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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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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太微天 -【皇宮這檔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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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到此一遊(下)

  「……你確定,這就是你說的新鮮去處?」皇帝吞了口口水,神色複雜地仰視著面前燈燭熒煌的華樓。其實樓倒也沒什麼,問題是樓上面是一排排巧笑爭妍的女郎,茉莉盈頭,春滿綺陌,憑欄招邀。這這這,這不就是所謂的煙花柳巷嘛!

  「正是正是,皇上可有興趣看看?」丁小哥笑得很狗腿。

  當初老鄉提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就已經心嚮往之了。奈何那時兜裡還沒幾個子兒,奢侈不起來。今晚機會難得,公款付賬,不逛白不逛。

  「胡鬧!你,你怎麼能帶朕到這種地方來?」皇帝氣急,臉憋得通紅。

  丁小哥搔了搔腦袋,本想著同是男人,這種地方怎麼就不能來了?後來一轉念,哦,天子不愧為天子,正氣凜然得很,大概看不上這勾欄酒肆。所以也有點兒尷尬,帶著一絲失望轉身欲走。

  「等一下……」皇帝看見丁小哥要走,又出聲留住了他,思索了半天,有點兒不自然地咳嗽兩聲,「那個……既然來了,進去看看也無妨,也算是……體察民情吧!」

  青樓裡都能體察出民情來?丁小哥不禁佩服佩服,天子真的是能常人所不能。反正他自己的願望也達到了,便就樂顛顛地跟著皇帝進了這間門面豪華的和樂樓。

  丁小哥進宮,那是頭一遭;皇帝逛花樓,那也是頭一遭。可皇帝卻沒受過什麼「隨機應變」的指導,緊張在所難免。於是便本著「大隱隱於市」的思想,不找雅間,單只在熙熙攘攘的大堂裡挑了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位置。不過他那句「體察民情」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的體察出「民情」來了。

  和樂樓是官方妓院,「員工」素質自然不錯,於是除了吃飯的大堂雅間之外,南北天井兩廊上也是人流攢動,這麼多達官貴人,皇帝難免就能看到他熟悉的某某,某某或某某某。

  「嘿,連那個老匹夫都在!」望著主廊上戶部侍郎蒼老的身影,皇帝的不平衡心理一級級地攀升。這群道貌岸然的傢伙,家裡嬌妻美妾的不算完,還出來左擁右抱!哪像自己,只准看著碗裡的,不許想鍋裡的。

  其實皇帝的一個「碗」估計抵得上別人的十口「鍋」,但重點不在這裡,而是一個自由,一個不自由,這就讓人難受了。

  丁小哥倒是不知道皇帝此時的心理活動,他正一邊悠哉地嗑瓜子,一邊看臺上唱歌跳舞。

  「媽媽!媽媽!玉波姑娘呢!怎麼不出來唱啊?」丁小哥的鄰座,忽然就有人喊了起來。

  「玉波姑娘?誰啊?」看歌舞看得正開心的丁小哥好奇地問道,對方則丟給他一個「鄙視你」的眼神。

  「你來這兒了,都不知道玉波姑娘是誰?那是大名鼎鼎的『京兆四豔』之一!」

  然後那位看起來很有紈絝子弟架勢的年輕人就開始給丁小哥普及青樓知識,似乎將把別人拖下水也看成自己的義務。丁小哥卻是聽得雲裡霧裡,但他也知道一般有著「XX之一」句號的,都是很了不得的人,所以不時哦哦兩聲。

  「那她也出來演出嗎?」

  「像今天這樣的滿月之夜,一般是會出來的。」

  「但要是被點了花名,也就未必了,聽說今天趙大人來了。」鄰座的鄰座來了一句。

  「什麼?趙大人來了?那我們是沒指望了。」鄰座又開始跟鄰座的鄰座探討起來,丁小哥被晾在一邊依然不太明白形勢,倒是皇帝忽然把頭湊了過來。

  之前曾經提到過,皇帝跟趙景和是有過節的,雖然後來那個「過節」被證明完全是子虛烏有,但是皇帝的心理陰影還在。對他來說,「趙景和」就是個比他瀟灑、比他受歡迎、比他有魅力的代名詞——儘管誰也沒想過比較這兩人。

  所以剛開始他聽到丁小哥跟那些人討論美人話題時,並沒放在心上。女人嘛,風格不同而已。只是一聽到「趙景和」,皇帝來勁兒了,他一把拉過丁小哥:「春福,去把老鴇喊來!」

  「咦?皇……少爺你要幹嗎?」你不是說只看不嫖嗎?丁小哥狐疑地看了看皇帝,在對方瞪眼之後趕緊小跑著去找老鴇。

  青樓老鴇這行,是有著過人的眼力的。她瞧著眼前這位衣著考究,眼裡滿是無意識的高傲,便基本判斷是個世家公子,口氣也跟著客氣起來:「這位公子頭次來吧,怎麼稱呼?」

  「免貴姓黃。」這當然是假的。實際上丁小哥看到皇帝的假戶口上寫著「黃笛」兩個字,就覺得一陣惡寒。

  「那黃公子有何吩咐?」

  「你們這兒的頭牌可叫玉波?」

  「正是,奴家女兒李玉波。」

  「她現在在接客?」

  「可不是嘛,剛剛大理寺少卿趙大人來了。」老鴇說到這兒不禁面露喜色。趙景和在風月場素有「白衣卿相」之稱,被他看中的姑娘,做媽媽的也是很驕傲的。

  只是皇帝看到她這副樣子,臉更黑了:「他出了多少錢?」

  「什麼?」

  「我問趙景和出了多少錢包場?」

  老鴇一看這客人好像很火大,還張口閉口「趙景和」的直呼其名,更加證實了來頭不小,當下賠著小心道:「點我家玉波的名,若是在內閣彈唱,倒看姑娘的心情,出局則最低一百五十兩,沒有上限,趙大人是熟客,五十兩的賞錢是給下面人的。但我家玉波是賣藝不賣身啊!」

  「呵呵,我也只買藝不買身。春福,給她錢!」

  「啊?」正在一旁看熱鬧的丁小哥下巴掉得老大,他原還指望從宮裡帶點「紀念品」呢!他哪來的錢?

  「那個……少爺,小人……沒帶錢……」

  一句話差點沒把皇帝堵死,他憤恨地瞅著丁小哥,心裡想的則是回去怎麼修理孟賢安。不過好在皇帝以前有過出門不帶錢的慘痛教訓,後來也就經驗豐富了,於是在身上搜了搜,本想找點小面額,無奈只有整錢,一想為了面子也不怕心疼了,啪啪砸出張兩百兩的銀票。

  「不用找了,也不用出局,只要玉波姑娘陪我聊聊天!」

  「可是……」

  「可是什麼?你嫌少?這可是朝廷三品官員一年的俸祿!」

  「不是不是,黃公子啊……這不還有個先來後到嘛!」

  「你這是排隊的碼頭啊?這是花街!趙景和要是出得比我多,那就算了,要是出不了,就等我聊完了他再接著聊!」

  老鴇一看皇帝口氣很橫,也有點兒不高興了。她知道有些豪門貴公子就喜歡玩「生活體驗」,所謂不買最好,只買最貴,也不管適不適合自己,沖著「花魁」的名聲就非要搞到手不可。若是平時,她倒挺願意宰這種冤大頭,但今天趙景和也不好得罪,倒不是因為他的官有多大,而是此人是煙柳地的活招牌,請都請不來呢,哪好趕人?

  可是左右一權衡,一邊是來歷不明的肥羊,一邊是脾氣還好的熟人,老鴇還是揣著那兩百兩,噔噔噔地上樓商量去了。

  趙景和確實好商量,皇帝這種倔脾氣的客人他也看得多了。再說他來這兒是找痛快的,不是找不痛快的,於是笑著對身邊的嬌娘說:「這樣吧,你就陪那位公子先聊聊,我下去喝點兒酒,完了再來找我。」

  倒是那位李花魁,剛跟心中偶像談得正起勁,忽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她頗不待見的財大氣粗型的主兒,當下就抱怨起老鴇來:「媽媽真是,那種愣頭青也不幫我攔著!」

  「哎呀,姑奶奶喲!要是知道他是誰,倒也有辦法,問題是人家在暗,咱們在明,哎,一回生二回熟,我看他也就是圖個新鮮,你第一次就先擔待著點兒。」

  「哼!看我怎麼讓他有一回就沒二回!」花魁姑娘對著老鴇的和稀泥並不買賬,倒是趙景和一臉無奈地笑道:「玉波消消火,待會兒可別把客人嚇著了……」

  於是,皇帝在他初次涉足聲色場所之時,就濃墨重彩地添了一筆——與絕代名妓的PtoP。

  老實說,當李玉波的入幕之賓,與皇帝踏進和樂樓的初衷實在是背道而馳。他當初無非也就是想進來瞧瞧熱鬧,然後在自己人作的記錄上留下「京師名樓」的標識,哪裡會想到巧遇趙景和,大腦一發熱,就幹了這種事,還有那兩百兩銀子……要知道皇帝雖然富有海內,可手頭上幾乎是沒現錢的,微服出行的錢又不能報銷,心疼啊!

  「公子,你非要跟奴家一敘,怎麼半天也不吭聲啊?」李花魁見皇帝打從跨入她房門起,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活像是遭了多大罪似的。她素以潑辣揚名豔場,心裡已沒有好臉色,只是出於職業習慣暫時沒有發作。

  「啊……啊?」皇帝這時才想起來正眼去看花了他兩百兩的主角。

  不管是粗看細看,確實是個佳人,正宗的章台柳,昭陽燕,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纖纖,秋波滴溜。但是好歸好,皇帝也有職業歧視,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個樂妓,與自己完全不是一條道上的,口氣也就有點兒敷衍:「那個……不知道姑娘平時都愛好些什麼?」

  「公子可善詩詞?」

  「略通。」

  「那以奴家為題,請公子作詩一首。」

  什麼?還要自己的墨寶!皇帝的字雖然可能只算「墨」不算「寶」,但是名人啊,畫個王八都是極具收藏價值的。何況他對皇后都沒有寫過什麼讚美詩,怎好把處女作獻給娼門?但是明明是自己非要進來的,這時也只得順水行舟,腦子裡搜尋點才子佳人的調調,用自己不常用的筆法,寫了一首詠美人的七言絕句。

  李花魁在一邊靜靜看著,那皇帝落下最後一筆,她也不說什麼,只是不知從哪兒拿出了另一幅詩稿:「不知公子覺得這首如何?」

  「眉共春山爭秀,可憐長皺。莫將清淚濕花枝,恐花也瘦。清潤玉簫閑已久,知音稀有……不錯,姑娘寫的?」

  青樓的閨情,青樓的傲氣,至少比自己的立意就高了很多。

  「哪能呢!奴家即使有千般的煩愁,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是大理寺少卿的趙大人剛剛寫的。」

  李花魁望著剛寫出的那首詩,口中輕念:「不願君王召,願得趙郎叫;不願千黃金,願得趙郎心;不願神仙見,願識趙郎面。」末了還順帶瞟皇帝一眼,哪有什麼閨怨的樣子,分明是想說:「你行嗎?」

  皇帝的火噌的一下,又被撩撥起來了。

  先不說皇帝在那李玉波處如何重拾自己荒廢多年的鶯詞蝶曲,只說丁小哥又換了個靠近樓梯的座位,等著皇帝完事。

  「這位小哥,在幹嗎呢?」

  「啊,沒幹嗎!沒幹嗎!」他慌忙直起身,藏好自己用來刻和樂樓的柱子以作留念的小錐子。

  「可是等你家公子?」問話的人青衣烏冠,眉宇間是種難以掩飾的自信,頭則朝樓上的房間晃了晃。

  哦,原來這就是被皇帝攆出來的那位。可皇帝得罪得起,丁小哥卻得罪不起。於是他連忙賠笑道:「失禮!失禮!小人正是。」

  「呵呵,在下也得等你家公子了,那就別幹等著了,媽媽,再請幾位姐姐來!」說著趙景和就坐在丁小哥邊上,也開始投入樓下的歌舞中,間或跟丁小哥閒扯幾句,舉止悠閒從容。

  丁小哥很感激趙景和竟比他那暫時的主子皇帝還厚道,給自己也找來了位美嬌娥,心中大有好感。再聊幾句,又覺得這個人談吐不凡,既幽默風趣又針針見血,用丁小哥的話說就是——這種人罵你,你都聽不懂他在罵什麼。

  於是恍惚間,丁小哥就有點兒從偶像崇拜中清醒過來,覺得天子也有很平凡的一面,倒是凡人也有很不凡的一面,至少他自己,還不是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跑得要快!

  皇帝呢,還不知道丁小哥這個見色忘義的傢伙,正在拿跑得快跑不快來衡量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他現在是被李花魁故意炫耀的趙景和氣得七竅生煙,很想不顧體面地大吼一句:朕是天子!朕幹嗎要在詩詞歌賦上跟別人火拼!但是最終他還尚有幾分理智,知道那一嗓子下去,自己倒是很容易就青史留名了,或者該說遺臭萬年。

  「呵呵,公子莫生氣了……聽說當年若不是殿試時抱恙,趙大人就是本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人了,真正能比得過他的又有幾個?公子是雖敗猶榮。」

  連中三元是將地方決賽、全國決賽、京城總決賽的三個「第一」集於一身,比狀元及第還要引人遐想。本朝第一位連中三元者就出在皇帝的治世,這件事曾經讓他得意了很久。可經李花魁這麼陰陽怪氣地一「寬慰」,皇帝倒想起來了,昔日那位奪冠者還歎息自己勝之不武,說是先帝時代的趙景和給他讓了位。

  這麼說來,但凡是沾到趙景和的地方,就沒有皇帝的好事,連這個藝妓都來寒磣自己!皇帝當下冷著一張臉,眯起眼看著李花魁,忽然來了句很流氓的話:「哦,看來這位趙大人是千好萬好了,就不知床上功夫跟在下比怎麼樣?」

  「公子應該知道,奴家是賣藝不賣身。」

  「趙大人來了也不賣?」

  「……」李花魁直視著皇帝挑釁的目光,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不知道是所皇帝侮辱了她,還是侮辱了趙景和。可是只一轉身,她複又巧笑起來,眼中也轉變著萬種風情,雙手撫上皇帝的臉嬌嗔道:「說得也是呢,男人光比文章又有什麼意思,還不知道公子的功夫怎麼樣?」

  皇帝渾身一顫,本只想口舌上扳回一局,沒想到李花魁會有這麼一說。名妓的媚功可不是宮裡的妃嬪能比的,皇帝對這個肢體接觸毫無思想準備,正待抽身,哪料李花魁就狂風卷暴雪地吻上來了。

  「喂……嗯……你幹麻……嗯……啊!」皇帝連聲怪叫。

  「公子不是想讓奴家品評您和趙大人的功夫孰優孰劣嗎?」

  「嗯……你,你不是賣藝不賣身嗎?」

  這話由嫖客嘴裡喊出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彆扭,李花魁哈哈大笑,「奴家是不輕易賣,因為沒幾個人買得起,公子今天初次來就這麼捧奴家的場,奴家怎麼好駁公子的面子呢!公子可知這是什麼?」說著,她徑直走到櫃前,拉開了一層抽屜。

  「鞭子?」皇帝看著那烏黑發亮的條狀物,疑惑地開口。

  「正是,那請問這些呢?」李花魁逐次地 從上拉到下,一層一層,都是些稀罕物,既有皇帝見過的,也有皇帝沒見過的。但總的說來,這些東西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一位女士的閨房裡,而是出現在刑堂上比較合適。

  「姑娘……想,想幹嘛?」皇帝看著李花魁拾起一個帶鉤帶鏈具體用途不明卻很有違禁品味道的東西,咽了口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卻發現已經抵到床板了。

  「公子想買,奴家自然要賣啊,這不正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

  「歸去鳳城時,說與青樓道,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

  丁小哥正看大堂裡的樂師舞姬演得歡暢,忽然感覺一個人影呼的一聲從自己眼前竄了過去,差點把凳子給帶歪。剛想說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就聽老鴇喊道:「黃公子慢走啊,今後多關照了啊!」

  黃公子?丁小哥趕忙去看,嘿!不正是他的黃笛大爺嗎?他慌忙跟趙景和道別,也追了出去。

  剛剛的人影趙景和也沒注意,只是隱約覺得有點兒眼熟。他抬頭去望倚著欄桿的李玉波,但見對方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下巴高高往上一仰,好一副無花可比的做派。趙景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低頭輕笑——哎呀呀,叫你不要嚇唬人家的!

  「少爺!少爺!」丁小哥跟在皇帝後面叫道。好像在那種地方出來後,應該比較精神不濟才對,為什麼天子大人反而腳下生風,自己緊趕慢趕才能追上。

  「少爺慢點兒啊……那位李姑娘怎麼樣?」丁小哥湊到皇帝跟前。因為準備待會兒就趁著人流開溜了,他想著皇帝還不至於不認識回家的路,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所以問的話也就有點兒肆無忌憚,並沒注意看黑夜下皇帝那張比天色更黑的臉。

  「什麼怎麼樣!那根本就不是個女人!」

  啊?不是吧!「京兆四豔」不是女子單項嗎?難道是男女混合的?

  皇帝卻不管丁小哥有沒有明白過來,繼續惱羞成怒地控訴道:「那根本就是個女妖!」

  先不管詩詞歌賦怎麼樣,到今天為止,皇帝至少確定了兩件事:第一,有一樣他確實比不過姓趙的……那傢伙的口味居然會這麼重!第二,皇后跟趙景和確實沒有交集,他的皇后是多麼溫柔賢德的女人啊,才不會看上姓趙的那衣冠禽獸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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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枕邊風

  「皇后娘娘,妹妹們今個又聽到一個笑話……」

  裕妃和淑妃剛把半隻腳移進皇后的環坤宮,就看見皇后猛朝她們發射眼波訊號,可惜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皇帝幾乎是跟皇后同時看見——應該說是聽見了這兩人喧鬧的聲音。

  「笑話、笑話,你們除了道聽途說、胡說八道以外就不會幹些別的了嗎!你們都是鸚鵡嗎!還是八哥?」

  皇帝居然難得的辭嚴令色起來,發完火之後再看看手裡的筷子,大概還是氣不過,於是索性狠狠的往桌上一扣,氣鼓鼓的在一幫子人的躬送下,走了。

  「……皇上吃了炸藥了?瞧他剛才的臉色,跟人人都欠他錢似的!」

  目送著皇帝一行浩浩蕩蕩的走遠,淑妃才拍著她的胸脯,被嚇得不輕。

  「唉,還真讓你說著了,確實就是有人欠咱們皇上的錢。」

  皇后也終於放鬆了下來,長吐一口氣,一邊朝著皇帝消失的方向遠目,一邊悠悠的說道。

  「十一萬兩?」裕妃大吃一驚的喊道,隨後又疑惑的追加一句:「十一萬兩是多少錢?」

  「……大約是國庫去年年歲的三十分之一。」

  皇后微微皺眉,這倆女人被罵也委實不冤。

  「三十分之一……那也還好嘛,又不是國庫給人搬空了。」

  兩人依然不清楚所謂「三十分之一」是個什麼概念,但既然其它的三十分之二十九都還在,那又不會國破家亡,皇帝發個什麼飆?

  「那是因為你們入宮的晚,不明白這十一萬兩白銀的意義……」

  皇后一副飽漢不知餓漢饑的過來人模樣,娓娓開始解釋起來。

  「那時皇上才登基不久,先是黃淮三州的大旱,接著北面的漁陽、雲中又邊關告急,內憂外患,國庫根本無力兼顧,後來居然還是鬧災的州縣將本該免掉的賦稅折中繳了上來,再加上宗室內部的籌措,才勉強應付了軍餉,這筆錢加在一起,正好十一萬兩,於是自此之後,不管國庫收入如何,皇上都會放這個數目到太常寺的賬目上,不過這錢既跟太常寺的職務無關,也從來不曾動用過,裡面自然是有皇上的心意的……」

  皇后說到半截又調整了下坐姿,泯上一口飯後茶,眉宇間淺淺的流露出一股子追憶似水年華味道。

  她也不會忘了那十一萬兩銀子;不會忘了裡面裹著的她全部的嫁妝;不會忘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身邊人又氣憤又激動的跟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讓他的家人賣掉一樣自己的東西。

  人犯窮的時候,自然會對錢財特別用心,何況那還是皇帝第一次得到的人心和支持,其市面價值怎麼能比得上它的紀念價值!

  結果沒腦子的太常寺官員們,居然自作聰明的把這常年不用的錢當無主財產給私吞了,難怪皇帝會失態的當庭把太常卿拉出去打了個半死不活,換成皇后自己,她也是不打算手下留情的。

  可惜,打人也打不出銀子來,證明自己社會價值的第一筆錢就這麼奔騰向海、一去不回了,皇帝只得在後宮之內繼續傾洩他滿腹的怨氣。

  「……這樣啊,那娘娘你估計皇上還要氣多久?」

  淑妃這麼一問,也無非是要為自己的小心翼翼尋求個有效時間。

  「恐怕得有一陣子了,啊!本宮差些忘了,剛剛皇上還在這裡說了,以後宮內三餐都要降低標準,務必要把這筆錢省回來。」皇后最後補道。

  封建帝制的特徵之一就是,皇帝的每個命令都能極富效率並且精准的從海角一直貫徹到天涯。60萬平方米的皇宮算個啥!當即領會了皇帝的精神,一時之間餐桌上的綠色品種飛速擴張,倒是給廣大菜農提供了創收的好機會。

  「母后,這種日子怎麼過啊!早上是青菜,中午是白菜,晚上是捲心菜,再這樣吃下去,我都要變成兔子啦!」

  小羨牢騷滿腹的站在皇后跟前,他是從來沒想過「饑荒」這種事也會砸在自己這個小腦袋上的。

  「多吃些蔬菜對身體很有好處,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可以偏食。」

  皇后一開始還是從維生素的大意名分上來教育兒子,但是在小羨一句「難道光吃蔬菜就不是偏食嗎?」的疑問下,也無話可說了。

  「而且我們到底要這樣吃多長時間啊?聽大姐說我們要從飯裡省一大筆錢出來,母后,一大筆錢是多少?」

  「……」

  皇后並不打算過早的讓小羨面對「他也許要這樣吃一輩子」的殘酷現實,只好先虛虛實實的敷衍一下,把兒子打發走了。十一萬兩對朝廷來說雖然不算無法彌補的損失,但要想純粹靠勤儉節約省下去的話……恐怕是省到改朝換代也無法達成指標。

  對於伙食的問題,皇后其實也已有了打算。她們自己出面自然是不妥的,只能成為無法吃苦耐勞的反面教材,可如果太后出面情況就不同了,太后現在正是應該頤養天年的時候,如果她提出改善伙食待遇的要求,皇帝是沒有理由——恐怕也沒有能耐拒絕的。

  不過就在皇后籌劃著她具體的引「狼」入套的方針之時,又有人來她這訴苦來了。

  「娘娘,這種日子怎麼過啊!不讓人吃好也就算了,現在還不讓人睡好,再這樣折騰下去,我遲早得未老先衰不成!」

  能說出這樣的話,肯定就是把美容養生看的一等一重要的恭妃。她此番前來,正是為了控告皇帝的夜貓子行徑的。原來皇帝為那十一萬兩銀子日夜心疼,如今已經衍生出失眠的毛病了,雖然他並不是成心不讓人休息,但當家的都不睡,侍寢的又有哪個敢睡呢?

  衣食住行本就是人生最基本的東西,尤其是在這難免無聊的宮牆之內,那更是必不可少又屈指可數的幾大樂趣了。可皇帝不僅己經滅了其中的兩項,更有將另兩項也斬盡殺絕的趨勢,因此皇后望著恭妃明顯深了一圈的眼袋,意識到問題已經越來越嚴重並且刻不容緩。

  「陛下請看著井裡的那面鏡子。」

  一個眉毛鬍子一把白的老和尚古井無波的吩咐著,他是皇后專門從寺廟裡請來的有道高僧,據說精通一種從絲綢路上流傳過來的治療方法,對付心煩意亂很有效果。

  寺裡的小沙彌們事先已在宮中的一個枯井下放好了鏡子,只等著大師出馬,而後宮諸妃也都伸長脖子在一旁瞧著熱鬧。

  「陛下您看見了什麼?」

  「模模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不過應該是朕的臉。」

  「沒關係陛下,您不用費力看清楚,現在就請您盯著那麼鏡子,放鬆心情……」

  皇帝照著高僧的要求,集中注意力看著井下的鏡子。視線長期集中在看不清的東西上,很快就容易精神恍惚,而老和尚的聲音也適時的響了起來,內容雖然都是比較大眾的安慰話語,但是結合著他平靜安詳的語氣,聽起來確有一番緩和人心的味道。

  老和尚所用的這個方法,其實就類似與日後所謂的「凝視催眠法」。利用井下幽深光線使鏡子產生出的薄案朦朧的影像,來引導他人進入到催眠狀態中去。

  果然,大師緩緩開導許久之後,連在一旁瞅到鏡子一角的太后,都感到內心似有佛音來回震盪,分外的神清氣爽。

  「如何?陛下,錢財都乃身外之物,如將身心抽離出來,平和便不難獲得,您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老和尚最後總結成詞了一番,卻發現皇帝早已是一臉陶醉的神色,倒好像都沒留意到自己在說什麼了。

  「陛下……您還要看嗎?您感覺如何?」

  「唉……這鏡子金光閃閃的,要是金子做的就好了。」

  皇帝滿心痛惜的從井口抬起頭來,空留下陽光照耀中那面折射著光彩的鏡子,還有老和尚幾欲哭天搶地的表情。

  「……陛下憂慮之事過重,又被俗務纏身,老衲這一時之法怕是不能根治的了,還請娘娘多從平日的生活裡下手,比較容易潛移默化。」

  老和尚最後只得委婉的把皇帝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個性告訴眾人,然後把問題又踢回了皇后手裡。

  「所以說……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解決了。」

  皇后給在座諸妃分析了下現在的大形勢。

  「大師的建議是,晚上通常是人的意識比較薄弱的時候,因此本宮想各位可以……」

  一番嘰嘰咕咕之後恭妃率先提出了疑問:「雖然在皇上睡著之後可以一試,可現在的問題是皇上晚上根本不睡覺啊!」

  「所以我們的第一步就是先讓皇上老老實實的睡。」

  皇后在定下了宏觀戰略的同時,也一併定下了先期戰術目標。這個權且可以稱做「枕邊風催眠計劃」的作戰,在諸妃思索一陣之後,紛紛得到通過。

  「皇上,舒服嗎?想睡覺嗎?」

  恭妃此時正跨坐在皇帝的背上,上演著她拿手的按摩推拿十八式。可惜妖嬈多姿的美人當前,皇帝卻一門心思的撲在了那十一萬兩銀子上,赤裸裸的昭示著他「美人如糞土」的價值觀,末了還很隨便的嘟囔了一聲:「朕不是說了嘛,你要是睏就先睡去,犯不著這樣折騰朕。」

  靠!到底誰折騰誰啊!

  被打擊了自尊心兼帶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恭妃忿忿不滿的翻回自己的枕頭邊,可是一想到事關自己後半輩子的物質享受,她隨後還是勉強打起十二萬分的幹勁繼續道:「那皇上,我們來試個新方法吧,一定能讓您想睡覺的。」

  「嗯?什麼法子?」

  「數綿羊。」

  「綿羊?」

  「是啊,這可是臣妾特意打聽來的呦,您就這麼一、二、三……」

  恭妃把數羊的基本規則敍述一遍之後,皇帝疑惑的看著她:「怎麼聽起來這麼傻,你確定數上一萬隻就能睡著?」

  「當然!當然!這都是別人試過的。」恭妃拍胸脯保證道。

  「……好吧,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

  皇帝仰面朝天,有氣無力的數起羊來,漸漸的,他似乎真的就看見一隻只肥碩的綿羊從他的眼前蹦達了過去。

  赤楓宮的夜,就在這時有時無的「羊羊羊」中,迎來了它的黎明。

  按照慣例,恭妃比皇帝先行一步離開了自己的寢宮。這時天還濛濛亮,恭妃很滿意的看著皇帝陷入夢想的一張睡臉,為自己一夜的辛苦而感到欣慰,可是這種感動的情緒還沒有堅持個多少秒,就被皇帝意義不明的夢囈打斷了。

  「……三千一百五十二兩、三千一百五十四兩……」

  皇帝眉頭緊鎖成了個「川」字形,一臉比便秘好不到哪去的鬱猝神色,嘴裡還不停的念叨著這些話。

  奇怪,不是讓他數羊嘛,怎麼好好的變成數錢了?

  「別跟朕提那些羊!」

  就在恭妃第二天晚上緊張兮兮的詢問著皇帝數羊的心得體會之時,皇帝原本就沒好氣的臉變得更加烏雲密佈起來。

  「朕一晚上都夢到那些羊,整整一萬隻!朕還夢見把它們洗淨、剃毛、全部賣掉,都夠不上十一萬的一個零頭!反倒是累的朕從早上起來就頭昏腦脹的!」

  「皇上,要不……讓臣妾給你唱個曲子吧。」

  自從大家風聞恭妃的數羊策略失效之後,其它原本打算讓皇帝數豬數牛數雞數鴨的人也放棄了原本的打算,改行其它方案。

  「唱歌?」

  這倒有些新鮮了,在皇帝的記憶裡,他好像還從沒見識過淑妃的唱功,所以臉色微緩的支起腦袋側臥著:「那你唱來給朕聽聽吧。」

  「好的,這是臣妾家鄉的小調,臣妾小時候,乳母就常常在睡覺之前給唱給臣妾。」

  淑妃不免被皇帝盯的有些小緊張、她努力回憶著那首催眠曲的旋律,而後小聲的清了清嗓子,張開了嘴……

  「蓮葉何田田~~」

  在槐英宮外守夜的宮人們前一刻還有些犯睏,後一刻就被一聲直沖雲霄的淒厲高音醍醐灌頂,全部一陣哆嗦的清醒了過來。大家定神聽去,原來那個荒腔走版的聲音是從主子的寢宮裡傳出來的。

  如今人人都知道最近皇帝心情槽糕,各宮的主子們也都變著法的給皇帝解悶,可這聽似唱歌,又更似從十八層地獄飄出來的鬼哭狼嚎是個什麼解悶奇法?宮人們各個堵著耳朵暗自納悶,唯有夜夜催人入睡的周公給這首催眠曲嚇跑了老遠。

  最終,還是康妃憑藉著誦讀道德經,成功擊潰了皇帝的夜間亢奮神經,完成了皇后既定的第一步戰術部署,雖說基本不保證睡眠質量,但好歹是可以讓後續步驟順利開展了。

  於是諸妃們輪流的三班倒作業,無論哪個侍寢,都會賣力將「枕邊風」補完到底,具體的吹風內容雖然各有出入,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個。

  「皇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那十一萬兩銀子就讓它去吧,你該查的也查了,該抄的也抄了,氣也改消了……」

  這天正是裕妃侍寢,她一看皇帝兩眼全閉,呼吸勻速,顯然是進入了深度睡眠階段,便忙不失時宜的趴在皇帝耳邊,開始反復的默念著事先準備好的寬慰說辭。也不管是有理沒理有邏輯沒邏輯,就差說「銀子在天有靈,也當含笑九泉」云云。

  「……要是實在不行,你就當你是放貸去了,是拿去買地了,是用來做生意了,你還可以吃利息、收地租、錢生錢,多好!……」

  裕妃口水橫飛的建構著她的經濟建設大政方針,也沒注意到皇帝的眼皮已經開始抖動,就在她絮叨著是販鹽好還是販米好的時候,皇帝忽然「噌」的一聲就坐了起來:「你到底會不會過日子!如今的田租是三十稅一,借貸利率不超過年息的30%,還不保證一定能要回來,生意就更別說了,各種賦稅之外,你能保證穩賺不賠嗎?就你這榆木疙瘩的腦子,什麼時候才能賺十一萬兩回來!還販鹽?那都是朝廷管制的東西,你想找死嗎!」

  皇帝一口氣不換的吼完如上言論,留給裕妃一個怒其不爭的表情,往床上一倒,又睡死過去了。

  「……皇、皇上?……」

  被嚇到床角去的裕妃輕輕桶了捅皇帝,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之後,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搞什麼嘛!不帶這樣夢遊的!

  雖然金沙帳裡是夜夜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可眾人期盼的那個「潛移默化」裡的「潛」,還就真的潛藏的萬分徹底,千呼萬喚始不出來,反倒是攪得皇帝內火直冒,奇怪於後宮妃子們怎麼全體染上了睡覺磨牙,讓他一見到皇后就忍不住抱怨。

  「你說你們安的是什麼心?朕在前朝就已經夠煩的了,回來還不好好讓人睡覺,你們是不是都嫌朕活的太舒服了啊!」

  「皇上,你這話是怎麼說的。」皇后態度堅決的辯駁一句。

  還不是你先絕了大家的後路,大家才這麼好心的「幫助」你的嘛。十一萬兩銀子固然重要,但是怎麼能與家庭的和諧相提並論?因此為了這一大家子能夠繼續走在可持續發展的康莊大道上,皇后覺得暫時的折磨……也是很值得的。

  「各宮的妹妹們還不是希望能為您排憂解難,才不辭辛勞的服侍您的嘛。」

  不辭辛勞?從恭妃的綿羊到淑妃的半夜鬼叫,再到康妃的「道可道,非常道」……真不知道辛勞的誰!

  沒有在皇后這裡得到應有的安慰,皇帝頹廢的吐了口氣,順手就把杯中之物又喝了個底朝天。

  「皇上,別喝了,俗話說舉杯澆愁愁更愁,再怎麼說銀子也是個死物,為它弄壞了身體怎麼值得。」

  皇后皺著眉頭按住酒杯的邊緣,一來固然是真的擔心酒後傷神;二來她更想說的是:你這喝法豈不是要把大家辛辛苦苦嚼鹹菜啃饅頭省下來的錢又給喝回去了!

  「朕並不為了銀子的事……」

  皇帝有些茫然的看著被皇后按住的酒杯,又有些茫然的看著桌上並排擺著的幾個空酒壺,好像才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是在幹什麼。

  「說來也奇怪,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就變得很想喝酒了,總覺得有個聲音在腦子裡面嚷嚷著要喝酒。」

  咦!這情況怎麼聽起來這麼像她們孜孜不倦在追求的境界?皇后愣了。

  又是一天夜靜更深時,環坤宮的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竄進了皇帝駕臨的桐蒼宮,沖著守夜的孟公公招了招手。

  「皇后娘娘吩咐你來的?」孟賢安小聲問道。

  「是的,公公。」

  「你可仔細著些,要是弄出一些動靜來,我們就得全陪著你遭殃!」

  「知道,知道,就是公公你不要命,我還想留著這條小命呢。」

  小太監的聲音幾乎細若蚊蠅,向孟賢安賭咒發誓後就貓著腰溜進了皇帝和惠妃安歇的內殿。

  自從皇帝酒後歸去,皇后就召來了敬事房的主管詢問,知道了這幾天皇帝都是在惠妃那裡落腳。可是隨後而來的惠妃卻一問三不知,只說自己每晚念的都是找康妃幫忙擬的演講稿,除此以外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提。

  「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慫恿皇上濫飲啊!」惠妃苦著臉申訴道。

  皇帝喝酒對她有什麼好處?她又不想跟皇帝做對醉鴛鴦。

  因為摸不著頭腦而又非常想知道皇帝這類催眠症狀是哪裡來的,皇后終於下定了決心,指派個心腹小廝去聽房……話說,她私下裡不幹這事已經很多年了。

  這個年輕的小內侍果然不負主望,偷聽了份詳詳細細的報告書回來,就在皇后跟前朗誦。當然,這之前他也不忘捎帶提一下自己如何冒著犯天顏的風險,像個稱職的特種兵一般在汝窯大花瓶中辛苦蹲些的小小功。

  「……古語云『金錢如糞土,仁義值千金』;古語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古語云『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好了好了,這些有的沒的就別念了……就沒再說過別的了?」

  皇后揮手打斷這一聽就帶著康妃商標的勸諫文。

  「有有有!皇后娘娘,後面還有呢!」

  「可是惠妃又說了什麼?」皇后忙探身問道。

  「娘娘聖明,惠妃娘娘之後果然又說了別的,娘娘她說『我要喝酒』。」

  「……就說了這一句?」

  皇后有些將信將疑,而小內侍則呈現出一副「怎麼可能」的驚悚樣子。

  「不是的,剩下的大半夜時間裡,惠妃娘娘一直在說『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小內侍捏著嗓子學的有模有樣。

  「雖然時斷時續,聲音時大時小的,不過還是直說了一夜,小的看惠妃娘娘她……好像是睡著了說夢話來著……」

  小內侍說完自己的揣測後,偷偷的揚起臉來張望自家主子的反應,但見皇后臉上滿是複雜而又扭曲的神色,似是五味雜陳,又似喜憂參半。

  這小小的內侍倒也猜的大差不差,皇后聽聞比起那長篇累卷,惠妃簡短明白的四個字就成功將皇帝催眠了,可說是憂憤之極。可憂憤之後不免又有些欣喜,至少這說明這個暗示之法果然管用,路線既然正確,成功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不過,惠妃這個連自己也管不住要說夢話的傻鳥,當然得從計劃裡直接PASS掉,她今天能說要喝酒,難保明天就不會說要殺人,至於其他諸妃……由於同樣無法保證會發生惠妃這樣的情況,所以皇后決定:這聽房之事,還得繼續進行。

  唉,想想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不僅要管著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很可能在枕頭旁邊還得兼職管一下黎民蒼生,皇后就覺得自己還真不是一般的偉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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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拜見岳父大人

  「皇后……朕覺得……那個孩子還是不行……」

  「皇上!你又怎麼?這次不是你自己說可以考慮的嘛!」

  「所以啊,朕考慮了,覺得不行,那個,只要稍微處得長一點兒就又看出問題來了。」

  「陛下!人就是再好,處長了都會看出問題來的,臣妾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不不不!你這一次絕對不會理解朕的心情的,絕對!」

  「那你說,你到底是什麼心情?」

  什麼心情?其實皇帝自己也很想找人咨詢一番。

  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在當嫁,這是雷打不動的鐵律。尤其又是在帝王之家,為了與各方勢力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那更是早定早超生。

  想當年,豫林王十歲就有了娃娃親,皇帝由於太子的身份稍微講究了點,也在15歲時被塞進了圍城裡。如今彈指一揮間,皇帝的新生代俱都長勢喜人,於是那天太后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自己的長孫女湘宜公主,掐指一算,也有10歲了,便又喜滋滋地打起了替她牽紅線的主意。

  對於婆婆的番「美意」,皇后過去總是以「孩子太小」、「從長計議」之類的套話搪塞過去,但是今年不同,因為太后有個現成的例子可舉。

  「你看看袁家的四丫頭,不就比貞風大一歲嘛!就算你們近幾年不想把事辦了,至少也該定下來才好!須知好男人可是不好找的,倘若現在就有合適的,那又為什麼非要拖到以後?」

  也不知道是袁四小姐的例子找動了皇后,還是太后所言確實有幾分薄理,皇后最終口頭答應了下來。她考慮著太后畢竟沒有把話說死,這事就還有許多可回轉的餘地,也許老太太只是想借著孫女熱鬧熱鬧,興致過了,事兒也就算完了。

  做親娘的都首肯了,讓太后很高興,大概在袁四小姐和豫林王之後她已經沉寂了太長的時間,以至這次格外的精力充沛。一時之間,京城權貴之家都接到了明示暗示,要送自家適齡子弟入宮甄選。

  可惜太后在前期籌備中考慮了方方面面,唯獨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公主她爹的想法。

  要在過去,皇帝對這種事確實不太參與,因為太后選出來的都是他表叔大爺家成員的配偶,隔著一層,終究無甚癢痛。但這次不同,貞風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看到這個孩子,皇帝就不由得想起當初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夥子抱著個更小的嬰兒四處顯擺的美好年代。如今要把養了十年的寶貝送人?還要附贈好大一筆金銀珠寶?

  不甘心!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啊!

  帶著這樣一肚子怨氣,皇帝去參加太后和皇后操辦的少年選舉大會還能有什麼好結果?須知這是已經有了先天偏見的評委,而且具有一票否決權。

  「不好,這個太高了!」

  「這個跟貞風沒有夫妻相!」

  「嗯……太瘦了!」

  「少年人,你是不是沒睡醒啊!」

  「不行!這個太漂亮了!」

  「漂亮又哪裡讓你不順眼了?」太后忍了又忍,實在氣不過了。

  「朕怎麼可以把女兒嫁給一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小子?這是禍根!禍根!」

  「不是親生的就是有隔閡啊!哀家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替小輩操心容易嘛!你這做爹的卻還好心當成驢肝肺!」太后終於上演了她的老戲碼,大放悲聲。誰料皇帝這次卻無動於衷,任老太太眼淚飆得多麼奔放,他也完全沒有愧疚於心的意思。

  皇后見現場劍拔弩張,趕緊出面和起了稀泥:「太后莫要生氣,皇上他……不是頭一回嘛,太后您當年難道沒有感同身受過?」

  皇后這麼一說,太后也想起來以前的往事,她還不是一樣哭著喊著不要跟女兒分開,罵丈夫是專門拆散人家骨肉的白眼狼。於是總算抹幹了眼淚,鼻音濃重地問皇帝:「你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照你說,要怎麼樣的你才滿意?」

  「……」這個問題還真是把皇帝難住了。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對眼。但岳父跟女婿卻好似天生的仇敵。皇帝只覺得那些良家少年們怎麼看怎麼彆扭,沒一個能配得上他家貞風!

  「貞風,你喜歡什麼樣的大哥哥啊?」因為所有人都在皇帝那關卡了殼,所以皇后獻策,要從內部先攻克。如果女兒自己強烈主張的話,皇帝總應該會顧慮一下的。

  「大哥哥啊……」大公主認真地思考了起來。總是欺壓弟弟也挺無聊的,如果換個大號的,是不是樂趣也會一點兒?

  「我當然喜歡那種能陪我玩的!要會講笑話、翻花繩、踢毽子……最好還能給我當馬騎!」

  「……」算了算了,小女孩嘛,這些要求可以理解,「那要是母后和你皇祖母找了一個這樣的大哥哥陪你,你願不願意?」

  「願意願意!」

  「但是,你父皇卻不願意呢。」

  「為什麼?」

  「你父皇擔心找來的大哥哥欺負你,把你惹哭了。」

  大公主不滿地歪著腦袋,覺得父皇小瞧了她的本事,這很傷她的自尊心。於是某天午後,在皇后的授意下,大公主自己站出來問皇帝提出了這個申請。

  皇帝很驚訝,或許他不明白女孩的青春期來得比男孩早,又或許他覺得女兒這種年紀壓根不應該有這方面的需求。她還是一朵粉嫩嫩的小花骨朵兒呢!怎麼會想到找夫君了?就這麼想離開自己的羽翼嗎?!皇帝又沮喪又傷心,但是在大公主的堅持下,兼帶太后鼓吹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女兒不能長期儲存的理論,皇帝只好先把自己的心情放一邊,同意了女兒的要求。

  但是皇帝也不忘跟皇后千叮嚀萬囑咐一點:「一定要找個聽貞風話的,為了貞風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萬死不辭的!」

  「陛下是說六附馬那樣的?」

  「當然不是!崔璟哪有本事上刀山下火海啊?頂多也就是爬個土坡過個小溪。」

  「那皇上是要什麼樣的?」

  皇帝囉囉唆唆地描述了半天,合著他是想找既上得廳堂又下得廚房、妻管嚴與男子漢的完美結合體!可惜皇帝的構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上得廳堂的孩子很多,下得廚房的也不能說沒有,但是合二為一的複合型人才……實在難找。於是淘汰掉了所有候選人之後,皇帝開心了。看吧看吧,不是他不配合喲!是沒有這樣合適的女婿。

  「聽說太后和娘娘正在為湘宜公主物色未來的駙馬?」

  「是啊,可是皇上他的要求……」一說起皇帝趁機藉故為難的擇婿標準,皇后就揉起了太陽穴。

  「那些妹妹也聽說了,其實,我親戚家有一個孩子,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哦?」

  因為康妃很少摻和八卦,也一向沒有做月老的熱情,所以這次主動來給皇后牽線,自然引起了皇后的高度重視。再加上康妃的家族是個清閒安逸的文官家庭,熟人知根知底的關係,皇后決定見見這個叫程瀾的孩子。

  程瀾小少爺今年13歲,文文靜靜,從容易臉紅這點來看也應該很內斂才對。他回答皇后的提問卻有理有條,邏輯清晰,偶爾冒出的幾個典故證實其不愧為康妃家的親戚。

  「平時你都玩些什麼?」問完一堆人口普查類問題後,皇后想起了女兒提過的那些要求,不得不當著男孩的面事先探問一下。雖說不能對回答抱有多少希望,但至少男方不會有太大抵觸才好。

  「回稟娘娘,平時看看書,然後就是跳繩,踢毽子之類的……」

  什麼什麼!沒有聽錯吧?「是……女孩子常玩的那種跳繩和毽子?」皇后又確認了一遍,得到小程公子認真的點頭。

  「那……講故事和笑話呢?」

  「啊,娘娘要是不說,小人都忘了,這個也常玩。」

  「你喜歡這些?」

  「回稟娘娘,還算喜歡,玩多了就習慣了。」

  「那麼……在遊戲裡當被騎的馬呢?」皇后咽了咽口水,凝重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但見小程公子笑得陽光燦爛,整個人閃著水晶般的純真光彩回答道:「回稟娘娘,這個小人十分擅長呢!」

  事後康妃給皇后解釋,小程公子排行老么,上面全是姐姐,父親又常年在外,所以跟著一群女孩長大的他才比較熟悉異性的習慣愛好,讓皇后打消了這小少年性取向不正常的顧慮。而從大公主那兒得來的反饋意見也極好,只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小程公子似乎就完全讀取了大公主的歡心,看那勁頭,恐怕不管這少年做不做得了丈夫,大公主都不準備放過這個難得的「知己」了。

  綜合各項指數來看,小程公子在「下得廚房」方面非常完美,至於「上得廳堂」……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大多數場合還是能充當門面的。於是一份意見書兼帶一個大活人,就被推到了皇帝的面前。

  諸妃都聽說康妃家一個親戚被皇后相中,就在皇帝親自審查的當天齊齊集中到墨蔭堂,呈扇形一字排開,對著站在中間的男孩子評頭論足。位處扇形正中間的就是皇帝,不同于他的鶯鶯燕燕,皇帝陛下黑著一張臉,比在外朝還嚴肅,好像隨時都會一句「推出去斬了」,把小程公子解決掉。

  這種不滿的怨氣是如此強烈,在場眾人都能感覺得到,所以諸妃也只是一個勁兒地打量小程公子,誰也不敢在皇帝之前率先開口說話。小程公子也不是傻子,雖然面對諸位阿姨的眼波攻擊泰然自若,但瞄皇帝的時候臉色還是有點兒不自然。

  詭異的安靜最終還是被打破了,畢竟在皇帝看來,把這臭小子叫來不是大家大眼對小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呢!所以皇帝咳咳兩聲,開始詢問。

  皇帝最初也是由改名、年齡、籍貫這些大眾問題開始,可是當提問進行到諸如「你怎麼盡懂些女孩子的玩意兒啊」、「你覺得自己還算不算男孩子」之類的時候,現場溫度不禁下降了好幾個攝氏度。

  皇帝當然沒有皇后客氣,實際上他是巴不得小程公子被他問得羞愧有加,急流勇退自動消失。可惜小程公子不知道是神經過粗,還是人太老實,或是這種問題早就被問過太多次的緣故,一直神態恭順,對答如流,讓皇帝無計可施。

  皇后看皇帝欺負小孩子欺負得也太明顯了點兒,不得不出手干預了一下。她一開個頭,原本就對小程公子有好感的諸妃們當然也無所顧忌起來。

  「哎呀呀,這孩子真乖,看著就是很沉穩的樣子!」

  「就是,這年頭,願意瞭解女人心思的男人可是不好找了!」

  「聽說你還會做菜?太了不起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康妃最後也跟著眾人一起讚賞了下自家的這個親戚。

  「通通給朕閉嘴!」皇帝聽不下去了。

  拜託!平時七嘴八舌也就算了,在外人面前有必要這麼不給他面子嗎?他不是已經很明顯地表現出了對這個小子的不悅了嗎?幹嗎還要這樣誇獎他!於是皇帝乾脆直接斥退了妃嬪們,說是要進行「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而後把纖細的小程公子獨自留了下來。

  在皇帝的心裡,這就是想要偷走他寶貝女兒的小偷!不,不是偷,而是搶劫!所以諸人散退後,他也不說話,只是眯著眼狠狠地盯著小程公子,鍛煉著「以眼殺人」的技巧。

  小程公子第一印象雖然給人有點兒文弱的感覺,但是直接面對皇帝的怒視居然也不驚惶,這看在皇帝眼裡更有一種挑戰的意味。可在他繼續「緊迫盯人」之際卻也漸漸地發現了一絲異樣,這個小程公子看他不僅不驚惶,甚至還臉紅了。

  自己有什麼會讓小男孩臉紅的地方啊?

  「陛……陛下……」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居然是小程公子先開口的。

  「什麼事?!」皇帝口氣很惡劣。

  「陛下平時都是這樣嗎?」

  「什麼樣?」

  「就是……很威嚴很肅穆的樣子……」

  這是在誇他嗎?嘿!你個死小鬼,不要以為說幾句好聽的朕就會上當!所以皇帝將計就計裝著很威嚴很肅穆的樣子說道:「沒錯!朕平時就是這個嚴肅的樣子,你這種孩子估計跟朕合不來。」

  「合不合得來,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還從沒接觸過陛下這樣有氣勢的……男人……」小程公子越說越小聲,可皇帝對於稱讚自己的詞彙一向是十分敏感。哦!有氣勢的男人嗎?真的是在誇他耶。皇帝忽然就覺得心情好了那麼一點點,順帶覺得小程公子也順眼了那麼一點點,也值得考慮那麼一點點。

  「嗯,你這個孩子嘛……至少看人的眼光還能讓朕有點兒好感。」

  得到了皇帝第一次算是和顏悅色的肯定之後,小程公子臉更紅了,吐出句不清不楚的話:「謝……謝陛下抬愛,小人也十分……喜歡陛下……」

  小程公子的話在當時,並沒有引起皇帝多大的重視——直到某天大公主跑來找他問了一個問題:「父皇,我要是嫁人了,還能住在宮裡嗎?」

  皇帝現在一聽到這話題就煩躁。當然不能住在宮裡了,所以他才不想正視「女兒總要嫁人」的這個事實啊!

  「幹什麼問這個?」皇帝口氣悶悶地回道。

  「因為程瀾問如果我嫁給他的話,我們是住宮裡還是住他家?」

  這個小渾蛋!皇帝火了,心想才決定對他客氣一點兒,這小子就在思索把他女兒拐到哪兒去的細節了,他可還沒答應這親事呢!因此所衝衝地脫口而出一句:「住他家?沒門兒!你當然是住宮裡!」言下之意就是他絕對不會讓女兒嫁給那個姓程的小子。

  可是大公主不知道有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實質意義,居然還很高興地歡呼了一聲:「那好!我這就去告訴程瀾。」

  「哎,你這麼高興幹嗎?」皇帝一直以為女兒早已投敵叛國,這下應該多少有點兒難過才對。

  「因為程瀾想要住在宮裡啊!」

  「什,什麼?」皇帝更加迷惑,難道那小子真是越挫越勇、小小年紀就擁有虎口拔牙的信心?

  「因為程瀾說他喜歡我,但也喜歡父皇,所以最好能跟我們住在一起呢!」大公主撲閃著晶瑩的眼睛,單純地沉浸在和她喜歡的男孩與她同樣喜歡的爹爹和樂融融一家親的前景中。

  「你跟貞風說想要住在宮裡是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是什麼意思?」

  「就是……小人希望能跟……陛下和殿下住在一起……」

  「嗯?」皇帝死死地盯著小程公子。跟女兒住在一起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跟自己住在一起?大公主的問題讓皇帝沒來由地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這才急速召來了小程公子,要當面問個清楚。

  「因為……因為……小人也很喜歡陛下……」

  啊?那又怎樣?要是個小姑娘這麼說,皇帝可能還會為自己的魅力無窮小雀躍一把,但從一個少年的口中冒出來,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有什麼需要特別說明的。

  小程公子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打量皇帝,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他又扭捏了很久,也不知心裡作何盤算,最終猛吸了一口氣朗聲說道:「因為小人喜歡陛下!想跟陛下在一起!」

  都說了啦,喜歡不喜歡的無所……啊?什麼?什麼什麼!皇帝張口結舌地望著小程公子,這才反應過來這個毛頭小子剛剛一直在反復念叨的此「喜歡」並非彼「喜歡」。

  這下事態嚴重了!準女婿喜歡上了岳父——這個理由可不可以用來駁回大公主跟小程公子的親事?那當然可以!豈止是可以,完全是充分必然毋庸置疑了啊!可皇帝卻絲毫沒有喜悅之感,因為他好長時間裡,都沒有找到對人解釋又不會驚嚇到別人神經的方法。

  「皇上,您在開玩笑吧?」

  果然,在皇帝苦悶彷徨猶豫了良久之後,本著必須直面困難的態度把事情向皇后坦白了之後,皇后不出所料地來了這麼一句。但其實以皇后對皇帝的瞭解,也明白丈夫是沒有這種程度的幽默細胞的,可是除此之外,她一時半刻也找不到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其他理由。

  「朕也希望這是一個玩笑……」

  「你是說因為那孩子覺得你比他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要強勢,所以很仰慕你?至於貞風,只是因為很像你,所以才順帶……」

  「那孩子確實就是這麼說的。」但問題是除了他老爹以外,那個小鬼見過的「所有男人」充其量就是隔壁鄰居之類的。比那些人強勢……這可真沒什麼好自豪的。

  「真的不是皇上你幹了什麼?臣妾知道這話唐突了,但是請皇上好好回想一下,你有沒有無意間……」

  「沒有沒有!朕什麼也沒幹過啊!」面對皇后狐疑的表情,皇帝頓覺遭受了奇恥大辱。他對那個小鬼冷眼相向的時候大家不都是在場的嘛!如果這都能讓別人喜歡自己的話,那應該懷疑對方是受虐狂才對吧,怎麼可以懷疑他挑逗誘拐小男孩呢!

  「事已至此,皇上您打算怎麼辦?」

  「這……這不就是找你來商量了嘛!」

  皇后歎了一口氣,敲了敲桌沿:「依臣妾看來,也只能是皇上出面對貞風解釋一下了,對孩子就實話實說吧,說程瀾喜歡的是皇上你,所以不可以跟貞風在一起。」

  「皇,皇后,你不會真這麼打算的吧?」

  皇后當然不會那麼傻,她只是要皇帝有個最壞的對比,這樣比較容易接受她的其他建議。

  「那除此之外,臣妾能想出來的辦法就只有一個了,可是會委屈了皇上的……」

  「不會不會!朕不會覺得委屈的!」皇帝果然中了心理暗示,覺得沒有方法能比在自己女兒面前陳述事實更委屈難堪丟臉的了,便讓皇后無論多餿的主意,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程瀾,來來來,再吃一塊這個。」皇后溫柔無比地夾起一個桃膏放到小程公子的手上,而小程公子也是第N次接過皇后遞來的糕點,味同嚼蠟地吃著。

  他年紀雖小,也知道前些天說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所以此時看見若無其事的皇帝,非常的手足無措,而對於一向對自己和風細雨的皇后,內心也產生出一種愧疚的情緒。

  皇后自然把這個男孩子不善於隱藏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只是不動聲色,坐回皇帝身邊接著說道:「你不要緊張,皇上和本宮這次找你來,只是要最終商量一下你與湘宜公主的事,你自己要是有什麼想法,也可以說出來。」

  「朕還是那句話,不同意!」皇帝裝模作樣地保持著他「威猛強硬」的形象,為了將來不至於摔得更狠,有必要現在裝得更像。

  「但是陛下,這孩子跟貞風處得明明好得很,我們做父母的沒有理由阻攔啊。」

  「管他什麼理由,朕說不行就不行!」

  「皇上,您怎麼可以不講理呢!」

  「朕當然可以不講理!」

  皇帝和皇后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原本還比較融洽的談判環境早已烏雲密佈,而小程公子則被拋到了一邊,壓根沒有插嘴的餘地。而且他還發現,原本以為非常溫和賢德的皇后娘娘也變得……越來越兇悍了。

  「這是為了貞風的幸福,皇上怎麼可以僅憑自己一己好惡!」

  「貞風是朕的女兒,朕當然可以隨心所欲!」

  「皇上!」皇后啪地猛拍了一掌桌子,霍然起立。還坐在椅子上的皇帝頓時矮了皇后一截,以至於氣勢上似乎也被壓了下去。

  「你,你想幹嗎?」皇帝語氣瞬間轉弱。皇后隨即哼哼冷笑兩聲,彎下腰一手輕撫過皇帝的臉頰:「外朝的事臣妾沒有立場管,這家內的事可是臣妾的地盤啊!」

  即使隔了一定的距離,也看不清大人們具體的眼神交鋒,但小程公子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皇后森冷的語氣。而這種口氣、這種動作,甚至是這句話都是他無比熟悉的——幹練精明的母親與姐姐們同樣擅長的事。想到這裡,他不禁全神貫注地去觀察皇帝,那是個可以面不改色地怒斥幾倍於自己的女性的人啊,跟他那抵抗幾句就得向母親賠笑臉的父親比,應該強出許多才對。

  而皇帝呢,沒有辜負小程公子的希望,不做那回幾句嘴就忙著揉肩捏背討好妻子的窩囊事。他也噌的一聲站了起來,眼看著似乎要同皇后一決高下,卻又海拔猛然一低,居然直接跪了下來,把揉肩捏背的過程都省了。

  「皇后啊!朕錯了,朕以後再也不會在家事上指手畫腳了,您就饒了朕這一回吧!」

  「那你說,要不要按老規矩罰?」

  「是是是,朕晚上一定要環坤宮裡去,老老實實地給皇后賠罪!」皇帝邊說還邊拉著皇后的裙擺,一點兒也沒有不甘心的樣子,反而滿面喜色,活像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唉……這下總算完了。」

  就在小程公子紫紅著一張臉,丟下句「陛下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奪路而出之後,皇帝終於如釋重負地站了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末了還極度不滿地嘀咕道:「真是,朕讓那小子失望什麼啦!」

  明明就是這渾蛋小子一相情願地把他假想得太偉大了而已,不就是對妻子低了個頭嘛!

  「可不是嘛,現在的孩子還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皇上當初堅決不同意這件事的確很有遠見呢!」皇后謙恭地附和著皇帝。

  不過,她倒也未必全然無法理解,而是已經初步體會到了在缺少強大男性形象薰陶時,極易產生的現代術語所謂「戀父情結」這碼子事,並且在皇帝的配合演出下,成功對小程公子這一心理進行了糾正。

  只是看到皇帝在自己的「偉岸男子」形象轟然倒塌之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表現,皇后不禁又暗自歎了口氣。

  是不是得稍微反省一下自己對待丈夫的方針路線啊?要不然皇帝怎麼總在表演屈從形象時,無尊嚴無臉面無所謂地那麼自然而然呢?唉……就算是為了防止兒子將來變成另一個程瀾,皇后覺得也有必要將自己的「夫綱」稍稍提升一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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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冷戰

  「大姐說她什麼時候回去?」這天皇帝下朝,照例問了皇后幾天以來同樣的一個問題。

  皇后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公主說她再也不回去了。」

  「這話她說了多少遍?」

  「已經打破以往的記錄了。」

  「看來這次有點兒嚴重了。」

  皇帝和皇后對望一眼,均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天下無人不知,十八年錢梁弘公主下嫁崔璿的那場世紀婚禮,紅綢帷帳一路從宮城排到崔府門口,東宮太子親自送親。一邊是天子的掌上明珠大眾仰慕的如花公主,一邊是少年成名前程似錦的青年才俊,在外人看來,這兩人簡直般配得跟副對聯似的,只不過當事人到底做何感想,這就不是看熱鬧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了。

  歷史的真相是:大紅喜轎內的公主殿下一臉心不甘情不願,而崔府裡的新郎則氣急敗壞。究其深層心理原因,倒也不難理解:豆蔻年華的梁弘公主對包辦婚姻持本能反感,也直接導致她把別人給她美化的崔璿想成一個恃才傲物的傢伙。沒有好印象;至於崔璿這邊,他忽然被安了一個高貴的老婆,想想就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十八年間,梁弘公主回門「探親」的次數一直穩居同輩公主之首,直至今日拖家帶口的年紀了也沒有終止的跡象。起先她的娘家人還挺當回事,苦口婆心做小夫妻倆的思想工作,後來漸漸發現這簡直是兩口子間正常的例行公事,或者可以說是一種週期性行為,也就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靜觀其變了。反正弄到最後,都是某一方先找個臺階,另一方也就半推半就就順水推舟了。所謂床頭吵架床位和,真的用不著外人瞎操心。

  「那這次究竟是因為什麼事呢?」皇后中午來拜訪留在宮內的梁弘長公主時,不厭其煩地問道。其實若是讓她猜,憑這幾十年間的前例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只不過這次他大姑子的立場似乎分外強硬,滯留宮內的時間也屬歷次之最,不由得皇后不好奇,崔大人到底又怎麼挑動了她家大姑子的神經?

  「還能為什麼事?還不是因為他的臭脾氣!」梁弘公主重重擱下茶盞,不屑地回了一句。

  皇后暗自苦笑,崔璿倨傲的脾氣滿朝野都有目共睹,身為關係最親密的妻子,也不可能這個時候還為這種事生氣,於是旁敲側擊道:「駙馬最近才調任禮部尚書,應該心情很好才對吧!」

  禮部尚書為百官之首,雖然品級比宗人令低,可這次職位調動卻讓崔璿明降實升,以往專門處理七大姑八大姨關係的居委會工作進入了權力中樞,可是梁弘聽到這句話氣反而更大了。

  「什麼心情好!現在別跟我提這事,一提我就來氣!這個神經病!」

  敢罵崔璿神經病的,大概也只梁弘公主一人了,皇后啞然一笑,眼見話匣子已有打開的趨勢,便忙適度地跟進。梁弘公主本來就不是逆來順受默不吭聲的人,幾番詢問之下話匣子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打開了。

  事情的起源還因為那一場人事調動。據梁弘公主說,前陣子崔璿去給過世的老尚書弔唁時,就有不少同僚說他會是下任的禮部尚書,被他斷然否認,結果皇帝忽然宣佈了這個任命,事先又沒給崔璿通氣,以致崔璿絲毫沒有思想準備,覺得簡直被人當眾扇了耳光般地難堪,最後只得憋著一肚子氣接了聖旨。

  「你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招誰惹誰了?哪家丈夫升了職不是回來報喜的,他倒好,就跟我欠了他人命似的沒有好臉色,還問是不是我找皇上討要的!你說我……我梁弘從小到大求過別人什麼事嗎?」梁弘公主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的很,新仇舊恨一起算上來,胸膛氣得一起一伏。

  「崔大人的心思,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一向心氣兒高,最厭惡的就是別人說他不勞而獲……」

  「他心氣兒高了不起啊!我難道沒有心氣兒嗎?父皇在時誰不知道我的脾氣,我何曾給過別人氣受,更何況受過別人的氣!說起來幾個駙馬裡面,也就數他最不識好歹!」

  「怎麼能叫不識好歹呢,誰不知道崔大人是先帝的女婿裡面最有資質的人,也只有公主你才能與他配成一對兒。說句不敬的話,要是換了皇上的另幾位姐妹,這親事沒準兒還成不了呢!難道公主你願意找六公主家那樣的?」

  皇后潤物細無聲的奉承話讓梁弘公主面色緩和了很多,再一拿崔璟來比較,更讓她覺得還是自己的丈夫靠譜。皇后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變化,添磚加瓦地勸道:「要不讓皇上找崔大人來談談吧,既然是因為陛下的疏忽造成的,就讓他去解決。」

  「不行!」梁弘公主再一次嚴肅了起來,「你別讓皇上去說,我算是看透了,我最大的失誤就是自己穿著新衣帶著嫁妝給人家送上門了!要是像你這般被六聘之禮抬進來的,看他還敢不敢給我臉色看!這次說什麼我也不能主動,我倒要看看他能拖到什麼時候。」

  要等崔璿主動示弱……皇后覺得一點兒也不比梁弘公主示弱容易多少,而且她對於大姑子拿自己作類比也不能認同。自己的確不是主動送上門的,可自己也沒有大嗓門喊丈夫是神經病的權利啊!有得必有失,人的心態得放平衡一點兒。

  所以皇后準備按照這個思路繼續開導梁弘公主,不過還沒等她開口,殿外的女官進來稟報了:「皇后娘娘,長公主殿下,長公主府上的兩位小公子來了。」

  夫妻倆雖然在鬧戰爭,可孩子畢竟是心頭肉,梁弘公主對著對日不見的兩個兒子左看右看,噓寒問暖,最後才不在意地,順帶地,隨口地問道:「你爹最近在幹什麼?」

  「爹當然是在工作,最近回家都很晚,娘你什麼時候回家啊?」崔常卿站在母親的身邊,他弟弟則拉著母親的裙擺撒嬌。梁弘公主不自然地咳咳兩聲,其實很想問「是你們想讓我回家還是你們的爹想讓我回家」,可礙於皇后在場又不好意思說得那麼直白,只好採用迂回方式。

  「就你們倆自己來的?」

  「爹也知道我們今天來。」

  「你爹沒什麼話要你們帶?」

  「哦!有,爹讓我們給娘帶了封信。」

  哼!這還差不多。梁弘公主看兒子晃晃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方信紙,實在沒了耐心,直接拿了過去,之後又覺得自己有點兒失態,靦腆地看了眼皇后,還是掩飾不住一臉得意的神色,背過身子去看丈夫寫的家書。

  「娘,你什麼時候回家啊?」崔家二公子見母親半天沒有反應,不免心急地又問了一遍。他們還沒告訴母親,父親周圍的低氣壓雲團最近越來越擴散,家裡環境實在不適宜人類——特別是兒童的良好成長。

  「娘?」

  「我再也不回去啦!永遠!永遠不回去!」梁弘公主良久的沉默之後忽然爆發出了一聲大喝,手中拽著那封信,渾身不停地抖動著,這一行為不僅把她的兩個兒子嚇住了,連皇后都嚇了一跳。

  她看著大姑子緊抓不放的那封信,尋思著難道崔璿還有閒心寫信來冷嘲熱諷?不至於吧,依崔璿的個性即便不會主動低頭,也不會落井下石拿妻子尋開心啊!

  「公主,崔大人他寫了……」

  「他什麼意思啊?這是在給我認錯嗎?」梁弘公主啪的吧信拍在案幾上,讓皇后有幸一睹新任禮部尚書的作文水平——

  「公主,最近適逢朝廷六年一度的考功,所以我也沒有時間過問你的近況。儘管進吏部不是我的初衷,可是既然坐到了這個位子上,我也只能對它負責,恰好今天常卿和常茂說要去看你,就讓他給你帶封信了,權當是對你表以問候吧……」

  只看了幾行,皇后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崔璿通篇是對朝廷工作,家庭事務,僕役近況的彙報,儼然有著妻子只是出門旅行似的鎮定自若……至於希不希望妻子回家,只在最後寫了一句——

  「你若在宮中住得舒心,還可多住些時日,等我忙完了這段日子再去接你,只不過你雖是皇家的公主,畢竟也是嫁出去的人了,所以別忘了儘量少給宮中諸位添麻煩。」

  「大姐到底什麼時候回家啊?」皇帝第N次不死心地追問。

  「不知道,臣妾看這一次可能還需要不少時間來平復公主的情緒了……」皇后歎了一口氣,回想起梁弘公主那天瀕臨爆破點的狀態,實在對未來做不出樂觀預計。

  「還要等?還要再等多久啊?朕恐怕是等不到大姐回家的那一天就先要瘋掉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皇后疑惑地看著皇帝,心想少了老婆的又不是你,你瘋什麼瘋?

  「你是不知道,現在朕只要一看到崔璿就渾身發怵!不!不光是朕,現在整個朝廷看見崔璿就發怵,這段時間不正好是吏部考功嘛,京城官員和地方官員已經不知道給朕上了多少道奏摺,直說在崔璿手底下沒活路啦!」

  「難道駙馬還會公私不分?」

  「問題就是他還沒有公私不分啊!那些對官員的處置理由也確實沒有一項是錯的,可是解決問題還得講究方式嘛,照他這樣裁下去難道要朕去當光桿司令?他明明知道這種結果,卻還一意孤行,你說這是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對於皇帝打的這一比方,皇后暗自汗顏。人家夫妻冷戰就能讓朝廷變成被無辜殃及的池魚了,真不知道是該說皇帝馭下無方,還是該說崔璿果然不負幼年「神童」之名。 

  「只是……臣妾看這次長公主是絲毫不打算讓步了……說來也怪陛下您,您更換職務前詢問駙馬一聲不就沒這事了嘛!」

  「朕就知道他不會答應,才會當庭宣佈的!那你說現在怎麼辦,難道要朕去道歉?朕的面子難道不比崔璿那莫名其妙的神經質重要嗎?」

  雖然不贊同皇帝這樣先斬後奏,可是皇后確實也沒打算讓皇帝去趙崔璿溝通。

  「陛下出面自然不妥,這是長公主的家事,陛下就不用跟在裡面攪合了,臣妾倒有一個人選……」

  於是第二天,徽寧長公主的駙馬崔璟,叩響了自家族兄弟兼帶連襟家的大門。

  「這關你什麼事?」崔璿雖然耐心接待了崔璟,可對於他忽然上門來詢問自己的家庭生活並不報以好臉色。

  「按理說,這還是關我的事的吧!你我乃是同族兄弟,公主又是我大姨子,我來問問,也不過分啊。」

  崔璟迎著頭皮宣揚他「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諧理念,當然也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他沒有將出來,那就是他的公主老婆逼著他來給崔璿做思想工作。

  至於徽寧公主怎麼忽然這麼關心臭美以外的事情了,那還是因為皇后講了一句:「即使崔璿那樣的人,終究也有比不上六駙馬的地方啊,想必公主你的夫君能在夫妻之道上給崔璿很多建議呢!」這大大滿足了一把徽寧公主的虛榮心。

  「所以呢?你有什麼建議?」崔璿壓根沒指望從他族弟嘴巴裡聽到什麼建設性意見,但對於他的好心總該保持起碼程度的尊重,所以一邊寫著公文,一邊漫不經心地接話。

  「當然是在公主面前說點兒好聽的啊!公主她也無非是像找個臺階下而已。」

  「好聽的?比如……」

  「比如『如果我不向你道歉,我會後悔一輩子,因為你是我的唯一……』」

  「哎——」崔璿一筆從文案頭畫道文案尾,「你……你從哪兒學來那麼肉麻的話!」

  「這叫什麼肉麻?那要不這句『沒有你的話,我的心也停止了跳動』!」

  「你的心才停止跳動了呢!」

  「那還有這句……」

  「好了,你可以不用再說了。」在崔璟搜腸刮肚地吧徽寧公主強迫他學的清華寶典背誦完之後,崔璿覺得自己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而且他也不忘強調一下,「我做錯什麼了嗎?沒有!既然沒有,我為什麼要歪曲我的意志去迎合別人?」

  「大哥,這不是『別人』,這是你的妻子啊!姑且不論對錯,身為男子漢大丈夫,難道在女子面前低頭的氣量都沒有嗎?」崔璟起先還不太敢在崔璿面前大放厥詞,但講著講著他自己倒來勁了,很有種女權主義先鋒的味道,這不得不說是徽寧公主長期教化下的喜人形勢。

  崔璿首次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是崔璟具體的言辭還是總體的熱情說動了他,至少目前的冷戰也確實需要一個突破點。以往這種情況都是雙方各有退讓,不過總的來說,崔璿很少是退讓的那一方,他一直不想聽到別人說他是靠妻子的蔭庇,所以在妻子面前也有意無意地強勢了起來,自己有時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矯枉過正了點兒。

  崔璟看到族兄停下了筆陷入了沉思,趕忙加大火候:「如果大哥你覺得說出來太彆扭,那也可以用寫的嘛!」

  「寫什麼?」實際崔璿覺得自己上次寫的那封信已經是很大的示好了,真不知道妻子為什麼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哪知崔璟的示範才讓他知道什麼樣的信叫做真正的「示好」!

  「還是寫點好聽的話嘛,比如『想你的心是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愛你的情是剪不斷,理還亂;對你的義是……』」

  「你這些倒胃口的東西能不能既不說出來也不寫出來?」

  崔璟對於族兄對他精心炮製之詞不以為然的態度十分不滿,可是為了成功教導崔璿在兩性問題上男子主動讓步的重要性,他還是決定拿出看家的本領。

  「不用說的不用寫的,那就只好用這招了……」

  「哦,用哪招?」崔璿有點兒好奇地看著族弟,但見他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啪!」那天正巧在書房外路過公主府的僕役們,都說自己聽見了一聲類似耳光的清脆響聲。

  「你來幹什麼?」見到崔璿,梁弘公主把臉扭到一邊,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激動地心情。堅持了十八天後,她終於等到了勝利的這一刻,同時也一舉打破了自己的離家記錄。

  「我當然是來接你回去。」崔璿說話不緊不慢,似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怎麼?崔大人的公務忙完了?」

  「算是吧,剩下的不需要我親自處理了。」

  「你……要回你回!我不回去!」梁弘公主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而崔璿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沒辦法,這樣說話帶刺兒也是他多年在職場上養成的習慣了。

  「公主,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用這樣吧……而且你還是孩子的娘,難道要這樣一直把他們兩個丟在家裡嗎?」

  「我是孩子的娘,那你是什麼?你不是他們的爹啊!你不是我丈夫啊!你憑什麼就給我氣受!」

  「對不起,當時我很生氣,所以欠考慮了。」

  「當時?那現在呢?」

  面對妻子不依不饒的架勢,崔璿重重吐了一口氣,然後又重新來了個深呼吸,大腦也開始尋思起來:究竟說哪句好呢?

  沒有了你,我的心也停止了跳動?不行,他的心明明還是在跳的,太假了!

  想你的心是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那都十八天沒見了,這怎麼解釋?

  別看崔璿被崔璟的諫言酸道不行,但他過聞不忘的記憶力還是發揮了作用,此事反復挑選,還是覺得只有崔璟說的第一句稍微要正經含蓄那麼一點點。

  就這句吧,誰讓他是男人呢!

  「現在……現在我向你道歉,如果我不向你道歉,我會後悔一輩子,因為……因為……你是我的……唯一。」

  「……什麼?你說什麼?」梁弘公主目瞪口呆地看著崔璿,她不是幻聽了吧?或者眼前的人是別人冒充的?什麼「你是我的唯一」……這種話她可是一輩子,不不,是上輩子,是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沒想過會從崔璿嘴裡說出來啊!

  「你……沒事吧?」眼看崔璿一臉鬱促地看著自己,梁弘公主始終不放心,還是靠近了丈夫用手去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

  原來這話這麼有殺傷力!崔璿至此不得不相信再高貴的女人也有審美情趣低下的時候,妻子冰涼的手掌觸感從他的頭上傳導下來,看著她詫異無措擔憂的混合神情,他就想起了崔璟所使出的最後一招,同時也是讓他條件反射給了族弟一個巴掌的那招,竟不由自主地俯下了身子,對著妻子的後脖頸,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啊!」梁弘公主的驚呼聲響徹雲霄,許久許久也沒消散。

  「大姐怎麼又來了?」皇帝憂心忡忡地問向皇后,這才回去一天啊!這老夫老妻的不會這麼快就鬧彆扭吧!

  「公主是回來請御醫的。」

  「御醫?誰生病了?」

  「聽說是給駙馬請的。」

  「什麼?崔璿!崔璿有什麼病?」

  「公主好像覺得駙馬腦子出問題了……」皇后感歎地對皇帝搖了搖頭,「所以她才很緊張地回了趟家……不過皇上不用擔心,臣妾想駙馬應該沒有問題,等公主確認了這一點後就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來宮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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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花好月圓

  「什麼,王爺又想退婚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不關女兒的事啊!只是上次同殿下出門時,有人問我是不是殿下的妹妹而已,結果王爺好像就又被刺激到了。」袁琰無奈地聳聳肩。這種誤會她本人早見怪不怪。

  她還只是個閨中女童,就算因為婚事的原因而人氣高升,真正認識她的人卻並不多,從理論上說,誤認在所難免。甚至有一次豫林王去付賬時,店小二還打趣地跟她說:「丫頭,你爹爹很年輕嘛!」跟「父女」想比,兄妹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這麼想著,袁琰便對她充滿憂慮的父親安慰道:「爹爹不用擔心,從理論上來說,承受能力總是跟打擊的頻率成正比的,王爺被打擊多了的話,自然也就會習慣的。」

  可惜袁克恭一直是位實幹派,這就意味著光有理論的話,還完全不能讓他放心,按理論來說,正式納吉過後的親事不就該高枕無憂了嗎?那為何他還會隔三差五地就收到那個高貴的準女婿想要退婚的消息,因此雖然他的小女兒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袁大人卻每次都是如臨大敵般地謹慎對待,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要知道,對方可是寥寥無幾幾人之下萬人之上,真要給你耍賴,你還能賴得過他?

  「哦,千乘又想退婚啦!」皇帝聽了袁大人的報告後,反應倒跟袁四小姐一樣波瀾不驚,因為他對找個弟弟的瞭解可比旁人深刻得多。那時一個拜孔孟位精神導師的人,既然都下聘了,就決不會毀約。至於像退婚……無非就是喊喊而已,哪個男人在單身生活即將結束之時不猶豫幾次?

  可是皇帝大概光記著孔孟之道裡叫人要守信重義,沒注意還有一句話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豫林王自己是斷不會強娶民女的,自然他也就不願意有民女要強嫁他,所以他的退婚宣言可不是喊喊而已,那時口號與行動並進,理論聯繫實踐的!

  只不過這個實踐,目前進展得尚很緩慢。豫林王現在所採取的,基本上屬於消極抵抗的路線,碰上跟他提這事的,他就岔開話題,實在岔不過去了,他乾脆跑回封地去躲著,跟你斷絕音信。

  「王爺,您最近好像一直都很心煩啊!可否讓老奴幫您分擔一些?」說這話的,證實豫林王封地內的王府長史馮老頭兒,他在府內工齡最久,資格最老,所以在年輕的主人面前也很說得上話。

  豫林王啾了老管家一眼,沒吭聲。他當然煩得很,因為這樣拖著,對他來說並不是令人滿意的辦法,好歹他也是個有為青年,要是拖拖拉拉地耽誤了袁琰的姻緣,他也是於心不安的。可是要耍無賴來快刀斬亂麻吧,他又沒有耍無賴的心理素質。豫林王的目標,還是相當希望能夠和平友好,皆大歡喜地把這婚約給退了,只是這個……看來很難。

  「王爺……您可是在想和袁家的親事?」見主人沒搭腔,馮老頭兒自己腦子轉轉,推出了個備選答案。豫林王確大歎了口氣,兩眼迷茫地看著窗外:「怎麼,你們也知道了?」

  「這是王爺的大事,府裡上下自然都格外地留心。」

  馮老頭兒這麼說,並無借機表忠心的意思。實際上,自打豫林王跟袁琰的婚約傳回郡王府本宅之後,這府邸裡所有的女性員工就集體進入了萎靡不振,萬念俱灰的狀態,那副悲痛欲絕咬手絹的景象,馮老頭兒還記憶猶新。只不過馮老頭兒猜中了起因,卻沒猜出這門親事目前的走勢,所以當豫林王問出下一句話的時候,他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你說……要讓一個姑娘討厭男人,該怎麼做?」

  「啊?討厭?」

  「就是說一個姑娘最討厭男人做什麼事?」

  「這……要看那姑娘跟那男人是什麼關係吧!」馮老頭兒摸摸鬍鬚,提出了一個很嚴肅的假設條件。

  比如說,他老婆就討厭兒子不學無術,而府裡的侍女們則討厭小廝對她們擠眉弄眼,可他的上述兩個設定都不符合條件,因為豫林王接下來問的是:「就比如說馮媽,她最討厭你做什麼?」

  所謂馮媽,可想而知就是風老頭兒的老伴兒,而豫林王的真實意圖是,「馮媽」等於袁琰,「馮老頭兒」等於他自己。馮媽討厭馮老頭兒幹的事,袁琰也一定討厭自己幹。如今既然無法指望對方主動退婚,豫林王就琢磨起了怎麼樣讓袁琰討厭自己,等她看自己不順眼了鬧退婚,這事不就結了嘛!

  唯一的問題就是,豫林王這二十年裡探索的,都是怎麼讓人家對自己滿意的方法,至於怎麼對自己不滿意……他只好去請教閱歷豐富的老管家了,可是馮老頭兒不僅是個閱歷豐富的老人,還是個閱歷豐富的——老男人,豫林王忽然提這問題,他立刻老臉通紅,哼哼唧唧了半天,這才含糊不清地說道:「這個……老奴家裡那婆子對老奴沒什麼不滿意的,不過要說大部分婦人的話……依老奴猜測,大概都比較討厭男人在外面……吃……,吃花酒……」

  「花酒!」豫林王的臉也噌的一下就紅了,他當然不會清純到不知道「花酒」是什麼,只是他想到了許多女人會討厭男人做的事,例如家庭暴力,工作狂不顧家,卻唯獨清純地沒想過這個問題。

  於是他心有所悟地抬頭看了眼老管家,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馮叔,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回趟京城。」

  「王爺這是要急著回去幹嗎?」

  而豫林王則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沉重地說道:「吃花酒去!」

  「王爺,吃花酒的話……應該是在對面啊!」

  馮小哥是馮老頭兒的兒子,長年派駐在豫林王駐京府邸,這次看見自家主子風風火火地回了京,正不知是何故,老爹那邊報告王爺專程回京吃花酒的消息就傳來了。他雖然驚訝於主子怎麼忽然轉了性,可仍然本分地做好前期準備,直接帶豫林王到了京城最有名的青樓之一——和樂樓。相信記性好的人還有印象,這裡還是曾迎接過「聖駕」的。

  只是豫林王到了人家門口,忽然又不進去了,反而帶著馮小哥徑直上了對面的一家酒樓落座,說是什麼,還要觀察觀察?這一觀察,就從日落西山觀察到了月上九霄,還絲毫沒有挪位的意思。馮小哥時不時地瞧瞧主子,再時不時地瞧瞧對面的和樂樓,就不明白了,這個講究身體刺激的場所,能有什麼好觀察的?

  「王爺……要不咱們下次再來吧?」也許今天主子是忽然沒興致了也未可知,可馮小哥這麼一說,豫林王卻眉頭緊皺,明顯非常猶豫。

  馮小哥當然是不知道豫林王剛剛幾個時辰之內,都在天人交戰得好不激烈,一邊是仁義禮智信的價值準則,一邊是欲擺脫婚約的小花招,所以別說什麼下次,光這次就夠讓他心力交瘁的了!

  啪的一聲,豫林王終於拍桌而起,豁出去了。想他堂堂皇室藩王,戰場上的風沙都吃過,難道還怕吃花酒?但是……豫林王又看看那近在咫尺的燈紅酒綠和樓下往來的拉客姑娘,總覺得孔夫子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飄蕩:「一失足成千古恨,年輕人,自重自重啊!」

  啊!真的很害怕啊!

  一旁的馮小哥眼看著豫林王大起大落的糾結表情,覺得主人似乎是非常非常想要進去,卻又有著什麼難以言喻的大苦衷,不由得忠僕潛力爆發,眼睛一轉就想出個主意來:「王爺,您看咱們包幾個姑娘出場子怎麼樣?」

  「出場?」

  「這裡三教九流混雜,也確實不方便進去,我們不如包幾個姑娘回府裡,在自己家裡,待著也舒心些。」

  馮小哥的這個折中主意,在豫林王看來倒的確不錯,不僅在自己的地盤上安心,還可把袁琰也喊到家裡,省得費神讓她去「聽說」這事。

  豫林王終於大大地鬆了口氣,拍拍馮小哥的肩膀,以示嘉許,順便把挑姑娘的任務也甩給了他,特別囑咐頭不頭牌無所謂,關鍵是要夠狐媚,夠妖精!

  於是第二天晚上,接到邀請上豫林王府來吃飯的袁琰,看到的就是兩個堪稱狐狸精轉世的香豔女人,一左一右地坐在豫林王兩邊端茶倒水,揉肩捏背。

  可是事實證明,再好的「道具」也不能彌補演技上的缺陷,而挑戰自己所不熟悉的極限較色,亦不是豫林王這個門外漢能夠辦到的。因此當袁琰看到這景象時,不明所以地問道:「殿下……您這是在幹麻呢?」

  「……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我是在幹麻?」

  「……殿下您……落枕了?」結合著豫林王極端僵硬的表情和肢體語言,袁琰得出了這麼個答案,至於那兩個與氣氛很不搭調的女人,從理論上來說,也可能是王府新雇的侍女……儘管穿得單薄了一點兒。

  「驍兒,看見了嗎?那就是袁家的四小姐,長得很可愛吧?跟你又差不多大,你要是能讓她喜歡你,我就把我馬圈裡那匹最好的翻羽送給你。」

  所謂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當豫林王愁苦地問「如何讓姑娘主動離你而去」時,馮小哥機靈地回答「姑娘有了心上人,自然對旁人就不感興趣了」,於是這個捨不得孩子套不上狼的計謀應運而生。不過阿驍並不是豫林王的兒子,所以也談不上有多捨不得,何況在豫林王看來這對少男少女也挺般配,若能就此成就姻緣,不失為一樁美事。

  「但是,她不是跟五叔你有婚約嗎?將來就是我的小嬸嬸了,我怎麼能……」阿驍雖然被當成了誘餌而不自知,卻也本能地覺得這個「橫刀奪愛」的事情幹起來不妥,不過對於這個情況,豫林王早就想好了說辭。

  「這不是還沒成婚嘛,光有婚約算不得准的,而且……驍兒你何時變得這麼重視綱理倫常了?」

  這句話對阿驍來說無疑是一劑猛藥,豫林王說罷還擺出一副很輕蔑的神情,頓時喚醒了阿驍「反傳統鬥士」的血液,為了扞衛自己的尊嚴,小傢伙二話不說就衝袁琰奔去。

  可能厚道的人都比較樂天,也不知道是該說豫林王高估了自己的侄子,還是低估了袁琰,袁四小姐儘管有點兒面癱,但不代表腦子也不活絡,她幾次三番應邀前來,不是看到妖姬就是看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溧川郡王,邀請人自己反而不見蹤影。

  袁琰回憶了一番豫林王最近頗為異常的行為,再結合一下自己豐富的理論,漸漸地就回味出一絲味道了:原來對方不只是嚷嚷幾句那麼簡單,而是真的像變著法子地擺脫自己啊!

  思及此處,再看看身邊侃侃而談卻沒有重點的阿驍,袁琰的冰山臉上就漸漸顯出了變化來。雖然這都是極端細微的變化,但是除了她自己,尚無人能體會到這種輕微扭曲的表情下所蘊藏的狂風暴雨?

  太可惡啦!我是垃圾啊,還是破布?就這麼討人嫌嗎?而且你遍地自己來做戲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利誘我!瞧不起人啊!簡直是侮辱我身為女人——儘管,目前還不算——的自尊!

  **********

  「什麼!這真的是千乘那孩子做的?」太后聽說這事時萬分吃驚,當然,向她打小報告的正是袁琰本人。

  小姑娘知道這事要是告訴父親的話,父親只會斥諸多公事手段,暗示很沒效率的,而且也缺少回旋的餘地,所以就趁著進宮的機會找到了太后。儘管她跟宮中眾人打交道的時間還不長,但太后喜歡蹚渾水的性格,她還是很快就發覺了的。

  「小女一開始也不敢相信呢!王爺原來是這麼地討厭小女啊!」袁琰弱弱地回復道。

  她並不裝出副很受傷的模樣,但那幽怨的口氣確足以讓太后覺得她是最需要被保護的一方。何況太后本就是個婦聯主任,對同性有著本能的維護心理。於是她嚴厲地瞪了一眼被拉來當污點證人的阿驍,口氣不善地問道:「驍兒,袁小姐說的可是真的?」

  「是啊,五叔還說事成之後會把他的馬送給我呢!」阿驍很爽快地就把叔叔給賣了。因為他一向視傳統準則為糞土,既然綱理倫常可以打破,那麼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信用問題……如果有必要,也是隨時可以推翻的。

  「嘿!千乘那孩子犯什麼渾啊?這麼好的媳婦到哪裡找啊!」

  「太后您先別急,好在千乘到現在也沒有最終表態,我們還有餘地來想辦法。」一邊的皇后適時接話,平息了太后的激動。

  皇后跟袁四小姐同一陣營倒不是處於婦聯的原因,而是因為袁家與豫林王聯姻對皇帝很有好處,況且阿驍欠何家小姐的桃花債還沒還呢!怎麼可以把他和袁琰湊一塊兒去。

  「可是連王爺那樣的人都想出這種辦法來了,可見他的抵觸情緒相當大啊!我們要怎麼勸才能……」眼看著一段姻緣可能無疾而終,寧妃泛起了惋惜之心。

  「誰說要勸了!」太后很硬氣地拍了拍扶手,「真是世風日下,沒想到連千乘這孩子也敢玩這種卑鄙手段了,那我們也不用客氣,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太后一句話說話,諸妃連帶袁琰都愣愣地等待著她的後話,看她老人家要怎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見太后哼哼奸笑兩聲,一副很有城府的樣子:「千乘現在敢動歪腦筋,無非是因為他跟袁丫頭只是才定了親,那我們不妨就把這門親事給做實了,讓他無路可逃!」

  「那怎麼把親事給做實啊?」裕妃和淑妃很自然地問出了這句,要是能簡簡單單就做實了,她們還在這兒討論什麼!太后簡直說了句廢話。

  「你們的腦子還真是不靈活!戲文上不是常有的事嘛!叫做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

  「咳咳——」恭妃沒忍住,一口茶差點把自己嗆死,其餘諸人也是滿臉凝重。

  這太后的腦子是不是也太靈活了點!話說……她老人家又是從哪個三流戲裡看到的這種戲文啊?

  「太后,袁小姐還是個孩子,她哪裡能……」寧妃的意思是:袁琰這個「霸王」太弱了,而豫林王這個「弓」卻太強了點兒,只是半天也想不出來袁琰怎麼表達這麼尷尬的意思。

  「而且袁小姐年未及笄,既不知曉床第之事,更幾乎不可能有孕……」多識的康妃從生理角度闡述了太后的這個「生米」很難煮熟。

  「那你們說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永絕後患的方法啊!」太后見眾人集體反對,不禁自覺到很沒面子,倒是一直沉默的皇后發言表態,一方面安慰了太后受傷的心靈,另一方面引得眾人集體向她看來。

  「太后您的這個主意,出發點還是很好的,不過既然我們不能用強,那不妨就來用弱……」

  **********

  「病重垂危?」豫林王萬分吃驚地看著齊納來稟報的馮小哥。袁琰前幾天來府上的時候不還是好端端的嘛,怎麼幾天不見就病重垂危了?

  「是的,袁家的僕人就是這樣來報信的,說是四小姐自從上次從王府回去就一病不起,藥石無用,眼看著……也……也撐不了多少時候了……」

  馮小哥並不知道自家主子前段時候那麼折騰是為了擺脫這個未婚妻,因此說得極為悲痛,還暗自為主子惋惜,心想他年幼時就這樣沒了一個未婚妻,如今又要重蹈覆轍,難道自家王爺是天煞孤星?

  「撐……撐不了多少時候了?袁家真是這麼說的?」豫林王卻沒空想什麼天煞孤星的,他還在消化這一爆炸性消息。

  「正是!」

  「那到底是什麼病呀!怎麼得的?請的都是些什麼大夫?」

  「這個……」馮小哥還沒說出個所以然,就被一個傳旨太監的尖細聲音打斷,原來是太后也聽說了袁四小姐病重的事情,來傳豫林王進宮了。

  「千乘啊,想必你也聽說了,袁琰那孩子……真是紅顏薄命啊……」太后說完悲痛地抹了抹眼角,在座的諸妃也跟著一陣欷歔。

  在這種壓抑的氣憤之下,豫林王要是還能因為解除婚約而高興,那委實太不地道了,所以他也心情沉重地歎了口氣。

  太后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繼續說道:「據御醫回稟,那孩子也就只能挨三四個月了,所以千乘啊……哀家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不要推辭啊。」

  「母后請講。」

  「你與袁小姐本有婚約,按理說袁小姐若是早夭,這婚約就該作廢了,但是……這次,你能不能先與那孩子完婚,讓那孩子好歹有個王妃的名分。」

  「什,什麼?」豫林王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雖說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就這麼沒了是挺讓人傷心的,但他可沒準備傷心到把自己賠進去的地步。而且完婚前死和完婚後死有什麼本質區別啊?

  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意,一邊的皇后又解釋了起來:「太后和我們也知道你對這樁婚事多少有些不滿,所以才沒趕著替你們辦事。就是指望你跟袁小姐相處個幾年,也許就有感情了。可是想必你也知道,你的這樁婚事還包含著皇上要為袁家找個後臺的意思。現在袁小姐時日無多,就算感情來不及培養,如果能讓袁小姐以豫林王妃的身份過世,袁家的臉面也就算是有了,雖說功利了點,還希望千乘你能體諒啊!」

  皇后的表情是那樣的讓人無法拒絕,何況再加個為國為君的大義名分在裡面,豫林王幾乎沒有反駁的餘地。可他不久前還在考慮著怎麼解除婚約,現在就突然討論起了結不結婚的問題,實在是下不了決斷。

  「可是……」

  「哀家也沒讓你現在就做決定,不管怎樣,你還是先上袁家去看看吧,好歹是緣分一場。」

  太后一副很體諒豫林王的樣子,揮了揮手就讓他退下了,只是在看到豫林王走遠了以後,她又賊兮兮地問向皇后,「你這個辦法真的行嗎?哀家看千乘不像那麼容易就會答應的樣子啊!」

  皇后卻不以為然,穩如泰山:「我們終歸只是推波助瀾而已,能不能成事,那就要看袁小姐的本事了……」

  想要當皇家的媳婦,自己也得努力才行嘛!只要眼下把親給結了,以後再來個奇跡似的「治癒」即可。大不了就說是蒼天開眼,真愛無敵等,民間不是有沖喜這一說嘛,男人為女人沖,也應該說得通才是。

  至於袁琰這邊……只見她面色慘白地半倚在床邊,看見豫林王來了,縱然表情淡漠卻也是淚光盈盈,很有一種準備乘風歸去的感覺。

  「讓殿下看到小女這副病容,真是腳小女無地自容。」

  大概由於病弱的關係,袁琰的預期也不如往常犀利,這讓豫林王頗不適應。遺忘小姑娘冷言冷語的時候,豫林王還可以無視自己長了十歲的差距同她較真,現在搞得這麼嬌弱,就不由自主地勾出了他尊老愛幼的秉性,當下口氣也放得很輕柔。

  「你想到哪兒去了,現在只管好好養病就是。」

  「殿下不必安慰小女,小女雖年幼無知,也知道如今是好不了了。」

  「不要胡思亂想,宮裡還會派更好的御醫來,你會好起來的。」

  這話聽著真假!從理論上來說,我是個被判了不治之症的人,根本就不會好!袁琰的「理論說」差點衝破偽裝,單被她生生忍了回去,她只是扭過身去,語帶抽噎,為了不被看出來是裝哭,還用袖子遮住了臉。

  「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也沒什麼不同,小女只是歎息自己福薄,終究與殿下有緣無分……」

  「你這是……」豫林王剛要開口再說些寬慰人心的話,卻聽到房門一響,袁大人愁雲慘淡地走進了房來。

  按照禮數,他照例寒暄了幾句蒙王爺厚愛之類的話,說著說著卻突然毫無預兆地跪了下來。

  「王爺從宮裡來,想必也聽說了皇上的意思,微臣能得皇上與王爺如此厚待,真是無以為報,只是委屈了王爺,娶小女這殘破的身子。」

  「袁,袁大人快快請起!」豫林王急忙娶扶袁克恭,他可還沒答應說娶他家女兒呢!可又不知道要怎麼委婉地推辭才好,倒是袁琰替他開了口:「爹爹!」

  袁琰很氣憤地吼了她父親一聲,仿佛使完了全身的力氣,「我已是命弱遊絲,又怎能再拖累殿下呢?這雖是皇家的好意,我們卻不該如此厚顏無恥!」

  袁克恭剛站了起來,一看女兒持反對意見,就又對豫林王跪了下去,這次卻是像掛了秤砣般紋絲不動:「微臣也知道這實在是難以啟齒的要求,只是看在小女與王爺確實有婚約的份兒上,還望王爺成全,只要能撐過三個月,讓小女進了帝室的玉碟即可。這也算是微臣對女兒的一份私心,能讓她以王妃的身份風風光光地上路,她九泉之下的娘親定然也是十分欣慰的了……」

  袁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去世的婦人和祖宗十八代的臉面都給搬出來了。像是排練好似的,屋裡忽然又擁入了一批人,包括袁琰的兄姐和七大姑八大姨,不是哀歎「我苦命的XX啊」,就是對他千恩萬謝,把豫林王堵了個水洩不通,那陣勢……真是比被敵軍團團圍住還要讓他膽戰心驚。

  豫林王可以說是完全沒了主意,這個情形下,如果不同意提前與袁琰完婚,簡直就像千古罪人一般;可是答應了吧,心裡的那點老夫少妻的障礙又揮之不去,只得迷茫地望向躺在床上的袁琰。

  「小女明白,殿下對小女有諸多不滿,殿下不必勉強自己,只是……小女……小女還想最後問一句,如果小女不是這般年紀,殿下會不會願意喜歡小女……是不是小女就不會……這麼令殿下討厭了?」

  袁琰對上豫林王的目光,莞爾一笑,一貫冷淡的表情確煥發出一種欲訴欲泣的悲涼,而她的以退為進則成了壓在豫林王良心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讓豫林王的心理防衛直接崩潰了。

  「我……我明白了,就請袁大人擇吉日儘快讓令愛與本王完婚吧!」豫林王無比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無語望蒼天,既然已經同意娶袁琰為妻,他當然也不會沒道德地想著對方早死早完事,不管是三個月也好,三年也好,他都奉陪到底就是,權當是為國捐軀了吧!

  再說,他也並非討厭袁琰,這姑娘說什麼「如果不是這般年紀」,還莫名地讓他忽然有了種期待的心情。

  對於豫林王的婚事,朝廷當然給予了最高規格的重視。表面上是因為豫林王乃是皇帝唯一在世的親兄弟,暗地裡卻是皇宮眾人串通一氣的成果——把這場喜事辦得越轟動、越熱鬧、越天下皆知有目共睹,當事人日後也越不好反悔不是!

  於是,成親地點也從王府移到了皇宮,皇帝大辦酒宴,京城百官紛紛慶賀,除了程序儀式之外,幾乎與皇帝的大婚就沒有區別了。

  唯獨豫林王一人有點兒不能融入環境,雖然喜事當前大家自然應當高高興興,但是……未免也太高興了一點兒吧?尤其是他未來岳父和大姨子小舅子們,好像完全沒有將要痛失骨肉至親的悲傷啊,難道只有自己一人記著袁琰時日無多?

  不過,等到他看到紅蓋頭下的新娘子,一定還會驚奇地發現,這個本該是「時日無多」的小姑娘,也是一臉紅潤精神飽滿,除非是迴光返照了,否則絕對對不起「時日無多」這四個字!

  **********

  「來來來,千乘,別發呆了!朕再敬你一杯!」皇帝打斷了豫林王的疑惑,笑嘻嘻地到他的座位前給他敬酒。最小的這個弟弟總算是成家立室了,他這個當哥哥的也算功德圓滿了。

  「千乘,來,我也敬你一杯,不過真沒想到,你還挺心急的嘛!快點完婚也好,這樣以來我們兄弟姐妹就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梁弘長公主並不太清楚這門親事的底細,也就不忘揶揄自己的么弟,只不過這句話卻把一邊的魯仁公主給得罪了。

  「什麼嘛,大姐!你該不會忘了還有我這個妹妹吧?我可還沒成家呢!」

  「你這個丫頭少在這殺風景,你沒成家怪誰啊?還不是怪你自己!哀家看你乾脆出家當尼姑算了,哀家寧願要一個侍奉佛祖的女兒,也不願要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母后!您太過分啦!」魯仁公主嘴撅得老高,筷子敲在碗上噹噹直響。

  「母后也不用心急,緣分自有天定,七妹只是緣分未到罷了,是把,從清?」冀榮公主和事老般地插了一句,還不忘關懷備至地給丈夫夾菜,自從她結了這第四次婚後,就成了緣分論的忠實信徒了。

  「就是就是!找不到好男人也不全怪小妹嘛!畢竟像我我家崔璟這樣的絕世男子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哈哈!」徽寧公主也借機勸慰了一句,只是她這句話安慰別人的作用有限,反倒更像是在炫耀自己,魯仁公主當即針鋒相對道:「絕世?笑話!六姐夫只有臉比較絕世吧!」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叫我說多少遍都可以!」

  兩位公主一個坐在豫林王左邊,一個坐在豫林王右邊,把個婚禮的男主角夾在當中,互掐得不亦樂乎,而桌席另一端又發生了一絲異狀……

  「惠妃,你怎麼了?」寧妃發現坐在生變的惠妃從開席以來一直都無精打采,也沒怎麼吃東西,現在更是臉色難看,一陣陣地乾嘔。

  「沒事,姐姐,最近一直這樣,不過也沒什麼大問題……」惠妃小聲地解釋著,今天是豫林王的大喜之日,她可不想為了自己多生事端。

  不過這兩人的交頭接耳還是被皇后看見了,她也湊過來問了一句:「惠妃怎麼了?」

  「沒事的,娘娘,大概是最近沒什麼食欲,所以精神也不太好,還會想吐……」

  「什麼,想吐!」太后忽然大叫一聲,伸長了脖子盯著惠妃,把惠妃嚇了一跳。

  「是……是有點兒……」

  「是不是還很睏,經常頭暈乏力?」

  「是有點兒……」

  「是不是還很喜歡酸東西,討厭油膩的東西?」太后越問越興奮,兩眼散發出奪目的光彩。而惠妃則更加詫異:「太后……您怎麼會知道?」

  「快!去宣御醫去!」太后霍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對一旁隨侍的內侍大聲地吆喝,興高采烈的樣子筆新任有過之而無不及,隨後又兀自笑道,「哈哈,哀家猜得一定沒錯,這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啊!皇上!」

  被太后猛拍一把的皇帝並沒反應過來,但好像又有點兒朦朧的認知,於是愣愣地看著同樣一臉莫名其妙的惠妃。

  **********

  「皇上,您在看什麼呢?」

  喜宴塵埃落定,豫林王被連拖帶拉地扔進新房糾結他的柳下惠去了,皇帝則坐在環坤宮的屋簷下,望著夜空發呆。

  「在看月亮,今天是十五吧?月亮挺圓的。」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月吧,惠妃有孕,皇上難道不開心?」皇后繞到皇帝的背後,兩隻手輕輕地搭在丈夫肩上。

  「這種事都經歷過好幾次了,早就沒感覺了。」皇帝毫不在意地嘀咕了一句,但是皇后還是能從中聽出心虛的味道來。

  因為那個每次傳出哪位妃嬪懷孕的消息時,皇帝都會到環坤宮來過夜,還要裝出一副旁若無事的樣子來,這種遮遮掩掩示好的小把戲……算了,就誠心誠意地接受好了。

  於是皇后默默一笑,也不拆穿皇帝正在暗爽的心思,稍一彎腰,就把下巴擱在了皇帝的腦袋上,同樣仰視著夜空中的星月,隨意說了一句:「記得臣妾嫁入東宮的那天,也是十五吧!」

  「好像是……」

  轉眼之間,十餘個年頭匆匆而過,然而在他們之前,已有無數個十餘年成為過去;在他們之後,亦有無數個十餘年即將到來。終有一天,他們也會變成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談,或者史書上平淡無奇的幾行墨蹟,如同前人一般,隱沒在這宮城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之間。

  江月年年總相似,人生卻代代變換……不過,那又如何?水去日日流,花落日日少,只需惜今日,莫待悔明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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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5:14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 新春特別篇

  「今年過年不收禮,收禮就收腦白金。」

  在電視上出現這句膾炙人口的廣告句的同時,我們把歷史的時鐘再往回倒撥幾個朝代,某位皇帝也正尋思著在這辭舊迎新的時刻,給宮裡眾人發發禮物,感謝大家在過去一年中的勤勞苦幹,勉勵大家在新的一年再接再厲。

  「母后,您老想要什麼禮物啊?」

  皇帝一副拍馬屁的笑臉問道。

  「哀家想要喝喜酒。」

  太后很不客氣的說出了她的新年願望——同時也是她人生中一直不曾中斷過的追求。

  但是最近沒有人要結婚啊……皇帝犯難的思考著。

  「母后……這個喜酒也不是想要喝就能隨時喝道的啊!」

  「果然不是親的就是有隔閡啊!口口聲聲要給哀家送禮,哀家說出來了又不幹!」

  面對太后的悲情攻勢,皇帝立馬告饒,商量著妥協的辦法。

  「那就從皇子公主中挑一個出來賜婚嘛,別人不好作主,自己的孩子總可以作主吧。」

  太后退讓了一步,皇帝卻依然眉頭緊鎖。他的一子五女,最大的九歲,最小的還不到一歲,全部都屬於法律婚齡之外。

  「要是這也不行,那皇上你就自己再納一次妃啦!」

  太后看見兒子還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禁來氣的拋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那個……朕看還是籌劃看看羨兒他們的婚事好了……」

  「裕妃,新年想要什麼禮物啊?」

  「臣妾真的可以要什麼有什麼?」

  「那當然。」

  皇帝自豪的點了點頭。

  「那臣妾想要天上的星星,皇上您給不給啊?」

  裕妃撒嬌的往皇帝懷裡蹭著,其實就是想聽皇帝說說好話,哄哄自己。

  「給,晚上你看見的星星就全都歸你了。」

  皇帝出去一趟,端回一盆水給裕妃,同時滿臉壞笑的欣賞著裕妃又氣又怨又憋屈的表情。

  「淑妃,新年想要什麼禮物啊?」

  「臣妾真的可以有求必應?」

  「那當然。」

  「那臣妾要是要天上的月亮呢?」

  切!果然是物以類聚啊!

  皇帝也端了一盆水給淑妃。

  「康妃,新年想要什麼禮物啊?說吧,這次又是什麼書?」

  康妃每年提的禮物名單都是書,皇帝對這點已經爛熟於心了。

  「臣妾今年想要一部《妙法蓮花經》,也好祈禱宮中諸事平安。」

  「愛妃果然是見解非凡,品位超群啊!」

  康妃今年既不要孤本也不要善本,只要了本市面上尋常可見的經書,又加之她還有心為宮中諸人祈福,皇帝怎能不欣慰呢?當然是無比的欣慰。

  「這可是要皇上親手抄寫的才最有效用呦!」

  還沒等皇帝欣慰完,康妃的一句詳解頓時讓皇帝愣在當場。

  「最好是漢語藏語各一遍。」

  康妃最後補充道。

  「恭妃,新年想要什麼啊?」

  「臣妾想要熏香。」

  「那簡單啊,說說看想要哪種?」

  「臣妾要的這種熏香乃是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又要雨水這日的天落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了,合著花芯研磨的粉末,盛在舊瓷壇裡,埋在梨樹根底下,待到春分時再取出。」

  皇帝聽的目瞪口呆。

  「……這……這是熏香?」(不好意思,這其實是冷香丸)

  「怎麼了嘛,不行?」

  恭妃很小媳婦樣的貼近皇帝埋怨道。恭妃平時就會自然的散發出一種媚人的嬌態,電力十足,此時她有意散發這種電波,那更是無人能擋啊!皇帝眼看著就又要被攻陷了。

  「那個、那個愛妃啊,要不……再換一個吧?」

  「……那好吧。」

  恭妃的表情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退而求其次」的潛臺詞。

  「臣妾前些日子看到皇后那有人進貢了一瓶世上難尋的百日香,皇上替臣妾要一份來吧。」

  看到恭妃確確實實的為自己做出了讓步,皇帝很高興,殊不知,這才是恭妃真正想要的東西。

  「惠妃,新年想要什麼做禮物啊?」

  「皇上,臣妾想要治好自己『酒後無德』的毛病。」

  惠妃誠心誠意的乞求道。

  皇上頭搖的像撥浪鼓。莫說他辦不到,他本身也絕對不想把這難得的樂趣給抹殺了,於是作為「補償」,皇帝送了惠妃一瓶內府珍藏多年的極品美酒。

  「寧妃,新年想要什麼禮物啊?」

  「臣妾什麼也不要,臣妾只要皇上身體康壽,姐妹們相處融洽,孩子們平安長大就好了。」

  寧妃溫柔溫柔再溫柔的小聲說道。

  如果只當客套話來聽,這是個很討喜的「禮物」;若當成具體任務來聽,這又是個任重而道遠的世紀工程,所以皇帝的心情實際上是既感動又嘆息。

  「皇后,新年想要什麼禮物啊?」

  皇帝每次都是最後才來問皇后,每次也是來到皇后這裡最緊張。

  「……奇珍異寶、綾羅織錦、榮華富貴,臣妾都已擁有,但都是皇上所賜……」

  皇后以一種類似憂愁的口氣自言自語,眼睛盯著皇帝一動不動,而皇帝也便跟著越來越心裡沒數。

  「因此,臣妾最想要的就是通過自己的能力得到的東西。」

  「……然後呢?……」

  皇帝弱弱的問了一句。果然……皇后又開始提這種宏觀縹緲微觀廣泛的「願望」了。

  「然後請陛下先閉上眼睛。」

  看到皇帝忐忑的閉上雙眼,皇后露出了寵溺的笑容,在皇帝的嘴唇上迅速的「啵」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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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5:37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二) 帝后相性五十問

  2009年的五一節,某記者採訪了一對本不該存在的夫妻,但鑒於作者相當於萬能神一般的存在,這個假設實現了。

1、請問你們的名字?

  記者:啊,對了,好像大家到現在都不知道陛下你們一家究竟姓什麼啊!

  皇帝:事關國體,不能告訴你。

  記者:那陛下的名諱?

  皇帝:事關國體,不能告訴你。

  記者:陛下,您現在是在接受採訪,請不要用糊弄您兒子的那手來糊弄群眾。

  皇帝:(面色不善)……朕也不知道。

  記者:怎麼可能?

  皇帝:(惱羞成怒)連作者都沒想過,朕怎麼可能知道!

  記者:(發現觸了逆鱗,趕緊轉換話題)那皇后娘娘呢?

  皇后:(端莊一笑)本宮娘家霍氏。

  記者:閨名呢?

  皇后:(還是端莊一笑)不知道。

  記著:……(得,又是作者沒想過吧)

2、年齡?

  皇帝:開篇二十七,現在二十八。

  皇后:(有點兒為難)根據後文推斷,似乎是二十六。

  記著:明白明白,這不怪娘娘您。(都怪那個什麼也不想的作者!)

3、性別?

  皇帝:這不是廢話嘛!

  皇后:皇上,風度!風度!

  皇帝:(很勉強)男。

  皇后:女。

  記者:(感動)還是皇后識大體啊。

4、請問您自己的性格怎麼樣?

  皇帝:從後宮來看嘛……比較中庸吧!

  記者:(插嘴)也比較倒黴吧?

  皇帝:(被揭短後的氣急敗壞)那跟性格有關係嗎?

  記者:(理直氣壯)性格決定命運嘛!

  皇帝:來人啊!

  記者:(再次快速轉移話題)皇后娘娘呢?

  皇后:秀外慧中,端莊大方,舉止得體。

  記者:(汗顏)……娘娘,有必要這樣嗎?大家都知道你明明是那種賣了人還讓人幫你數錢的類型。

  皇后:關鍵是皇上不知道啊!

5、你們覺得對方的性格如何呢?

  皇帝:善解人意,進退有度,端莊賢惠……但是奇怪的是,朕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感到害怕……

  記者:……很好,看來陛下您的第六感還沒有完全退化。

  皇后:(思索良久)很好……

  記者:……(您是不是想說很好騙?)

6、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裡?

  皇帝:東宮大婚的時候見面的,所以當然是在洞房裡。

  皇后:本宮也一樣。

  記著:(睜大雙眼)也就是說結婚前你們都不知道對方長得什麼樣子嗎?

  皇帝:怎麼?你有意見!

  記者:(堆笑)豈敢豈敢,草民只是覺得兩位膽子倒也挺大的。

7、對對方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皇帝:(仰頭望天)……當時朕喝多了,記不太清楚。

  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上可是讓臣妾印象很深刻。

  記者:(偷笑)小的明白了。

8、當時對方是初戀嗎?

  皇帝:不是。

  皇后:不是。

  記者:(興奮)陛下的暫且不說,難道皇后娘娘入宮前也有心上人?難道是那個趙景和?

  皇后:沒有的事!本宮的意思是,大婚之時我還沒喜歡上皇上,所以不能算初戀。

  記者:(繼續緊迫盯人)哦?那麼現在呢?

  皇后:……(意義不明地笑了一下)

9、喜歡對方的哪一點呢?

  皇帝:皇后很明白朕的想法。

  記者:……您真是被吃定了還不自知啊!

  皇后:(溫柔地看著皇帝)都挺喜歡的。

  皇帝:(激動地握住皇后的手)真的嗎?真的嗎?

  記者:……(切,又要被騙了)

10、最討厭對方的哪一點?

  皇帝:目前還沒有發現有什麼討厭的地方。

  皇后:(難得嚴肅地看著皇帝)皇上,臣妾不得不說,您有時候會幹些少根筋的事,希望您能有所察覺。

  皇帝:(像個聽教導主任訓話的小學生)哦,知道了。

  記者:……(家庭關係一目了然啊。)

11、您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嗎?

  皇帝/皇后:那是什麼?

  記者:就是兩位覺得跟對方配不配。

  皇帝:(語調不詳)你說呢?

  記者:很好!很好!

12、你們怎麼稱呼對方?

  皇帝:皇后。

  皇后:皇上或者是陛下。

13、希望被對方怎樣稱呼呢?

  皇帝:叫「皇上」就挺好的啊!

  記者:難道您就從來沒為那個很少被人叫的姓名感到悲哀嘛?

  皇帝:你的想法還真奇怪,整天被喊「皇上」不是挺爽的嘛!

  記著:……明白了,您就是一骨子眼裡的統治階級。

  皇后:皇后,梓潼,愛卿……隨便啦,不就是個稱呼嗎!

  記者:娘娘果然是幹大事的人,不拘小節!

  皇帝:等等,朕發現同樣的回答你對皇后和對朕的態度不一樣啊!為什麼?

  記者:(假春風的笑容)這是您的錯覺!錯覺!

14、如果以動物比喻的話,你們覺得對方是?

  皇帝:(思考良久)……朕可不可以找不存在的動物來比喻?

  記者:說說看啊。

  皇帝;狼和羊的混合體……

  皇后:比較像狗。

  記者:哦?娘娘您不混合一下?

  皇后:家狗和野狗混,還是狗。

  記者:……

15、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您會選擇?

  皇帝:不怕朕沒有,就怕皇后不要。

  皇后:不怕本宮沒有,就怕皇上不敢要。

  記者:很好,很和諧。

16、自己想要什麼禮物呢?

  皇帝:(想起被調戲的經歷)皇后都那麼說了,朕還敢要什麼?

  皇后:請參考前文。

17、對對方有哪裡不滿嗎?一般是怎樣的事情?

  皇帝:這跟第九題不是一樣嗎?

  記者:不不不,討厭跟不滿怎麼能一樣呢!「不滿」的程度要稍微低一點兒。

  皇帝:……

  記者:怎麼?也沒有?

  皇帝:(湊近記著小聲耳語)恰恰相反,有很多,但是朕不能說。

  記者:(腹誹)不敢說就不敢說嘛,什麼叫做不能說?

  皇后:請參考第九題。

18、你們自我發現的毛病是?

  皇帝:朕有毛病嗎?(被記者與輝煌雙雙以眼瞟之)好吧好吧,朕錯了。

  皇后:(慚愧狀)有的時候可能太嚴格了一點兒。

  皇帝:(第二次激動地拉住皇后的手)皇后!你能認識到這點真是太好啦!

  記者:皇上,您也太好打發了,您都沒發現娘娘在避重就輕嗎?

  皇后/皇帝:避重就輕什麼了?

19、對方的毛病是?

  皇帝:這好像跟哪一題重複了吧!

  記者:沒有,之前是問你們討厭對方的哪一點。

  皇帝:不就是討厭有毛病的地方嘛!

  皇后:本宮也覺得這是重複的一道題。

21、你們的關係到了那種程度?

  皇上:(不滿)你說呢?

  記者:知道了知道了。

22、兩個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裡?

  皇帝:(更不滿)貌似這又是個問過了的問題吧!

  記者:我可沒問過!

  皇帝:但是朕回答過!

  皇后:請參考第六題。

  記者:明白了,沒有A、B直接到C階段的「約會」。

23、那時兩人間的氣氛怎麼樣?

  皇帝:(非常不滿)你怎麼總問問過的問題!

  記者:(無辜狀)沒有啊!我什麼時候問過?

  皇后:(笑若桃花)哎呀,陛下都說他喝多了記不清了,你怎麼還老是提這事。

  記者:(心照不宣地與皇后對視)明白了明白了。

24、那時進展到何種地步?

  皇帝:來人啊!

  記者:OK,我不問了!

25、經常去的約會地點是哪裡?

  皇帝:(不假思索)寢宮。

  皇后:是的。

 記者:(默想)您二位還真對得起「約會」這兩個字。

26、你們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麼樣的準備?

  皇帝:又是個問過的!

  記者:陛下息怒,這次是問生日的。

  皇帝:那還不是一回事!

  記者:哦,那就還是您怕皇后不要,皇后怕您不敢要是吧。

  皇帝:(一字一頓)你不需要再重複一遍!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皇帝/皇后:「告白」是什麼?

  記者:就是跟對方說喜歡他/她。

  皇帝:從來沒說過。

  記者:(不死心)那麼表示出那麼點兒意思呢?

  皇帝:(思考)那就算朕好了,是朕先掀的蓋頭。

  記者:(腹誹)廢話,難道還要娘娘先扒你的衣服?

28、你們有多喜歡對方?

  皇帝:她是朕的皇后,這還不說明問題?

  記者:(誘導)不不,陛下,請不要從公職的立場問答。

  皇帝:她是我的正室。

  記者:(繼續誘導)陛下,您不想加點兒什麼形容詞嗎?

  皇帝:(思考)那……她是我唯一的正室。

  記者:我放棄了。

  皇后:雖然本宮可以得到更好的,但是本宮從沒後悔過嫁給皇上。

  記者:(心滿意足)很好,男女的EQ果然不一樣!

29、那麼,你們愛過對方嗎?

  皇帝:喜歡跟愛有什麼不一樣?

  記者:我已經放棄您了,陛下。

  皇后:本宮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啊。

  記者:也是,確實沒有很明顯的區別。

  皇帝:(惱火)喂喂!還說是朕的錯覺!明明是你搞差別待遇啊!

  記者:(不屑)陛下您是男人嘛,怎麼可以不讓著女士呢!

30、對方說什麼會讓你們覺得很沒辦法拒絕?

  皇帝:朕好像幾乎都拒絕不了。

  皇后:本宮如果想拒絕好像都可以拒絕得掉。

31、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們會怎麼做?

  皇帝:(得意)奇怪,皇后能因為誰變心?

  皇后:是嗎?那臣妾的父親壽辰那次……

  皇帝:(插嘴)那是誤會!是誤會!

  記者:那娘娘呢?如果陛下變心的話……

  皇后:變心好像是帝王的特權吧。

  皇帝:朕這不叫變心,這頂多只能叫……博愛而已……

  記者:欲蓋彌彰!

32、能原諒對方的變心嗎?

  皇帝:沒變過  ,朕原諒什麼。

  皇后:是特權還談什麼原諒。

  記者:這到底是能原諒啊,還是不能原諒啊?

33、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一小時以上,你們會怎麼辦?

  皇帝/皇后:工作。不過我們那時候都按一炷香、半柱香計。

  記者:兩位一點兒都不擔心對方會出什麼意外嗎?

  皇帝:我們無論走到哪兒都有甩不掉的一堆跟屁蟲,如果真有意外,早就鬧得滿城皆知了!

34、最喜歡對方身體的那一部分?

  皇帝:咳咳……這不是在後宮嘛!

35、對方性感的表情是?

  記者:(眼看皇帝要拍桌子)民意!民意!

  皇帝:這個詞跟恭妃倒是挺沾邊,皇后嘛……朕不認為她有必要性感。

  皇后:皇上也不是性感類型的,他有時……只能說可愛。

  記者:(兩眼放光)比如!比如!

  皇后:比如啞巴吃黃連的時候。

  記者:(笑)明白明白。

36、兩人在一起時最讓你們覺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皇帝:都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麼可心跳加速的!

  皇后:從來沒這種感覺。

  記者:我說……兩位……到底怎麼過日子的?

37、你們曾向對方撒謊嗎?對方呢?你們善於說謊話嗎?

  皇帝:這世上有沒對女人說過謊的男人嗎?有必要的時候就該說。

  皇后:謊言,尤其是藝術性的謊言也是日常生活中需要必備的。

  記者:也就是兩位經常跟對方撒謊。

38、做什麼事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皇帝:咳咳……

  記者:(壞笑)陛下您這麼咳嗽,我要怎麼理解啊?

  皇帝:(羞憤)就照你那不知羞恥的腦子理解好了!

  皇后:看到他和孩子在一起玩的時候。

  記者:嘿嘿,娘娘還是有這樣小女人的一面的嘛!

39、曾經吵過架嗎?

  皇帝:剛相處的時候有過。

  皇后:不過本宮沒覺得那算是吵架。

40、都是些什麼樣的爭吵呢?

  皇帝:又不是什麼大事,記不得了。

  皇后:反正不會是本宮的錯。

41、最後如何和好呢?

  皇帝:不記得了,可能是不了了之吧!

  皇后:似的,陛下以前是死不道歉的,後來才有所改進。

  記者:(小聲)娘娘好像挺有針對性的啊,真想打聽打聽是些什麼事。

42、轉世後還希望做戀人嗎?

  皇帝:對於這一點朕倒是曾認真考慮過。

  記者:(聚精會神)哦哦?

  皇帝:按理說,朕跟皇后是要合葬的,也就是到了那個世界也還是夫妻。那麼從死後到轉世還有多長時間呢?我們是一直就在那裡做夫妻呢?還是到了特定的時間後就會去轉世,然後就不做了?

  記者:您這個問題學術水平太高了,草民沒法回答……

  皇后:皇上的前一種假設可真夠可怕的。

  皇帝/記者:……

43、什麼時候會讓你們覺得自己是被愛的?

  皇帝:皇后難道不應該一直愛朕嗎?

  皇后:本宮難道沒資格一直被皇上愛嗎?

  記者:(腹誹)這到底算什麼!

44、什麼時候會讓你們覺得也許他/她已經不愛我了?

  皇帝:(不以為然)這怎麼可能!

  皇后:(瞟了皇帝一眼)這當然不可能。

  記者:好好好,算我廢話。

45、你們的愛情表現方法是?

  皇帝:讓皇后一直做皇后難道還不夠?

  記者:皇上,您好像又開始缺根筋了……

  皇后:(順口)讓皇上一直當皇上。

  記者:看吧……

46、你們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皇帝:蓮花。

  記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皇帝:不是,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危險!

  皇后:蘭花。

  記者:三菲碧彈指,一笑紫翻唇?

  皇后:怎麼可能,是野草為伍空谷長,寒冬炎夏自安然,好養!

47、兩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嗎?

  記者:我知道了,兩位視撒謊為居家旅行必備之物。

48、你們有何種情結?

  皇帝/皇后:什麼叫「情結」?

  記者:就是一些特殊愛好,比如喜歡玩對方頭髮,喜歡玩對方手指之類的。

  皇帝:朕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愛好!

  記者:只是個比喻而已。

  皇帝:那……朕喜歡看著皇后然後想問題。

  記者:(想著怎麼讓她出主意幫忙?)

  皇后:本宮也喜歡看著皇上然後想問題。

  記者:(想著怎麼出陰招坑他?)

49、你們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持續到永遠呢?

  皇帝:(很鄭重地看著皇后)皇后,朕可以保證,你若走在朕前面,朕將不再立后。

  皇后:(學著皇帝的樣子)皇上,那臣妾也可以保證,您若走在臣妾前面,臣妾也不會再改嫁。

  記者:娘娘……

50、最後,請對對方說一句話。

  皇帝:朕能夠擁有像皇后你這樣的女子,三生有幸……

  記者:(插嘴)皇上,草民能不能再問個問題?

  皇帝:(不耐煩)什麼?

  記者:這話您是不是對所有嬪妃都講過?

  皇帝:來人啊!

  最後,出於人身安全的考慮,記者同志沒有等到皇后的答案就採取了戰略性撤退,皇后的那句話也便成了個不大不小的謎團……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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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5:49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三) 妻管嚴代表大會

  七夕佳節,有情人千里相會,不過除了情人之外,這世上尚存在著一種人,也算有情,只是似乎拿「情人」來相稱已不妥當。這種人,就是「情人」的升級版——「夫妻」。

  後世常有句話,叫做「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之後又被人篡改,寫成「不結婚死無葬身之地」,可見夫妻之間,確實比較玄乎,有詩曰: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

  西宮牆外的太平街,正對著通濟門,算是很熱鬧的大道,梁宏長公主的府邸就坐落在這條街的北端。

  一大早的,梁宏公主從臥室踱了出來,崔璿則是在書房裡待了一夜。不過不管同不同房,這兩老夫老妻也是各起各的、各管各的,畫眉穿衣這種事……新婚的時候試過,不過公主覺得丈夫太粗枝大葉,崔璿覺得妻子太笨手笨腳,最後還都是扔給侍從幹去了。

  一家四口坐定,開始吃早飯。

  「老爺,北門橋的崔二爺求見。」

  「崔二爺?哪個崔二爺?」

  崔璿包子啃到一半,不知道又是他哪家的二爺。

  「說是北門橋三叔公家的,之前來過拜帖。」

  「北門橋的三叔公?」

  「就是公公堂兄的堂叔。」

  梁弘公主接話解釋道。話說她結婚前,以為自己家就是天下最麻煩最錯綜複雜的家庭,下嫁崔璿之後才知道世界沒有那麼簡單,煩人的親戚哪都有,只是大家換了下分工。她的親戚去煩崔璿,崔璿的親戚來煩她。

  「去請。」

  崔璿吐了兩個字,然後跟妻子換了下座位。

  公主府的廳堂東西長而南北窄,座位以坐西面東為尊。這個位子平時沒人的時候是梁弘公主坐,一旦有人來拜訪就是崔璿坐。

  兩個小孩對這種臨時主權調整也見怪不怪,知道有客人要來,就自動的端著碗消失了。之後,初次登門拜訪的那位二爺顛顛的小跑了過來。

  崔二爺進門,就先對女主人拜了拜,忽然覺得自己的朝向有點問題,定睛一看,原來公主坐的儘是次席,於是趕忙朝崔璿更恭謹的行了個禮,心中還在感慨:早聽說這個族侄在公主面前都傲的夠嗆,原來不是空穴來風。

  「二叔請起,自家人不必太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賢侄久來未見,依舊這麼豐神異彩,不愧是我崔家的翹楚。」

  崔璿沒有溫度的笑了笑。

  久來未見?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有這號人物存在。

  看見侄子笑的非常貨真價實,崔二爺便又接著客套一番,拿出了見面禮,梁弘公主也以晚輩的身份恭敬的回了個禮,讓侍女備了一份禮物送給二叔。

  會晤過程進行融洽,崔二爺的心至此也放下了一大半,雖然來之前三叔公跟他通過氣,不過初次見面,他也沒看穿崔璿笑臉下的冰山,只是覺得這個親戚不像別人說的那麼可怕。這才鼓足勇氣把話題繞到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上。

  「……事情就是這樣,還望賢侄能幫一次忙,賢侄為先帝長婿,一向很受重視,如今又居宗人令之位,這點小事肯定是輕而易舉。」

  崔二爺訕訕的乾笑兩聲,崔璿卻笑的越發親切,只有梁弘公主看見丈夫這個模樣,就知道馬上又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她的丈夫,一向是對待親人像階級敵人一樣,對待階級敵人則像親人一樣。不過這句話不能從結果上理解成崔璿狼心狗肺胳膊肘向外拐,而是要從形式上理解成他對人越和善就說明這個人越不招他待見。

  「這樣啊……公主,這件事也關係到你天家的人情,你有何打算?」

  隨著崔璿的發問,崔二爺也一臉期盼的朝著梁弘公主望去,他聽說過崔璿一向討厭裙帶關係,所以之前就打算將公主作為突破口。

  「我雖為皇室宗女,不過更是崔家之婦,還請夫君拿個主意。」

  梁弘公主一副三從四德的忠實擁護者口吻。

  「……這就有點難辦了,二叔你這件私事,若是以小侄的公職名義介入的話,豈不是讓人家說我們以權謀私?」

  「這應該不算以權謀私吧,不需要賢侄公開的表態,只要你……」

  「二叔說的也有道理,這是朋友之間的情面,不涉及身份上的事吧。」

  崔二爺還沒說完,梁弘公主就很有人情味的替他辯解起來,著實讓崔二爺心花怒放。哪知崔璿卻臉色轉黑,隨著手指敲擊桌面的節奏冷冷的說道:「剛才讓你說的時候,你說但憑我作主,這會子怎麼又開始插嘴了?」

  「我……我這不也是在替二叔著想嘛。」梁弘公主委屈的抗議道。

  「二叔都沒說他是什麼主意,你瞎在這著想什麼!我知道公主您天家的人時常這樣『交情交情』的,可我崔璿卻沒有這樣的交情,您也別拿您的那一套來干涉我崔家的事!」

  「我……我是……」

  「是什麼是!你很閑嗎?閑的話就回屋繡你的花去!」

  崔璿對著妻子就是一頓猛衝,當著外人的面都毫不留情。梁弘公主傻愣愣的這麼呆著,淚水在眼睛裡一圈一圈的轉著,可是卻依然謙恭的回道:「夫君教訓的是,是為妻一時思量不周,也讓二叔見笑了。」

  梁弘公主也朝崔二爺行了行禮,便滿含歉意的退了下去。臨走時那副強作歡笑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柔順嬌弱的不得了。

  「公主她長在帝王之家,驕縱慣了的,從不考慮為人處世之道,二叔無需在意,二叔剛才說到哪了?」

  崔璿冷眼看著妻子撒著淚花退場,又轉回臉來客氣的對著崔二爺,好像剛才疾言怒色的就不是他的臉似的,直把崔二爺看的心裡發怵,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家的二叔走了?」崔璿回到後堂,只見他的公主老婆一邊繡著花,一邊好整以暇的問著他。

  「走了,而且估計很長時間之內不會再來了。」

  「呵,又被你嚇跑了一個。」

  「那也是被你嚇跑的,我們尊貴的長公主殿下都在崔某的淫威下忍氣吞聲了,這位二爺怎麼著也該掂量出自己的分量了吧。」

  崔璿就近坐在公主的臨座,目光也轉到了妻子的繡品上:「鴛鴦啊……不過這雌的可比雄的好看的多,也厲害的多了。」

  噗哧!梁弘公主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斜睨她丈夫一眼:「別以為誇我幾句就能蒙混過去,怎樣?是不是又欠了我一筆啊?」

  「公主放心,下官定當為公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崔璿有模有樣的行了個大禮。

  「很好,那就讓本公主今天晚上看看崔大人是如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吧。」

  夫妻兩人聞言均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奸笑了起來。

  問曰:崔大人,有人說您是妻管嚴,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崔璿:(笑容雋永)哪個人的哪只眼看見崔某妻管嚴了?

  問曰:公主,有人說您是妻管嚴,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梁弘:(嬌弱小媳婦樣)討厭,誰是妻管嚴了,本公主這樣的賢妻良母怎麼會幹出那種事!

  **********

  與太平街一河之隔的禮泉大街,南起洞神宮,北連內橋,中間坐落著冀榮長公主府。俗話說一天之計在於晨,公主府的一天,自然還是從主人的晨起開始。

  一般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這個時候恐怕還在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呢,不過對於這兩位結婚經驗豐富的老手來說,似乎就沒有留戀被窩的必要了。

  「從清,你醒啦,正好,快來洗臉吧。」冀榮公主笑嘻嘻的端著洗臉水進屋了。

  果然,今天也是……

  通過幾個月的相處下來,王從清奇異的發現,冀榮公主總是起得比他早。

  雖說他的神經不敏感,一覺睡到大天亮,可是對於一個聞雞起舞的上朝族來說,沒有可能一次都沒醒在嬌生慣養的妻子前面。何況他的妻子不僅每次起得早,還每次都在他醒來的下一刻就端著洗臉水走了進來。這種精準讓王從清都不免懷疑,難道妻子一起床就開始趴在房門外聽自己的動靜不成?

  「公主,這些事完全可以交給下人去幹的,你沒事不妨多休息一下。」

  「不要緊,不要緊,我得親自辦了才放心。」

  雖然勸服未果,但每天早上王從清總是忍不住再浪費一點口舌,希望妻子不用如此親歷親為,這待遇可讓他著實有點吃不消。

  「只要你還有一口氣,我娘就會像供佛一樣的供著你,別指望能改變這些,你還是早點適應吧,爹。」

  這是他繼子的忠告,至於新來的大女兒……那就說的更直白了。

  「我娘就是個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爹,你放心的蹂躪她吧。」

  冀榮公主高高興興的伺候著,王從清緊緊張張的被伺候著,約莫一盞茶功夫,大家在廳堂的飯桌上坐定。

  冀榮長公主府內現有人口六人,除了夫妻二個,還有四個姓氏不同的子女,均是父母多次婚姻之下的副產品,因為基因來自五湖四海,家庭地位也就有了高低之分。

  先是年齡最小的四少爺,還是個牙沒長全的奶娃娃,誰也不會跟他爭;其次是二小姐,因為是王從清的獨生女,公主愛屋及烏;再次是大小姐,公主的頭胎,感情畢竟比較特別;最後是三少爺,既不屬於需要照顧的性別,又不屬於需要照顧的年齡,只能當金字塔最底端。

  當然,家庭裡地位最高高在上的,還是王從清本人了。不是他搞男子本位,實在是冀榮公主把他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化了,搞得王從清受寵若驚兼帶心驚膽戰。

  「從清,來嘗嘗,我親自熬的荷葉蓮子粥,夏天消暑最好了。」

  王從清面前的早膳都出自公主之手,妻子的這股子殷勤勁就像生怕別人把他毒死似的,讓王從清不禁想起了那杯牽起他倆紅線的老鼠藥酒,於是暗笑著喝下了公主的粥。

  「娘,我也要!我也要!」三少爺高舉起雙手表示他想分一杯羹。

  「夕秋,讓廚房給少爺上碗白米粥來。」冀榮公主若無其事的吩咐了一句,惹的兒子一頓白眼。

  「我要荷葉蓮子,我不要吃白米!」

  「沒有了,早上時間有限,娘哪有那麼多功夫熬粥!」

  「好了,好了,我這碗給輝兒吧。」

  王從清吃什麼都能塞飽肚子,索性就把粥推到了兒子面前。

  「不行!」

  冀榮公主一筷子打向兒子伸向碗邊的魔爪,對著王從清溫柔有加的說:「你天天公務繁忙,我這是特意為你補身子的。」

  轉臉又勃然變色的對兒子斥道:「娘做給你爹喝的,你湊什麼熱鬧!不要挑三揀四,去喝白米粥去!」

  內斂的二小姐兩耳不聞桌面事,只管埋頭解決自己的早餐,大小姐則在一旁衝弟弟幸災樂禍的眨眨眼,意思是:你個社會底層人民還妄想挑戰權威地位?找死!

  「太過分啦!娘你重色輕義!見夫忘子!」

  三少爺滿口不著邊際的指責,氣的跑掉了。

  「從清,等等我!」

  早飯吃完,王從清準備前往大理寺,冀榮公主又提著裙擺,急急的竄進了馬車裡。

  「……公主,你真的不用每天都送我去衙門,真的不用。」

  王從清有點無語了,這個婚結的……讓他越來越有回到學齡前的感覺。

  「我、我不親眼看著你進府衙,不、不放心……」

  冀榮公主邊喘粗氣邊交待,王從清只好拍著背替她順順氣,一邊示意車夫起程。

  「……公主,你……能不能不要總這樣看著我……」

  冀榮公主一副隨時都要生離死別的眼神,默默的注視著丈夫。馬車內空間本就狹窄,這炙熱的程度就更加上去了幾分,燒的王從清漸漸開始兩頰泛紅。

  「讓你不自在了嗎?可是我忍不住就是想看你啊,從清,你不知道我每天早上醒來看到你時有多麼高興!看到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冀榮公主說著就撲到了王從清身上,似乎只有摸到實實在在的人才能安心,而王從清只能棍似矗在那,他知道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妻子抒發感情比較好,否則容易沒完沒了。

  「小心!小心!別擋道!」

  就在夫妻倆在車內撲騰的時候,外面忽然毫無徵兆的響起了車夫的厲喝聲,接著馬車就一個緊急刹車,車內兩人由於慣性猛的往後倒去。

  王從清坐的位子比冀榮公主靠後,看見妻子向後倒來自然發揚紳士風度,把妻子抱了個滿懷,自己則充當肉墊,最後「哐」的一聲,後腦結結實實撞到了車廂上。

  「從清!從清!你沒事吧!」

  冀榮公主第一時間掙脫出丈夫的懷抱,仔仔細細的把他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

  「沒事、沒事,頂多鼓了個包。」

  王從清輕鬆的敍述著他腦殼的堅硬無比,可冀榮公主只把他看的比陶瓷的易碎度低不了多少,兩手小心翼翼的在丈夫的頭髮裡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個小小的腫塊。

  「真是的!從清!以後可別這樣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如有萬一,就是拿我做了墊背的也絕對不可自己去擋,記住了嗎!」

  公主一臉慍怒,說的振振有詞,可是王從清的感覺卻很詭異,總覺得妻子是不是搞反了立場和對象?

  「王大人,豔福不淺啊!長公主每天風雨無阻的這樣送你,還這般深情款款。」

  目睹冀榮公主揮淚送別夫君的那一幕,某位同僚半羨慕半打趣的說道。

  「是嗎,那當初長公主選婿之時童大人怎麼盡打退堂鼓啊?」

  「哪裡哪裡,誰能有你王大人如此的命數,消受的了長公主這樣的……人物。」

  同僚臉色訕訕,王從清只是一笑。

  命數嗎?望著遠處揚起一片塵土的馬車背影,他覺得這樣的命數……還真有點啼笑皆非。

  問曰:王大人,有人說您是妻管嚴,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王從清:(五味雜陳的笑)這是以愛的名義進行的啊,我還能說什麼。

  問曰:公主,有人說您是妻管嚴,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冀榮:(無限悲愴)我怎麼那麼命苦啊!我不過就是想對夫君好一點,怎麼就被你們說成這樣!

  **********

  國子監所在的承寶街是個地處鬧市又相對幽靜的街道,沿街坐落著的都是諸如金鳴寺、清涼潭這樣宜人舒適的風景點。這條街靠近鼓樓的西端,有一坐占地面積頗為可觀的宅院,從外望去,白牆裡綠影婆娑、花枝搖曳,美景引人遐想。這便是那全京城聞名的臭美公主,徽寧長公主的府邸。

  徽寧公主愛美,聲稱「男人靠吃,女人靠睡」,所以清早起床是很少見的,伺候丈夫起床……那更是沒有的事!事實上,丈夫伺候她起床,才是實際情況。

  「公主,醒醒,醒醒了,你今天不是還要去乞巧市嗎?」

  「一邊去!本公主還要睡。」

  徽寧公主半夢半醒之際,很不淑女的叫嚷了一聲。

  「公主,可是你交待我一定要把你喊起來的啊?」

  「別吵別吵!本公主變卦了!」

  「……公主,你要是睡遲了可別怪我啊。」

  「不怪你……」

  「真的?」

  「不怪你怪誰!去去去!等死去吧你!」

  徽寧公主終於忍不住玉手一揮,想把那擾人好夢的蒼蠅徹底趕走,伴隨著一聲「嘶」的吸冷氣聲,她的耳邊終於清靜了。

  這樣的清晨在徽寧公主府天天上演,公主起床氣這點跟皇帝是一個毛病,叫醒她了,她自然是要發脾氣的;不叫醒她,她又要訓斥你把她的話當耳旁風,為什麼不叫她起床,還是要發脾氣。

  人道是伴君如伴虎,可是伴這個公主的危險程度也完全不低於伴老虎!想到這裡,崔璟摸著被妻子的美甲劃了一道的臉,垂頭喪氣的走出了房門。

  長期以來,由於公主賴床的原因,一直都是崔璟一個人在廳堂吃早飯,直到徽寧從她五弟豫林王那半拐半蒙來了一個小姑娘為止。

  「咯咯!咯咯!抱!」

  小女嬰原本是交由奶娘照顧的,但是自打進了這個府裡後就纏著崔璟不撒手,一副看不到他死不瞑目的架勢,於是後來也就由奶媽抱著一起待在廳堂用餐了。

  「哎呀,小姐一看到駙馬,一整天就有精神了。」

  奶媽一邊笑著,一邊阻止著小女嬰撲向崔璟,可惜人家小姑娘勢如破竹,崔璟一看奶媽有點招架不住了,索性把小孩子抱了過來,這個小傢伙立刻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幸福的窩在他懷裡不動彈了。

  「姓崔的!你怎麼不叫醒我!我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要你叫醒我的嘛!」

  魔音入耳,崔璟只覺得頭皮發炸,扒在他懷裡的小女嬰也被震了起來,在崔璟看不見的地方衝那個發出聲音的女人做了個鬼臉。

  「呦!明珠也在啊,來來來,讓姨看看你可愛的小臉蛋。」

  葉明珠——這就是徽寧公主給小姑娘命的名。表示她是夜裡撿回來的寶貝,崔璟當時就覺得這名字著實土氣了點,可是公主牛鼻哄哄,插著腰宣佈:「若是不叫這個,那就叫『葉美麗』!你選吧。」

  兩害其弊取其輕……崔璟只好在紙上寫上「葉明珠」三個大字,可是小女嬰至今仍對這個名字吐口水,顯然很不受用。

  「哎呀,明珠的小臉更粉了,眼睛更大了,睫毛更長了,很好很好!本公主與『天下第一美女』失之交臂,明珠你可要為姨姨我爭光呦!」

  想到身邊有個天下第一美的丈夫,未來再出個天下第一美的姑娘,徽寧公主笑的好不囂張,在她眼裡,明珠赫然就她審美之路上的同行者了。

  逗完小姑娘,徽寧方想起來沖丈夫發的火才發到一半,轉過頭來正準備繼續訓斥,在看到崔璟的臉後卻猛然停住了。

  「啊啊啊!」

  「你、你、你……你的臉是怎麼了?!」

  臉?崔璟不由的在自己臉上摸了摸:「沒什麼啊?」

  「什麼沒什麼!怎麼可能沒什麼!這是什麼印子?你從哪弄出來的!」

  徽寧公主的表情繼續扭曲,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不能見人的東西一般,崔璟只好認真的再在臉上摸索一遍,光滑的表面上只有他妻子賴床時劃過的那道指甲印有點凹凸不平。

  「這個嗎?這是我剛才叫你起床時被你的指甲劃破的。」

  「……我劃的?」

  徽寧公主臉色一訕,不激動了,可是沒過一秒她忽然又氣憤起來,指責內容卻換了一個:「那你為什麼不躲開點!你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連個弱女子的指甲都躲不過,太不像話了!」

  好吧好吧,橫豎都是我的錯!崔璟憋屈的縮到了一邊,靠著他的忍耐自行消化。

  這時明珠爬了起來,小手正好搆到崔璟的臉上,很心痛的摸了摸那道淡粉色的印子。

  「明珠也同意吧,叔叔沒用,明明只剩一張臉了,也不好好保護。」

  徽寧居然還沒見好就收,抱起明珠又扔下句讓人痛徹心扉的混話,崔璟渾身一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半晌……終於還是慢慢吐了出來。

  「公主,有必要這樣嗎?」崔璟重心不穩的坐著,頂著個木乃伊般的腦袋,只有兩個眼睛露在外面。

  「我問你,要是瓷碗上裂了個口,是不是要全部包起來?」

  「……但是我的腦袋又不是瓷器。」

  「你傻啊!你的腦袋當然比瓷碗要值錢啦,所以才要更好的包紮。」徽寧得意洋洋的說完,末了還捎帶在白紗布上紮個蝴蝶結。

  「可是這樣我還怎麼出門?」

  「出門?!」

  徽寧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出什麼門!你這樣當然不能出門,你想丟本公主的臉嗎!」

  崔璟的臉一向是她徽寧最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她當然不允許他帶著有瑕疵的臉在大街上招搖過市——不管這個瑕疵小到什麼地步。

  正在崔璟暗自懊惱的時候,一個侍從小跑著過來報告:「啟稟公主、駙馬,施太保家的二公子登門拜訪駙馬爺來了。」

    「哦,是迎山來了。」

  崔璟剛站起身準備去前門見客,卻被妻子一把按回椅子上。

  「去,跟施公子說,駙馬今天身體有恙,叫他改天再來。」

  「什麼!……」

  崔璟急了,可侍從顯然也明白這個家的霸權歸屬問題,所以早在徽寧公主發話之後,都不再詢問一下崔璟的意願,就一溜小跑著回復去了。

  「怎麼可以這樣!人家來看的是我!又不是公主你!」

  被徽寧推搡著進了內室後,崔璟終於不可抑制的爆發了。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毀滅,這實在是句至理名言。因此為了自己後半生的命運打算,崔璟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借勢抗爭一下,至少得表明,他不是不會發脾氣的。

  可崔璟的脾氣在徽寧公主眼裡好像完全不是個事,公主毫無愧色,理所當然的說道:「你這樣的臉怎麼見人?你整個人都是本公主的,看不看的了你,本公主還不能作主嗎?」

  那語氣,說的簡直就像崔璟就是她的寵物一樣,崔璟大大的吸了口氣,可是發現實在沒法慢慢吐出來,終於沒有忍住,混合著咆哮噴湧而出:「太過份啦!」

  說完順手從徽寧公主的梳粧檯上抓起一支金釵,抵著自己包滿紗布的臉,狠狠說道:「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不道歉,我就劃花這張臉!」

  此話一出,不僅徽寧公主,連躲在房門之外以防事情鬧大的下人們都集體怔了怔,第一感覺是這話聽的怎麼這麼經典,可又這麼怪?

  「你……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居然用自己的臉威脅本公主!」

  徽寧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到底怪在哪裡。

  「我不是男人怎樣!你不就是看中我這副皮囊了嘛!我今天就毀了它,看看你還怎麼管我!」

  「姓崔的!你有種就劃下試試!本公主還跟你說白了,你生是本公主的人,死是本公主的鬼!你的臉上只要多一道疤,本公主就能折磨你一百遍,多兩道疤,就折磨你兩百遍!你看你是要漂漂亮亮的被本公主喜愛,還是醜陋的被本公主折磨!」

  面對丈夫罕見的英勇就義架勢,徽寧公主也毫不示弱,赫然化身成個女魔頭,還把「生是XXX的人,死的XXX的鬼」這樣常見的愛情宣言拿來恐嚇。

  崔璟終歸是個受君子之道薰陶出來的人,哪像他的公主老婆從小就是在威脅別人的環境中茁壯成長。比底氣、比魄力、比威逼利誘,他都完全不是徽寧公主的對手。剛才那股氣也不過就是一時而起,如今見到妻子不為所動,早就洩漏完了。

  「這還讓不讓人活啦!」

  發展到最後,崔璟竟然就索性趴在梳粧檯上號啕大哭起來,雖然他已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可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卻越發的傾國傾城起來,看的徽寧公主心頭小鹿一陣亂跳,發現偶爾讓丈夫哭上幾場,居然還是別有一番風情的。

  問曰:崔大人,有人說您是妻管嚴,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崔璟:(眼淚汪汪)這還用問嘛!

  問曰:公主,有人說您是妻管嚴,請問您的感想如何?

  徽寧:(不以為意)什麼妻管嚴?我是君,他是臣,君臣之間哪有管不管,嚴不嚴的問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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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6:00 |只看該作者
番外(四) 想當年……

  想當年,皇帝大喊著:「三、二、一!」回頭一望,開始追女孩子。

  那時宮裡的捉迷藏,男孩女孩各分一撥兒,以御花園為界,以負責計時的內侍鑼聲為限,互相追逐。

  因為男孩天生體力占優,所以被迫簽訂了許多不平等條約:必須抓住所有女孩才算數,但凡有一個漏網之魚,男孩們就集體認輸;可換成是男孩的話,只要被抓到一個,所有人就全部玩完。光輸還沒意思,自然也得賭點什麼,這賭注的代價,還是由女孩子們說了算。

  於是皇帝那時不得不幹了很多事,比如站在官員等待入朝的大門口,看見一個人來了,就哈哈大笑道:「哈!一個蠢貨!」

  看到又有人來了,就再喊一聲:「哈!又一個蠢貨!」

  如此這般,據說得知他被立為太子後,開始有不少官員暗自垂淚覺得世界要毀滅了。

  皇帝這邊有六個人,等他數完數兒,大家就開始分頭搜索。

  御花園的面積不小,但大家從小在這兒長大,什麼地方好藏人,什麼路線好逃跑,已經是爛熟於心。因此沒過多長時間,就聽到女孩子們的驚呼聲,然後就是皇子郡王們裡應外合的招呼聲:「三弟,大姐往你那邊跑了!」

  皇帝還沒聽清是誰在同他喊話,就看見長姐的身影竄進了他的視野。梁弘公主像只輕巧的蝴蝶,鵝黃的衣衫隨風飄搖。許多年後,這只蝴蝶終被有緣人從花間帶走,但對眼下的皇帝來說,抓姐姐還是很有難度的。

  皇帝眼瞅著長姐奔入一條卵石小路,便放棄尾隨路線,抄起近道。這是由一片梨花樹組成的園圃,女孩子一般不愛跑這條路,因為樹枝會打亂她們的造型,男孩子的顧慮就少了,不過皇帝還是得兩袖遮臉,以免毀容。

  終於,他錦服上滿是口子地堵在了梁弘公主前面,後者沒有刹住車,直接奔進了弟弟的懷裡。

  「抓到一個!」皇帝大聲地向周圍還在奮鬥著的同伴們報告喜訊。

  但是就算被抓住了,玫瑰也是刺手的,女孩子們總有辦法讓這勝利變得不是滋味。她們有著男孩所沒有的終極利器,那就是眼淚。

  「三弟!你弄疼我了!」梁弘公主的眼淚說來就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皇帝還處在很不會對付女孩眼淚的年紀,覺得心裡也有點兒過意不去。可等他一放鬆力道,梁弘公主就由蝴蝶轉變為泥鰍,刺溜兒一下就滑走了。

  不用說,在女孩子定的規矩裡,這種被抓後的逃跑也是允許的,皇帝只得投入他的第二輪追捕中。

  終於大部分「逃犯」落網了,還有小部分在負隅頑抗。一位郡王為了鼓舞己方的鬥志,爬上了御花園的制高點——人工湖邊上的假山。

  「兄弟們!勝利是屬於我們的,把女人們通通抓起來,一個也別放過!」

  不知道這位仁兄是不是最近迷上了武俠話本,口號喊得很有匪味,結果一個低沉的成年人聲音就回應了他的號召:「是誰要把『女人們』統統抓起來?讓朕也見識見識。」

  「父皇!」梁弘公主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一下子就躲進了她的保護傘的勢力範圍,衝著僅差半步的未來的偉大陛下吐舌頭。而湖水邊上則發出巨大的撲通聲,剛剛還豪氣萬丈的那個少年下意識地想給皇帝下跪,結果一腳踩滑極不雅觀地砸進了湖裡,掀起了另一場雞飛狗跳。

  **********

  想當年,皇后還是大家閨秀團體裡中規中矩的霍小姐,玉軟花柔,柳腰蓮面,但是漸漸地,她就發現所謂的「大家閨秀」大抵都是這個樣子,這讓她覺得很不舒服,頗有點兒現代人買衣服撞衫之後的鬱卒感,於是她決定尋找自己的新路線。

  霍小姐的身邊,從不缺少讚美,人們總是把她誇得像朵花一樣,好像她已經完美無暇得不需要再完善。但是她那時十一二歲,也不清楚一個美妙的女子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樣子,所以對於自己日後的路線問題,霍美眉理所當然地咨詢起了自己的爹娘。

  「當然是三從四德了!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更兼德、容、言、工四項。」平章政事霍誼雖然飽讀詩書,但是在對待女人的觀點上明顯沒有跳出時代氛圍,說的是女兒聽出老繭來的舊話。霍小姐剛想請他發表新鮮點兒的感想,霍夫人卻跳了出來:『不要聽你爹胡說!他就知道三從四德,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您說說,還有什麼?」

  「女兒你記著,三從四德只是在男人面前做樣子的,不管你學得有多好,男人也總會惦記著別的女人,你可別學三從四德學傻了……」

  「夫人!夫人!」霍大人狠跺兩腳,「滿嘴胡話!這話怎麼可以在子女面前說!我霍某的閨女將來定要入王侯之家的,做天家的媳婦,不以夫為天,豈不是自尋死路?」

  「就是因為要入皇家我才說的!女兒啊,皇家的男人更愛三妻四妾了,你必須外鬆內緊,能屈能伸……」

  「婦人之見!」

  「哎,這討論的就是怎麼當女人嘛!我就是女人,我怎麼不能說了?你是個男的,你當然希望三從四德,那本來就是你們男人編的嘛!」

  「此言差矣,須知瞭解女人的還是男人,而且《女誡》不就是你們女人自己編的嗎?」

  「那,那是女人裡面的敗類,真是丟我們女人的臉!」霍夫人雖然沒有丈夫讀的書多,但詞窮理不屈,依然抬頭挺胸,氣勢如虹。

  霍小姐本來只是想問問自己將來當怎樣的女人比較好,沒想到引發了爹娘之見有關男女地位這種社會性話題的又一次大對決。眼看著自己的問題被越扯越遠,而本人也快被忽略了,霍小姐自動地退行到房門口,而後悄悄關上了門。

  「景和哥,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比較好?」霍小姐閑著也是閑著,在後院遇見了她爹的得意門生趙景和,自然就多問了這麼一句。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多年之後會自稱「浪子班頭」,否則肯定要對他的話的可信度打個折扣。

  「我個人比較喜歡爽快點兒的那種,不過這個只供小姐你參考一下。」

  「你在看什麼書?」霍小姐偶然瞥見趙景和背後還捏著本冊子。

  「《世說新語》。啊,對了,這裡面有篇專寫賢媛的,小姐要不要看看?」

  於是霍小姐拿到了那本前人所著的名人逸事雜集——也可以認為這是一本八卦週刊。

  記住!這件事是有著劃時代的意義的,因為從這本書中,霍小姐漸漸領悟了「賢媛」的奧義:外具花柳之資,內秉風雷之性,柔如弱柳浮萍,利若劍吼西風,相輔相成,內外結合,用一招武林功夫來定義的話,可以暫稱之為……「化骨綿掌」。

  就這樣,霍小姐悟道了。

  而不久的將來在她的嫁妝裡面,也還有著一本壓箱底的《世說新語》。

  這一切,作為她丈夫的男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

  豫林王瞅著跟前的仙鶴。這只大鳥很好看,可是立起來比他還高,尖尖的嘴也很有威脅感。於是他小聲地詢問著身後的兄長:「這個……真的不咬人?」

  「不咬不咬,它的嘴是軟的,不信你摸摸。」四皇子邊解釋邊咯咯地怪笑,他的三哥站在一邊也沒有揭穿弟弟的信口胡說,顯然兩人都低估了他們家小五的純真指數。

  結果豫林王果然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仙鶴的嘴,那大鳥便結結實實地「吻」了小男孩一下……

  連皇帝都覺得他這個小兒子是有點兒老實的不像話,所以叫他沒事還是跟姐妹們玩玩比較安全,但是性別並不是消除老實與不老實的絕對標準,至少他的姐妹絕大多數還是爬在他的頭上的。

  所以,雖然多年之後的豫林王是以有文化,有道德,有膽識,有理想著稱,不過在當時,他的兄弟姐妹們還是普遍將之視為好戲弄,好哄騙,好使喚,好誘拐。連他的親娘都忍不住要戳他的腦門兒:「兒子啊,你的心眼兒呢?你的心眼兒到底長到哪裡去了!」

  「兒臣的心眼兒自然是在這裡。」豫林王眨著無暇的大眼睛,直指自己的胸膛。

  排行靠後的豫林王那時在聞道堂裡,坐的椅子最高,個頭還是最矮,理解力也明顯比較遜色,可是在不講究分班的年代裡,往往還是只能找哥哥們來解決疑惑。

  「我來看看……這句應該這麼寫。」四皇子發現弟弟對著一張紙凝神半天也不見下筆,自告奮勇地靠了過來。

  「喂喂,你這不是在幫倒忙嗎?」未來的皇帝陛下因為在「仙鶴事件」中充當了看熱鬧的角色,因而被扣上了從犯的帽子一起挨罰,所以這次看見四弟又在誤人子弟,不得不出聲提醒。

  「我哪有!你看這句可不就是《左傳》裡面的!」

  「那也不是『城濮之戰』而是『鄢陵之戰』啊!」三皇子奪過筆也在豫林王的作業上刷刷兩筆。

  「我來看看……」二皇子湊過頭來,覺得另外兩人的答案還是不妥,便又蘸了蘸狼毫,嘩嘩嘩寫了半張。

  「我說你們,這是五弟的課業,你們七手八腳地在這兒添什麼亂啊!」還是皇長子溧川王說了句公道話,他把那張彙聚眾人智慧結晶的文章拿來一看,認為實在小兒科,有必要炫耀炫耀自己肚子裡的墨水,所以直接跳過剛剛還在教訓別人的話,也不管弟弟願不願意,一氣呵成一篇文章出來。

  「五弟以後有什麼問題,隨時可以來問我們,不過對先生還是保密為好,不然他老人家又要說什麼獨自研究的廢話,實在古板得很。」看著小弟認真地端詳自己的作品,溧川王一邊揉揉他的小腦袋,一邊叮囑了一句。

  實際上這種兄長們以後很少再跟豫林王交代,因為他若是遵守起來,往往讓人很是頭疼。

  年紀與閱歷的差距是很明顯的,所以這篇文章是不是豫林王寫的,很容易就看出來了。不過面對老學士的疑問,豫林王卻很坦蕩地回答:「這就是學生寫的。」

  「什麼?那你說說『無喪而戚,憂必仇焉』是出自何章?」

  「學生……不知道。」

  「這不是你寫的嘛?」

  「就是我寫的。」

  「……」

  其實本沒人把這事看得太重,先生是古板,不過也僅此而已,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後果,結果豫林王這麼死鴨子嘴硬,老先生不免有點兒來氣了。他知道眼前的是個好孩子,但這不代表他的智商也必然超齡,所以拿著戒尺啪啪啪地打著豫林王的手心,以杜絕他撒這種明顯就被拆穿的謊的壞毛病。

  「嗚……這就是學生寫的。」豫林王吃痛地糾結著小臉,依然不忘重申這句話。

  直到大皇子也看不下去了,主動坦白,向先生配了個不是。先生歎口氣:「老夫就說嘛,五殿下怎麼寫得出來他沒看過的典故。」

  「這就是我寫的!」

  「五弟,沒關係的,我承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皇子還在感動于小弟居然這麼講義氣,可豫林王好像根本不買他的帳,也不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守信」這一歷史使命。

  「這就是我寫的!」

  「五弟,這明明是我寫的啊?」

  「這就是我寫的!」唯有這句,他死活不鬆口。

  「小五……好厲害啊……」看到小弟跟長兄詭異地互相爭執起來,四皇子和未來的皇帝陛下均連連點頭,有感而發。

  **********

  想當年,太后——哦,不,那時她還是皇后——對自己的獨生女兒喜歡得不得了,在女兒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謀劃著她的未來,大概女兒進棺材之前的步驟都計劃好了。這許許多多要她謀劃的事當中,有一項自然特別重要,所以皇后逮到空兒就得說上幾句。

  「丫頭啊,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皇后說這話的時候,未來的皇帝陛下還只是個胚胎,梁弘公主也才三四歲,不明白「男孩子」跟她的午膳有什麼關係。她只是伸著筷子指向她的目標,嚷嚷著:「我要雞脖子,我的要脖子!」

  「你喜歡纖細高挑的男孩嗎?」皇后夾起一根雞脖子放到女兒碗裡,望著那食物,忽然就這麼聯想起來。

  「我要豬蹄!」梁弘公主吃著雞想著豬,還是沒有搭理自己的娘親。

  「或者是體格結實的?」皇后又夾起塊豬肉,繼續展開聯想。

  梁弘公主扒拉了幾口飯,這才開始思考母后的問題。可畢竟是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片子,注意力很容易就轉移了:「男孩子……我的水晶丸子!」

  「男孩子啊,踏實才是最重要的,風流才子往往靠不住,武將嘛……長年在外不說,生命也沒有保障,若是文官家庭,太中規中矩的話也不免就乏味了一點兒,或者找平民百姓家的良家男子……」

  儘管女兒對食物的興趣遠遠超過對母親牽紅線的興趣,可皇后卻沒停止她的自言自語……或者還說潛移默化的洗腦。她看著女兒粉紅的小臉蛋,想像著她將來出嫁時的盛況空前,心中的母愛就化作更為澎湃的點鴛鴦情結,直把桌子另一邊吃飯的皇帝聽得胃口聽得胃口缺失。

  「請容朕問一下,你是白居易嗎?」皇帝忽然就這麼來了一句。

  「咦?當然不是。」皇后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你又不寫《長恨歌》,沒事總在這兒男歡女愛的幹什麼!」

  大概皇帝這樣打擊妻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皇后只是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嘟囔著「這可是咱們閨女的大事」、便又將精力集中到梁弘公主身上。

  「丫頭,母后在問你呢!別總想著吃的了,告訴你啊,出嫁就像……吃水晶丸子一眼,感覺可好了!」因為發現女兒還在滿意地咬著水晶丸子,所以皇后才有這麼一比,皇帝卻差點兒噎住。

  難道他就只是個水晶丸子嗎?

  這下真沒胃口了,筷子一放,走人。

  「皇上!皇上!您去看看吧,皇后娘娘那邊哭開來了!」皇帝正在散步兼消化午餐,忽然就有個小內侍從環坤宮的方向急急跑來向他彙報。

  剛剛不是才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東床快婿嗎?這會子又哭什麼?皇帝知道妻子是個閒不住又得哄的主兒,只得再返回了離開才一盞茶時間的宮室。

  「嗚……我的水晶丸子!水晶丸子!」環坤宮裡梁弘公主哭得正起勁兒,地上是摔碎了的碗和滾了一地的水晶丸子。

  皇后居然也在一邊哭得稀裡嘩啦,噴湧而出的淚水把她臉上豔麗的胭脂沖出一道道溝壑。她剛剛只是想打斷女兒跟丸子的情感交流,豈料失手打碎了女兒的飯碗,就這樣被她視若生命的女兒怒目相向了。

  「嗚……這還是本宮親生的嗎?我這個親娘都比不過水晶丸子!」

  「……」皇帝看看他的心愛妻子,又看看他的寶貝女兒,什麼話也沒說,默默地退出了宮門,可是立馬在門外就能聽到一個男人忍不住的噗噗笑聲,以及近侍「陛下?陛下?」的疑問聲。

  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怎麼總是能讓他這麼開心呢?

  「水晶丸子啊……」許多年後在另一位皇后討婆婆歡心的掌勺作品中,太后夾起這麼一顆丸子,想起往事情不自禁地感慨了起來,直把兒媳看得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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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6:28 |只看該作者
番外(五) 中元節的鬼故事

  鬼節在道教中稱中元節,在佛教中又叫盂蘭盆節,擁有很大的群眾粉絲。不過不同於清明,這天並不是朝廷的國定假日,所以所有官員們還得正常的上下班,皇帝也只能在結束工作以後回宮熱鬧熱鬧。

  但是皇宮是個極為嚴肅莊重的地方,放鞭炮燒紙人等活動顯然是無法開展的,皇帝一家能幹的也就是放放河燈而已。這就又有了一個問題,用上好金屬編織的河燈雖然很漂亮很羅曼蒂克,但在這個祭奠逝去親友的節日裡,總不好寫「河燈一放三千里,妾身歲月甜如蜜」這類情話,只能寫些「潮歌底曲,灑歸西浦」的詩詞。於是乎,活動的氣氛——越來越低落。

  這不是皇帝想看到的景象,因此他把手中最後一個河燈送下水後,就站了起來拍拍膝蓋,宣佈說:「難得人比較齊,不如聚在一起講講鬼故事吧,也算是應個景。」

  這句話講下去,人們大概有兩種反應:一部分人很為難,因為她們怕鬼故事,比如淑妃和裕妃;另一部分人則很高興,因為又有事可以倒騰了,比如說太后。

  當然,最高興的非豫林王莫屬,原因大家都知道,可是皇帝卻明令禁止他參與此活動,這使得他十分鬱悶。不過很快豫林王又高興了,因為皇帝還說,所有不願參與的人都得聽豫林王講完個故事再回去,但是最後豫林王終究失落了,因為原本不想參加的人在聽到這項條件後都表示願意響應皇帝的號召,積極投身到集體活動中來。

  總之心情大起大落幾番後,豫林王也只能心有不甘的坐在一邊,苦悶的喝著茶,對大家的遊戲望眼欲穿。

  「哀家先來!哀家先來!」

  之前為了配合氣氛,殿裡面的宮燈都被滅了,只靠單獨的幾根蠟燭提供光源。在那星星點點的燭光下太后興奮著一張臉,保養極好的臉上閃動著一種被打了雞血似的紅潤,讓人看了居然也會有種膽顫心驚的感覺。

  「那還是先帝為藩王時的事,那年宮裡的阮貴妃死了。對了,說到阮貴妃你們可能不認識,不過你們應該知道她侄女,就是後來嫁給方贊元的人,皇上你還記得吧,你小時候喊『方大人他娘』的那位,她丈夫可是出了名的招蜂引蝶,據說跟給事中錢大人家的……」

  太后在介紹她故事中第一個登場人物時,就已經把話題扯了個十萬八千里,眾人始終沒明白她到底想要講什麼,倒是清楚了不少有關方尚書家、錢大人家、嚴侍郎家等等門戶的八卦緋聞、風流韻事之類的東西。

 「太后,您先喝口水吧。」

  皇后見太后摸了摸嗓子,就及時的遞上去一杯茶,順便告訴她,像她老人家這麼經歷豐富之人的故事,應該留到最後壓軸才對這起大家,變相的讓太后一邊歇著去了。

  「那接下來就我來吧。」

  恭妃位居太后之後,倒不是她對這活動有多麼積極,實在是根據養生之道,她一直是早睡早起的實踐者。現在只想趕緊講完個故事然後去睡她的美容覺。

  「那是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位進京趕考的年青書生夜宿在一家大戶人家的豪宅裡面……」

  「恭母妃,為什麼不是破廟裡?」

  本著遇鬼必荒郊野外漏屋破廟的原則,小羨適時的提出了疑問。

  「怎麼?就不許妖精住豪宅啊!」

  恭妃話題被打斷,不耐煩的表明她要給妖精提高住宿福利。

  「為了明天趕路,那書生很早就歇下了,也不知道睡到了什麼時候,外面忽然掛起了一陣輕風……」

  接下來暫時也沒有人打斷恭妃,她的鬼故事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而沒有卡殼的兆頭,直到繼書生之後的第二個人物出場。

  「那是一位妙齡女郎,但見她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纖纖,秋波滴溜,歌喉婉轉,有詩云『佳人一搦腰肢嫋,回雪縈塵皆盡妙』,她腳不沾地的飄忽而來,那樣子簡直要把那書生看呆了。」

  恭妃對那佳人進行了大半天的外貌描寫,卻還意猶未盡。說道此處,當即站了起來,學著她口中人物的樣子輕靈靈的走了幾步,水蛇腰線條流暢,當真是搦腰肢嫋的很。

  「姐姐,你說的這個該不會是狐狸精吧?」淑妃在一邊插口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恭妃顯然很詫異自己這個關子是什麼地方賣露餡了。

  我本來是不知道,但是一看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了。淑妃在心中悻悻的腹誹著,同時瞟了一眼神情跟故事中的白衣書生有的一拼的皇帝。

  恭妃講的這個故事,籠統來說可以歸類於二流的才子佳人愛情故事,除了女主的鬼怪身份之外,就跟鬼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但是大家對她如此衷情於這個狐狸精的原因也心裡有數,所以都沒有難為她,順利過關的恭妃也便扭著她的狐狸精步子睡覺去了。

  接下來,大家把視線都投注在了坐在恭妃下首的康妃身上。

  「那臣妾也說說臣妾聽過的鬼故事吧。」面對大家的目光,康妃氣定神閑的開口了。

  「這則故事出自搜神記,講一古巢老姥。話說一日江水暴漲,尋複故道,港有巨魚,重萬斤,三日乃死,合郡皆食之。一老姥獨不食。忽有老叟曰:『此吾子也,不幸罹此禍,汝獨不食,吾厚報汝,若東門石龜目赤,城當陷……」

  在燭火的掩映下,康妃不高不低、不急不緩的平靜語調,仿佛將人帶入那悠久遙遠的神怪世界,很有一番意境,但是美中不足的只有一點——

  「……康妃啊,你能用白話文再講一遍嗎?」

  背負著諸人一頭霧水的表情,皇帝作為代表提出了自己的一個小小意見。

  「接下來是我了?」

  順次坐著的裕妃指了指自己,然後開始講故事。總之進行到這裡,總算是裕妃和淑妃講了最正常最像鬼故事的兩個鬼故事。只是,由於過於正常,倒是一點嚇人的效果也沒有。

  她倆分別說完故事後就依次吹滅了自己身邊的兩根蠟燭,大殿之內的燈光此時也已減半。

  「臣說的這個,可是真事。」

  座次到了留京的衡原王這裡,他支著下巴想了一會,煞有其事的聲明一番,便開始口若懸河起來。

  「……待到一個月解圍之後,城外的屍體可以說是滿坑滿谷,蠅蟲多如牛毛,到處都是吃腐肉的雀鳥聒噪聲,戰場上幾乎沒有完整的屍體,腸子與內臟縱橫交錯,甚至都分不清誰是誰的。」

  「那之後大半年,我們家都沒有吃過麵條,因為一看到那形狀,就讓人想起……」

  同樣經歷過當年北狄圍攻太原府之災的路王妃,在丈夫講完後也適時的補充了一句,一隻手還壓在心口,顯然現在想想都有點反胃。

  諸人聽他夫妻二人這樣一唱一合,確實都覺得頭皮陣陣發麻,心中斷然打住聯想,省得待會回去睡不著覺。可是皇帝卻還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咦?鬼故事呢?你講的鬼故事在哪裡?」

  死人雖然跟鬼有著莫大的關係,但畢竟還有一步之遙。

  「皇上,你覺得這還不夠?」

  衡原王指著在座眉頭緊皺,一臉煞白的女眷們,似乎已經對自己故事的效果相當滿意了。

  「要不臣就再講講守城時用屍體補城牆的事吧……」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可以不用說了。」

  再說下去估計不止麵條,宮裡連肉都沒法吃了。皇帝這才知道山貓講的不是日本恐怖片,而是美國恐怖片,專門負責噁心大家胃口的。

  「那麼,下面就是我的了。」

  由於是圍圓坐的,所以衡原王的左首是皇后,只見她也扶著腦子想了想,不知為何忽然會心一笑,開始講了。

  「那時皇上還是東宮,我們住在德延殿,發生過一件怪事……」

  「什麼怪事?朕怎麼不知道?」

  皇后才開一句頭,皇帝就湊了過來,好歹他也是當事人,為何完全沒有印象?

  「皇上你別急嘛,聽我講完。」皇后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有一次,我晚上醒來時發現皇上已經不在身邊了,不過當時我也沒在意,心想也許是他有事被叫走了沒有驚動我而已,可是一覺睡到天亮發現皇上還在我身邊睡著,我就問他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結果皇上回了我一句『孤晚上什麼時候出去過?』……」

  皇后說到這,所有人都驚悚的看著皇帝,小羨緊張兮兮的問了句:「父、父皇,你鬼上身了?」

  「胡說!朕是真龍天子!什麼鬼敢上朕的身!」

  隨即怒視皇后,心想你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誣衊我?!皇后倒是沒理會這些,繼續說道:「那時我還沒想過什麼鬼上身,只是想難道自己睡糊塗了?誰知過了幾天居然又遇到這種情況了,結果嚇了一身冷汗。」

  想想自己當時十五、六歲,丈夫半夜沒了影,第二天早上又拒不承認。是搞陰謀去了?偷情?還是什麼人要害自己給自己下迷藥出現幻覺了?那時年輕的腦袋還真是聯想力豐富啊。

  「所以我決定非要搞清楚不可,就握了根簪子在手裡,要是想睡了就戳自己一下,然後靜靜的等到半夜,皇上果然起來了,還自己穿好衣服收拾一番出去了,我也趕忙跟了上去,發現外面也沒人找他,有侍衛自動上去向他要去哪,他連理都不理旁若無人的就進了書房,進去了半天居然也不點燈,黑漆漆的屋子,我實在忍不住了就進去了,只見皇上一個人坐在……」

  「咳咳,皇后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

  皇帝完全不顧大家好奇心的忽然打斷話題,把皇后用在太后手上的老手段剽竊了過來。

  皇后看著丈夫把自己根本沒少水的茶杯拿走,又塞了一杯過來,兼帶無比憤怒、羞愧、哀怨、可憐的眼神望著自己,知道是皇帝已經憶起往事,她便也該見好就收。

  畢竟嘛,九五之尊哪好讓人知道自己在管教壓力下半夜夢遊到書房去背書的糗事呢!

  「母后,接著講啊,然後呢?」

  偏偏靖海王這個以「十萬個為什麼」揚名的兒子還要窮追不捨,皇帝猛瞪了小羨一眼:「什麼然後!沒有然後!時候不早了,快去睡覺!」

  由於皇帝明顯不想讓人知道,皇后的「鬼」故事不了了之,也沒有人敢追究。順次跳過皇帝,轉到了豫林王。

  豫林王用俗稱的星星眼注視著皇帝,十分希望他能收回不讓自己開口的成命,可是為了保護大家的身心健康,皇帝還是堅定立場的漠視掉了弟弟的眼神。

  「千乘跳過,下一個。」

  下一個就是未來的豫林王妃袁琰,她面無表情的看了眼豫林王失望之餘灰白黯淡的側影,重重歎了一口氣。

  「小女平時對這些怪力亂神也沒什麼興趣,只是偶爾道聽途說過幾個而已,皇上要是不介意,可否讓小女重複個別人講過的故事?」

  「當然可以,鬼故事嘛,誰真的見過?還不都是道聽途說的。」

  皇帝覺得袁四小姐的要求完全沒有問題,還在感動於她的有禮,便十分欣然的同意了。

  於是袁四小姐用同她臉部表情一樣的萬年冷淡嗓子開口了:「那是一個慘淡的夜晚,沒有月亮,只有依稀可數的幾顆星星來襯托著晚風不安的吹動……」

  大家的惡夢由此開始。

  大約半柱香時間,除了早退的恭妃、半途有事離開的皇后、抗不住精神睡著了的太后……噢,當然還有本就對這玩意兒很感興趣的豫林王,其他人基本上全部陣亡,更有膽小一點的淑妃裕妃,差不多已經被嚇的意識不清人事不知了。

  只剩一口氣的皇帝滿臉菜色,艱難的開口問道:「你這個……故、故事,是從哪裡聽來的?」

  原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袁四小姐道聽途說的這麼個故事端的是驚悚恐怖、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想來這故事的原作者是完全能夠跟豫林王一爭高下的。

  然而袁四小姐卻一臉純良,很輕描淡寫的就供出了給她提供鬼故事素材的始作俑者。

  「小女不才,這個故事也就是聽五殿下講過而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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