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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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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半彎)重生之掌上明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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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23:51:56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各懷心機

    三國君主齊聚上京,實在是目前大楚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整個朝堂上都忙翻了天。

    容文翰作為百官之首,更是宵衣旰食、通宵達旦。

    好不容易安排好一應事務,才發現又是東方發白、天已拂曉。

    「丞相大人——」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內侍端了個托盤進來,卻發現大楚歷代以來最具內涵、最有風度、出身也最為富貴的丞相大人,這會兒卻毫不講究的歪在椅子上睡著了。

    眼看皇上賞賜的羹湯就要涼了,內侍躊躇半晌,剛想再次喊人,簾櫳又是一響,卻是負責京畿各國國君駐蹕安全事務的昭王爺,正邁步進來,看到累極而眠的容文翰,腳步瞬時一頓。沖那內侍揮了揮手,那內侍忙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楚昭脫下自己身上的裘衣,剛想給容文翰蓋上,哪知甫一靠近,容文翰就睜開了眼睛。

    看到立在身前的楚昭,一時神情竟有些茫然。

    「相父——」私下裡,楚昭一直對容文翰以相父相稱。邊親手捧了羹湯送於容文翰手中,邊叮囑道,「朝中事務繁忙,可再是如何,相父也要小心自己身體才是。」

    「無妨。」容文翰接過羹湯,看楚昭也是打熬得紅通通的雙眼,搖頭道,「我還熬得住,倒是你,這段時間怕總是不得閒了。」

    自為相以來,因女兒的小心調理,自己的身子骨倒是比之前更為健旺,不然,這般勞心勞力,怕是早累趴下了。

    至於楚昭,因肩負的責任太過重大,怕是比自己還要辛苦。又殷殷叮囑了很多有關兩國衣食住行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項,慮事之周到、思維之縝密,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

    「比方說狼,祈梁人先祖長在深山,據說曾得狼族庇護,是以以狼為神靈,切記囑咐那些侍者萬不可打殺狼,亦不可辱罵狼,比方說『狼心狗肺』這樣的用語都絕不可出口……」

    楚昭聽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倒不知道,祈梁還有這樣的規矩嗎?」

    ……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直到了中元門前。

    再往前走,就要出宮了,楚昭站住腳,神情感激,也就是相父會這般心疼自己,操心朝務之餘,還時刻記掛著自己。

    「功勞可不全是我的。」容文翰神情欣慰,有什麼比看到雲兒和自己視若子侄的昭兒同心協力互相扶持,若親兄妹一般情深更讓自己開心的呢?

    「比方說祈梁對於狼的崇拜,就是雲兒特特囑咐我告訴你的。你還別說,雲兒手下的那個商隊這會兒瞧著用處可不止經商,他們帶回來的各地風土人情掌故,確然有用著呢。對了,相關的內容,雲兒正著人編纂成冊,最晚明天就可以送到你手上。」

    「我說昨日回府,房間裡怎麼多了那麼多新奇小巧的玩意兒,定然是雲兒送來的吧?」萱兒高興地什麼似的,一一拿給自己看,好像還有很多補養身體的好東西,都是重金買不來的稀罕物。

    容文翰點頭,據自己所知,所得的好東西,女兒除給姐姐清韻和昭兒分別送去了一份外,還特特著人孝敬了安府老公爺——這樣想著,心裡忽然就有些酸酸的,自己可是瞧得清楚,姐姐的和昭兒的也就罷了,送給安家的那一份,女兒可是足足選了差不多一天功夫!

    「現在天色還早,昭兒不妨再去躺會兒,我也要趕回去——好不容易今兒有些空閒,正好帶雲兒去一趟棲山寺。」

    上京風俗,未婚男女訂婚後,可去棲山寺後山的月老泉還願,當可保白頭偕老、恩愛永遠。

    楚昭剛要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傳來一片片「參見攝政王殿下」的問好聲。

    兩人回頭,卻是一個長身玉立、神情冷凝、俊美逼人的高傲男子。

    那男子也看到了楚昭和容文翰,腳步緩了下,沖楚昭一拱手:

    「昭王爺。」

    楚昭很是訝異,下意識的看了下天邊隱約可見的幾顆星子:

    「怎麼攝政王起的這般早?可是住的不舒服?」

    穆羽搖頭,眼睛卻落在一旁的容文翰身上:

    「本王不過是習慣早起。對了,不知這位大人是——」

    容文翰已經笑著上前見禮:

    「容文翰見過攝政王殿下,早聽說王爺儀表不凡、風度翩翩,更兼勤於政務,文成武功,令人敬仰,今日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哪知剛行了一半禮,卻已被穆羽攙住,神情也是少見的平和:

    「容大人太客氣了,是孤久仰容大人的才名才是。」

    語氣極為禮貌,和以往的高傲冷淡竟是大相逕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昭甚至覺得穆羽俊美的雙頰上染上一層赧色。

    「兩位王爺且安坐,文翰還有事在身,先告退了。」容文翰卻是懸心帶著霽雲去棲山寺還願一事,便不欲久留,和兩人打了個招呼,就逕自出宮而去。

    「攝政王殿下,殿下——」明明容文翰已經走出去很遠,穆羽卻還呆呆的站著,眼睛一直追隨著容文翰的方向,旁邊的楚昭不覺微微蹙了下眉頭。

    穆羽卻已經轉過身來,神情早恢復了淡然無波,剛要開口說話,又是一陣喧鬧聲傳來,卻是一個身量不算太高的明黃色身影,正帶了一群內侍興高采烈的玩著蹴鞠。

    不得不說那著明黃色衣飾的人是個蹴鞠高手,閃轉騰挪間,蹴鞠在縫隙中不停的穿梭,看得人眼花繚亂。

    忽聽得「哎喲」一聲,卻是那蹴鞠一下飛出,正砸在一個遠遠觀望的孩子身上。

    穆羽臉色一變,忙飛身上前,卻不想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另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把孩子抱到懷裡:

    「樾兒,可有傷到哪裡?」

    穆羽也隨之趕到,看著另一個同樣身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神情焦灼的模樣,不由很是歉然:

    「原來是祈梁皇帝陛下,不知這孩子可有傷到哪裡?」

    那個瘦弱的明黃色身影也跑了過來,明顯沒想到自己不過玩個蹴鞠會驚動這麼多人,特別是看到穆羽也在場,小臉頓時有些發白,身形不住的往後縮,畏畏縮縮道:

    「皇叔,朕,真不是故意的,朕正玩得高興,他就突然跑了出來——」

    「皇上,外面天冷,皇上還是和內侍回去加件衣服吧,這裡交給臣處理就好——」穆羽略略抬高了聲音,穆璠嚇得忙閉了嘴,乖乖地跟著內侍往回走,眼睛卻還頗為留戀的瞧著躺在鄭煌腳邊的那只蹴鞠。

    太醫很快趕來,緊著給孩子檢查了一番,好在那孩子瞧著除了受了些驚嚇,並無其他症狀。

    期間,鄭煌一直神情緊張的抱著孩子,直到太醫再三保證孩子無事,鄭煌才算鬆了一口氣,對楚昭和穆羽道:

    「勞兩位王爺擔憂了,實在是朕的弟弟就遺下這一棵獨苗,卻是自幼體弱,便比旁人更嬌貴些。」

    這便是那個傳說中祈梁皇帝最寵愛的皇侄鄭樾嗎?

    穆羽愣了一下,不覺多看了兩眼,當初,祈梁國和大楚兵戎相見,可不就是因為這孩子的爹也就是鄭煌的兄弟鄭爽在西岐被刺!

    只是這孩子身量卻是過於矮小了些,兼且臉色蒼白,瞧著不像是七歲,倒更像是四五歲的孩童。

    楚昭倒是昨日已見過的,神情也還平靜,卻不得不在心裡重新估量這鄭樾的價值,看來,還需要加派更多的人手去保護鄭樾才是。

    三人又略略客套了幾句,便即散去。

    穆羽回了自己的寢殿,默然坐了片刻,很快站起身來,脫下身上的攝政王朝服,換了身常服,想了想又回身拿了個面具揣在懷裡,剛走出殿門,迎面正好碰上姬二。

    看穆羽這般妝扮,明顯是要出去的樣子,姬二不由一愣:「殿下,你這是要去哪裡?」

    言辭間頗為不贊同。這裡可是上京,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或明或暗的盯著羽兒,稍有差池,說不定就有性命之憂。

    「無妨。」穆羽卻是渾不在意的樣子,「舅舅忘了,孤曾在這上京生活了五年之久。還是舅舅以為,您親手訓出來的那些影衛都是吃素的?」

    姬二滯了一下,知道這個外甥性子自來執拗的很,一旦決定要做什麼事,根本就不是他人改變得了的。無奈何,只得歎了口氣:

    「那殿下總要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吧?」

    「棲山寺。」穆羽倒也沒準備瞞他。

    「棲山寺?」姬二不滿的嘟噥,「一群光頭和尚呆的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要是鶯鶯燕燕的勾欄院,說不定自己還願意跟著去飽飽眼福和,口福。

    不過,只要穆羽不是提出去容府,那就隨他的便吧。

    送走穆羽,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喊來今早上輪值的影衛,詢問穆羽今兒都做了什麼,又說了些什麼,有沒有碰到什麼人……

    「殿下起來先去方便,方便回來後便漱口、洗臉,接著在院裡打了套拳,然後……」那影衛看來是個極為認真的,說了好大一通,才說到穆羽走出院子,「……正好碰見楚國昭王爺和丞相容文翰……」

    姬二早已聽得昏昏欲睡,卻在聽到「容文翰」這個名字時,驚得一下跳了起來:

    「你說殿下碰見了誰?」

    那影衛愣了一下,忙又重複了一遍:「楚國丞相容文翰呀!」

    「他們說了什麼?」姬二一副急得跳腳的模樣。

    那影衛很是莫名其妙的樣子:

    「他們沒說什麼,容文翰就說有事告辭離開了。」

    聽影衛這樣說,姬二終於長舒了口氣,沒說什麼話就好,虧自己還以為……

    慢騰騰坐回椅子上: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對了,另外,去問問,棲山寺可有什麼名勝景觀——」

    終是不放心羽兒,不然,自己還是跟了去算了。

    「二爺也要去棲山寺嗎?」那侍衛愣了下。

    「什麼叫也要去?」姬二瞪了瞪眼,「只許你們家殿下去,就不許我也湊湊熱鬧嗎?」

    「那倒不是。」影衛忙解釋,「屬下聽見那位容丞相也說要去棲山寺呢!」

    「什麼?」姬二騰的一下就蹦了下來,臉色變得難看之極,「這個臭小子,我就說……」

    不用說,羽兒之所以要去棲山寺,肯定是衝著容文翰,不對,是衝著阿開那個臭小子去的。

    還以為羽兒來了上京這許久,都沒有問起容府或者阿開的事,應該是已經能把當年的事給拋開了,卻哪裡料到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可真是要了老命了,羽兒雖是沒問,自己不放心之下,卻是跑去打聽了個清清楚楚,容府根本沒有一個叫阿開的兒子,只有一個剛立為世女的叫容霽雲的女兒。

    自己早就猜想阿開,應該就是容霽雲,現在瞧著,明顯是讓自己料中了!

    可羽兒卻不知道啊!以羽兒那般極端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姬二再也坐不住,火燒屁股一般牽了匹馬就往宮外而去。

    同一時間,穆璠的住處,一個鬼魅一般的黑色身影疏忽而至,伏在穆璠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

    「棲山寺?」穆璠神情陰狠,哪還有方才半點頑劣不堪的模樣,「我知道了,繼續盯著。另外,派人給祈梁皇上送幾隻蹴鞠去,就說,是朕送給小王子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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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23:52:44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棲山寺之行

    今天正好是棲山寺施粥的日子,棲霞山上當真是遊人如織,或扶老攜幼,或夫妻相伴,一路迤邐往棲山寺而去。

    平日裡忙於政務,難得有這麼清閒的時候,容文翰不由心懷大暢,看霽雲不時透過轎簾的縫隙往外張望,一副雀躍不已的模樣,容文翰很是心疼,早說要帶女兒來這棲山寺遊玩,可這麼久了,卻還是第一次來!

    索性叫來容五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

    容五點了頭,很快取來一套寶藍色的書生服著人送到霽雲手裡。

    不多時,一個風度翩翩的俏郎君便從轎上下來,往早已下車靜靜等候的容文翰身邊而去,瞧見寶貝女兒男裝扮相如此英氣勃勃而又風度翩翩,容文翰不住撚鬚微笑,神情中真是得意至極。

    命人繼續把兩頂空轎子抬往棲山寺,容文翰卻和已經換上男裝的霽雲夾在人流中,漫步往山上而去,那些侍衛雖是不住叫苦,卻也明白主子自來寵小姐的緊,向來是只要小姐高興,便怎麼著都會應允。

    無奈,忙又飛鴿傳書,讓加派些暗衛前來。

    父女倆邊走邊說,好不愜意,前面石階明顯有些陡,容文翰怕女兒吃不消,忙站住腳,旁邊的霽雲慌忙伸手扶住容文翰的一隻胳膊,低聲道:

    「爹爹可是累了?雲兒扶爹爹找個地方歇會兒?」

    「無妨。」容文翰忙拒絕,瞧著因臉上微微有了些汗意而格外紅潤的霽雲,心情很是愉悅,「爹是怕你累著。」

    父女倆正小聲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旁邊的人群也慌忙四下裡散開,隱隱聽見後面還有呼喝聲傳來:

    「快讓開,謝府的轎子到了。」

    霽雲忙扶了爹爹退至道旁,眾多奴僕同樣護著兩頂轎子快速而來,旁邊還跟了個神情明顯有些萎靡的男子,不是前些時日名譽掃地的謝莞又是哪個?

    那轎子裡坐的,八成是謝玉,瞧這情形,當也是要去月老泉還願吧?

    霽雲略略有些不悅——難得爹爹有一日空閒,出來一次,竟是會碰見謝玉!

    謝府車轎很快疾馳而去,倒是有幾個帶了小孩子的婦人,躲避時慌不擇路,跌倒在地,一時啼哭聲不絕於耳。

    容文翰也皺了皺眉頭,雖是三大世家並立,可和安家容家的低調不同,謝家自來張揚的很,沒想到上山上個香,也是這般橫行無忌。比照謝家兒女的張狂,再看看身旁從不用自己操心、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兒,當真是滿意至極——

    世人只說容家滿門富貴,可惜獨有一女,怕是這煌煌世家至此絕矣,卻不知自己平生最得意之事,便是有了霽雲這麼個能幹又貼心的女兒。

    一聲痛苦的哎喲聲傳來,霽雲和容文翰循聲瞧去,卻是遠遠的岔道口那裡,還有一個六旬老翁,應該是走避不及摔著了腿,正在不住呻吟,手裡還拽著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正背對著兩人,想來是老人的兒子,正低頭幫老翁檢視傷情。

    只是雖是一個蹲著的背影,那人的身姿卻仍是搶眼至極。

    容文翰不覺多看了兩眼,霽雲不過略頓一頓,便即轉開——有阿遜這樣禍水級別的美男子在,其他男子等閒可是入不得自己的眼。父女倆便轉身,依舊向山上而去。

    穆羽皺著眉頭瞧著依舊死死揪著自己衣服不放的老人,神情厭煩無比——自己方才明明瞧見容府的車馬正往山上而去,因騎馬追趕太過招人耳目,就想著步行上山罷了。又嫌那群影衛委實跟著礙事,就特意兜了個圈子。

    哪知不過這樣稍一耽擱,容家車轎便不見了蹤影,正自焦灼,可巧,又是兩輛瞧著極像的車轎行來,自己這邊正觀望呢,卻不想就被這老人抱著腰死命拽到了旁邊。

    這老頭應該慶幸,這是大楚上京,否則——

    老人卻是完全沒注意到穆羽臭臭的神情,看謝府車轎已經遠去,這才鬆了手:

    「哎喲,我這腳,應該是崴著了。」

    說著歎了口氣:

    「年輕人,以後可是長著點眼睛,可別像我兒子,這些世家子,可不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自己兒子,就是前不久衝撞了謝家的車駕,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奴僕給打了一頓,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世家子?」穆羽抓住老翁的腳踝一推之下又用力一拉,老翁哎呀一聲,卻驚喜的發現腳又可以動了。

    忙站起身來,試著來回走走,果然不痛了:

    「可不是世家子!你不知道,聽說轎子裡的那位小姐許給了安家少爺,你說說,但只一家,咱們小老百姓就惹不起,何況是這兩大世家聯姻——」

    還要再說,卻被穆羽打斷:

    「安家少爺,不知安家哪位少爺?」

    「還有哪位?安家可不就剩下一位少爺了?」老丈歎息,安家也算是滿門英烈,可惜安家嫡子早亡,好不容易找回嫡孫吧,又入贅了容府,滿打滿算,也就剩下那麼一個過繼的探花郎罷了。

    還要再說,卻忽然覺得不對勁,忙回頭去瞧,卻是嚇了一跳,身邊哪還有方纔那年輕人的人影?

    穆羽拔足一路疾奔,習慣張開的雙手卻不自覺緊攥成拳——

    「聽說,容家小姐許配了安家少爺——」

    「兩大世家聯姻——」

    「安家可不就那麼一位少爺——」

    穆羽越跑越快,身形簡直如閃電一般!

    數年前在方府的一幕無比清晰的在眼前閃現——

    即便神智盡失,阿呆,同時也是安家少爺,卻仍是不要命的護著阿開;

    阿開看向自己時厭惡而痛恨的眼神,瞧向阿呆時,卻是那麼悲傷而溫柔……

    不,不會的,絕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阿呆定親的對象是容家小姐,不過是阿開的姐妹罷了,一定不會和阿開有什麼關係。

    不過幾個起落,穆羽已經來至棲山寺廟。

    一個小沙彌正在打掃庭院,看到突兀出現在眼前的穆羽,明顯嚇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施主,施粥在前殿,這裡是——」

    卻被穆羽一把扣住手腕:「容相爺家的車轎可是到了寺中,現在何處?」

    那小沙彌疼的直咧嘴,苦著臉道:

    「容相爺家的車馬不就在西跨院嗎,快放手,哎喲,手腕都要斷了——」

    穆羽回身往西而去,剛走幾步,正遇兩個神情閃爍的丫鬟迎面而來。

    「少爺也不知跑去哪裡了?」

    「就是,少爺的性子就是太跳脫了些,明明說的好好的,要陪小姐去月老泉的,偏是這會子找不到人。」

    「就是,也就這麼巧,竟然會碰到那位安家少爺……」

    兩人邊走邊說,並未注意到旁邊的穆羽。

    穆羽站住腳,略一思索,便朝著兩女來的方向急掠而去。

    遠遠的能瞧見一片粗大的銀杏樹林立,正有一男一女兩人站在哪裡。

    穆羽剛想再靠近一些,那男子卻忽然抬起頭來,眼神竟是犀利無比。

    好厲害的功夫!穆羽愣了下,隱身在一棵粗大的樹幹後面,不敢再靠近。

    「安公子——」那女子聲音雖是不大,奈何穆羽聽力驚人,仍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心下不禁一凜,怪不得這男子功夫如此高妙,原來竟是阿呆嗎!

    只是阿呆的臉,想想卻又釋然,是了,阿呆當日是毀了容的,現在這副樣子,明顯是帶了面具。

    心裡忽然一沉,難道他對面站著的,就是容府小姐?

    因女子是背對著自己,不過能看到一個纖細苗條的背影,卻根本看不到相貌。

    穆羽靠近一步,神情急切無比。

    兩人貌似發生了什麼不愉快,阿呆很快轉身,拋下那容小姐快步離開。

    「安彌遜!」謝玉捂著臉斜倚在銀杏樹上,淚水順著指縫汩汩而下。

    再沒想到,會在去月老泉還願的今天,再次碰見安彌遜。

    若是兩人無緣,怎麼會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可若說有緣的話,安彌遜為何這般討厭自己?莫說和自己講話,竟是看都不願看自己一眼!

    「小姐——」一個溫潤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謝玉猝然抬頭,剛想呵斥,卻在看清男子太過耀眼的容貌時呆了一下。

    男子忽然意識到什麼,神情瞬時有些無措,手探到懷裡似是想掏什麼東西,卻在看清謝玉的長相時,又慢慢把手收了回來,明顯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位小姐雖是生的也很漂亮,卻絕不是阿開。

    難道說,她其實就是那個許配給安家少爺的小姐,阿開的姐妹?

    這般想著,神情愈發緩和,遞了個帕子給謝玉:

    「小姐怎麼一個人哭的這般傷心?對了,不知道令弟現在何處?」

    「弟弟?」謝玉也愣了一下,詫異道,「小女子沒有弟弟,家裡不過一個兄長罷了。」

    哥哥?穆羽心頭不覺跳了一下,聲線都有些不穩:

    「不知道令兄,現在,在哪裡?」

    「兄長帶了些下人說是去打些獵物,我倒也不曉得,他這會子在哪裡——」哥哥自來交遊甚廣,聽這位的語氣,八成也是他的朋友。

    眼看那兩個丫鬟已經去而復返,謝玉怕別人看出什麼不妥來,忙理了理髮,迎著兩個丫鬟走了過去。

    一直目送謝玉離開,穆羽心情終於再度雀躍起來——原來竟是虛驚一場,果然阿開還有其他姐妹,而且看情形,就是許給了阿呆。

    而且,聽容小姐的意思,阿開,就在山裡呢。

    一想到阿開就在附近,穆羽忽然覺得,這光禿禿的山,好像也很好看呢!

    既是打獵,想來應該去些僻靜之處。

    剛拐過一個山坡,正好就瞧見容文翰正和一個身量嬌小的少年有說有笑而來。

    只看了一眼,穆羽就馬上認出來,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阿開。

    三年了,阿開好像長高了,卻怎麼,更瘦了?

    穆羽想要衝過去,腳下卻彷彿釘上了釘子,竟是怎麼也邁不動腳。

    正自猶豫,卻忽聽前面的霽雲驚叫一聲:

    「爹爹,快看,好大一支何首烏!」

    那般清脆動聽的聲音,幾年了,自己不過只能在夢中回味罷了!穆羽再也忍不住,抖著手掏出懷裡的面具極快的戴上,朝著霽雲的方向緩步而來。

    「我看看——」看霽雲那般開心,容文翰也來了興趣,忙跑過來瞧,單看上面牽連成一大片的枝葉,就可以想見,下面的何首烏該是多大的個。

    「爹爹,我們倆一起拔一下看能不能拔出來好不好?」霽雲竟是童心大起。

    容文翰忙點頭,女兒好不容易提出個要求,自己當然要盡量滿足。

    父女兩個摩拳擦掌,一人拽住一邊用力往外一扯,哪想到這只何首烏外面的枝葉倒是繁茂,卻因為長在石多土少的縫隙中,實則果實並不如何大。

    兩人用的力量過大,竟是齊齊往後跌倒。

    「爹爹——」霽雲畢竟年輕些,將要倒下時,順勢往容文翰那邊一歪,想著好歹要幫爹爹墊一下。

    旁邊的暗衛也是大驚失色,忙要跑來扶,卻根本來不及。

    眼看父女兩人就要齊齊摔倒,一個身影卻是如飛而至,正好一手托住霽雲,另一隻手扶住容文翰。卻也因為兩人的衝力,撞向旁邊的石頭。

    那些暗衛也隨後趕到,看向穆羽的眼神不由充滿了疑惑——這人明明比自己離得還遠,竟能趕在自己前面救下兩位主子。

    霽雲沒想到竟然沒摔在地上,驚訝之下回頭瞧去,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只是那雙眼睛卻不知為何,很是熟悉。

    驀然想起剛剛才和爹爹品評過那塊石頭,上面可是凸凹不平,這樣撞上去,怕是也夠受的。忙點頭道謝:

    「多謝這位兄台出手相救。」

    又緊著詢問容文翰:

    「爹爹可有傷到哪裡?」

    「無妨。」容文翰搖頭,不禁感慨,「看來爹爹果然老了,身手可是比不上雲兒了。」

    「爹爹哪有老,」霽雲心疼的不得了,「爹爹不過太累了。爹爹永遠是雲兒心裡最厲害的爹爹。」

    穆羽默默的看著眼前溫馨無比的畫面,只覺心裡都是暖暖的。

    竟是上前和霽雲一左一右扶住容文翰,剛要說話,又一個人影如飛而至,卻是阿呆也趕了來。

    看到立於容文翰身邊的穆羽,臉色明顯沉了下,上前一步,自然無比的接替了穆羽的位置,很是自然道:

    「爹爹和雲兒這是怎麼了?可有傷到哪裡?」

    霽雲沒料到阿呆會突然出現,還這麼自然的和自己一樣喊爹爹,瞬時羞不可抑。

    「雲兒,咱們扶爹爹下去吧。」阿遜倒是越喊越順嘴,一聲聲「爹爹」,直叫的容文翰喜笑顏開。

    霽雲回身再次沖穆羽道謝,便和阿遜一左一右攙了容文翰往月亮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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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姻緣已定

    「殿下呢?」姬二匆匆趕到時,正碰到沒頭蒼蠅一般亂轉的暗衛。

    一眾影衛頓時羞愧難當,沒想到這麼多人,也沒看住殿下。

    「你們,真是飯桶!」姬二氣極,只是心裡也明白,以羽兒今時今日的功夫,這些影衛哪裡是他的對手?

    跟丟了人,也是必然。

    無奈,只得吩咐他們繼續找。

    這邊姬二等人焦頭爛額,那邊穆羽也是百爪撓心一般。

    其實早在方府時,穆羽就已經認識到了自己對阿開不該存在的感情。

    那麼美好的阿開,若然知道自己的齷齪心思,怕是會更加唾棄自己吧?恩將仇報,害死了他的姐姐,又助紂為虐、害慘了他,自己還有何顏面面對阿開?

    可,相思難熬。

    將近四年的時間裡,自己越是想要忘記,越是無法忘記。

    甚至這次三國會晤,自己完全可以不來,卻終是管不住自己的腳。

    而所有的意志力和忍耐力,終在今日一大早看到容文翰那張和阿開酷似的臉時全部坍塌。

    就這樣不顧一切的衝了出來,甚至全然不準備向舅父隱瞞自己想要阿開的強烈心意——

    從出生到現在,自己從來沒有任性過,也從未有過失去理智的時候。惟有這一次,卻想不顧一切的去爭取一次,心裡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一遍遍重複,怎麼會有人永遠都是不幸的哪一個,說不定,這一次,上天會眷顧你……

    而上天果然眷顧了自己,讓自己這麼快就毫不費力的找到了阿開。

    和阿開一左一右攙扶著容文翰時,心境竟是從沒有過的溫馨寧和,直到,阿呆的突然出現。

    看向阿呆的眼神愈發不悅——這般美好的阿開,他的妹妹,又會差到哪裡去?

    而阿呆方才對那女子的態度,明顯很是不喜。現在卻竟然又跑到容相面前這般做派!

    阿呆忽然站住腳,冷冷睇了一眼穆羽:

    「不知這位兄台要去哪裡?若是迷了路途,在下或許可為兄台指點迷津。」

    穆羽臉色迅疾一寒,這是,要趕自己走?

    霽雲回頭看去,不由也很是詫異,再沒想到,這麼久了,方纔那位出手扶了自己一把的男子竟還跟在後面。

    穆羽滿腔的鬱悶卻在對上霽雲清澈的眼睛時迅疾煙消雲散,也不搭理阿呆,卻是朝著霽雲伸出手來,掌心裡還躺著方才害的父女倆差點兒摔倒的那支小小的何首烏,以及一把紅艷艷的冬棗:

    「公子的何首烏,呃,還有,那塊大石的後面正好生了棵棗樹——」

    記得方府時,阿開就像個小獸,總喜歡吃各種各樣的果類,現在應該還是這樣吧?阿開應該不會怪自己多管閒事吧?

    太緊張了,手心不覺浸出些汗意。

    霽雲怔了一下,這聲音,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又有些詫異,這人怎麼知道自己愛吃果子?

    穆羽忐忑不安的心情則在看到霽雲眼睛明顯亮了一下後瞬時充滿了濃濃的喜悅,只覺因阿呆到來而鬱悶不已的心情瞬時一掃而空。

    霽雲眼睛閃了下,心頭的疑慮卻是越來越重,令侍衛接了東西,又禮貌的表示了謝意,這才告別而去。

    穆羽心裡小小的歎了口氣,還以為,阿開會自己來取呢。可想到待會兒阿開就會吃自己親手摘得果子又很是開心,看阿呆的樣子,明顯是有了戒心,倒不好再這麼明目張膽的跟上去。

    眼睛轉了下,忽然想到銀杏林中遇到的那兩個丫鬟所言,說是她們小姐要由少爺陪著去月老泉……

    看穆羽終於離開,阿遜眼中閃過一絲冷然。方才碰到院中小沙彌,言說有人正到處打聽容相的車馬,而方纔這男子突兀出現時,那般凌厲的身手,怕是絕不會在自己之下!這般危險人物,怎麼能任由他接近雲兒父女?

    正自沉思,卻隱約聽到幾絲破空聲。

    阿遜給左右侍衛使了個眼色,令他們成犄角狀散開,自己則不動聲色的護在容文翰和霽雲身邊。

    剛一轉彎,迎面一陣塵土飛揚,卻是幾名騎著馬的男子,明明這裡全是山路,那馬兒竟是絲毫不受影響,如履平地。

    霽雲和阿遜同時一愣,眼睛齊齊落在那幾人騎的白馬上——

    更是同時認出,那幾匹竟全部都是西岐名駒、玉雪獅子驄!

    這麼價值連城的馬,竟然一出現就是這麼多!什麼人這般大手筆?!

    又是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傳來,卻是又一人如飛而至。

    那人一身鶴白大氅,雖是已人到中年,卻仍是極瀟灑的樣子,偏是眼神猶如新發硎的寶劍,竟是凌厲無匹。

    霽雲對上那人的眼神,握著容文翰的手驀地一僵。阿遜也是神情巨震,又迅疾變為漠然。

    來的竟然是自己的老東家,姬二!

    容文翰也察覺到身邊女兒女婿似是有些不對勁,伸手拍了下兩人,抬起頭來,清炯而溫和的眼神直直的對上姬二——不過一身青布棉袍,身上也無其他奢華裝飾,遠遠瞧著不過一個身姿格外清俊的中年人罷了,可甫一接觸到容文翰的眼睛,姬二傲然外放的狂妄氣質便不自覺收斂。

    眼睛在幾人身上一一掠過,注目霽雲時,明顯想要咧一下嘴,卻又迅疾閉攏——

    倒還勉強合心意的小丫頭,可惜……

    再瞧向阿呆時,眼睛明顯凌厲了些。短暫的對視後,明顯沒有發現穆羽的氣息,姬二一勒馬頭,呼喝一聲,便又打馬而去。

    「遜兒,認識這人?」容文翰已經收回眼神,淡淡的道。

    「他是西岐姬家人,季伯翎。」阿遜頓了下,「攝政王穆羽的舅父,也是他的侍衛總管。」

    穆羽?容文翰沉吟片刻:

    「難道方纔那位年輕人……」

    心裡卻是大為疑惑,若果然是他,明明今天早上自己才同那攝政王見過,何以此時要做如此裝扮?

    難道是同身邊兩小有什麼過節?想一想,好像是從遜兒出現後,那年輕人的氣息便迅即變得陰沉。

    想了想伸手從懷裡掏出一面令牌:「這令牌遜兒拿著,能調動容家所有暗衛。」

    聽說那姬家乃是西岐武林世家第一人,遜兒雖是貴為安府少爺,卻因無任何功名傍身,怕是沒有使得順手的人。

    可那又如何,自來我容文翰想要護著的人,即便是西岐攝政王,也休想動得分毫。

    「爹爹——」阿遜心裡一熱,躊躇了下,接過令牌,眼中全是暖色。

    只是,穆羽要是真要針對自己就好了,可自己擔心,他想要的,怕是自己也好,岳父也罷,都最珍貴、也決不願放手的。

    不過這番話,阿遜自是不會告訴容文翰——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要自己護著!

    前面就是月老泉了。

    遠遠的能瞧見男男女女來往穿梭的身影、喜氣洋洋的面容。

    容文翰看一下身旁的女兒和阿遜,想到很快就要把寶貝女兒交給旁人,只覺胸腔裡竟全是滿的要溢出來的酸楚。正好旁邊有一個亭子,便擺了擺手道:

    「爹爹在這裡稍事休息,容五、容六,你們去護著些姑爺和小姐。」

    霽雲含羞應下。饒是阿遜,慣常冷冰冰的一張臉,這會兒卻也是染上些潮紅。

    容五容六也是識趣的,雖是奉命護著,卻只是遠遠的墜在後面。

    所謂月老泉還願,一般有兩件事要做,第一件就是飲一口月老泉的泉水,意味一心一意。第二步,則是把寫有自己和夫(妻)的名字及美好祝願寫在一個紅綢上,繫在月老泉邊高高的月華樹上,求越老保佑此生長相守、恩愛恆。

    穆羽呆呆的站在擁擠的人流中,怔怔的望著相伴而來的霽雲和阿遜。只覺心頭疑雲大起:

    阿開不應該陪著自己妹子來這月老泉嗎?緣何竟是伴在阿遜左右?

    而且兩人神情委實親密無比。

    身子卻被人猛地推了一下,穆羽身子猛一踉蹌,身後一個丫鬟不高興的斥道:

    「快讓開,莫要擋了我家小姐的路。」

    穆羽看去,竟是樹林裡遇見的那兩個。

    下意識的往兩人身後看去,可不正是方才哭泣的容府小姐?

    謝玉有點兒被眼前男子眼中的懾人光芒給嚇到,不由扯了下旁邊心不在焉的謝莞的衣襟:

    「哥哥——」

    哥哥?穆羽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女子既是容府小姐,她的兄長不應該是阿開嗎?而且,她方才明明說,家裡只有一個兄長罷了,卻緣何喊另一個男子哥哥?

    「何事?」謝莞站住腳,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直直往這邊瞧著的穆羽,不耐煩道,「哪裡來的混賬,滾!」

    穆羽只覺心口處彷彿堵上了一塊兒千斤重的石頭,竟是艱於呼吸,半晌才試探著啞聲道:

    「容公子——」

    容公子?謝莞頓時火冒三丈,若不是容家,自己何至於這般淒慘,抬起手來朝著穆羽就是一巴掌:

    「姓容的,全都他娘的該死——」

    哪知一句話剛出口,那方纔還怔忡茫然的男子頓時暴怒,看似輕輕一抬胳膊,謝莞卻覺彷彿一件千斤巨錘朝著自己砸了過來。竟然哎喲一聲就倒飛了出去,直直的砸在不遠處的月老泉中——

    那卡嚓的一聲脆響,毫無疑問,謝莞的胳膊鐵定是斷了的。

    「啊——」謝玉終於回過神來,驚慌道,「竟敢謀害我謝府少爺,當真該死!快來人,抓住他——」

    謝府少爺?也就是說,這女人,是三大世家中的謝家小姐?並不是,容家?

    穆羽提著衣襟的手一點點攥緊,耳旁是呼嘯而過的疾風,想要大聲呼喊,卻是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遠遠的瞧見高高的月華樹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怡然自得高踞枝頭,眼神臉上全是遮也遮不住的笑容。

    那人忽然躍下,在官兵衝上來驅散香客的同時俯身抱起一個嬌小的人影直往一個小山坳而去。

    穆羽毫不遲疑的就跟了上去。

    卻是方才霽雲兩個一起飲過月老泉中清冽的泉水,阿遜便飛身樹上,無比虔誠的把寫有兩人姓名的紅絲綢繫在高高的枝頭,卻不防謝莞忽然凌空墜下,濺起的巨大水花,頓時濕了霽雲的半邊衣衫。

    容五容六也遠遠的看到,好在轎子裡本就有霽雲換下的女裝,便忙忙的去取了來。

    等穆羽飛身而至時,正好看到一身淺粉女裝黑髮披拂宛若上好綢緞的霽雲緩步走出山洞,呼吸幾乎停滯的同時只覺渾身痛極——

    卻原來,阿開,竟是這般清麗若仙的女子?!

    夢遊般抬起腳來,卻在看到那一臉迷醉而幸福的神情、癡癡的迎上去的男子時,渾身如墜冰窟!

    「給我——」阿遜上前一步,接過霽雲手裡的帕子,推著霽雲轉身,自己則笨拙的把霽雲的頭髮挽起,小心的一點點擦拭上面的水滴,那青雲般的黑髮順著阿遜的指尖一點點滑落……

    穆羽身子一軟,一直捏著衣襟的手一下鬆開,衣服滑落處,滿滿的一抱冬棗頓時滾得滿地都是,紅艷艷的,彷彿殷紅的血,刺的人眼睛發痛。

    阿遜幫霽雲擦拭完畢,張開雙手,把霽雲抱在懷中,略略抬頭,毫不退讓的對上穆羽若千年雪域一般冰寒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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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23:53:40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謝莞之死

    「容家有幾個孩兒?」那老者瞧著穆羽,神情很是狐疑,「這位小哥當真不知道嗎?容家只有一位女兒罷了,就是聞名大楚的第一世女容霽雲容小姐啊。」

    容霽雲?穆羽腳下猛一踉蹌:

    「你說,容家世女,叫什麼名字?」

    眼前閃現出那麼一張腫脹不堪、幾乎被可怖胎記遮住了大半拉的醜陋的小臉,曾經,那樣寒冷的夜晚,那個小小的身子是自己在這世界僅有的溫暖……

    容霽雲,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光明以及以為這一世,永遠也彌補不了的遺憾!

    可,阿開呢,那麼小小的,卻佔據了自己整個心房的阿開呢?

    原來,阿開其實是並不存在在的嗎?

    原來,阿開,就是容霽雲?!

    瞧見穆羽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老者神情愈鄙夷——又是一個想要攀龍附鳳的人嗎?

    「嘿嘿,容家小姐已經配了安家少爺了,年輕人還是有志氣些,靠自己的好——「

    說著搖頭離開。

    天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落下些雪雨,香客們紛紛走避,穆羽卻彷彿無知無覺,任那雪水淋了一頭一臉,又順著脖子緩緩淌進衣領裡……

    「咦,那個人好像是殿下!」姬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心裡卻是焦躁不已。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侍衛忽然一勒馬頭,興奮的道。

    姬二一眼瞧過去,頓時大吃一驚,忙打馬過去,只見穆羽正呆呆站在靜寂無人的山路上,拖在地上的上好裘衣沾滿了泥水,眼中是全然的空洞和死寂,一如自己從那個棺材匣裡搶出的那個活死人一般的小小娃兒……

    「羽兒——」姬二愣了一下,忙要靠近,哪知穆羽身形卻忽然倒退,腳尖連點,朝著山中的月亮泉急掠而去。身體所過之處,甚至那些樹木都被連根拔起。

    緊跟在後面的姬二忙左支右絀,還免不了被縱橫的虯枝掛爛了衣衫,頓時狼狽無比。

    一陣尖銳而淒厲的嘯叫聲從山中傳來,聲音之哀痛絕望令人聞之肝腸寸斷。

    即將進府門的容翰不覺回視棲霞山的方向,蹙了下眉頭,到底遇到了何等傷心之事,才會出這般哀怨淒絕的聲音……

    「爹爹,遜兒告退。」安彌遜一躬身,很是恭敬道。隱約可見霽雲的轎簾動了一下,一張嬌俏可喜的小臉晃了一下,旋即隱沒。

    安彌遜咧了咧嘴,恰好容翰看過來,忙又垂下眼。

    「少爺,咱們可要回府?」安志笑嘻嘻湊上前道。

    阿遜接過安志遞過來的蓑衣穿上:

    「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

    說著一勒馬頭,朝著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安志嚇了一跳,忙也要追上去,又哪裡來得及?

    阿遜一路打馬如飛,朝著棲霞山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前面就是月老泉,山路愈濕滑難行,阿遜索性棄了馬兒,徒步前行。

    月老泉旁,有兩行歪歪斜斜凌亂不堪的腳印直通往那棵需數人方能合抱的月華樹,甚至偶爾還能看到即將湮沒在冰雪中的刺目的血紅……

    阿遜身形原地拔起,逕直往自己系紅綢的枝椏而去。待飛至高高的樹顛,神情一下變得難看——卻是自己方才親手繫上去的兩根紅絲帶,這會兒卻一條也無。

    忙極目四望,正好遠遠的隘口,好像有一點隱約的紅色,忙躍下大樹,飛身上前,彎腰拾起,果然是自己的親筆,只是和雲兒並列的自己的名字卻是被人大力毀了去。

    阿遜低頭,把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了一下,頓時有殷紅的血珠快速冒出來,然後輕輕把那紅絲綢平鋪在地上,一筆一筆的把自己的名字重新寫了上去。

    又回身月老泉旁,把貼在胸前的紅綢重新牢牢的繫在最為粗大的一根枝椏上……

    傍晚再回城時,卻明顯現城門口的盤查忽然嚴了許多。

    看阿遜頭都濕透了很是狼狽的樣子,那城門官明顯很是懷疑,剛要招手讓阿遜過去,一直焦灼無比的守在城門口的安志已經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安彌遜的馬韁繩:

    「少主,屬下都要急死了——」

    那城門官明顯是識得安志的,聽了安志的話忙站住腳,眼中閃過些畏懼,忙閃身讓開道路,心裡卻是不住嘀咕,這些少爺主子們是不是有毛病啊,先是西岐攝政王全身濕透一副凍僵了的模樣,現在又是安家少主……

    來至府中,氣氛明顯也有些不對頭,特別是安鈞之,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衰樣。

    「府裡出什麼事了嗎?」阿遜邊脫下身上的蓑衣邊道。

    「倒沒有。」安志忙遞過一套厚厚的棉袍,又看了看窗外,這才小聲道,「聽說呀,是謝家少爺,怕是不行了。」

    「謝莞?」阿遜愣了一下。

    「對,就是他 。」安志點點頭,「聽說謝府少爺今日陪同妹子去月老泉還願,卻不知怎麼和人生口角,竟是被人打飛了出去。原以為不過是折了條胳膊,哪知抬回家中卻現,竟是傷了臟腑,再加上又泡了冷水,引舊疾……」

    要不二爺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呢。不但未過門的妻子沒有還成願,說不好,還會搭上大舅哥一條性命!

    安鈞之越想越覺得晦氣,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這才整了整衣服,匆匆往謝府而去。

    聽說是安鈞之到了,謝府總管忙迎了上來,剛要請安,後面的主院裡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安鈞之唬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一撩袍子就往後面跑去。

    一直來至謝莞的房間,往裡一看,心頓時哇涼哇涼的——

    自來最是以雍容優聞名於世的岳父謝明揚這會兒正跌坐地面、老淚縱橫,自己的岳母則直挺挺躺在地上,明顯已經昏了過去。

    本是請來救治謝莞的御醫,正手忙腳亂的施救,謝玉和謝莞的夫人也都是哭的快要昏過去的模樣

    安鈞之慌忙上前攙起謝明揚,口中連呼: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謝明揚卻是兀自呵呵哭叫出聲——

    小兒子不明不白的歿了,現在,連大兒子也死於非命,豈不是意味著自己謝家這一脈已是絕了嗎?

    「謝公——」楚晗也聞訊趕來,看到謝明揚悲痛欲絕的模樣,也很是痛惜,「謝公放心,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人,本宮一定會責成昭王爺以最快速度捉拿兇手,給謝公一個交代。」

    嘴上如此說,心裡卻開始盤算,日前正是楚昭負責京畿治安,卻就在皇城近郊生這樣大的案子,楚昭再怎麼也難辭其咎,若是稍加推動……

    「老臣多謝太子殿下,」謝明揚依著安鈞之的攙扶,勉強站穩身形,垂淚道,「莞兒沒了,以後還望太子殿下能多多照拂鈞之,老臣也就女兒女婿這麼些親人了……」

    「謝公放心,本宮心裡,一向拿玉兒當自家妹子,鈞之也就是本宮的妹夫了,有本宮在,自不會讓他吃虧。」

    聽楚晗這樣說,安鈞之激動的臉都紅了——和以往審慎的心思不同,毫無疑問,太子這是明白表示,已經完全接納了自己!

    那豈不是意味著,太子會全力支持自己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

    「他只能也必須支持你。」謝明揚一眼看穿了安鈞之的心思,無力的仰躺在繡墊上,歇了片刻,終於又有了些力氣,「我這幾日會著人和安老公爺商量你和玉兒的婚事。很快,就會讓你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

    曾幾何時,自己無數次嘲笑容翰,偌大的容家,竟要一個女兒承嗣,卻沒料到,到頭來,自己竟是連容翰都不如——莞兒結婚時日尚短,膝下並沒有留有一男半女,自己這謝府,也就僅餘玉兒這麼點骨血了,可相較於容家女的狡詐而言,玉兒怕完全不是對手!

    本來安鈞之之於謝家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雞肋罷了,再沒想到,現在卻成了謝家僅有的依靠。

    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先要集中全力助安鈞之上位,最起碼,也要逼得安雲烈先確立了女婿世子的位置!

    「謝莞死了?」聽到這個消息,霽雲不覺怔了一下,謝莞,就這麼死了?

    那日深山追殺,這人何等心狠手辣!本還以為,要到謝家倒了,才有可能報的大仇,卻再沒有想到,這人,竟是這麼容易就死了?

    倒要感謝那不知名的俠客!

    「還有啊,謝家小姐的婚事,聽說也提前至本月初六了。」青荇繼續稟道。

    霽雲嗯了一聲,微微閉上眼睛,前面的車伕卻猛然一勒馬韁繩,那馬似是有些受驚,哧律律一陣怪叫。

    車正好行駛到最熱鬧的鑫安街,人流比較密集,車行速度並不快,饒是如此,霽雲仍是被驚了一下,剛要探頭去問生了什麼事,轎簾卻猛地被掀開,接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手忙腳亂的爬上了車。

    那孩子瞧著瘦弱至極,且明顯是嚇得狠了,竟然直直的衝向霽雲的懷裡,死死摟住霽雲的腰不放。

    「哪裡來的小孩子?」青荇嚇了一跳,忙用力去掰孩子的手,孩子吃痛不過,一下跌坐在地,正好露出霧濛濛漂亮至極的一雙大眼睛,宛若一隻受驚的小動物,就那麼畏懼而又充滿渴望的盯著霽雲。

    被那麼一雙眼睛瞧著,霽雲的心忽然就軟了一下,忙讓青荇退開,自己則上前一步,俯身抱起孩子,又掏出手絹仔細的擦去孩子臉上的髒污。

    許是從沒有被人這麼溫柔的對待過,孩子一時有些怔忡,竟是傻傻的盯著霽雲,眼睛也漸漸紅了。

    霽雲愣了下,剛要開口撫慰,一個冰冷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扔了他。」

    「誰?」霽雲嚇了一跳,忙抬頭去看,車子裡除了青荇和自己還有這個孩子,哪還有其他人?

    正自奇怪,一雙手忽然自車窗外探入,竟是朝著孩子的頭就抓了過去,霽雲嚇了一跳,忙往自己懷裡一帶,那手似是長了眼睛,眼見即將傷到霽雲,忙往旁邊一偏。竟是在車廂裡留下幾道深深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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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23:54:03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人心叵測

    「什麼人?」容五容六已經撲上前。

    霽雲也隨即掀開車簾,外面卻是一個人影也無。

    容五容六頓時神情大變,以他們的身手,竟是只看見一道依稀的殘影,待來至近前,卻哪還有對方半點影子?

    這人功夫之高,當真讓人咋舌。

    「主子——」那車伕明顯也嚇壞了,忙跑過來看,待瞧到車裡的孩子,頓時很是惱火。

    卻是方才正好好的駕著車走,這孩子就忽然衝了過來,若不是車伕反應快,這孩子不葬身車下,也會重傷。

    「哪裡來的孩子,怎麼——」

    說著就想去抱孩子,那孩子卻是愈攥緊霽雲的衣襟,兩滴大大的眼淚要掉不掉的掛在睫毛上。

    容五容六卻是微微皺了下眉頭,雖然他們趕過來時,已經沒了人影,但明顯能夠看出,又有幾個人追著那道殘影飛了出去,而且可怖的是,便是後面那幾個人影,身手怕也絕不在自己二人之下。

    更讓人想不通的是,那殘影明明先對車內出手,卻又在之後引走了另外幾位高手。

    霽雲皺了下眉頭,狐疑的瞧向身旁的孩子——那人出手雖狠,卻明顯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惡意。

    許是察覺到霽雲審視的視線,孩子有些侷促的抬起頭來,清亮的眸子正對上霽雲的眼睛,彷彿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帶著些許羞澀,還有幾許信賴和期待。

    霽雲怔了一下,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沉吟片刻,對小孩溫聲道:

    「你叫什麼?家住哪裡?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聽霽雲說要送他回家,那孩子本是充滿喜悅的臉一下驚恐至極,甚至上下牙齒也出咯咯的響聲,卻就是咬著嘴唇不說一句話。

    霽雲愈驚疑不定,只覺事情很是詭異,可無論她怎麼問,那孩子就是一言不,一張小臉沾滿了亮晶晶的眼淚,瞧著真是可憐至極。

    霽雲平日裡就最喜歡孩子,特別是瞧著這般乖巧可愛的孩子。伸手拈了塊兒點心遞過去,柔聲道:

    「餓了吧?來,先用塊點心。」

    聞到那般噴香的味兒道,孩子明顯很是眼饞,卻又不敢就去接。霽雲笑了下,拉開孩子的小手,把點心放了上去,溫言哄道:

    「吃吧,很香呢。」

    孩子怔了怔,終於拿起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許是點心太好吃了,甚至指尖上那點,孩子也一點點的舔了去。

    只是隨著孩子抬起手,衣袖一下滑了下來,手肘處一道深深的鞭痕疏忽閃過。霽雲一怔,再要去瞧,孩子卻已經小心的掩好,依舊垂著頭坐在那裡。

    霽雲垂下眼,眸中卻全是深思之色——明明看著餓成了這般樣子,卻仍是行止有度;身上衣料一眼便可看出均是上好布帛,偏身上卻有那麼可怖的鞭痕……

    這孩子,來歷,怕是不簡單。

    正自思量,馬車忽然再一次停下。

    「幹什麼的?快讓開。」車伕方才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嚇了一跳,這會兒又被人攔住,不由大為惱火。

    外面靜了一下,旋即,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

    「裡面可是容家少主?穆羽,有禮了。」

    穆羽?霽雲一下坐直了身子。

    自那日見到姬二,霽雲就已經明白,怕是,穆羽,很快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卻沒料到,竟然這麼快就見了面!

    只是,這聲音——

    穆羽一身紫色錦袍,一眨不眨的盯著沒有一點兒聲息的車廂,攏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覺攥緊成拳。

    似是一瞬間,又似是過了一個世紀,車門終於打開,霽雲緩步下了車,逕直施禮道:

    「原來是攝政王殿下,見過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見教?」

    「阿開,你——」沒想到霽雲竟是這麼一副冷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穆羽怔然片刻,神情逐漸悲涼。也不再看霽雲,大踏步來至車前,一把拉開車門。

    車裡的孩子出一聲低低的驚叫,拚命的想要往後縮,卻被穆羽一把拽了下來,回身交給身後的侍衛:

    「鄭小王爺,你又頑皮了。」

    那孩子終於不再掙扎,臉上充滿絕望的灰敗之色。

    鄭小王爺?霽雲愣了一下,旋即瞭然,這孩子就是傳說中祈梁皇上最心愛的那位皇侄,鄭樾嗎?怪不得舉止間如斯優,只是,既是最得祈梁皇上歡心,又有何人那般大膽,敢對他施以鞭刑?

    「容霽雲,你一向這麼喜歡多管閒事嗎?先是救了個恩將仇報的,現在又救了個包藏禍心的,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女人!」經過霽雲身邊時,穆羽忽然站住腳,以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恩將仇報?霽雲神情充滿譏諷,穆羽的心裡,一定對自己這樣定位他很是憤怒吧?只是,他又如何知道,上輩子,他恩將仇報,把自己和爹爹逼到了何種境地!

    見霽雲始終低著頭,不願看自己一眼,穆羽盯著那小小的側臉,呼吸逐漸粗重,說出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容霽雲,當初救了我,你是不是,很後悔?」

    霽雲終於慢慢抬頭,定定的看著穆羽,似是在看著穆羽,又好像在透過穆羽看另外一個人,良久,終於一字一字慢慢道:

    「是,我很後悔。若是知道……」

    話沒說完,穆羽忽然轉身,大踏步離開。抱著鄭樾,就飛身上馬。

    「姐姐——」鄭樾嘴唇輕輕的蠕動著,神情中滿是絕望的哀懇之色,卻來不及有動作,便被穆羽單手鉗住兩隻胳膊。

    「放了我吧,求你——」回去的話,自己就和那短命的爹爹以及兄弟一般,只有死路一條。

    鄭樾小鹿一般的眼睛滿是淚水,細細的抽噎聲音讓人聽了更不由心生憐愛,只是可惜,對像卻是穆羽。

    「鄭樾,收起你的眼淚吧。」穆羽冷笑一聲,也就容霽雲那個蠢女人,會被隨隨便便的眼淚給騙到。

    這小子倒是狡詐的很。竟是抓住了鄭煌恨極容翰的心理,便想要孤注一擲,挑起兩人的矛盾,然後借阿開逃生。不然以鄭煌的陰狠,怎麼會這麼容易放這小子跑出來,明顯是想要借此生出事端。

    這麼小的年紀便能如此精準的揣測人心,其陰險狠毒怕是更勝祈梁皇上鄭煌。也對,聽說鄭煌那位皇弟也是個風流多情的人物,本是子嗣眾多,卻盡皆夭折,也就這鄭樾,活了下來,不是這份心機的話,怕也早就同他那一干兄弟一樣,化為腐屍了。

    鄭樾終於停止了掙扎,絕望的靠在穆羽懷裡,低低道:

    「我只是,想活下去,就只是,想活下去啊……」

    「活下去?」穆羽神情卻是沒有絲毫同情之色,「你想活下去,是你的事情。可是,你不該招惹她。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不該生在帝王家……」

    最後一句話語氣卻是淒涼至極,不知是在說別人,還是在說自己。

    回到皇宮,宮內果然已是人仰馬翻。

    聽說鄭樾帶了幾位侍衛逛街,結果卻走失,便是楚琮也嚇了一跳,忙親自過來探問。

    鄭煌更是坐立不安,神情焦灼而又懊悔:

    「都是朕不好,若是朕親自陪著樾兒,他又怎麼會走失?」

    那些侍衛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請罪。

    正自焦頭爛額,卻聽外面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簾櫳一跳,穆羽抱了鄭樾邁步而入。

    鄭煌一眼看見穆羽懷裡的侄子,臉色僵了一下,旋即換上一張再溫煦不過的笑臉,疾步上前,一把抱住鄭樾:

    「樾兒,你去了哪裡?怎麼去了這麼久?皇伯伯真是擔心死了!」

    鄭樾乖乖的任鄭煌抱著,又恢復了往常膽小怕事的怯懦樣子,用小貓一樣的聲音道:

    「伯父——」

    明顯對一下湧出來這麼多人很是害怕,小小的身子拚命地往鄭煌背後縮。

    「孤正好碰到小王子,看他孤身一人,就把他帶回來了。」穆羽淡然道。

    「多謝攝政王殿下,」鄭煌邊俯身把鄭樾給抱起來,邊很是感激的對著穆羽道,「朕這侄兒素來膽小,全賴殿下,才能安然回到朕身旁,若是樾兒真的不見了,朕有何顏面見兄弟於地下?攝政王能親自送樾兒回宮,朕實在感激不盡。」

    楚琮有些深思的看了穆羽一眼,心裡委實納罕不已,以這位攝政王平日冷冰冰的模樣,根本不是愛管閒事的性子,更重要的是,祈梁這幾年休養生息,國力逐漸強盛,近段時間以來,愈表現出對昔年所簽順表不滿的意思。

    自己初聽說鄭樾不見了,第一感覺便是祈梁怕是故意為之,好和大楚撕破臉,毀了舊約,卻沒想到會被穆羽給送回來。

    實在想不通,這穆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好在鄭樾既然找回,自己心裡一顆大石頭也算落了地。

    又好言安撫了鄭樾幾句,這才告辭離開。

    穆羽也謝絕了鄭煌的盛情挽留,緩步而去。

    待所有人離開,鄭煌霍的一下轉過頭來,兩隻暴突的眼睛中全是狠辣無情之意。

    那些侍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悄沒聲的就退了出去。

    鄭樾嚇得一下抱住頭縮成了一團。

    「你不是爬上了容霽雲的車嗎,又怎麼會和穆羽在一起?」鄭煌逼近一步。

    鄭樾嚇了臉上沒有了一點血色,恐懼之極的瞧著鄭煌,卻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說!」鄭煌抬起腳來,鄭樾小小的身子「通」的飛起來,重重的撞在牆上,又極快的從牆上滑落。

    鄭樾疼的猛地張了下嘴,卻就是不出一點兒聲音,卻仍掙扎著捂著肚子翻身跪伏在角落裡。

    一直到鄭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鄭樾才蜷曲著身子,無力的躺倒,如同一隻弓著的蝦米般側臥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們親眼見那小王八蛋上了容霽雲的車?」鄭煌語氣陰冷,下面跪的幾個侍衛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不過後來又來了一個人,從車上搶了小王爺就跑——」

    那人身形實在太快了,大家又怕被覺,不敢靠容霽雲的車太近,只隱約瞧見那人極快的往車廂裡一伸手,然後抱了個東西就跑了。

    大家還以為鄭樾被那人給搶走,這才忙不迭的去追,卻哪裡想到,追了一大圈,竟根本沒見那人一點兒影子。

    「你們看到的那個影子,會不會,就是穆羽本人?」鄭煌忽然道,只是話雖這樣說,卻還是說不通啊,即便那人真是穆羽,可若祈梁和楚交惡的話,西岐大可作壁上觀,等著收漁翁之利,又怎麼會特意幫著大楚把那小王八蛋給弄回來?

    「鄭樾上了容霽雲的車,最後卻被朕的攝政王給送了回來?」西岐皇上穆璠順手把手裡的蹴鞠給扔了出去,「這倒有意思啊,穆羽那個魔鬼,也有想要討好的人?朕倒想見識見識,那個大楚第一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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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23:54:27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下馬威

    寶劍的寒光,倒下的屍體,絕望的哭泣,仇恨的眼神……

    「不,不,別恨我,別哭,我沒有要殺你,沒有,我怎麼會捨得!阿開——」

    穆羽猛地坐起身來,早已是一身的冷汗,甚至連身上的錦被都氤氳著濃濃的濕意。

    竟然又是那個夢!

    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穆羽每隔幾天總會夢到同一個夢境:

    一處殘破的廟宇,兩個模糊的人影,數個被自己逼得步步後退的武人,自己縱身而上,手起劍落處,是滾落一地的人頭,然後那兩個人影逐漸疊加,幻化成一張更加模糊的臉,那眼中的悲涼和痛恨卻仿如一柄鐵錘,砸的穆羽喘不過氣來,而且無論自己如何掙扎,那張由悲哀和痛悔織就的大網,始終牢牢的束縛在身上……

    穆羽伏在冰冷的床頭不住的喘著粗氣,甚至臉色都是慘白的——方纔那個夢境竟是再一次到來,而讓穆羽怎麼也無法接受的是,這一次,他終於看清了夢中絕望的臉上那仇恨的眼睛是屬於誰的,竟然是,容霽雲!

    斜飛入鬢的有著幾分英氣的眉,微微上挑的兼有嫵媚與剛毅的鳳眼——自己絕不會認錯,即便夢中那個身影更纖細些,年齡也更大些,甚至是衣衫也是破爛不堪,可那雙眼睛,卻絕對屬於,容霽雲。

    一定是白日裡,被阿開的無情給傷到了吧?不然,自己怎麼會做這麼一個離奇的夢境?

    容霽雲會成為衣衫襤褸的乞丐?便是說破天去,堂堂大楚第一世女也不可能落到那樣不堪的境地。

    而且,縱使阿開再無情,自己又如何捨得,眼睜睜瞧著她如此悲慘?更不要說,還是自己把她逼至那般絕境!

    縱使痛恨著阿開的無情,卻又如何捨得,那般傷她?

    所以,這只是夢,一切,也都是巧合罷了。

    直到日上三竿,頂著兩個大大黑眼圈的穆羽才走出房間,迎面正好碰上姬二。

    「怎麼了,又沒睡好?」看見外甥憔悴的樣子,姬二不由皺了下眉頭,羽兒本就有個失眠的症候,自打那日棲霞山歸來,明顯更為嚴重了。

    「皇上呢?」穆羽卻是不願多說的樣子。

    「皇上?」姬二哼了聲,「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個小鬼頭,還真當天下就他一個聰明人了。也不知道羽兒怎麼想的,明明是個禍根,偏還要留著做什麼!

    「出去了?」穆羽愣了一下,「有人跟著嗎?」

    「除了十名鐵衛外,還有安家的少爺在宮外候著呢,說是奉了大楚聖上的命,專意陪同皇上逛一下上京城。」姬二撇了撇嘴道,自然,穆璠還假惺惺的表達了迫切希望攝政王皇叔一同去玩的意思,卻被姬二給否了——

    外甥的這個性子,自己不在後面推一把,怕是始終下不了決心解決這個禍患。

    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讓他多蹦躂蹦躂。

    「安家少爺?」穆羽一下抬起頭,阿呆嗎?

    知道穆羽想些什麼,姬二忙擺手:「不是阿呆。」

    頓了頓,「安家的探花郎,謝府的女婿,據傳,也是安家下一任家主。」

    看著坐在梳妝鏡前的謝玉,安鈞之臉上是怎麼也掩不住的得意——曾經幻想的一切都成了現實:

    昨日,娶了大楚三大世家的謝家嫡女謝玉為妻,甚至喜筵之上,皇上都親派特使前來祝賀,賞賜豐厚至極。

    自己記得不錯的話,從來都是只有安家世子才有此殊榮!

    還以為謝明揚所說全力支持自己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是句虛言罷了,也不知要待得何時,才會兌現,卻沒料到竟然這麼快就即將成為現實。

    謝玉卻是低垂著頭,神情明顯平靜的多,甚至有些冷意——

    大哥意外猝死,所嫁的也不是自己心動的那一個,雖然待自己還算溫柔,於別人而言,當算佳婿,只是那別人裡,卻不包括自己。

    再加上昨夜,安鈞之甚至稱得上有些粗暴的房事,雖然事後,安鈞之軟語溫存,卻還是讓謝玉有些著惱……

    丫鬟很快幫謝玉梳妝完畢,安鈞之也回過神來,忙上前一步,握住謝玉的手,柔聲道:

    「待會兒讓秋棠她們先陪你去至主院,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很快就到。」

    「是,夫君。」謝玉抬頭,明顯有些疑惑,神情卻已是柔順的模樣——

    出嫁前爹爹交代的清楚,哥哥沒了,以後自己也好,謝家也罷,只能也必須靠著安鈞之,更重要的是,敬茶時,應該會見到,那個,冤家吧?無論如何也要讓他瞧瞧,自己還是嫁進了安府,而且,只有娶了自己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安家的下一任家主!

    安鈞之嘴角挑了挑,神情似得意又似冷笑——果然這女人娶回家就會變乖,瞧瞧謝玉,成親前如何高傲,還不是得乖乖的雌伏自己身下?而且不止從前的傲慢一點也無,還這般聽話的樣子。

    心情大好,便又解釋了一句:

    「是爹爹昨日吩咐說,要安彌遜把手裡的暗衛先移交給我三成。」

    說道「安彌遜」這個名字時,語氣不自覺加重了些。

    雖然現在謝玉是自己的妻子,可安鈞之也是個聰明人,早從之前蛛絲馬跡猜測出來,怕這安府裡,真正讓謝玉動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安彌遜那個兔崽子!

    這件事始終是安鈞之心裡的一根刺,只是謝玉的背後有謝家,目前自然不好拿她怎樣……

    而且,據自己所知,之所以安雲烈會同意交出部分家族勢力到自己手裡,也全是謝明揚推動所至。

    想到此事,安鈞之便很是窩火。

    明明自己在這個家的時間更久,卻對家族勢力一無所知,反倒是安彌遜,甫一回到安府,安雲烈便賦予了他調配暗衛的權力。

    思及此,也不禁對謝明揚的老奸巨猾深感佩服,只隨便說一句讓自己陪著穆璠逛街,並負起守護之責,安雲烈就不得不答應把手裡可供憑調的勢力交付到自己手裡。

    雖只是三成,可據自己所知,老東西手裡足足掌握了六成之多,只是那六成卻是和皇帝共同執掌,也就是說,真正獨屬於安府的也就四成罷了,自己拿了三成的話,就意味著那小兔崽子手裡僅餘一成罷了!

    也就是說,自己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安雲烈之下第二人。即便沒正式立為安府世子,卻等同於已經向世人昭告了自己世子的地位。

    這個認知讓安鈞之怎麼能不得意!

    來至演武廳,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負手而立的修長身影,不過是那麼靜靜的一站,偏就生出無窮的氣勢。

    安鈞之腳下一滯,下一刻卻是大為惱火,明明自己才是處於上風的哪一個,該膽怯的是安彌遜才是。重重咳了一聲,拖長聲調道:

    「遜兒——」

    那因為得意而刻意挑高的尾音令得一旁肅立的數十暗衛臉色都有些難看,特別是最前面明顯是暗衛領的幾個——不會吧,以後,就要和兄弟們聽命於這麼一個拿腔作勢的酸秀才?

    雖然一向的忠誠使得他們並沒有人敢有什麼異議,神情卻明顯很是失望。

    安鈞之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這一點?心裡卻是對阿遜更加厭惡,想也知道,定然是這小兔崽子在後面說了自己的壞話!

    只是從前也就算了,今後自己可就是安家的家主,想要降服這群四肢達、頭腦簡單的武人,自然沒有什麼能比得上最快速度的打掉安彌遜的尊嚴來的見效快!

    臉瞬時沉了下來,冷哼道:

    「遜兒,你也是大人了,哪有長輩面前,這般桀驁難馴、不知禮儀?即便將來你嫁入容家,安家也是你的娘家不是,叔叔可不想被容家甚或天下人指責安家教子——」

    阿遜抬頭冷冷的一眼瞟來,一陣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安鈞之頓時彷彿被人捏住脖頸的鴨子,憋了半天才抖著嗓子擠出兩個字:

    「無,方!」

    狼狽的模樣使得幾名暗衛領好險沒哭出來:

    尼瑪,這不是坑爹嗎!竟然被少主一個眼神就嚇成這個樣子,安家什麼時候有過這麼慫的家主!

    當然,少主是比較嚇人,當初他們本來也有些不服,可後來之所以會服氣,完全是被少主用拳頭給打趴下的,哪像這位,竟然一個眼神就快要嚇尿的模樣!

    至於後面站著的數十名暗衛,則是腆著胸脯,頭高高的昂起,一個個神情自豪與有榮焉的樣子。

    安鈞之知道自己丟了大人,又看竟然還敢有暗衛給阿遜撐腰,一股邪火騰地就上來了——安彌遜這個兔崽子也就罷了,竟然連這些奴才們也敢跟自己叫板!

    單手一指那幾排暗衛:

    「混賬東西!滾過來!」

    哪知那些暗衛卻是理也不理,反而衝著安彌遜齊齊一拱手:

    「少爺——」

    竟是擺明了絲毫沒把安鈞之放在眼裡的樣子。

    「你們——」安鈞之氣的手都是抖的,猛一拍桌子,用的勁大了些,疼的抽了一口涼氣,那些暗衛嘴邊笑意竟是更濃。

    「好大的狗膽——」安鈞之一指還算恭謹的幾名暗衛領,「讓人把他們全給我拖出去,重打五十,不,一百大板!」

    幾名暗衛領卻是面面相覷,阿遜卻已經轉身,逕直往門口而去,那幾排侍衛竟也學著安彌遜的模樣,看都不看安鈞之,昂挺胸的跟著就往外走!

    「你們真是反了!」安鈞之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愣了片刻頓時大怒,「我才是安家的少主,你們這群飯桶,竟連自己的主子是誰都鬧不清,當真是該死!」

    一番勃然大怒不過換來那些暗衛幾個白眼罷了,神情嘲諷至極。

    「少爺——」看安鈞之氣的渾身哆嗦,幾名暗衛領終於走了過來,低聲稟道,「方纔那些,並非安家所能管轄。」

    「嗯?」安鈞之愣了下,「豈有此理,安家的暗衛,不歸安家管,歸誰管?」

    那暗衛臉色更苦,心說這少爺讀書讀傻了嗎!那麼明顯的暗記都看不出來:

    「少爺沒注意嗎,他們衣袖上均有一處飛鷹的標誌,那是容府暗衛。」

    什麼,容府暗衛?安鈞之一下張大了嘴巴,剛要問容府暗衛到安府做什麼,卻忽然明白,這明擺著是容家故意派來和自己打擂台的!

    遠遠的傳來那些暗衛不高卻偏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

    「這位探花郎瞧著精明,怎麼腦子好像有些不夠數呢?」

    「啊呀,真是萬幸,少爺很快就能到容家去了,不然,還不知道得多頭疼呢!」

    ……

    「讓你們,對付那些混賬東西,有幾分把握?」安鈞之氣了個倒仰。

    一眾侍衛面面相覷,無奈之下,只得回道:

    「怕,不是對手。」

    「不是對手?為何?」安鈞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啟稟二爺得知,容府公爺把所有暗衛交給了少爺全權指揮。」

    所有暗衛?安鈞之徹底呆了,媽的,容翰是不是瘋了?一個贅婿罷了,這還沒成婚呢,就把府中所有權力交出去了?

    「怪不得公爺和小姐囑咐咱們來守護少爺,遠來這安府中有這般欺負晚輩為老不尊之人。」遠遠的傳來容府暗衛的嘲諷聲。

    欺負晚輩?為老不尊?安鈞之好險沒閉過氣去!我欺負安彌遜?從來都是我受欺負好不好?

    那一眾旁觀的暗衛領只憋得滿臉通紅——還欺負少主?別說那麼一群如狼似虎的暗衛護著了,單是少主自己,饒上一百個安鈞之,照樣會被捶的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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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6 23:55:41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神秘人物

    謝玉在一眾丫鬟僕婦的簇擁下,徑直往主院安雲烈夫婦居住的房間而來。剛拐了個彎,遠遠的瞧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正匆匆而來。

    「好像是,安彌遜少爺——」秋棠是謝玉最貼心的大丫鬟,當初,醉仙樓時,陪著謝玉見過阿遜的,這會兒雖是離得還有些遠,卻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謝玉眼睛閃過一抹冷意。

    不用秋棠說,謝玉早就認了出來,那人確然正是安彌遜。

    對了,鈞之方才告訴自己,他要去接掌暗衛調動的權力,現在看著,事情應該已經結束了,當初,那人曾待自己如此絕情,今天他狼狽的模樣,自己又如何能錯過!

    竟是加快了腳步,逕直迎著阿遜而來。心裡盤算著,要如何羞辱阿遜,才能讓自己心裡舒服些。

    「遜兒——」一道蒼老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謝玉愣了一下,忙垂下頭,神情已是恭敬無比。卻是安雲烈正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祖父——」知道安雲烈是擔心自己,阿遜忙站住腳,神情卻是平靜無比,「爺爺放心,遜兒無事。」

    這安府裡,自己在意的也就祖父祖母兩人罷了,至於其他東西,想要的話,靠自己的能力照樣唾手可得。

    只是對安雲烈而言,阿遜越是這般毫無怨言,安雲烈心裡卻越是愧疚難當——

    錚之就這一點骨血罷了,自己卻全無所知,以致令他多年流落在外,甚至好好地一張臉,都被毀成那般不忍卒視的模樣。本想著帶在身邊,好好補償,現在倒好,竟是除了些財物,再給不了他多少東西!

    ——鈞之大婚前夕,皇上特意把自己宣進宮內,促膝長談了一個多時辰,可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是讓自己盡快安排好立鈞之為世子之事。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件事肯定是謝明揚那個老狐狸在背後推波助瀾。

    可又有什麼法子呢?

    容家安家在朝中的影響,怕是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會引起皇上的猜忌,若是兩家真是世子世女結親,怕皇上會夜不成寐、晝夜難眠。

    再加上謝家……

    「祖父,你要信我。」阿遜沉吟片刻,輕輕道。眼看謝玉正快步而來,阿遜著實厭惡的緊,沖安雲烈點了下頭,「我還有事,就不陪祖父了。」

    說完,帶了那群暗衛就往府門外而去。

    謝玉本想著怎麼也要讓安彌遜在自己面前低頭,哪知緊趕慢趕的,不過看到阿遜上了馬兒的矯健背影罷了,頓時很是憋氣。

    安鈞之正好也到了,忙也上前給安雲烈見禮。

    謝玉已然轉了心思,想要在安雲烈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卻不想安雲烈卻是徑直招呼安鈞之一道去了後面書房。神情間對謝玉明顯有些不喜。

    謝玉嚇了一跳,怎麼也想不明白那裡得罪了公公。

    「鈞之,爹年齡也大了,以後,這府裡,就要靠你了。」安雲烈回至房裡,沉默了好久才道。

    靠自己?

    安鈞之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方才因阿遜而生的一肚子氣這會兒也煙消雲散了——這可是老爺子第一次明明白白表示,會把安府交給自己,只要自己做了家主,想要收拾安彌遜那個兔崽子,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府裡的事務,你以後多留心,真有那個地方拿不定主意,可以和遜兒商量,實在不行的話,再來找我。」安雲烈續道,直接無視了安鈞之一臉的不服氣——

    所謂書生意氣、志大才疏,說的就是鈞之這樣的人吧?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

    安雲烈不覺歎氣。

    「成了親,你也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安雲烈沖外面招了招手,安武偕老管家很快捧了一摞高高的簿冊過來,「咱們府裡的帳,你有時間了也瞧一瞧。對了,還有遜兒成親要用的東西——」

    應該說是嫁妝的,可這個詞,安雲烈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想了,這幾處莊子,本就是錚之名下的,現在自然要交由遜兒帶走,還有這幾處店舖,也是你娘給錚之攢下的……」

    安鈞之越聽臉色越難看,好不容易安雲烈終於住了嘴,安鈞之算了算,就這麼會兒,怕是已經給出一半家產了,雖是不住咬牙,卻也只得勉強應了。

    剛要告辭離開,哪知安雲烈又拿了一疊地契道:

    「還有這些,是我的心意,遜兒要到容家去,咱們怎麼著也不能讓人家把我們瞧扁了去!」

    ……

    安鈞之最後走出門時,臉色完全都是青的了——尼瑪,怕容家把我們瞧扁,怎麼不怕謝家把我們瞧扁!這麼多好東西,怎麼就不想著送給自己老婆當見面禮!

    氣沖沖行至大門外,正好看到大門旁的石獅子後,一個穿著件灰撲撲衣衫看不清臉面的女人,正有氣無力的蹲在那裡,立時氣不打一處來,衝著門房怒沖沖道:

    「什麼閒雜人等,也可以來我安府門前晃悠的嗎?還不快趕了去,真是一幫廢物!」

    那門房嚇了一跳,不敢怠慢,忙順著安鈞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頓時很是茫然:

    「少爺,那裡,什麼也沒有啊!」

    「什麼也沒有?你們的狗眼瞎——」安鈞之罵了一半的話忽然頓住,不由揉了揉眼睛,石獅子後面果然空空如也,哪有半個影子?忙又往四處看,方圓百米之內,竟是連個鬼影都沒有。

    「真是見鬼了!」安鈞之哼了聲,一邊踩著下人的背,便要往車上爬,哪想到剛上車,就是咚的一聲響,安鈞之一聲慘叫,卻是那車子忽然就無緣無故的斷成兩截,把安鈞之摔得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有機靈的奴才,已經又套了輛馬車過來,安鈞之趕緊爬上去,哪知還沒坐穩,車子再次斷為兩截。

    甚至第三次,安鈞之先讓奴才坐上去,看沒事了,自己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卻沒料到,屁股剛一挨到車廂,好好的一輛車子再次應聲而斷!

    到了這個時候,安鈞之即便再蠢,也明白肯定是有人和自己過不去,又怕去的晚了穆璠怪罪,只得一邊惱羞成怒的讓暗衛拿人,一邊命人牽了匹馬過來,只是剛坐到馬上,身子一下就繃得筆直——

    安鈞之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狠狠的摔了這麼幾次,屁股早又紅又腫了吧?就自己那拙劣的馬術,再在馬背上顛簸,正想著呢,那馬猛地一尥蹶子,嚇得安鈞之忙死命抱住馬脖子。

    眼看安鈞之一行狼狽的走遠,方纔那個一身灰撲撲的女人再次突兀無比的出現在石獅子的後面,依舊是抱著頭、可憐巴巴的模樣:

    「軒軒,一定得讓兩個安少爺都吃苦頭嗎?收拾一個不行嗎?」

    女子咕噥著抬起頭來,竟是一張雖然愁眉緊鎖卻仍無比精緻的俏臉——

    為了找到安府,已經跑遍了整個上京城,難道再把上京城跑一圈,去找那個安小少爺嗎?

    是啦,自己那時候跟蹤軒軒,是去過那些鋪子,可,那不是為了看軒軒嗎,現在軒軒又不在那裡,那些店舖,自己老早就忘了在哪兒了——天生路癡的人,沒得救啊!

    抱著手指甲啃了一大會,算了,不管了,軒軒說,小少爺要娶他最心愛的妹妹,不受點兒懲罰怎麼行?

    可怎麼又覺得心裡酸酸的呢,妹妹是他最心愛的,那自己算什麼?

    啊呀,自己真的墮落了,爹爹生前總是誇自己心胸最豁達呢,自己這會兒,怎麼這麼小家子氣!

    軒軒最心愛的妹妹,自然也是自己最心愛的妹妹了!

    教訓一下那個未來的妹夫也好,省的他將來欺負自己妹子!

    這樣想著,竟是又精神抖擻,拼著再跑遍整個上京城,也要找到安彌遜!

    門房正好探出頭來,只看見石獅子後面一道殘影一閃而逝,忙揉了揉眼,再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了。

    安彌遜此時卻是正和霽雲在一起。

    今天一大早,便聽容五回稟了昨日大街上路遇穆羽一事,阿遜聽得心裡咯登一下,直覺事情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不然以後,雲兒就在家呆著,哪裡也不要去了。」

    「若是萬不得已定要出門,必須要多帶侍衛。」

    「還有——」

    霽雲一陣頭大,昨天爹爹聽說後,也是這般反應,好像,家裡這兩個男人眼裡,自己就是世上最禁不起摔打的易碎品,看阿遜一副緊張兮兮要繼續碎碎念的勁頭,忙搖了搖阿遜的胳膊:

    「我讓廚娘做了你愛吃的點心,要不要嘗嘗?」

    「點心?」阿遜愣了下,方纔的對話裡,有說道點心嗎?剛要答話,卻抱住霽雲一個旋身,衝著窗外厲聲道,「誰在外面?」

    口裡說著,人已經飛身而出。

    「咦?」外面人明顯有些驚奇。

    等霽雲慌忙跑出去時,卻只有阿遜一個人站在院子裡,臉上的面具卻是不翼而飛,一張俊美逼人的容顏赫然顯露出來。

    「怎麼回事?」霽雲大吃一驚,什麼人這麼厲害,竟能把阿遜的面具都搶了去?

    正自驚疑不定,一道有些沙啞的悅耳女聲清晰的傳來:

    「不許欺負小妹妹,不然,我家軒軒會很生氣,我家軒軒生氣了,我也會很生氣——」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霽雲聽得一頭霧水,可等等?什麼叫,她家軒軒?

    難道是——

    霽雲一下屏住了呼吸,拔足就往外追:

    「站住,快告訴我,我三哥在哪裡?」

    阿遜忙也追了出去,只是街上人流熙攘,哪還有方纔那人半點影子?

    「阿遜——」霽雲一把握住阿遜的手,神情焦灼,太激動了,聲音都是抖的,「你方才也聽到了,那人提到三哥,是不是?」

    「是,我聽到了。」阿遜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兒,自出道以來,還從未有過敵手,卻沒想到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子,竟有這麼強的功夫,怕是,還在自己之上!

    好在,聽她的口氣,應該不是敵人。

    「咱們進去吧,她若想走,怕是沒有人留得住她。」阿遜反握住霽雲的手,安慰道,「不過,三哥若和她在一起,安全絕對有保障。」

    「那是容霽雲?」馬路對面,安鈞之和穆璠正好走來,一眼看到霽雲,以及她身旁明顯舉止親熱卻絕不是安彌遜的那個俊美年輕人。

    安鈞之只覺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恨不得仰頭大笑三聲:

    還沒成親,就被戴上了這麼一頂綠乎乎的帽子,安彌遜,你也有今日!

    對了,今早上的那豐厚嫁妝,說不定,自己想個法子的話,也可以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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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以牙還牙(一)

    「有什麼好玩的嗎?」瞧著安鈞之臉色青紅不定,一會兒橫眉冷對一會兒眉開眼笑,旁邊的穆璠很是奇怪,忙順著安鈞之的視線瞧過去,卻是什麼都沒看見。

    安鈞之這才回神,回頭看見穆璠正一臉探究的瞧著自己,頓時就有些尷尬:

    「公子不是想要逛逛商舖,買些小玩意嗎,前面就是了。」

    說著,一指前面霽雲和阿遜方才站的那處店舖。

    要想人贓俱獲,怎麼著也得多掌握些證據才好。

    穆璠目光定在店舖前面「祥豐」兩個大字上,眼睛閃了閃,心裡卻是不住冷笑,祥豐,不就是容家世女的商號嗎?

    倒要瞧瞧,自己那個攝政王心裡,這女人的份量有多重!

    當即舉步,往鋪子而去。

    謝家商舖的大掌櫃周發正好送個客人出來,遠遠的看見安鈞之領了人過來,愣了一下,忙笑瞇瞇的迎上前:

    「哎喲,姑爺,您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小的?」

    謝玉名下的鋪子當初也是一併交給周發打理,安鈞之倒也認得,想了想道:

    「是這位穆爺想要買些稀罕玩意兒,這鋪子裡的事情你也是極熟的,跟我們來吧。」

    周發頓時受寵若驚,再一看安鈞之對穆璠恭敬的模樣,心裡頓時泛起了嘀咕——自家姑爺那是什麼身份,謝家的女婿,安家的少爺,無論抬出那個名頭出去,那可都是驚天動地!

    現在卻對個少年,這般恭敬,豈不是說,這少年的背景怕是更加顯赫?!

    又見安鈞之竟然領著穆璠直奔容家鋪子而去,心裡更是驚疑不定,卻也不敢去問,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因霽雲和安鈞之在裡面廳裡商量事情,這會兒是張才守在這裡。看到來了客人,忙迎了上去,笑呵呵道:

    「幾位客官,不知想買些什麼?」

    還沒靠近,卻被幾個侍衛一下格開,張才猝不及防,差點兒跌倒,臉色頓時就有些難看,穆璠卻高興地拍著手哈哈大笑。

    這是誰家孩子,這麼囂張?

    張才很是惱火,自打跟著小姐做事,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冒犯過?也不知哪家的孩子,帶了這麼幾個豪奴過來,竟然就敢在容家地盤上撒野。

    想要發火,卻又想到小姐吩咐過,做生意的人,要以和為貴,只得把那口氣又嚥了下去。交代了夥計一聲,自己則回身鋪子裡,不想再搭理穆璠幾個。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穆璠登時就來了氣,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本就是存了別的心思,這會兒自然是要借題發揮,「敢在朕,真爺面前擺譜,還真是好大的膽子!」

    看穆璠不高興,旁邊的安鈞之忙使了個眼色,便有侍衛上前攔住張才的去路。

    真爺?張才簡直要被氣笑了,多大個小屁孩,自己面前也敢稱爺?卻還是忍了氣,皺著眉頭道:

    「這位小哥,你要什麼,告訴夥計一聲就是,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小二?」穆璠臉色拉的更長,「怎麼侍奉爺委屈你這奴才了?把你們主子叫出來,真爺還不讓你伺候了,讓你們主子自己滾出來伺候吧。」

    「讓我們主子來伺候你?」張才一聽就火了,這小屁孩還真是蹬鼻子上臉啊,自己不和他一般見識也罷了,真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小姐侍奉他?還,滾出來?這人以為他是誰啊?

    手一揮,不耐煩道:

    「走走走,小孩家家的,不和你一般見識——讓你家大人快把你領走,不買東西別搗亂——」

    手卻忽然一痛,卻是被兩個宮中侍衛倒剪住雙手,狠狠的推倒在穆璠跟前。

    那周發這會兒也明白了,怪不得少爺會領著客人到容家的鋪子來,原來是擺明了要來收拾容家的!這少年的身份,竟是顯赫到容家也惹不起嗎?

    這段時間真是被容家打壓的很了,現在看張才被這般粗魯對待,周發心裡頓時暢快至極,擠到前面狐假虎威道:

    「真爺是誰呀?你這殺才也敢惹?!張才,你好大的狗膽!還不快給真爺磕頭賠罪!」

    「周發?」張才愣了一下,頓時恍然,怒道,「這些人都是你叫來故意到我們鋪子裡找茬的是不是?快帶著你的人滾出去,不然——」

    話音未落,穆璠已經朝著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臉色一寒,抬腳朝著張才當胸就踹了過去:

    「大膽!我們爺面前,也敢放肆,真是找死!」

    「小兔崽子你敢打——」張才沒想到那人竟敢真就動手打自己,頓時大怒,哪知一句話剛出口,那侍衛臉色就是一變,當胸一腳踹了過去,張才慘叫一聲,就飛了出去,頭不偏不倚,狠狠的撞在牆壁上,又從牆壁上慢慢滑下。

    「裝什麼死狗,快起來——」看張才躺在地上不動,周發愈發快活,跑過去,狠狠的踢了張才一腳,「想要裝死嗎——」

    卻再沒想到,張才的身體一下翻了過來,脖子卻是呈現不正常的扭曲狀態,看那模樣,怕是真的,死了!

    「啊——」周發嚇得慘叫一聲,臉色頓時和白紙一般,還以為張才都是裝的呢,怎麼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真的把人給打死了?

    不會是自己方才踢得那一腳吧?

    周發好險沒嚇暈過去,轉身就想跑,卻不防一下被人揪住後衣襟。

    周發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伸手一指那動手的侍衛:「啊,張才,不是我殺的你,是真爺的手下——」

    身後人手一抬,周發身體朝著穩坐在中間的穆璠就砸了過去。

    穆璠驚得忙要閃躲,卻哪裡還來得及?眼看就要被砸個正著,方纔那侍衛倒是眼明手快,一腳朝著周發的後心就踹了過去,周發肥胖的身體重重的砸在大街上,一下暈了過去!

    穆璠雖是沒有被砸倒,卻還是因為太過驚慌失措,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

    旁邊的安鈞之則是大喜,這個突然出現的俊美男子,可不就是方纔那個同容霽雲很是親密的男人?果然還沒有走!這事情還是鬧得再大些才好!

    「你們誰殺了張才?」霽雲扶起張才的頭,才發現人已經沒了氣息,頓時又驚又怒。

    穆璠已經在侍衛的攙扶下從地上爬了起來,再怎麼狠毒,卻也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再加上穆羽雖是獨攬大權,卻也從未虧待過他,哪裡吃過這般苦楚?

    頓時大怒,冷聲道:

    「是那個狗奴才自己該死,怎麼你是不是也想學他?」

    先是殺了張才,現在還敢在自己面前對霽雲這般無禮!

    阿遜眼中全是冰冷的殺意,忽然出手如電,朝著周發方才指認的那侍衛就攻了過去。

    穆璠沒想到這突兀出現的男子竟敢如此大膽,先是用周發來砸自己,現在更是要手刃自己侍衛的樣子!當下恨聲道:

    「你們一起上,殺了他!」

    安府侍衛本是奉命前來保護穆璠,自然知道穆璠的真實身份,方才看那侍衛驟然使出殺手,也很是憤怒,這會兒看阿遜這般悍然無畏,本來很是佩服,可穆璠既然下了命令,卻也不敢不聽,剛要一起湧上,阿遜已經手起刀落,卡嚓一聲砍了那侍衛的人頭下來:

    「哪裡來的賊人,竟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上京街頭殺人,真是該死之至!」

    說著,提了那血淋淋的人頭對著穆璠一揚手,森然道:

    「所謂血債血償,你這兇徒,竟敢縱容手下如此為非作歹,當真膽大妄為,某家今日也算替你清理門戶罷了,識相的話,還不現在就滾去官府自首!」

    隨著阿遜的動作,那被砍了頭顱的侍衛腔子裡頓時有幾滴血濺到穆璠臉上,溫熱的血腥味兒,再配上阿遜猙獰的表情,饒是穆璠那般陰狠的人,也嚇得差點兒尿褲。

    那些侍衛更是完全被阿遜神出鬼沒同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身手給嚇到,生怕阿遜再對穆璠不利,忙把穆璠護在中間。

    安鈞之則是大喜,自己正想著怎麼對那姦夫下手,正好,這小子就自己送上門了,當即一揮手,對身後一直冷眼旁觀沒有任何動作的府中暗衛到: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抓刺客!」

    「抓刺客?」霽雲已經放開張才的屍體,上前攔在眾人面前,冰寒的眼睛直視安鈞之,「還真是好大的口氣!看著你長得人模狗樣,沒想到卻是這般冥頑不靈的兇惡之徒!我這管事也是有妻有子有家有室之人,你們竟然不問請問皂白就將他這般虐殺,當真可惡至極,該死之至!」

    一番話完全說到了安府暗衛的心裡,只覺面前這位公子罵的真是爽極了!他們自來跟在老公爺身旁,何曾做過這般欺凌百姓之事,卻沒料到今日卻因安鈞之的緣故,成了助紂為虐之徒!

    卻又暗暗為霽雲擔心,雖然知道這兩人的氣度看著應該也是身份高貴之人,可再怎麼說,穆璠都是西岐國君啊!即便有名無實,可也代表著西岐國體,這幾日瞧著那西岐攝政王也不是善茬,若真是兩國之間因此產生衝突……

    安鈞之被罵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更沒想到的是,自己都下了命令了,這群暗衛卻仍是猶豫著不肯上前,頓時很是光火:

    「一群飯桶!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把那殺人兇手拿下!」

    卻不防阿遜早聽的不耐煩至極,忽然上前揪住安鈞之的衣襟朝著大街上就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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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以牙還牙(二)

    「二爺——」本自發愣的安府侍衛沒想到阿遜竟然有這麼高妙的手法,竟然可以突破他們的重圍,輕而易舉就把安鈞之給摔了出去,個個大驚失色之餘,也覺得顏面無光,當即咬牙拔出寶劍就向阿遜圍了過去。

    「我看你們誰敢!」霽雲怒聲道。

    「這位公子你還是閃開吧,不然,別怪我等刀劍無情——」一個侍衛終是有些不忍,出聲勸道。

    「刀劍無情?」霽雲一聲冷笑,「真當我們容府是好欺負的嗎?」

    話音剛落,又一群侍衛一湧而出,牢牢守護在霽雲周圍。

    「容府?」那些侍衛頓時一愣,這公子是容府的人?再一瞧簇擁在霽雲身邊的,可不正是今日一早見過的容府暗衛,心裡頓時咯登一下。

    安鈞之已經從大街上一瘸一拐的回返,一想到自己堂堂探花郎、安府下一任家主,竟然被人這麼當街摔出去,安鈞之恨得吃人的心都有,只是霽雲面前,卻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怒聲道: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那窮凶極惡的歹徒給我拿下!若有膽敢阻撓者,以同罪論處!」

    那些侍衛無法,只得揮刀上前,阿遜眼神暗了暗,抬劍就迎了上去。

    霽雲則冷笑一聲:

    「有我容霽雲在,我看誰敢!」

    除了容五容六幾人虎視眈眈的瞧著穆璠,其餘侍衛也全都加入了戰場之中。

    那一眾安府侍衛本是敬佩阿遜方纔的英勇,出手時便處處容讓。哪想到不過幾個回合便叫苦不迭——怎麼這男子身手神出鬼沒不說,招式更是凌厲至極,竟是每一下都攻向要害,簡直防不勝防,本已經應對的很是吃力,再加上容福侍衛也加入戰團之中,很快就力所難支。

    為怕惹人耳目,穆璠和安鈞之不過帶了十多名侍衛,其餘眾人則吩咐在遠處等著,本以為一個鋪子罷了,那容霽雲肯定也不會有事沒事,天天弄一大堆侍衛在旁邊伺候著,卻沒想到,竟有這麼一位可怕的閻王!

    看眼前情形,別說容府侍衛也紛紛上前助陣,怕就是那俊美男人一個,就足以對付他們的手下!

    眼看又一個侍衛被阿遜一掌砍在頸上,癱倒在地,甚至阿遜的掌風掃的安鈞之的帽子都飛了出去,安鈞之嚇得大叫一聲,忙命身旁的兩個侍衛上前攔阻,卻不過幾個回合,也全被撂趴下!

    「你們幹什麼?快站住!」眼看阿遜和霽雲一步步逼近,安鈞之魂都要嚇飛了,剛要讓侍衛攔截,卻發現除了自己和穆璠外,早沒有一個侍衛還是站著的了!

    只得哆嗦著一指穆璠道:「你們知道他是誰嗎?這可是西岐皇帝陛下,想要活命的話,就趕緊退下去!」

    「西岐皇帝陛下?」接話的卻是霽雲,「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以為我等是三歲小兒嗎?堂堂西岐國君,又豈是這般藏頭露尾、心狠手辣的殘暴之人?當街殺人不算,現在竟然還敢冒充西岐皇室,真是該死!」

    「朕,真的是西岐皇帝——」穆璠也是快要嚇哭了樣子,一指安鈞之道,「你們不認識我,總該認識他吧?他可是堂堂探花郎、安府少爺安鈞之!」

    「是啊!」安鈞之也忙不迭點頭,戰戰兢兢道,「容小姐,我是,安鈞之啊——」

    「敢冒充安府的人,好大的膽子!給我掌嘴!安府與我容府什麼關係,又怎麼會做出這般喪盡天良之事!」霽雲卻是厲喝一聲,旁邊的侍衛上前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安鈞之被打的滴溜溜轉了好幾圈,一張嘴就吐出了一大口血沫子,甚至還有兩顆大牙也飛了出來,臉頓時腫了半邊,氣的渾身發抖,指著霽雲道:

    「你敢,打我——好,好,你不怕我告訴遜兒,讓他和你——」

    話音未落,卻被阿遜一把扼住喉嚨,臉上也露出一絲又是古怪又是諷刺的笑意:

    「告訴,就不必了!不過,我倒是很樂意告訴你,最後的結果!」

    說完手用力一推,安鈞之仰面朝天就倒在地上,「若不是看在……今天,一定摘了你的腦袋!」

    「啊——」穆璠這會兒終於徹頭徹尾的體會到什麼叫恐懼,瞧著眾人一步步逼近自己,只嚇得心魂俱裂,「你們想要怎麼樣?朕可是——」

    卻被阿遜一把抓住胸口衣襟,狠狠的推倒在張才的屍體邊:

    「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雖是那些奴才動的手,卻是你這混賬指使,今日我就讓你也嘗嘗——」

    「住手——」身後卻傳來一聲厲喝,緊接著一個人影左衝右突倏忽衝進人群,搶了穆璠便往後急退。

    眾人回頭,站在門前的卻是兩個人,中間一人劍眉星目,俊美不在阿遜之下,旁邊一個中年人淵渟嶽峙一看就是武林高手。

    霽雲眼睛暗了一下,繼而大怒,不正是穆羽和姬二兩人,又是哪個?

    看到穆璠如此狼狽,穆羽只覺氣惱以極,再怎麼不喜歡這個侄兒,可也畢竟是西岐皇帝!只是滿腔的怒火在對上霽雲的眼睛時,卻是一愣——

    若說那日街頭相遇,阿開眼裡自己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現在的阿開看自己的神情卻明晃晃的寫著「深惡痛絕」幾個字!

    穆羽只覺胸口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阿開現在的眼神,竟是和昨晚夢裡那怨毒的雙眼全無二致!

    卻不知霽雲此時心裡也是翻起了驚濤駭浪,原以為今生今世和穆羽應該是再無交集,卻沒料到自己雖是想要敬而遠之,這人卻偏要步步緊逼!

    那穆璠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自己和他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緣何會招惹得他來自己鋪子中行此喪盡天良之事?

    若說方才事出突然,還未想明白緣由的話,現在看到穆羽,一切便都豁然開朗!

    怕是一切的根源,全在穆羽!

    不然,他怎麼會這麼巧趕來?!

    上一世他步步緊逼,逼得自己和爹爹孤立無援、受盡屈辱!那般被世人驅逐唾罵如豬如狗、苟延殘喘的日子,即便再來一世,也都讓自己至死難以忘懷!

    穆羽有點兒被霽雲臉上的蒼涼淒厲以及滔天恨意給嚇到,不由上前一步:

    「阿開——」離得近了,更注意道,霽雲的領口上殷紅的血跡,心裡更是一緊,「你受傷了?」

    「是不是很遺憾,死的不是我啊?」霽雲眼神冷如寒冰,聲音更是悲愴至極,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自己才會一世又一世的救下這麼個心如蛇蠍的男人!

    聲音極輕,卻又仿若重錘一般狠狠的敲在穆羽心上:

    「穆羽,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不看著你死——」

    穆羽恍若雷擊,夢裡的那個霽雲也終於和眼前的人完全重合起來,不由一把握住霽雲的手腕:

    「你說什麼?」

    阿開,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盼著我死,卻唯獨不能也不應該是你!要是你也盼著我死,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喉嚨裡隨即一陣腥甜的味道。

    「放開雲兒!」阿遜一旁暴喝道,抬手攻向穆羽。

    「啊——」穆羽忽然仰天長嘯,一把推開霽雲,迎著阿遜就衝了上來,竟是一招一式,全是以命相搏的模樣。

    阿遜猝不及防,頓時就有些手忙腳亂。兩人本是師出同門,漸漸的就打了個旗鼓相當。

    姬二卻不由皺眉,自己方才看的不錯的話,羽兒痛極之下,怕是傷了肺腑,這般不要命的打法,必然對身體有很大傷害!

    當即揚聲道:

    「殿下且退後,這般兇徒就交予我處置!」

    說著也不待穆羽回答,搶身上前,先是扣住穆羽手腕往自己身後一帶,腿跟著踹向阿遜的下盤,竟是硬生生分開了兩人。

    穆羽站穩身姿,一把甩開姬二,掏出錦帕在嘴角抹了一下,一大口鮮血隨之沒入錦帕之中,卻是一眼也不願瞧向霽雲。

    「來吧,小子!」此時的姬二卻好像換了一個人,哪還有平時一點兒吊兒郎當的模樣?那由內而外滲出的殺氣,令得所有人都打了個寒噤。

    阿遜卻仍是站在當地,沉聲道:

    「二當家——」

    「少廢話!」姬二神情冷然,「當初羽兒放你離開時便說的明白,從那日起,你和我谷中便再無半分關係,現在,你納命來吧!」

    說著,揮拳直上,哪知阿遜身形一退,卻是並未還手:

    「安某也是恩怨分明之人,今日之事,斷不會退讓分毫,但十招之內,阿遜也絕不會還手!」

    不還手?霽雲愣了一下,姬二的身手自己早有領教,而且聽阿遜的意思,他的一身功夫,也全是由姬二身上學來,全力應對怕也不是對手,這要不還手,簡直無法預料會是什麼情形!

    一旁穆羽冷眼旁觀霽雲擔憂急迫的表情,神情更是苦恨難當。

    那兩人卻已經戰成一團,情況果如霽雲預料,只被動挨打絕不還手,不過兩招,阿遜情形已是萬分危急,第三招上,一下被姬二踹在右胸,身子一下倒飛出去。

    霽雲猛地咬住嘴唇,卻又唯恐分了阿遜心神,生生又把那聲驚呼嚥了下去。

    ……

    「啪——」姬二又是一掌正中阿遜肩頭,阿遜第四次倒飛了出去。姬二手中長劍跟著急刺,眼看就要刺中阿遜的胸膛,竟是一副無論如何也要置阿遜於死地的架勢。

    「小心——」霽雲合身一撲,就擋在阿遜身前。

    姬二眼神一厲,恍若未睹,寶劍仍是毫不遲疑的向霽雲刺了過去——害的羽兒那般傷心,自己現在就取了她的性命便是!

    「阿開,舅舅!」穆羽幾乎魂飛魄散,可以姬二的速度,自己就是全力撲過去,怕是也來不及!

    「雲兒——」阿遜也嚇得心膽俱裂,身子閃電般躍起,一把攬過霽雲,自己則是迎著寶劍就送了過去。

    眾人嚇得一下張大了嘴巴,這一劍下去,那男子必死無疑!

    「咦?」一個驚異的聲音忽然傳來,明明聽著似是極遠,卻轉瞬間就來至眼前,緊接著一條柔軟的腰帶忽然毒蛇般朝著姬二的後心要害襲來。

    姬二後背處一陣發涼,只覺一陣死亡的氣息忽然就覆蓋了自己,身子猛然躍起,寶劍隨之後撤,待站定身形回身看去,卻是個一身灰布衣衫、輕紗遮面的女子,正氣定神閒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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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7 20:20:22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以牙還牙(三)

    「阿遜——」霽雲臉色慘白,上一刻,真的以為自此就會和阿遜天人永隔,惶然無措之下,竟是一把握住阿遜的手。

    阿遜用力回握了霽雲一下,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愴然和慶幸。

    兩人的手由交握到分開,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其他人都神情驚異的瞧著那突兀出現的女子,倒是沒有察覺,卻是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穆羽眼中一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安鈞之眸中則是閃過一抹戾色:

    今日果然大有收穫,雖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可那顯而易見的情意即便是瞎子也能看的出來。

    只要能把姦夫帶到老爺子面前,以安雲烈的脾氣,勢必會和容府決裂。

    容霽雲這女人敢這樣對待自己,到時候就讓她嘗嘗什麼叫身敗名裂的滋味兒!

    至於安彌遜,從他入府,自己的日子便如履薄冰,過得艱難至極,便是今日一早,還借安府的勢力讓自己大大的丟了面子,現在看他即便自甘墮落入贅容府也被人輕賤若此,心裡面著實暢快至極。

    而且今天的機會委實太為難得,看那俊美男子功夫也是厲害的緊,若沒有擊殺穆璠侍衛一事,無論如何也不會被自己抓住把柄,現在這種局面,即便有容霽雲護著,他再想脫身,也是萬不可能!

    又把眼睛轉向場中,倒是這突兀出現的女子,太過詭異,只希望那姬總管能一招把她斃命,不要攪了自己的好事才罷!

    不過看姬二能那麼輕鬆就差點兒要了容霽雲姦夫的性命,要收拾個弱不禁風女人,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不在話下?!

    卻不知姬二卻是少有的認真和慎重。從出道以來,自己就罕逢敵手,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這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心裡卻又很是疑惑,雖是女子輕紗遮面,可那一雙明眸卻明明白白表明年齡應該並不甚大,即便自小習武,也不可能有這麼深厚的功力?

    若是平常,姬二倒想和她討教一番,不過這麼個危急時刻,自己卻是不願和她糾纏。

    當即冷聲道:

    「看姑娘身手也是同道中人,只是這般暗施手段背後偷襲委實不是大丈夫手段。」

    「大丈夫?」女子神情明顯有些懊惱,「我本就不是啊。」

    從前倒是覺得自己就是個男人,是爹爹膝下絕不輸於任何人的兒子!可自從遇到軒軒,才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啊,自己真的真的是女人,不然怎麼會一看到軒軒的眼睛就會腿發軟、臉發熱、眼發直,站都站不穩——

    可是有了軒軒後才發現,當女人好像也不錯啊,雖然現在自己還不能讓軒軒滿意,總有一天,自己會讓他明白,自己真是如假包換、徹徹底底的女人!

    可這男人竟然又說自己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只是自己明明臉上也沒有這樣那樣的疤痕了,出來也知道帶塊面紗了,跟人家說話時也盡可能細聲細氣了,對看不順眼的人拳打腳踢的現象也很長時間不出現了,難道改變了這麼多,仍然像個男人嗎?!

    那般誠摯的語氣使得姬二頓時哽了一下,只得忍了氣冷聲道:

    「姬某今日有事在身,姑娘若想討教,來日定當奉陪。」

    女子終於明白了,姬二這是要趕自己走啊,頭頓時搖的和撥浪鼓一般——幸虧自己又迷路了,本來說出城呢,結果轉了一大圈,好巧不巧,又跑回這鋪子了了,也幸好如此,才趕得及救下,呃,那個要收拾的妹夫。

    很多時候,女子腦子是不怎麼轉彎的,可面對自己心愛的男人,還是會一些察言觀色的——

    軒軒雖然吩咐自己兩個安家少爺都要教訓一下,可說到那個安鈞之時,明顯厭惡無比,反倒是說到准妹夫時,雖是氣哼哼的,卻是無奈愛護居多。

    這人想要妹夫的命,那妹妹心裡該多難過啊——就像自己,要是有人要害軒軒,自己肯定會找人拚命!比方說那個太子,不是軒軒罵了自己,自己一定會衝進太子府,把那男人閹了了事!

    現在有人要殺妹夫,就是說破天去也不能答應啊!

    沒想到這女人竟是油鹽不進,榆木疙瘩一般,怎麼說也說不通,姬二氣的暴跳如雷,也不再說話,提劍揉身而上。

    女子身形暴起,明明是胖大的灰布衣衫也遮不住的窈窕身姿,卻是悍勇絲毫不下於姬二,兩人身形交錯間雙掌相碰,頓時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各自退出了十多步之多。

    和姬二的震驚不同,女子則是大為興奮,站在街中心一聲長嘯,衝著姬二一招手:

    「痛快,今日定要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

    這般豪放的話語,便是穆羽也不禁目瞪口呆。

    霽雲眼中則是異彩連連,自己猜的不錯的話,女子應該就是方才言說奉了三哥之命來給自己撐腰的女子吧,看她功夫,和姬二應該也是在伯仲之間。

    心裡大為驚異之餘,更是好奇到底這女子是什麼人,又和三哥什麼關係。不過這樣好的時機,自然不能放過——

    若是現在任由他們把阿遜帶走,事情的發展將完全無法掌控。

    伸手握了握阿遜的手,阿遜立時明白,猶豫片刻,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不是不明白霽雲擔心什麼,可方才姬二對雲兒的殺意自己也是瞧見了的,若是自己此時離開,豈不是要把霽雲置於險境?

    更何況還有穆羽在這裡……

    「無妨,你忘了,我是容家世女——」霽雲搖頭,方才姬二的心思無非是打著捉拿兇徒誤傷自己、刀劍無眼這樣的借口,只要自己不再貿然行動,量他也絕不敢在上京街頭、眾目睽睽之下就再對自己動手!

    一次尚可說是偶然,再來一次,定然百口莫辯,看姬二對穆羽維護至極,定然不願因為自己置穆羽於險境!

    而且既然知道那女子是三哥的人,霽雲便存了一番保全的心思,只要阿遜走了,女子便可抽身離去,不必和姬二纏戰不休。

    阿遜點頭,果然當局者迷,雲兒的容家世女名頭可也不是鬧著玩的!放下心來,再無疑慮,身形倏地騰起,朝著後面如飛而去。

    「攔住他!」安鈞之本就一直盯著阿遜的動靜,看他要走,頓時大驚,忙指揮侍衛前去圍堵,卻被容府侍衛給攔住去路。

    「想走?」穆羽臉色一寒,「沒那麼容易。」

    剛要上前,卻被人仗劍擋住身形,卻是霽雲身邊最後兩個暗衛合身撲了過來。

    看霽雲身邊沒了護衛的人,正自看得津津有味的穆璠眼睛一轉,反身提了把刀,貓著腰朝著霽雲迫了過去,眼看到得霽雲身後,舉起大刀就想砍下去。

    哪知前面人卻突然消失,緊跟著膝蓋處猛地一痛,一下跪倒在地,卻是霽雲矮身把幾隻金針狠狠的刺入了穆璠膝蓋處,而同一時刻穆璠手中大刀更是被一股大力撞飛,那力量太大了,甚至穆璠正個人都被帶的飛了出去,又重重的落在地上,頓時疼的眼淚都下來了。

    再抬頭看時,卻是方纔還在和侍衛纏鬥的穆羽已經飛身至霽雲身前,眼中全是擔憂惶急患得患失之意,對自己這個摔得淚流滿面的侄兒皇帝竟是瞧都沒瞧一眼!

    旁邊的侍衛忙上前攙扶,穆璠臉色已是陰沉之極——當真好極,為了這個容府世女,穆羽竟是連在自己面前裝裝面子都不願意!自己這一跤倒也摔得值!

    再站起來時,穆璠臉上的陰沉已經一掃而光,又恢復了飛揚跋扈、無理取鬧的樣——穆羽不就是想把自己教養成這樣的無賴皇上嗎,那自己就如了他的意,到處惹禍就好,這次這麼多人瞧著,自己倒要看看,穆羽能不能為那個女人做到連她的情夫都包庇!

    要真是那樣的話,樂子可就大了!

    竟是一指霽雲嚷嚷道:

    「這個女人明顯和那個刺殺朕的兇徒是一夥的,攝政王,你快把她抓了。」

    霽雲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實在沒想到穆羽會突然跑過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用這麼曖昧的方式把自己攬在懷裡,頓時氣的臉色通紅,用力一把推開穆羽,厭惡道:

    「不知攝政王又想耍什麼陰謀手段?霽雲雖是女流,也會奉陪!」

    穆羽猝不及防,被推的猛一踉蹌,一抬頭,正好對上霽雲冷冰冰毫無半分暖色的眼神,竟是怒極反笑:

    「容霽雲,你眼裡我就是那般無恥之徒嗎?既然這樣,你可不要求我才好!」

    說著轉身大踏步而去。來至穆璠身邊,一下站住腳,懾人的眼眸駭的穆璠小腿肚差點兒轉筋,帶著哭腔道:

    「皇叔,他們欺負我——」

    卻被穆羽毫不掩飾的冷意凍得又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慢慢低下了頭。

    「是啊,攝政王殿下,」安鈞之也湊過來道,「方纔那男子當真是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若是您晚來一步,那皇帝陛下說不定就……請攝政王殿下一定要把那男子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是嗎?」穆羽冷笑一聲,這人真把自己也當成了無知小孩嗎!自己雖是厭極安彌遜,卻不代表願意被這樣的小人當槍使!

    「安大人既然有此志向,那緝拿人犯之事就交由安大人全權處理。以安大人之能,捉拿這兇犯當是手到擒來!」

    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楚,安彌遜可不就是安雲烈的嫡親孫子?!

    看到穆羽離開,姬二也不敢戀戰,飛身退出戰圈,心中卻也是對女子佩服無比,這麼一場大戰下來,自己已是大汗淋漓,看女子模樣也是喘氣不已,可自己竟是無論如何也佔不到一絲上風:

    「好,姬某今日先不和你囉嗦,來日定當和你分個上下高低!」

    哪知女子卻顯然沒有打盡興,竟是皺著眉頭嘟噥道:「你這人真是好沒意思,要打就打,動不動就說來日來日,竟然和女人一般唧唧歪歪,好不爽快!」

    姬二身形已經飛起,聞言差點兒又摔下來,只是瞧著這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天真愚蠢,自己真要和她較勁,怕是會被氣死!

    當下豎起衣領權當沒聽見,一夾馬腹就揚長而去。

    女子正在憤憤不平,忽聽有腳步聲靠近,忙回去看去,卻是霽雲正行至近前,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真是要命,怎麼又因為打架忘了正事了!

    二叔可是一再囑咐,沒成功把軒軒娶回家,哦,不對,應該說沒成功嫁給軒軒前,絕不許和軒軒的任何一個家人接觸,不然,自己鐵定會被人家哄得連祖宗八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你別過來——」女子極快的抬手摀住耳朵,看霽雲要張嘴趕緊又加了一句,「也不許和我說話——」

    說著身子凌空飛起,瞬間沒了蹤跡。

    不會吧?這下換霽雲傻眼了,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臉——自己真的很可怕嗎?不然,連姬二都收拾的狼狽而去的女子怎麼看到自己和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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