡顏色頭一份兒的好,卻不大愛出聲兒,此時抿嘴兒笑著與如意道謝。

  剩下兩堆兒比別的多了一倍的珍珠,就叫肥仔兒壞笑地推到了如月如畫的面前。

  「多給四姐姐五姐姐,以後,以後做嫁妝呀。」一句話叫姐姐們的臉騰地就紅了,肥仔兒擠眉弄眼兒地說道,「小九兒都聽見了,過些天老太太宴請戶部尚書夫人來賞園子,可得好好兒打扮打扮,以後,嫁妝才有用武之地呢!」

  她蹦跳了幾下,扭著肥嘟嘟的小身子自得地叫道,「小九兒就不要出去啦,不然萬眾矚目,都看著小九兒,誤了姐姐們的大事怎麼辦呢?」

  「見你那麼能吃,喜歡三姐姐四姐姐的,也都給嚇跑了!」如馨敲著翹尾巴的小肥仔兒的頭凶巴巴地說道。

  如月與如畫兒本為了姻緣心中忐忑不安,見了搖頭擺尾的肥仔兒,竟心情緩和了。

  有了肥仔兒做陪襯,那都跟仙女兒似的,再沒有不叫人看中的了。

  如月性情溫柔和順,已經抿嘴兒笑起來。如畫生得顏色極美,也忍不住一笑,之後一頓望了望身邊的謙和貞靜生的秀雅的姐姐,默默地咬了咬自己的嘴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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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太太笑吟吟地看著如意把到手兒的珍珠就這麼分了。

  她想了想,將幾個小的都撇在一旁不管,與如月如畫溫聲道,「別聽你們妹妹胡說八道,待那日,穿得雅致些,按著咱們國公府中素日的教導,旁的都不必理會。」

  見兩個姿容秀色出眾的女孩兒鶯聲應了,老太太便正了正臉色和聲道,「你們只記得待夫人們尊重,實則也是對自己的尊重。然卻不可過於謙卑。尚書府雖然顯赫,魏國公府卻也是顯貴,你們生在國公府中,做著國公府的主子姑娘,從沒有半點兒不如人,知道麼?」

  「孫女兒們明白。」如月是幾個女孩兒中的姐姐,軟語應道。

  「如此,我不是那等迂腐的,就與你們說說。」老太太看著下頭如花似玉生得嬌花兒一樣的幾個女孩兒也驕傲得很,臉上帶著笑意點了點肥仔兒的大腦殼兒,方才溫聲說道,「尚書府五子,其中幼子乃是尚書夫人嫡出,因年紀小,因此格外得寵些。我見過一回,生得倒是斯文俊秀,雖有些文弱,只是性子倒是不錯,很有禮儀。」

  尚書府這個嫡子年紀與如月如畫年紀都相仿,老太太心裡的想頭,是要說給如月的。

  如月性子柔和,也生得文雅貞靜,做幼子媳十分合適。

  況也沒有越過姐姐,先想著說給妹妹的道理。

  「生得好?」肥仔兒還在嘰嘰呱呱地扒拉老太太的衣袖殷切地問道,「與大哥哥比呢?」

  ……

  老太太沉默地看著壞笑的肥仔兒,機智地沒有回答這麼個倒霉問題。

  生得再好,在清俊脫俗的魏國公世子面前,都得被比成對照組呀!

  因肥仔兒太壞了,老太太簡直不能相信這世上還有個天天能作死,圓滿地拉足了府裡仇恨的熊孩子。若論起熊的程度,老太太這豐富的人生閱歷之中,魏九姑娘簡直就是保二爭一的熊中之熊。見這肥仔兒還上躥下跳,做祖母的覺得夠夠兒的了,毫不含糊地隻將一步三回頭,小背影格外淒涼可憐的肥仔兒給丟出去,關上了自己房中門與年紀到了的孫女兒們教授一些少兒不宜。

  被祖母拋棄了的魏家九姑娘在外頭哭著撓門半晌,這才控訴著這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世界走了。

  她一路腆著小肚皮走到了老太太后院兒,一處桃花兒盛開開得彷彿花海般的小院子裡頭,院子裡立著一棟二層的精緻小樓,雕欄玉砌十分雅致,外頭不大的院子中心生著一株大樹,因還有些寒冷,葉子落沒了有些乾枯,樹下一個很大的蓮花缸,滿滿的都是水,卻也因時節的緣故,裡頭並沒有蓮花,只有一盞精巧可愛的宮造琉璃蓮花燈從樹枝垂落在水面上,飄飄蕩蕩十分醒目。

  小樓的四處還懸掛著小小的鈴鐺,悅耳的鈴聲隱隱地在風裡傳過來。

  這天兒還有些陰冷,況天都黑了,如意有些怕,叫身後的大丫頭執著燈籠踢踢踏踏地滾進了小樓,就聽見裡頭傳來一聲還帶著奶味兒的怒罵。

  「什麼勞什子,苦成這樣兒,我不喝!」一聲藥碗砸在地上的嘩啦啦的響聲傳來,如意一歪頭,就見小樓的第二層某個房間傳來了帶著幾分嘶啞的呵斥聲,不多時一個掩面的丫頭衝了出來,見了如意給她福了福,便往外頭去了。

  見她是往小廚房去,如意知道這只怕是又要去煎藥,想了想,便從身後丫頭的手裡將自己特意留下的一份兒珍珠親手捧著,笑嘻嘻地往樓上走去。

  老太太的院子很大,卻因希望姐妹們能感情好些,因此都住得很近。如意年紀小,便與姐姐如玉同住在這小樓裡頭。

  如玉就是張氏所出的八姑娘了。

  走到了門邊兒,如意小心翼翼地往房裡看去,就見一個與自己年紀彷彿,生著大大杏眼,白皙可愛的小丫頭正橫眉立目地坐在一架紅木雕花兒大床上生氣,氣哼哼滿臉通紅,便急忙滾著進了房裡。

  就看她見了自己抬起頭哼了一聲兒,頭往一邊偏去,卻時不時還拿眼睛來往自己的方向覷一眼,見如意看過去,又急忙轉開目光。如意看著這個紙老虎,鼓著嘴兒哼哼了一下,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走遠些!」如玉見肥仔兒滾過來了,臉上嫌棄地叫道。

  她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將小臉兒往鋪著錦緞被子的床裡偏了偏。

  「八姐姐只說擔心將病氣兒過給我就好了。八姐姐的一片心,我都知道。」魏九姑娘嬉皮笑臉地往她的面前湊。

  「誰,誰擔心你了!」如玉氣壞了,她只穿著一身兒乾淨的寢衣,越發顯得身上消瘦病弱,卻輸人不輸陣,瞪著眼睛看著天生跟自己犯衝的妹妹。

  「下去!」捂著嘴兒不叫自己嘴裡的病氣往如意的方向飄,如玉就絕望地發現,這肥成球兒的妹妹竟然還挺敏捷,嗖兒地一聲就竄上床來。

  「你你你!」她指著露出壞笑往自己面前爬的倒霉妹妹,見外頭那丫頭又將湯藥端進來了,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奪了這湯藥凶神惡煞地撲到了如意的身上,壓住了這肥妹妹,扭曲著小臉兒把湯藥往妹妹的嘴裡灌,惡狠狠地叫道,「苦死你,苦死你!」

  見這肥仔兒吧嗒吧嗒喝了半碗兒該不會病了,她這才奪回來仰頭將剩下的喝了,又將藥碗給砸在了地上罵道,「也不知哪兒來的庸醫,喝了十幾天,半點兒都沒好!」

  因她病了,她母親張氏恐她過了病氣兒給還未出世的弟弟,竟都叫她不必去看望母親了。

  想到這個,如玉的臉上有些難過,卻不肯在妹妹面前露怯,憤憤扭頭不肯理睬妹妹。

  她性子不好很有些霸道不讓人,然而如意卻知道這姐姐雖然是張氏的女兒,卻並沒有張氏的惡毒,都是一個府裡的姐妹,如意也不會因長輩的過錯,就來遷怒才四五歲的一個孩子。

  當然,如玉性子傲慢,嘴巴也不饒人,與兄長魏燕青的感情不大好,如意也不會自以為是地當和事老,非要叫堂兄堂姐沒有芥蒂地和好。見如玉時不時地咳嗽一聲,她轉頭叫人端了蜜餞上來,又叫人去熬些梨汁來潤喉,見如玉吃了一塊蜜餞,又摔在她手上一塊,拿起來眉開眼笑地吃了。

  她生得胖嘟嘟的,吃一塊蜜餞都跟吃無上美味似的滿足幸福,如玉看了一樣,冷哼了一聲,卻將蜜餞匣子往她手邊兒推了推。

  她她她,她就是嫌這匣子在身邊兒礙事兒,才不是特意叫蠢妹妹吃呢!

  「你沒回三嬸兒那兒?」如意因年紀還小,徐氏多有不捨,老太太養著孫女兒是為了教養性情禮儀,不是分隔母女情分的,因此也不禁著孫女兒跟著母親住,如意因此更多陪在徐氏的身邊。今日見這妹妹回來了,如玉心裡就覺得這小樓兒裡鮮活熱鬧了許多。

  「八姐姐病了,我在母親處吃不好睡不好,就擔心八姐姐呢。」肥仔兒作為一個未來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努力地點亮甜言蜜語技能。

  「哼!」如玉偏著小腦袋不屑一顧,眼睛卻彎起來了。

  「這個,是特意給八姐姐的。」如意把一捧珍珠推到詫異的姐姐的面前,見她扒拉了兩下,便笑嘻嘻地說道,「我難得見這麼圓這麼亮的大珍珠,見者有份兒,自然要分給幾位姐姐。」見如玉抿著嘴角努力不叫嘴角勾起,她素來知道這姐姐彆扭性子的,忍不住在姐姐柔軟華麗的被子裡打了幾個滾兒,這才咯咯地笑著拍著手笑道,「等八姐姐病好了,咱們往園子裡打彈弓去!」

  「你就知道玩兒。」如玉鄙夷地看了不是吃就是睡的蠢妹妹一眼,轉身從被子裡摸出了通透翠色的翡翠數珠兒來,扭頭哼道,「昨兒張家舅母過來看我給的,給了兩串兒,又不好看,正好兒丟給你這個沒見識的。」

  她才不是藏著這串兒數珠兒等了一整天,就為了給這蠢妹妹留著呢!

  「好看!」這翡翠透亮碧綠,看著就十分值錢,財迷九姑娘不客氣地抓在小爪子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沒出息!」如玉又哼了哼,推了蠢妹妹一把,卻叫這倒霉妹妹撲倒,不得不在一張床上睡了一覺。夜裡兩個小丫頭在床上亂滾,肥仔兒使出了六合八荒唯我獨尊四仰八叉神功挺著小肚皮佔據了大床大半江山,睡得十分香甜。

  倒霉被踹了好幾腳的八姑娘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第二日早上,當前頭魏燕青叫來的丫頭帶著迷迷糊糊穿得跟小紅包兒一樣兒的肥仔兒走了,深受荼毒的八姑娘如玉黑著眼圈兒指著大門罵了一會兒,方才蔫頭耷拉腦地去睡回籠覺。

  這廂,被自家美人堂兄笑若春風地塞進了一架奢華馬車的肥仔兒,驚恐地看住了面前的大哥。

  「大哥哥,你,你要對我做什麼?!」肥仔兒仰著頭,顫巍巍地閉上眼做聖女狀叫道,「我,我不從的!」當然,萬事好商量,她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把你賣掉。」魏國公世子修長白皙的手指點在美得嘟起嘴兒往自己臉上來啃,試圖佔便宜的妹妹的眉間,莞爾一笑,戲謔說道。

  「賣掉?」肥仔兒一抖,耳聰目明地握住堂兄微涼的手指佔便宜,捧著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擔憂地問道,「本姑娘千金之軀,價值連城……」她一頓,賊兮兮地拱著美人兒的微涼細膩的側臉,咯咯地叫道,「如果買小九兒的跟大哥哥一樣兒美,可以優惠他一兩銀子!」

  再也不能更多了!

  「……我就值一兩銀子?」笑得天光失色的美麗少年看著肥仔兒「吃了大虧了!」的肉疼表情,突然覺得手心兒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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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17 00:40:21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車窗之外透明的日光透進來,落在魏燕青清冽美貌的臉上。

  他慢慢地俯下頭去,慢慢接近了正捧著胖臉頰咿咿呀呀煩惱的魏九姑娘。

  正在糾結銀子問題的九姑娘一抬頭,迎面對上了堂兄美得叫人窒息的容顏,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摀住了嘴巴免得流下口水來,陽光之下,竟呼吸都不順暢。

  小心肝兒噗通噗通跳了一會兒,肥仔兒怯怯地往後縮了縮,之後露出了一張悲憤的臉,指責犯規的堂兄道,「大哥哥,大哥哥不帶美人兒計的!」她見堂兄眉尖兒戲謔一挑,笑了,便又用很滄桑的聲音歎息了一聲。

  「見了我,小九兒心裡不舒坦?」最知道小色鬼的喜好了,魏燕青柔了聲音,必要叫堂妹多給便宜幾兩銀子不可。

  起碼,也得便宜十兩是不是?

  「非也非也。」肥仔兒搖頭晃腦地掉書包。

  「那是?」

  「小九天天兒跟大哥哥在一塊兒,這以後見了誰都不好看,怎麼嫁人呢?」才是個圓滾滾小糰子的肥仔兒年紀不大,卻操著巨大的心,唉聲歎氣地趴在車裡的軟軟的墊子上,點著自己的小肚皮糾結地說道,「誰都比不上大哥哥,以後小九,小九是要嫁不出去了!」

  都被她大哥給比成了對照組,不僅對這天下男子挺苦逼的,見慣了這等美色從此眼光奇高的美少年他堂妹,其實也很苦逼。

  「從此,小九兒心如止水呀!」扭著小身子,悲憤著日後的悲劇,肥仔兒滾進了笑得不行的堂兄的懷裡,使勁兒佔便宜。

  真是投錯了胎了。

  抱著自己這個笑得渾身亂顫的美人兒,若不是自己堂兄,而是表哥,那肥仔兒現在就能把他給拿下!

  「不必止水。」魏燕青聽著堂妹嘰嘰咕咕的傻話,只覺得心裡的陰鬱都慢慢地消散,拍著懷裡肉嘟嘟的小胖身子,魏國公世子覺得手感不錯,為了這很軟乎的手感,世子大人壞心眼兒地將車裡小案上一塊透著淡淡香甜氣的玫瑰糕一點一點地餵給堂妹,看著肥仔兒吃得眉開眼笑的,魏燕青這才笑著說道,「這天底下美人無數,我才算什麼呢?一會兒小九兒,只怕眼裡就沒有我了。」

  「憑他什麼美色,小九兒心裡眼裡,大哥哥都是最好的。」聽見彷彿一會兒要見的人裡還有連魏燕青都自歎不如的美人兒,肥仔兒的眼睛就亮了。

  只是魏九姑娘素來是喜新不厭舊的情聖級高手,將心裡的小覬覦都給小心地藏好,肥仔兒努力握著堂兄的手安撫他那顆不安恐失寵的心,含情脈脈地說道,「大哥哥別擔心,小九兒心裡,只有你!」當然了,別的美人兒,有個小邊邊角角兒的,就不要告訴她哥了。

  穿著紅彤彤繡金線小紅衣的肥仔兒努力露出誠懇臉,魏燕青看了一眼就笑了,認真頷首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說起來若小肥仔兒真的變了心,世子一定很受傷。

  「那個……傳說中的美人兒……是個什麼樣子呢……」狡猾的肥仔兒一邊偽裝不在意,一邊小心眼兒地試探問道。

  「你猜。」打從一回與堂妹玩兒了一回猜猜看,魏國公世子就覺得這遊戲蠻有趣。

  果然肥仔兒是不肯猜的,嗷嗷地撲進了堂兄帶著青竹淡淡清雅香氣的懷裡,裝乖賣巧。

  一對兒兄妹就在車裡嬉鬧,裡頭的笑聲都傳了出來,車輪滾滾一路延著一條小路往城外去了,過了許久方才到了一處佔地極廣的大宅子前頭。就見宅子的大門大開,兩個穿著十分名貴衣裳的青年靜靜立在門口,見了這華麗的魏國公府的車架過來,還聽到魏燕青完全沒有抑鬱的笑聲,其中立在右手的那個穿著丹青色刺金錦衣,上頭繡著翩然白鶴銜芝花樣的高挑青年便揚了揚自己的眼角。

  他生得玉樹臨風英俊不凡,又有與別家不同的尊貴氣象,雖口中含笑,卻帶著叫人不敢造次的威嚴。

  另一個魁梧青年一身玄衣勁裝腰佩重劍,氣勢逼人,立在他的身側,摸著頭憨憨地說道,「表弟這一回,聽著挺高興。」

  魏燕青心思雖清澈溫和,然而卻並不是喜歡說笑的性子,能叫他這樣言笑無忌,可見是歡喜到了極點。

  那丹青錦衣的青年聞言微微頷首,臉上正露出好奇之色,卻見車停下來,外頭魏國公府的下人來給他誠惶誠恐地請安,之後一隻雪白修長的手輕輕地勾起了車上的簾子,還未露出魏燕青那張明月姣姣秀美的臉,卻從裡頭咯咯地滾出來了一隻小紅包兒來。

  這紅包嘰嘰咕咕地笑著,滾著滾著滾到了車轅上,又滾了滾,往車裡扭著小身子伸著兩隻小胳膊叫道,「大哥哥,抱,抱著走!」

  她正在與車裡頭壞心眼兒笑著卻不出來的堂兄嬉鬧,一扭頭就見了車下立了兩個陌生的青年,一縮脖子,之後咳了一聲兒,艱難地從車轅上直起身,做出了端正的坐姿。

  「這是?」見圓滾滾的肥仔兒一臉嚴肅地努力將車轅坐出朝堂的感覺,那青年嘴角抽搐了一下。

  「表哥。」魏燕青沒有想到表兄竟然親自出來,急忙下車,又見如意因有陌生人在便不肯肆無忌憚,一心一意做老實姑娘不叫國公府丟臉,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兒,抱起來懷裡沉穩嚴肅臉的肥仔兒笑著說道,「都是一家人,這兩位是小九兒的表哥,不必如在外頭那般拘謹。」

  他又叫如意張口喚人,如意遲疑了一下,心中已經猜出了這兩個人的來歷,便坐在魏燕青的懷裡拱著小拳頭老實地請安。

  若是魏燕青的表哥,就該是禹王府上的皇子皇孫了。

  「你……」魏燕青滿滿一國公府的姐妹,哪個能叫他這樣維護,還叫她管自己叫表哥呢?那青年便笑了笑說道,「我聽母親說起,你在府中很寵愛你最小的那個妹子,這個就是?」

  他雖然容貌沒有魏燕青清麗美貌,卻也是個極俊朗清貴的青年,雖然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籌謀疲倦,卻還是對如意露出了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來,想了想,從手上抹下一個翠玉扳指來,遞給了如意。

  如意抿了抿嘴角,回頭看堂兄。

  「拿著吧,表哥給的。」魏燕青見小肥仔兒也不貪財了,規規矩矩的,卻覺得不如方才快活,摸著她的小腦袋笑道。

  這青年乃是魏燕青姨母禹王妃的嫡長子楚白,雖然並未封做禹王世子,卻因禹王這十多年一直在外領兵打仗,多年沒有回京,因此是禹王府的當家人,打理禹王府中外頭的庶務,又與京中勳貴宗室乃至文帝面前,都是楚白在奔走。

  因歷練得多,楚白目光便敏銳許多,見這個早年沒了生母不得不在祖母庇護下在國公府立足的表弟是真心喜歡這個胖嘟嘟的小肥仔兒,便願意多給她一點體面。

  「大哥給了,我也給。」那個魁梧的青年一臉恍然大悟,才知道這年頭兒認個表妹還得給見面禮,摸了摸自己的懷裡,什麼都沒有掏出來,遲疑了一下,就開始解腰間的重劍。

  「這個二表哥就不必了。」魏燕青看著那比肥仔兒還高兩尺,一倒下來能壓趴下八個自家肥仔兒妹妹的重劍就覺得壓力很大,又見如意的嘴巴都張開了,一臉不可思議,不由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與抬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的,性子爽直,說不好聽點兒就是不大轉彎兒呆呆的表哥笑道,「表哥有心就好,若實在想給她點兒東西……」

  他垂頭看著不知怎麼就從他懷裡探出一點小身子的妹妹。

  她眼巴巴地看著那強壯青年,雖然面上規矩,可是熟知肥仔兒性情的世子大人卻還是聽見隱約嚥口水的聲音。

  彷彿很垂涎的樣子。

  「表哥素來雕工極好,就給九妹妹雕個小老虎小兔子的,她小孩子家家,就很喜歡了。」還說不變心?!這轉眼兒心裡就沒別人兒了!

  臨風微笑彷彿能飄逸得隨風而去的美少年微微一笑,暗地裡掐了妹妹的小屁股一把。

  肥仔兒被掐得一激靈,好委屈地看了一眼堂兄,又垂涎地看了那青年一眼。

  那什麼……見慣了白皙精緻,眉目如畫的王孫公子型兒,再見著這麼英武壯碩,猿背蜂腰的英俊青年,誰不得小小多看幾眼呢?

  吃多了大餐,總得給換點兒鹹菜啥的不是?

  「方纔,笑什麼這麼開心?」肥仔兒雖然面上老實,可是那圓滾滾的大眼睛裡冒出的光叫楚白一凜,忍不住拉著正連說不妥,放了重劍又在壯碩的身上到處摸索非要尋點兒見面禮的實誠庶弟楚峰推到了自己身後,這才迎著一隻肥仔兒純良的眼神與魏燕青笑問。

  魏燕青有心叫如意得表兄親近庇護,便笑著將自己只值一兩銀子堂妹還岔開話題再也不肯討論銀子問題的笑話兒說了,果然見楚白臉上也帶了笑意。

  「原來,是個裝老實的。」見肥仔兒被戳破了偽裝羞答答地垂著大腦殼兒,彷彿比方才鮮活了許多,楚白便忍不住笑了,頓了頓方才與如意笑問道,「為何表妹不肯多便宜阿青幾兩銀子呢?」

  他一聲表妹,魏燕青心就定了,含笑對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著自己的妹妹安撫頷首。

  迎著他鼓勵的眼神,如意看著楚白含笑的眼睛,心也落下來不再拘束,真的當眼前這個天潢貴胄是親兄長那樣自在,一笑,咧出漏風的小門牙。

  「表,表哥不知道,談銀子,傷感情呀。」她搖頭晃腦地說道。

  所以不管方才堂兄使出什麼招數,九姑娘,九姑娘才都不接招兒,偽裝忘記優惠。

  「既然如此,咱們談感情就好。」楚白覺出肥仔兒的有趣兒了,笑瞇瞇地說道。

  魏九姑娘聽了這話虎軀一震,糾結地看了這才認識的表哥,癟了癟嘴角兒,之後低頭扭著自己的小衣裳,在完全暴露真面目與保住最後的美好形象上糾結了很久,這才對著自己的胖手指垂著大腦殼兒訥訥地說道,「要不,要不咱們,再談談銀子的問題罷?」

  楚白一怔,繼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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