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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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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太微天 -【皇宮這檔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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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6:35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六) 真相只有一個

  己亥年癸未月十六日,東宮德延殿的宮人內侍們一大早的就格外的精神抖擻起來。因為就在昨天,這裡的男主人結束了他的單身漢生活,為宮裡迎娶了位女主人。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這太子妃是哪號來路什麼脾氣,爭著留好印象都來不及呢!誰人敢在第一天消極怠工?

  太子與太子妃今天的第一站是去宮裡跟帝后報到,於是德延殿裡第一批上崗的是掌管服章簪珥、巾櫛膏沐的女侍,待伺候完兩位新人,第二批負責鋪設灑掃的宮娥開始收拾房間。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可謂人生兩大快事。所以嘛,被人住過一晚的新房要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那是很詭異的一件事。

  太子也是人,太子殿下的新房自然也很亂,侍女們一邊整理著被擠到一邊的錦被,濕了一角的床單,歪了的椅子和一個摔的四分五裂的茶盞,一邊YY著那一刻千金的春宵,偷偷的暗笑。

  這時,忽然有人發現了一個問題「咦?那東西呢?」

  「什麼東西?」

  「就是那個,那個沒了。」

  收拾床鋪的宮女指著整理到一半的床第,那上面有繡著游龍戲鳳的喜被,大紅色的錦緞枕頭,還有零碎的紅棗、花生、石榴之類的雜物,唯獨少了片……

  「真的耶,奇怪了,昨天還在的呢!」

  「找過床下面了嗎?」另一個中年女官指點迷津。

  「沒有。」

  「……裹在被子裡了?」

  「也沒有。」

  「大家停一下,停一下!」

  女官吆喝了一聲,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活看著她。

  「先幫忙找東西。」

  「找什麼?」

  「找白絹!」

  白絹何許物也?咳咳,不明白的回家種紅薯去。

  總之,直到下午太子夫婦回宮,大家也沒找到那玩意。可是最有可能知情的當事人……誰願意去問「娘娘,昨天驗紅用的那條白絹您看見沒有」?這不是找抽嘛!

  白絹就此人間蒸發,存不見布,毀不見屍,它究竟去了哪裡?鑒於德延殿是一間防守嚴實的密室,我們就只能從曾到過現場的人物中尋找蛛絲馬跡了。真相只有一個!

  在場人士一號:孟賢安

  時年二十一,東宮內侍,在太子初立之時由宮內御用司調入東宮,工齡三年,是一位工作認真且對太子生活習慣頗為熟悉的專業職場人士。

  白絹?哦,看見過,那是幾天前了,在新房安床的時候。那天來了不少貴人,說是放個床也有講頭。咱家孤陋寡聞,這裡面倒是不太清楚。

  當時負責鋪床的是遼錦大長公主,白絹好像就是那時候一起放上去的。

  之後又抱來了昌都郡王家剛滿月的小公子在床上爬,也說是取什麼好兆頭的。結果那孩子一直哭嚎不止,眼淚鼻涕口水滴的到處都是,有人說要把絹布拿去洗,輩份最老的大長公主不答應,說是就那麼放著了,不知道又有什麼講頭沒有。

  後來?床擺好後所有人都不許碰了,連新房也不給進。這就是咱家最後一次看到那塊白絹的時候。

  昨天在哪?咱家一直是寸步不離的跟在殿下身側,從迎請一直到禮成。不過由於這幾個月來迎娶太子妃的諸事瑣碎,殿下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早上在去霍家迎請的路上,幾乎在馬上睡著,讓咱家一直擔心殿下可能會摔下來。

  晚上啊……咱家主要是負責前廳宴會的。殿下跟太子妃拜了堂後就一直在前廳應酬……不過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家覺得所謂的應酬,無非就是一直在被別人灌酒而已。咱家調來的這三年裡,不常見殿下喝酒,想來殿下的酒量也很一般,可那幾位宗室子弟裡倒是有幾個號稱「千杯不倒」的。

  筵席是戌時結束的,當時還有幾位朝臣家的公子開玩笑說鬧洞房,結果殿下忽然大吼一句「誰要敢再鬧,孤王讓他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殿下那時肯定已經喝高了,不然也講不出這麼厲害的話。而且據咱家觀察,殿下喝酒是不上臉的,越喝越沒血色,這點實在是比較吃虧。離席之後殿下已經一臉煞白,咱家小心跟在後面,殿下也不讓咱家扶,晃晃悠悠就朝西苑走去。

  西苑是殿下原來的寢宮,咱家忙攙著他往南苑拐,殿下居然還問咱家我幹嘛不讓他回去睡覺?咱家就告訴殿下,今天他已經成親了,以後要和太子妃住南苑去了。殿下呆愣愣的望了咱家一會,忽然傻笑地說:「太子妃?  哦……那好像是孤王的老婆啊。」

  咱家看殿下一時半會也清醒不過來了,也沒轍,只能先把殿下領到南苑去了。

  殿下還得跟太子妃喝合巹酒,這時候也鬧得很,外面有家室的夫妻在那唱交祝歌,不過咱家進不得新房,只是在外面候著,也不知道絹布還在不在老地方。

  哎……咱家沒有保護好太子殿下,只能讓他這個樣子進了新房,也對不起太子妃娘娘,罪過罪過啊。

  **********

  在場人士二號:李寶惠

  時年三十七,尚儀局尚儀,皇后身邊的得力女官之一,臨時抽調到東宮輔助太子妃完成一系列禮節規矩。工齡十九年,是位從容不迫,識大體顧大局的精幹職業女性。

  白絹啊……讓奴婢想一想,按理說應該是安床時就放好的,不過奴婢是典禮的前一天才進了太子殿下的新房,那時候白絹還放的好好的。有沒有別人動過?應該沒有吧,床放好後除了嬰兒外任何成年人都是不能坐的,誰敢去碰?活膩了吧他。

  昨天?昨天奴婢一大早就趕到廣泰門那裡去迎太子妃了。太子妃的喜轎是午時到的延德殿。然後按例就該由皇室宗婦來引導太子妃,昨天是溧川王妃擔當此任,這還是皇后娘娘英明,溧川王妃和太子妃是妯娌,這年輕一輩的和新婦比較好說話。溧川王妃給太子妃掀了轎簾,奴婢就上前領著太子妃,一路上要踩的要跨的全按祖制,然後到了南苑的新房。

  申時太子殿下去前殿赴宴去了,屋裡就剩下了太子妃、奴婢,屋外還有兩個聽差遣的宮娥。哦,那時候白絹還在啊,就在太子妃身子下坐著呢!

  過了大約兩個時辰,太子妃就有點坐不住了。嗨,這些是沒辦法的事,奴婢也算是見過世面的,無論是怎樣高貴的新婦,能在床上坐上兩個時辰一動不動的就是有能耐了。

  奴婢那時第一次聽見太子妃的聲音,很小心翼翼的問奴婢,能不能躺一下。奴婢也聽說過霍家的這位小姐是京城裡有名的賢媛,那聲音啊,當真是讓你……奴婢也沒念過多少書,說不上來,總之是不忍心駁了她的。

  可這是規矩,沒辦法,奴婢只能告訴她不能躺,不吉利,以後是要常臥病榻的。後來奴婢告訴她實在累了可以往邊上坐坐,靠著床柱,太子妃還很客氣的跟奴婢道謝。哎呀,果然是東宮的儲妃,連奴婢也覺得選的有道理。

  大概是說了幾句就不拘束的緣故,太子妃後來又斷斷續續的跟奴婢講了些話。奴婢記得最清楚的,是太子妃還問我床上的果子能不能吃。真是……到底是個孩子,估計是餓的緊了。奴婢說待太子殿下回來就能吃長壽麵了,忍忍吧,太子妃也就沒做聲了。不過奴婢看見她把幾個撒在她身邊的花生籠到了袖子裡……咳咳,奴婢只當沒看見,找了個藉口在門口晃了一圈,回來後見太子妃又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了。

  太子殿下是戌時回南苑的,奴婢先是聽到門口一陣躁動,便讓太子妃少安毋躁,自先去了門口。太子殿下醉的可真夠厲害的,奴婢不免跟殿下身邊的孟公公抱怨了幾句,他說是前殿勸酒勸的太起勁,他哪裡擋得住。

  結果太子進了房來,奴婢看他都沒法走直線,想去扶他,可殿下看到太子妃後愣在原地不動,奴婢又準備去催他,結果殿下忽然又蹭的一聲竄過去,嘩啦一下就掀了太子妃的蓋頭,這、這……真不象話,應該拿秤桿才對啊!撫髮的禮儀也沒了,殿下直接說了句 「還不如路休顏漂亮!」,這是什麼混話啊!太子妃呆了片刻後居然也反唇相譏,真真的讓奴婢瞠目結舌。

  最後就是交杯酒和長壽麵了。酒倒好,反正也是多這一杯不多,少這一杯不少了。麵是奴婢扶著太子殿下吃的,奴婢看殿下也拿不穩筷子,只得意思意思,倒是太子妃,雖然動作很優雅,卻是從頭吃到尾,奴婢留心看了看太子妃的臉色,似乎已無大礙,不過兩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估計那裡面除了麵條外,還有點氣。

  之後就沒有奴婢的事了,伺候完太子妃換上龍鳳長袍,奴婢便退了下去,直到這時為止,白絹還是一直都在的,那以後究竟是怎麼不見的,奴婢可就不知道了。

  唉……這喜事到了最後留下這麼個瑕疵,是奴婢沒把事辦好,真是愧對皇后娘娘啊。

  **********

  在場人士三號:太子

  時年十五,東宮太子,入主德延殿三年,目前表現尚屬正常,不過畢竟年少,有時候會犯混,至於成家立室,那更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是個無論從東宮生活還是家庭生活上來講,俱都剛出道的社會新人。

  白絹?那是什麼?驗紅的?驗紅……驗……咳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孤王沒注意啊,這不是孤王應該關心的事吧,納征、請期還有安床這種事不是都有專人負責的嗎?孤王只要將人娶進來就好了。

  昨天……別提了,早上起了一大早,這幾個月孤王都沒睡足過,騎在馬上只想睡覺,快到地方的時候還是孟賢安喊的我。

  唉……因為是正妃,所以大家都說禮儀禮儀的一項都不能少,真不明白,孤王來回轉了一圈,新娘子從頭包到腳,臨上轎了也不讓孤王瞧一眼,那幹嗎不讓孤王在宮裡等著?驚喜也不帶這樣的。

  到了德延殿,也是大嫂把新娘領進去的,之後就是拜堂了。白絹?誰去留意那東西啊,孤王只去注意蓋頭了,這玩意還真是嚴實,裡面是張三還是李四完全看不出來。

  拜完了堂,長輩們又催著孤王繼續去前殿應酬賓客。真是!這到底是誰成親啊?從頭到尾都沒孤王什麼事嘛。因為是祖制,孤王也沒法說什麼,孤王其實……其實很想看看新娘子到底長什麼樣啊!

  筵席?哼!一說這個孤王就來氣,那群人平時在孤王跟前恭恭敬敬的,昨天卻全跟逮著什麼千年不遇的機會似的,沒命的灌孤王。還有山貓,就屬他最凶!幹什麼嗎,不就是他成親時送了他三隻鳥嘛,至於這麼小心眼嗎!

  那之後……孤王不記得了。沒辦法,孤王一輩子喝的酒都要在昨天喝完了,到最後什麼時辰也不知道了,只記得眼前全是人影子晃來晃去的,別人說的話孤王也沒注意聽,實際上也聽不清楚,全帶著回音。

  後來依稀記得好像是孟賢安帶孤王去了什麼地方,也亂的夠可以,屋裡是紅彤彤一片,外面還不知道是誰在鬼哭狼嚎的,吵死了!有個女人跟孤王說什麼太子妃來著。太子妃?床上坐著好多一身大紅的女人啊,到底是哪個?孤王那時難受的很,頭也疼,什麼都不想幹,只想睡覺,再然後……好像就睡覺去了吧。

  好像還幹了什麼事……好像……唔……想不起來了。孤王好像還醒過一次,不過也記不清了。好像有人在孤王臉上擦來擦去的,不知道在擦什麼,不過挺舒服的。

  白絹?不知道啦!幹嗎要記著那什麼破白絹啊!還有那些個破禮儀!破規矩!說是這種麻煩孤王只要做一次,以後就簡單了。哼!這還差不多,以後誰要再讓孤王幹這種事,就讓他自己幹去!幹它個一百遍!

  **********

  在場人士四號:太子妃

  時年十四,東宮儲妃,入主東宮才一天。之前以端莊賢惠之名聞名京師,不過對許多問題仍然空有理論知識而缺少實踐,所以比較緊張。是一位為人處世頗有心得,但對新婚期為人處世還比較迷茫的摸索者。

  白絹?那個……妾身也不知道。真的啦!雖然妾身是一直坐在上面的,但是……但是,後來……就不知道了。

  昨天嗎?昨天真是混亂的一天,不,妾身本來是不混亂的,該有的規矩,還有父母交待的事情都一條一條的記住了。一大早上從府裡出來的,說是太子會在路上親迎。聽到周圍有人喊「殿下」時,妾身就知道是人來了,可是妾身蓋著蓋頭,也看不見外面,太子不說話,妾身也聽不見聲音。看不見聽不見,卻知道那個人就在旁邊……妾身真的……挺緊張的。

  喜轎按理是在廣泰門停的,由溧川王的王妃為妾身下轎。溧川王妃柔柔的喊了妾身一聲「儲妃娘娘」,聽聲音應該是個很溫和的人。

  晚上嘛……就一直坐在德延殿的新房裡。大概有兩個時辰,太痛苦了,雖然娘交待說一定要正襟危坐巋然不動,可是妾身的腳都快麻了,頭上頂著鳳冠,脖子也僵了。噢,對了,那個白絹當時就在妾身屁股下面,妾身透過蓋頭的縫隙看到了。哎呀!這卷布……想起來就好丟人啊,妾身要在上面……唔……太丟臉了!

  後來實在坐累了,只好跟旁邊一位自稱李尚儀的女官商量著躺一會,這位尚儀真是好人,跟妾身說躺著不吉利,讓妾身靠著邊上坐。

  後來妾身又餓了,前殿筵席上的聲音屋裡也能聽見,那就更餓了,可尚儀還是讓妾身忍著。哎……不公平啊,為什麼太子殿下就能在前殿有吃有喝的,妾身卻要在這裡又累又餓,最後只得一碗麵條?好在妾身邊上還有幾顆撒在床上的花生,取「花著生」的兆頭。真是,妾身要是餓死了,上哪去生孩子啊!於是趁李尚儀出去之際,妾身把離得近的幾顆花生解決了。

  也不知又坐了多久太子殿下才回來的,聽到門口有動靜,妾身又緊張又有點……期待。太子殿下應該會慢慢過來挑妾身的蓋頭的,可是妾身只是聽到李尚儀一聲驚呼,然後蓋頭「唰」的就被撩開了。第一次見到太子殿下,臉色白的像紙一樣,雙眼卻很紅,一臉迷茫的望著妾身,還說……還說什麼妾身不如路休顏漂亮!路休顏是誰?一想到這個人就是妾身今後一輩子的依靠,妾身好失望啊!

  然後就開始混亂了……按照規矩,殿下應該是撫妾身的頭髮表示夫妻結髮的,殿下也沒撫,交杯酒還沒等妾身喝呢,殿下就一個人乾完了,長壽麵也吃的很勉強,李尚儀說殿下是喝醉了讓我多擔待一點,可是……喝醉了又不是妾身的錯,憑什麼要妾身來善後啊!

  最後,李尚儀替妾身換好衣物後就退下去了,將殿下扔給妾身一個人。旁邊無人,妾身又好好打量了一番太子殿下,雖然妾身不該這麼說,但是……殿下還真像一頭死豬,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娘頭天晚上教那些閨房之事時,說殿下是經過事的,妾身只要躺著就好,那既然殿下躺下了,妾身也只好躺下。可是殿下躺了半天也沒有動靜,他到底要怎麼樣嘛?那塊白絹還在……雖然,驗紅……很丟臉,但要是明天被人看見什麼都沒有的話豈不是更丟臉!唔……妾身從來也沒幹過這麼丟臉的事,居然要主動去弄醒一個男人來……唔……太丟臉啦!

  妾身只好去搖殿下,弄了半天,殿下爬了起來,兩眼無神的看著妾身,還很不高興,說他要睡覺叫妾身不要搗亂。什、什麼搗亂啊!妾身也想睡覺啊!但是不能就這樣睡覺吧!於是妾身只好……只好說了這輩子最丟人的一句話,什麼話?不能說!妾身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說啦!

  殿下好像終於清醒了一點,開始解妾身的扣子了。這真是荒唐的一天,怎麼會這樣?妾身忽然對未來的生活失去了信心。誰知道殿下解到一半又不動了,頭扭到了床邊上,妾身剛想問他怎麼了,殿下他、他……他居然吐了!

  這日子沒法過啦!妾身好想回家啊,可這根本不可能。妾身也不想叫外面的人進來,這太丟臉了,今天晚上一直都在丟臉,決不能讓人知道!也沒有東西可以收拾,拿衣服去擦肯定不行,衣服明天會有人來拿的。所以妾身只好打起了那塊白絹的主意,反正它都沾上污穢了,鬼才要躺在上面呢!

  用那白絹把地抹了一遍,用床單的一角沾點茶把殿下臉抹乾淨了,再把剩下的茶給他灌下去,總算殿下是消停了。至於妾身……只好在貴妃榻上過了一夜。

  那塊白絹啊,妾身還想了半天呢,就把它藏到了衣櫥裡。為什麼不藏在床下?那也太好找了吧,總之第二天早起時似乎也沒人注意這件事,萬幸萬幸。

  可是最後不關妾身的事啊!妾身晚上回來有去衣櫥裡翻啊,居然沒有了!屋子被人打掃過,但妾身怎麼可能去問?也沒有人來跟妾身稟報有關白絹的事,這事就這樣……這樣……真是見鬼了!那塊白絹哪去了?!那塊見證了妾身丟臉的一夜的白絹,不找到它妾身怎麼能安心!

  後記:結果多年之後,皇帝這個罪魁禍首根本就不記得他在新婚之夜都幹了些什麼,孟公公與尚儀李寶惠也沒有過多的注意過這件事,只有皇后還惦記著那塊白絹的下落,只是一直尋訪無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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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6:53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七) 皇帝陛下的第一次(上)

  第一次戀愛:

  皇帝陛下的初戀……大概還是說「單相思」比較恰當,因為實際上,那位姑娘當時根本不知道有過這號人喜歡她,倒是若干年後從她丈夫的嘴裡聽說了這件事,末了她丈夫還得意的哼哼兩聲:「所以你別老說我好勝,要不是我下手快,你上哪找我這麼好的男人去?」

  「找不到你,我沒准還當了皇后呢!」

  「……喂!你該不會真這麼想過吧!」

  女子看著丈夫勃然變色的一張臉,卻不正面回答,只留下一抹嬌笑,帶著勝利的姿態走出了房間去……咳咳,扯遠了,還是先把路王妃的家庭生活放一邊,回到皇帝的初戀問題上來。

  每月的二十六日,外命婦必由台泉門覲見皇后,所以這一塊也算是宮內的風景點之一—尤其對沒事幹的小青年而言。

  衡原王世子昭暉和時為三皇子的皇帝就是這樣沒事幹的兩個人,他倆躲在宮牆的轉角處,逐一點評著路過的各色女眷們。

  「哎!那個不錯,跟你挺配的。」

  「你小子胡說什麼呢!那是只豬吧!」

  三皇子一看清堂弟指著個噸位可觀的小姐,就狠命的去掐他的脖子,昭暉的腦袋隨著脖子晃蕩,視線卻仍然被吸引在了台泉門的方向。

  「哎!那個……那個漂亮!」

  可三皇子只當他又再說笑,仍然沒放鬆手裡掐著的脖子。

  「咳咳!我說真的!快看,真的很漂亮!」

  三皇子這次才挪出精力去看臺泉門那邊,這一看,卻也同樣拔不出眼睛了。

  只見一位花容月貌的少女,她跟隨在一位中年貴婦身後,卻沒有同齡人的緊張與慎重,舉止相當自然。杏臉桃腮,杏腮桃臉,又杏又桃,秀色可餐。

  「那……那是誰?」

  三皇子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昭暉瞥了堂兄一眼。

  「你問我我問誰去?」

  「那好,我去問問去。」

  「哎!等一下!你問人家名字幹嗎?」

  昭暉一把拉住行動迅速的三皇子,神情卻似乎已是看穿了事實。果然,三皇子嘿嘿一笑,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樣子,反問一句:「打聽姑娘芳名,還能幹啥?」

  「……你該不會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什麼叫壞主意!本殿下缺什麼了?哪裡配不上那姑娘了?還是……」

  三皇子看見昭暉一臉不滿的樣子,心思一轉,忽然怪笑起來:「奇怪了,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啊,山貓怎麼還會發春呢?」

  「你才發春呢!」

  昭暉從小跟三皇子摸爬滾打,這時也毫不畏懼的敲打他的頭。

  「總之,人家也不認識我們,怎能冒然相問,要問……也該我倆一起問。」

  「憑什麼我倆一起啊,你對人家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有意思,很有意思!怎樣?」

  昭暉咬牙回喉了一句,他可不同於這個不冬眠竟春心亂跳的眼鏡蛇,這句話一旦說出,就再也不會收回了。

  「三局兩勝!我贏啦!」

  三皇子蹲在牆角歡天喜地,他可不想浪費時間在爭取示愛權的戰鬥上,所以提出了這麼個猜拳的方案。對他自己來說,這也是個影響嚴重的賭博,可是最終還是他贏了,這就沒啥好說的啦,連老天爺都罩著他,他是勢必要抱得美人歸的。

  「說好了,不許耍賴,你不能去向她打聽,不能去給她獻殷勤,不能在我之前採取行動。」

  三皇子得意洋洋的在昭暉面前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權利,看到堂弟憋屈的一張臉,就讓他的心情更加舒暢。於是帶著這種心情,他踏上了自己的發春之旅。

  而昭暉只好繼續待在牆角目睹著勝利者的背影,心中越想越氣。儘管他從不表露出來,但他也從沒忘記自己是廢太子的兒子,好勝也好,與堂兄弟們較勁也好,他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能力真正與他們一樣,即使不是猜拳猜輸,他也未必能在與皇子的爭奪下獲得女孩的芳心……可是,這個女孩……

  靠!豁出去了,猜個屁拳!喜歡的姑娘在眼前,誰去管你出的是剪刀還是石頭!

  於是他扭頭朝環坤宮的偏門跑去,不允許向姑娘打聽,難道還不允許向別人打聽了?

  「今天來覲見嬸嬸的夫人小姐們還真多啊。」

  昭暉從偏門繞進了環坤宮,幾句話便與皇后的一位隨侍女官打的火熱。

  「是啊,這不中秋節快到了,各位夫人們都來給娘娘請安呢!」

  「我就不明白這些女人了,穿的花紅柳綠的,扎眼的很,有那麼好看嗎?」

  他假裝不經意的瞅了眼宮門外的方向,對著一群鮮衣華服的女人表達著他的審美傾向。而女官只當他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笑著說道:「世子是男孩子,自然看不懂姑娘家的打扮,人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即使再漂亮的女孩子家,若是沒有好衣裳,也要失色不少的。」

  「那不見得啊,我看那家小姐就挺樸素的,穿的清清爽爽,不愧是洪大學士家的小姐啊。」

  昭暉隨手一指,指的也正好是心目中的白衣姑娘。當然,至於她何名何姓,就完全是他瞎編的了,而女官也果然入套。

  「啊?世子記錯了吧,那是兵部侍郎路大人家的千金啊。」

  「嗯?她不是叫洪天驕的那位小姐嗎?」

  「哪啊!那小姐閨名好像叫休顏,今年十二了,是位很知書達理的小姐呢!」

  OK!搞定!美人之名入手,昭暉再不廢話,立刻趕赴他的下一個目標。他知道抓問題要抓重點,務必要在堂哥之前取得他那皇帝叔叔的同意,皇叔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他只要答應自己了,就一定不會反悔。

  離開環坤宮之前,昭暉也不忘遠遠的瞧一眼堂哥的身影,他似乎還在跟路小姐慢慢套近乎。對不住啦眼鏡蛇,終生大事豈可兒戲,所以就讓我們猜拳的兒戲見鬼去吧,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朵花我先摘了,大把大把的花就留給你啦!

  **********

  第一次當爹:

  無論這個男人是怎樣的身份,頭一次遇到這種事總是比較傻的,也缺乏系統知識,所以皇帝——當時還是太子,表情茫然的看著繈褓中的新生兒,對著那皺成一團的鼻子就捏了下去。

  「別老捏!以後會長不出好形狀啦!」

  太子妃打掉丈夫的手,像母雞般伸出雙臂把女兒護在身下。

  「好形狀?」

  太子狐疑的看了看自家女兒,軟綿綿的一團,叫起來和貓哼似的,尤其是皺巴巴的像個乾癟的皮水囊,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出來有長出好形狀的趨勢。

  帶著種種疑問,太子就來了這麼一句:「這個……真的是孤王的女兒嗎?這麼醜,像誰啊?」

  太子妃怨怒的瞪了他一眼,倒是一邊的老女官笑著解釋道:「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的,過幾天就長開了,奴婢抱過不少孩子,郡主算是頂漂亮的,殿下不用擔心。」

  「 是嗎?」

  有了老資格的人士保證,太子似乎對女兒的未來有了那麼一點信心,不住的打量她,不給捏鼻樑,就用手指戳戳那個粉紅的臉蛋。

  老女官收拾走了嬰兒的零碎東西之後,房間裡便只剩下了小夫妻兩人。太子妃端詳著懷中的女兒,再打量一番正玩弄的意猶未盡的丈夫,猶豫著開口道:「……是個女孩,殿下你……失望了嗎?」

  太子逗小嬰兒的手停頓了一下,要說完全不失望,那似乎也太虛偽了一點,不過當宮女報喜說生了一位郡主的時候,那絲遺憾只是一掃而過,取而帶之的仍是初為人父的莫名亢奮。

  「女兒也很好嘛,咱們還可以再接再勵。」

  太子安慰妻子道,隨即又想起所謂的「再接再勵」是與某種曖昧事件脫不了關係的,頓覺臉上微熱,不自然的咳咳兩聲。

  太子妃倒沒注意丈夫的細微變化,只是輕輕吐了口氣,卻又挨近丈夫,更小聲的問道:「那母后他們……臉色可有什麼?……」

  太子立刻領會了妻子的意思,看著她略帶虛弱卻又擔憂的神色,不禁殷勤的幫她捏好被角,然後信誓旦旦的保證道:「沒事沒事,誰敢不給你好臉色看!大姐她不也是女孩嘛,母后還能說什麼?」

  太子妃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終於鬆了一口氣,與丈夫一起投入到把小嬰兒當玩具玩的偉大事業中。

  「對了,孩子的名字殿下想好沒有?」

  玩到一半,太子妃想到了這個重要的問題,雖然孩子的名字本該一早就交給專職部門商討定奪,可太子殿下卻硬是搶過了這份工作,聲稱這麼具有紀念價值的事情應該由自己一手完成。

  「嘿嘿,這事孤王早做好準備了……」

  太子衝妻子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隨後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本《詩經》,嘩啦啦的翻動著書頁。

  「咱們按老慣例,女詩經男楚辭,不過孤王的女兒可不能叫什麼『蘭』啊『蕙』啊的爛俗名字,所以孤王決定由我們倆各挑兩個字出來組到一起,你看怎樣?」

  「問題是怎麼挑啊?」

  「嘿嘿,這個孤王也想好了,我們就默想一個頁數和行數,然後讓老天爺決定女兒的名字,怎麼樣?」

  太子妃斟酌了一番,覺得這方法確實比把女兒的命名大事交給一幫老學究要有意義的多,便點點頭,欣然同意。兩人點一晚上,總會點到好名字的——從概率上來說的話。

  「『霓』……」

  太子翻到國風中的某章,點到了這麼個字,順帶滿意的點點頭。

  「霓虹霓虹,霓乃是雌性神獸,配孤王的女兒不錯。」

  「那我就點第三百四十頁,第二行,第一個字。」

  太子妃說完,太子又嘩啦啦的開始翻書頁,定睛一看,哈!這也是個不錯的字,含義雋永,筆劃漂亮,而且更巧的是——這也是一個神獸:「虯」。

  「霓……虯……」

  念完之後,太子與太子妃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種名字相近的軟體動物,兩人臉色一訕,默契的繼續翻書。

  雖然神獸是好,但……「泥鰍」卻是不咋樣的。

  「珀……相傳龍血入地化為琥珀,這個字也不錯。」

  「那我就點第二百頁第一行第一個字。」

  太子妃報出了心中的理想位置。

  「嵐……」

  太子口氣不善的念出一個字。

  未夜青嵐入,先秋白露團,多麼好的詩,多麼好的字,可是「珀嵐」……這、這、這……怎麼這麼便扭啊!

  所以說所謂概率本身,實在也是個隨機的問題,換句話說,它就是個很沒譜的事……夫妻兩人搗鼓了半天,什麼稀奇古怪的組合都遇到了,間或點中個筆劃繁複,冷僻生硬的字來,兩人都不認得,顯得好沒文化,極為白癡。

  「來來來,你先點。」

  太子將詩經塞到妻子懷中,決定兩人調一個順序,這就像打麻將,手氣不好那就換個風水好的位子。

  「媲」

  太子妃念出一字。

  「並駕齊驅,也算好字。」

  太子搖頭晃腦的解釋一番,隨後報出一串數字。

  「……那個……」

  太子妃翻到「答案」後,很是猶豫了一番。

  「是什麼?」

  太子好奇的伸著脖子去看,太子妃乾脆就把那頁往丈夫這邊一攤:「是『姹紫嫣紅』的『姹』……」

  與姹紫嫣紅相媲美,簡稱「媲姹」?!……這他媽的都是什麼混蛋組合啊!

  「孤王今天就不信了!」

  太子終於爆發了,原想閨名天註定,沒想到老天爺這麼不給面子,哼!你是老天爺,我也是未來的天子!誰怕誰啊!

  太子一把奪過詩經,劈裡啪啦的又翻了起來,只是太子妃在一旁小聲的提議道:「要不,乾脆就從我與殿下的名字中一人取一個字吧,也很有意義不是嗎?」

  又簡單又有含義,也算是個不錯的主意了,可是目前的太子正處於跟老天爺的較勁當中,自動忽視掉了妻子的提議。

  「玩」

  他逕自念了出來,不用繼續找也知道,這實在是個很難用的字,但是為了與天命相對抗,太子仗著自己的理解力,硬是給這個「玩」字配上了輝煌的解釋:「玩古知今,特可寶愛!這個『玩』字好啊!」

  隨後薄薄的書頁繼續在他的手上翻過,終於停在了某一頁上,太子妃抱著女兒屏氣凝神,等待著丈夫揭曉最後謎底。

  「啪」太子卻一把把書合上了。

  「你剛才說的那個建議,孤王想了想,確實不錯,就這麼辦吧,父母之名合二為一,也很不錯,哈哈。」

  「……殿下……你翻到的是什麼字啊?」

  太子妃看到丈夫的反應,已知他明顯翻到了個壞字,但是仍止不住自己的好奇,這字能壞到何種程度?讓太子連念也不想念!

  然而太子卻不再與妻子糾結這個問題,命人備上筆墨紙硯,從自己與妻子名中各取一字,大筆一揮,長女之名終於塵埃落定——是為「貞風」

  至於那個「完」字,已被他塵封在了詩經的深處,一輩子也不會對人提起!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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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0 10:37:09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八) 皇帝陛下的第一次(下)

  第一次上朝:

  由太子到皇帝,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質變,因為太子不一定就能當皇帝,而皇帝也未必非要由太子來當,所以安全的完成這一進化的現任皇帝重重吐了口氣,總算是了卻了一狀事。

  「孤王看起來怎麼樣,有皇帝的樣子嗎?」

  「皇上,不是『孤王』,現在是『朕』了。」

  由太子妃升級了的皇后一邊替皇帝擺好掛在耳邊的明珠,一邊替他糾正口誤。

  「對對,是朕、朕……朕、真他媽的緊張……」

  皇帝結巴的罵了句粗口,手也下意識的鬆鬆領口,以防自己窒息。

  雖說當了皇帝,但是起初的興奮過去之後,隨即而來的就是一陣沉重,在東宮的時候就被管的夠嚴了,可從今往後,將會變成天下蒼生全來管著自己,靠!皇帝開始思考他到底是在萬人之上還是萬人之下了。

  「皇上,早朝的時辰到了。」

  孟賢安隔著老遠就對宮內稟報,語氣平穩。他一路從東宮跟到長乾殿倒是沒見得有多緊張,想來當侍從的無論在哪,心境都是差不多的。

  「那……那孤、哦不,朕走了……」

  皇帝臉色猶豫,搞得好像跟要去送死似的,皇后則說著「一路走好」之類的套話,直到丈夫離了很遠還站在宮門口揮動手臂,看來反而更像臨終送行。

  結果皇帝踏上他帝王之業的第一個早晨,就製造出了這麼個英雄就義的氣氛,如果再配首國際歌,那就堪稱完美了。

  「啟稟萬歲……」

  一位臣子又從列隊中站了出來,皇帝也再一次的打起精神。

  他今天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如坐針氈」,身下的這個位子只要是個人都想要,就算目前還沒這種遠慮,眼前的大臣們也不失為一個近憂。話說今天自己這麼緊張,為什麼他們見到新君卻一點也不緊張呢?不僅不緊張,連以往客客氣氣的態度也不見了,仿佛一夜之間就與自己不共戴天。

  皇帝在這胡思亂想,底下的禮部尚書繼續開口道:「禮部欲擬年號為 『高隆』,請陛下裁決。」

  「高隆?嗯,就這麼……」

  「陛下,世宗朝年號曾為『隆緒』,今皇上若定年號為『高隆』,似有超越先祖之嫌,臣認為不妥……」

  出聲反對的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他有破有立,反對完對方後也拿出了自己這邊的提案,要叫「瑞景」。

  皇帝兩邊的意思都聽完了,沉默數秒,忽然發言道:「高隆不錯,瑞景也不錯,不過朕也有一個提議,眾卿覺得……『延德』如何?」

  要說如何……高隆、瑞景、延德或者張三李四什麼的,其實半斤對八兩,反正也不指望靠個名字就能將自己塑造成明君,所以皇帝只覺得委實無聊,但他又不能在臣子面前表現出他的鄙視來,因為在臣子們看來,芝麻大小的事都能決定天下走勢,倘若自己稍微露出點怠慢的意思,「昏庸誤國」的大帽子就會像雨後春筍般砸來。

  當然他也不能說「那就叫『高瑞』或者『景隆』吧」,因為這樣一來,臣子又覺得你在和稀泥耍兩面派,不尊重他們的工作。所以皇帝只好花去幾秒鐘時間編個第三套方案出來,他想到自己當太子時的東宮叫德延殿,便順口把兩個字顛倒了一下。底下的兩派微微一愣,最終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了皇帝的臺階。

  想到自己居然只能用了幾秒鐘給伴隨自己一生的年號拍板,皇帝就覺得好不淒涼,可在他還沒感傷完時,另一個問題又迎面而來。

  「臣有本奏……」

  這次站出來的是戶部侍郎,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先從聽覺上把皇帝繞糊塗了。

  「啊……這樣啊……余大人說的有理,那就……」

  「皇上,請三思而行,余大人所言雖然有理,但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微臣認為應該先從在京官員開始,循序漸進。」

  「……鄧大人說的也有道理……那就……」

  「皇上!此事應當快刀斬亂麻!」

  余侍郎眼見皇帝有倒戈傾向,立刻提高音量駁斥,皇帝給吼的渾身一哆嗦,視線巡視一遍全場,也沒見著有意欲站出來緩和氣氛的人士 ,終於憋不住火了。

  又來了!又來了!這已經是今早的第幾次啦!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通通要他當場表態,連點考慮時間都不給,害得他這個封建時代的集權君主,倒想推廣起民主表決來。原來他幼年時代所無限憧憬的朝議,就是一場批鬥大會!並且唯一被批鬥的就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哼!你們不仁,也休怪朕不義,就讓你們看看朕的殺手鐧!

  皇帝的殺手鐧說來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是無往不利,無可反駁,也是他歷代先祖們的經驗之談。

  只見他輕輕咳了一聲,示意爭論雙方先聽他講話,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兩位愛卿所說之事,的確事關重大,所以還需從長計議,留朕回去考慮吧。」

  甭說了,從長計議要多長,那就看皇帝的心情了,大臣們一陣默然,一旁值事的史官也在薄子上添了一筆——

  上曰:從長計議

  不過這時的史官還沒有想到,這個詞還要無數次的在他的薄子上出現,以至於日後整理當天記錄之時,上面密密麻麻,工工整整,乾乾淨淨的盡寫著四個大字——從長計議。

  **********

  第一次受挫:

  什麼小時候走路摔跤、被老師罰、被家長罵……就連看中的女孩被死對頭搶走,都算不上是皇帝真正的挫折,因為那些事情回憶起來還可以掩飾著一笑而過,可面對御案前的戰報,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北狄已連克四城,以雲中為通道,上郡、雁門、代郡,品字型直逼太原城下,如果那裡也失守,並州就……

  「唉……」

  皇帝重重的歎了口氣,偏偏又遇上南方水患,人力、物力、財力捉襟見肘。內憂外患這詞……簡直就是為現在的他量身定做的!

  咯的一聲清脆的瓷器響聲,等皇帝回過神來,已是皇后將一杯清茶放到了他的面前。

  「衡原王家的親眷都安全抵達了,臣妾已安排他們住在蒼震殿那邊……」

  「是嗎,那就好。」

  在如今這樣的多事之秋,這也勉強能算是個好消息,可是皇后停頓了一下,卻又接著往下說:「只是……路姐姐沒有來……」

  皇帝一滯,隨即明白了過來。

  「休顏想留在太原,也算情理之中……這樣山貓估計就少抱怨朕一點了吧。」

  之後他自嘲的搖搖頭,望向皇后,一半自言自語,一半又有點希望要人反駁他的感覺:「你說朕會是亡國之君嗎?」

  「不是。」

  皇后像是接受到了丈夫的心理電波,不帶半點猶豫的回答了他,可皇帝又開始犯賤,在得到別人的肯定後又覺得必須自我批評一番。

  「……即使不是,朕也一定是個沒用的人,除了命令別人去送死外,什麼都做不來……」

  「……皇上,從王府來的人帶了昭暉的信來,皇上可要看看?」

  皇后雖是在詢問,可已直接把信遞到了皇帝的眼前,她現在需要一件事來分散皇帝的注意力,她相信衡原王有這個能力。果然,皇帝撕開信封一行行掃描過後,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這個山貓!」

  皇帝啪的把信紙往桌上一拍,恨不得當它是衡原王本人,直接將其拍死。

  「以為他身在前線,朕就奈何不了他啦!竟敢這麼給朕寫信,以為他要死了,朕就會原諒他在這裡胡言亂語?沒門!朕還能把他扒出來鞭屍!鞭屍!」

  眼看著皇帝回復活力,皇后彎腰撿起飄落到地上的信紙,也觀摩了一遍惹的皇帝大喊「鞭屍」的信件。

  只見衡原王的這封信以「眼鏡蛇」為問候語,洋洋灑灑羅列了若干條他若戰死後的封賞問題,包括達到「陵」級的墓地、追尊的封號、要進宗廟——當然這就意味著皇帝年年都得去拜祭他,給他磕頭……最後,他還不忘重點強調一下:「休顏要跟我一起留守太原,看來即使本王不幸為國捐軀,你也沒什麼希望啦!哈哈!」

  「就算要亡國,朕也要先扒了他的皮!……」

  皇帝一邊發洩他的餘怒,一邊奮筆疾書,人在氣憤的時候語言組織力都比較強大,所以皇帝很快就完成了他的討伐信,並招來了內侍:「用最快的馬!最熟練的信使送到太原府!務必要讓衡原王在死前給朕看完!」

  內侍收到這一命令後一愣,覺得皇帝形容十萬火急的手法很是新鮮,便也小跑著出去以減少路上的損耗時間。

  可是就在內侍的身影消失後不久,皇帝又忽然的低落了下來,似乎回過了味。

  「你說……山貓這次……會死嗎?」

  皇后無言的搖了搖頭,散落在寢宮內的戰報,皇帝並沒有瞞她,北狄距離太原府的距離要比朝廷的援軍近的多。

  「……他雖然從來都跟朕作對,但交給他的事,也沒有一次不去完成的,這次朕讓他去吸引敵軍主力,他也沒有二話……」

  其實,衡原王的二話倒並不少,來了一封信,大罵皇帝坑他。不過一個人如果明知凶多吉少,也只是發通牢騷繼續去幹的話,也算相當不錯了,皇帝不得不承認山貓始終是最靠得住的人,開口又召來了孟公公。

  「賢安,你去把剛剛的侍從召回來,信就不用送了。」

  說罷又重新研開了筆墨,寫了第二封信,這一次他的情緒平靜了不少,可表情卻更加凝重。皇后站在他身邊,並沒有刻意去看,只是在俯視的角度瞥見了幾個字,那是皇帝的開頭語,不同與以往的「山貓」,這次皇帝寫的是「昭暉」……

  「皇上!皇上!恆山的戰報……」

  已近深夜,可長乾殿裡還是燈火通明,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思睡覺,而孟賢安的呼告聲更是讓人精神亢奮。

  「怎麼樣了!是季將軍的消息嗎?」

  「是……是的……」

  孟賢安剛剛跑的太急,以致現在不斷的喘氣。

  「季……季大人已經抵達恆山,遏制住了敵方左路,明日即有望在太原府以東打開通路!」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

  皇帝過於激動,深怕有人告訴他這是誤報。

  「千真萬確,皇上!季將軍的前鋒部隊連夜急行,於今早到達恆山南麓,現在這個時候,怕是主力也抵達了……」

  孟賢安說到這裡,已是滿臉喜色,連皇后的面容也迅速的緩和了下來。佔據恆山郡,北狄想徹底圍死太原府已不可能,只要兩地能連成一氣,就可爭取更多的時間等待後方援軍抵達。

  皇后喊了一句「皇上……」,包含了多種喜悅,一來他想當亡國之君的難度加大了;二來,衡原王夫婦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皇帝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與妻子相視而笑,可是笑容到了一半卻忽然變質,陡然嚴肅起來:「快!賢安,不惜一切力量把之前的信使給朕抓回來!」

  「皇、皇上……怎麼了?」

  孟公公被皇帝180度大轉彎的反應嚇了一跳。

  「別廢話!傳令下去,見到往太原方向的信使就立即給朕扣留!」

  皇帝此時的驚恐感覺絕對不亞於國破家亡,那封不見棺材就不打算說出來的肺腑之言,無論如何不能讓山貓看到,否則以後自己在他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

番外(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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