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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 -【女人超不乖(似曾相識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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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3: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安琪-女人超不乖【似曾相識之六】

冷漠寡言的韓劭剛,向來是女人眼中遙不可及的星辰。
因為那場離奇的夢……讓他破例拯救了這個迷糊空姐。
夢裡的她是他柔情似水的愛人,眼下卻不是那麼回事──
不但拒他千里外,還如此倔強不馴!難道他愛上的是幻影?!
為了贏回佳人芳心,只要有任何機會,他也決計不錯放……  

「冰山美人」季曼沂,總讓追求者吃盡閉門羹、扎得滿身疼。
母親那血淋淋的教訓,讓她發誓,絕不步上相同的後塵──
輕易地愛上任何男人,即便對象是「他」!
然而在旅途中流落荒島的她,卻遭逢此生最大信心危機!
這固執的男人不顧她的冷顏對待,還屢次救她,到底為什麼?!
難道他不懂,她要的絕非一場遊戲,而是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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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3:5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架由佛羅里達飛往倫敦的班機,平穩地在三萬英呎的高空上飛行。

  此時是白晝,雲層遠遠地堆疊在飛機下方,望去宛如白色的浪濤,蔓延直到天邊。可惜現在行經的區域時間不是深夜,不然,或許能看到一顆、半顆星星也說不定。

  韓劭剛慵懶地將視線由窗外拉回,稍微變換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到達倫敦前還有好幾個鐘頭,他正好利用這時間補點眠。出差這麼多天,他實在忙壞了,因此一躺進舒適的座椅,整個人立刻陷入沉睡。

  咚!

  突然間,平穩的機身晃了下。

  咚咚!

  飛機搖晃的程度加大,可能是遇到亂流吧?

  當!艙頂的警示燈亮起,機內也響起空姐的英文廣播,提醒乘客繫上安全帶,避免因為亂流跌倒或是撞傷。

  韓劭剛不舒服地擰起眉頭,不願因為這個小動作擾亂自己的睡意。

  「先生?」

  沒多久,有人輕拍他的肩,他懶洋洋地睜開眼,一位空服員傾身對他說:「現在班機遇到亂流,請您扣上安全帶以策安全。」

  這位東方面孔的空服員滿漂亮的!他意識慢慢清醒過來,視線略為往下盯著她胸前的名牌,上頭寫著:華語空服員季曼沂。

  「謝--」他扣上安全帶,正要開口道謝,忽然機身劇烈搖晃起來,接著像被扔進洗衣機裡似的,開始旋轉起來。

  「啊--」季曼沂閉著眼尖叫著,宛如破布娃娃般被甩出去。

  「小心!」韓劭剛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讓她不至於跌得頭破血流。

  季曼沂努力撐開眼皮,隨即驚恐地發現,機外是一片詭異的白霧。

  前方駕駛艙內機長也發現異狀,驚慌地高喊:「怎麼回事?為什麼四週一片空白?天呢?天空和地面都不見了!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什麼都看不到……」

  幾秒鐘之後,飛機從雷達上消失了,事後美國軍方搜救人員與航空公司極力搜尋失蹤的班機,卻連片殘骸也沒找到,更別提任何人員或屍體。

  飛機真的失事了嗎?

  連專家都抱持懷疑的態度,如果真的飛機失事了,破碎的機身絕對會在海上留下大片油污,但是海面上半滴油污也沒有。

  一切都如此令人難以解釋,誰也不知道飛機和機上的人員到哪裡去了。

  機長最後留下的一段話,也成了永遠解不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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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飛機引擎運轉的轟隆巨響,彷彿遙遠卻又近在耳邊,不斷干擾韓劭剛的睡眠。他極不安穩地晃動頭部,嘴裡喃喃喊道:「不要!不要離開我……依人……」

  「先生?」

  一道輕柔卻冷靜自持的聲音,隨著巨大的引擎聲傳入他耳中。

  「依人……」他固執地皺緊眉頭,不願從夢中醒來。

  他知道,這一醒來,將再也看不見依人了。

  「這位先生?」季曼沂用手輕拍男人的肩膀,一面細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她這這架飛機頭等艙的空服員,不過這還是她頭一遭看見,有乘客一上飛機便睡得不省人事的。若不是飛機將要起飛,必須提醒他扣好安全帶,她還真不想擾人清夢。

  她望著他,心裡暗自讚歎:他真是個俊挺好看的男人!

  年輕男子有著修長挺拔的頎長身形,烏鴉羽毛般的黑髮垂落在額上,略顯瘦長的臉龐上,是極富東方氣息的五官,鼻樑上的眼鏡一點都不顯突兀,反而有種斯文儒雅的氣質。他還真是她當空姐以來,所遇見最俊朗的男人。

  可是……怎麼她叫了這麼久,他還是繼續沉睡不醒?難道他服了鎮定劑還是嗑了藥,或者是他根本昏過去了?季曼沂回過神來,心中不禁感到納悶。

  「先生,請你醒醒!把安全帶扣好,再過不久飛機就要起飛了。」她最後一次喊他,如果這回再喊不醒他,她就要通知機場緊急請醫生上機了。

  幸好,這回昏睡的乘客有了動靜,他發出幾聲囈語,萬般掙扎地睜開眼睛。

  當他看見季曼沂時,先是混沌迷惑,隨即詫異地睜大眼,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著她,狐疑地問;「你怎麼了?為什麼穿成這樣?」

  她不是正穿著鳳冠霞帔,等著與他拜堂嗎?為什麼一轉眼又換回空服員美麗的制服?

  「我為什麼穿成--」季曼沂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冷冷地反問他:「我是空服員,自然穿空服員的制服,這有什麼不對嗎?」

  不穿空服員制服,難道還穿薄紗熱褲啊?

  「你是空服員?!」韓劭剛震驚地躍起,慌張地左右察看,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在機艙內,耳畔還迴響著引擎運轉時的轟隆聲。他再摸摸自己的臉--原本遺失的眼鏡又回到他的鼻樑上。

  他怪異地擰起眉,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怎麼會在這裡?!」依人呢?他不是正要和依人拜堂,怎麼一轉眼又回到現代,而且又回到這架飛機裡?

  難道先前所經歷的事,全是一場夢?

  他的視線落在季曼沂身上,再次感到驚奇。她居然長得和依人一模一樣!她不是依人嗎?她忘了他嗎?

  「依人--」他忍不住呼喊道。

  「你叫誰呢?」季曼沂真的覺得這男人很怪,眼看著時間浪費了不少,大約再過十幾分鐘,飛機即將起飛前往倫敦,而她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呢!

  全拜這個貪睡的怪男人之賜!她不由得悄悄瞪他一眼。

  季曼沂以一貫的清冷態度,不冷不熱地重複道:「抱歉!打擾您了,這班飛機即將要起飛,請您將安全帶扣好--」

  「起飛?!不--」韓劭剛驚恐地搖頭,面色慘白。「這班飛機將會失蹤,全機的人會消失不見!我不能搭這班飛機--不只我,你也不能搭!」

  那個夢境太過真實,他無法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

  「你說什麼?」季曼沂皺起秀眉。這人是不是有神經病?

  「走!我們必須離開這架飛機。」他彎腰抓起放在座位底下的手提行李,另一手拉住季曼沂的手,二話不說快速往外走。

  「你做什麼?!放開我!」季曼沂愈來愈莫名其妙,簡直以為自己遇到瘋子或是色狼。她拚命掙扎著,卻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拉著便要往機艙門走。

  「先生,您若再不放尊重一點,我就要請我們座艙長過來了。」饒是她再怎麼以客為尊,遇到像這一類的登徒子,她可不會忍氣吞聲,任人欺侮。

  她嚴詞厲色的喝斥聲,引起同艙幾名乘客與機組空服人員的注意,也讓韓劭剛從不理智的舉止中清醒過來。

  他環顧四周,看到同艙旅客正一臉好奇地望向他們兩人。所幸今天搭乘頭等艙的乘客並不多,因此並未引起太大的騷動。

  他凝了凝神,冷靜下來。照眼前的情況看來,想硬把她架走是不可能的,只宜智取。

  韓劭剛放下原本鉗住她手臂的大掌,只見他眼底詭光一現,臉上裝出懵懂錯愕的表情,朝季曼沂道:「呃,對不起!我、我大概是睡迷糊了。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他單手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我有點不太舒服,小姐我……」他的身形順勢一歪,差點就跌倒。

  季曼沂瞧見他臉上痛楚的神情,也不疑有他,連忙扶住他。「您還好吧?看來您的身體狀況似乎不適合長途飛行,還好現在飛機尚未起飛,乾脆你改搭下班飛機好了,我先扶你到機場醫護室?」她忘了先前兩人的爭執,眼前男人看似嚴重的病情,讓她當機立斷作出決定。

  然而當她出了機艙,穿過空橋往機場內走去時,身旁原本虛弱的男人,突然用力架住她。

  「放開我!」他力氣好大,難道他剛才的虛弱全是裝的?!她暗自後悔。

  不知道自己會被他帶往何處,她慌張地轉頭尋找可以求救的人,卻什麼人也沒看見。這時班機的旅客幾乎都上飛機了,而機場裡的人各個行色匆匆,壓根沒人注意到他倆的異樣。

  「救--」她急忙揮動另一隻自由的手,不怕丟臉地想扯開嗓子呼救。

  「噓!」韓劭剛反身將她壓在牆上,大掌摀住她的檀口,語調低沉而嚴厲地斥道:「你安靜一點!我正試著救你,你別大聲嚷嚷引起別人注意。」

  「唔……唔……」季曼沂面色更加驚慌,他按住她的嘴,還曖昧地緊貼著她的身體,兩具溫熱的軀體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縫隙存在。她更加肯定,他必定是打算非禮她的色狼。

  「不要……」她心一驚,再次劇烈掙扎起來。

  誰敢相信,她居然會在這麼大的機場內被挾持呢?更誇張的是,沒有人發現她失蹤,她正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中。

  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事,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紅了起來。她不要被這頭色狼蹂躪--即使他如此英俊!

  「噓!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救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消--」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只見一位年輕女孩站在洗手間門口,疑惑的眸子直盯著他們。

  「我不是說了,這架飛機會失事,要大家快點離開,你們為什麼還不走?」

  「你說--這架飛機會失事?」韓劭剛激動嚷道,鬆開了束縛季曼沂的手。

  這下他真的更加肯定,自己的夢境沒有錯。

  雖然他還是不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他真的親眼看見,這班飛機,將在起飛後不久從雷達上消失,再也不會有人看到飛機上的人,大家都會從這世間消失--不是死亡,而是憑空消失。

  像朝雲、像晨霧,像蒸氣遇到熱,像冰塊遇到陽光,瞬間消失無蹤。

  他也曾是消失的其中一員,還不可思議地跑錯時空,回到了中國古代,進而與依人相戀,沒想到卻在成婚時,再度發生不可思議的詭異現象。

  記得當時發生的事,就和飛機失事前的狀況一模一樣,突然之間天旋地轉,四周變成一片空洞的白色濃霧,所有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有他獨自身處在那片茫茫白霧中。

  昏沉沉的他,感覺自己無意識地穿過那片白霧,醒來後才發現自己還在機艙裡面,而依人卻變成一名空服員,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曉得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還有為什麼會這樣?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信或不信都由你們。」女子神情冷淡地說完,隨即轉身走向機場的出關方向,留下韓劭剛和季曼沂面面相覷。

  很快的,韓紹剛反應過來,他繼續拉著季曼沂的手,大步往前走。

  「我的擔心是正確的,這架飛機即將失事,我絕不能眼看著你上飛機送死。」

  「你在說什麼?你們都瘋了!放開我,如果你不放開我,我立刻放聲大叫!」季曼沂瞪大美麗的杏眼,威脅他立刻放開她,否則他最好一直按住她的嘴,不然只要逮到機會,她絕對會叫到機場裡每個角落都聽得到。

  為了怕她當真喊叫,韓劭剛滿懷歉疚地道:「對不起!我不能讓你上飛機,請諒解我。」

  說完,他用掌刀劈向季曼沂的後頸,她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兩眼一翻,嬌軟的身子癱倒在他懷中,立即昏了過去。

  「抱歉!」

  他憐惜地撫摸她迅速轉紅的後頸,喃喃致歉。

  ***  ***  ***  ***

  「……目前航空公司和警方都在極力搜尋,甚至連軍方都派出人員協助……」

  季曼沂悠悠轉醒,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電視機裡傳來播報員連珠炮似的說話聲。

  「噢!」她緩緩睜開眼睛想要起身,卻爆出一聲呻吟,感覺後頸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右手按著酸痛的後頸緩緩爬起,她像只驚惶的兔子,開始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一個不知位於何處的房間,而她則躺在房間裡唯一一張床上。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失神好一會兒,腦子像是暫時失去作用,無法回想起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低下頭,看見自己穿著制服的窄裙,她才想起這時候自己應該在服勤。然後,她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淺灰色的西裝外套,那件外套她不陌生,不久前她曾看過它套在某人身上。

  看到西裝外套,她立刻想起來,她被綁架了!而且--她猜測自己應該已經不在機場內了。

  她驚恐地檢查自己的身體,寬大的西裝外套正好遮住她上身的制服,不過衣著還算大致整齊,應該沒有被侵犯。不過這樣就算別人看見她,也認不出她是個被挾持的空服員,難怪她會如此輕易被帶離機場。

  屋裡沒有人,只有浴室傳來嘩啦的水聲,她不禁猜想,那個變態是否打算洗完澡之後便來享用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趕緊爬下床,戰戰兢兢地套上放在床下地毯上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作賊似的一步一步往外走。

  眼看著就快走到房門前,浴室的門卻突然打開。

  「啊!」她尖叫一聲,急忙開門往外衝,卻因為穿著高跟鞋跑不快,很快就被韓劭剛從後頭抓住。

  「等一等!你不能離開--」

  「不要--」她發狂似的想往外衝,但仍被韓劭剛拉回房間。「放開我!」她宛如發狂憤怒的小野貓,不斷捶打啃咬,想要擺脫他的鉗制。

  「季小姐--曼沂!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拜託你聽我說!」他情急之下,喊出季曼沂的名字,她微微一愣,頓住了掙扎的動作。

  「你知道我們原本預定搭乘的那架班機出事了嗎?」他嚴肅地詢問。

  「出事?!」季曼沂又是一愣,隨即反過來扯住他的衣袖,驚慌地問:「你說飛機出事是什麼意思?墜機嗎?!」

  「不能算是。就如同我先前所說,飛機失蹤了--雷達上完全搜尋不到訊號,找不到任何碎片或殘骸,海面上甚至沒有一滴油漬。」一切就如他夢中所見。

  那架失蹤的班機,帶領他穿過一團白濛濛的濃霧,來到另一個世界,和一名長得與季曼沂一模一樣的女子相戀,卻在即將成親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將他送回現今的世界……

  「那麼我爸--我的意思是,機長、機組員和機上的乘客呢?」季曼沂神色異常焦急。

  「機上所有人員當然也都跟著飛機一起失蹤了,海面上找不到任何失蹤人員的屍體,當然也沒有生還者。」

  「怎麼會這樣?」季曼沂鬆開他的衣袖,怔忡跌坐地面。

  他失蹤了……那個拋棄媽媽和她的人失蹤了!她應該額手稱慶,為什麼她會有一種絕然的哀傷?因為她永遠都沒機會叫一聲爸爸了?

  「你不要緊吧?」韓劭剛緩緩在她身旁蹲下,關心地問。

  季曼沂搖搖頭。

  她怎麼會不好呢?她再好不過了!那個拋棄她們母女的負心漢失蹤了,或許永遠不會再出現,他的薄倖終於受到上天的懲罰,她怎麼可能有半點傷心難過呢?她好得不得了……

  然而像是為了證明她說謊,眼眶裡的淚水硬是不聽使喚,一滴滴地落下。

  「你……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用吧!」韓劭剛被她的眼淚駭著了,想安慰她,卻笨拙得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只得貢獻出自己所穿浴袍的袖子,讓她擦眼淚。

  季曼沂瞪著那只送到自己面前的袖子--白色浴袍的衣袖又寬大又柔軟,看起來就像一條乾淨的毛巾誘惑著她。

  她沒有猶豫太久,隨即抓起那隻大袖子抹眼淚,順道擦鼻涕。

  韓劭剛乖乖地任她蹂躪自己的袖子,憐惜地看著眼睛、鼻頭都紅通通的她。

  也難怪她會傷心,與她交好的同事想必都在那架班機上,現在飛機失蹤,她的同事們也全跟著失蹤了,至今生死未卜,她當然難過了。

  「有你很重視的人在那架飛機上,你才會哭得如此傷心吧?是你的同事嗎?」韓劭剛關心地詢問。

  季曼沂猛然一震,狼狽地回過頭,倉皇抹去臉上殘餘的淚痕,然後用大眼睛瞪他。「誰說我在哭?你看錯了吧!我剛才只是眼睛痛。」

  「……」韓劭剛無言地看著她,事實勝於雄辯,她還死不承認,難道要他出示沾了眼淚鼻涕的衣袖以玆證明嗎?

  這女人實在有夠倔強,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唉,偏偏她好強又脆弱的模樣讓人氣不起來,甚至更加同情憐憫。

  連脆弱的一面都不肯示人,她一定活得很辛苦、很寂寞吧?想到這兒,他就無法真正生她的氣。

  「好吧!既然你--呃,眼睛痛,那你要不要進去休息一下,不然出去吹到風,眼睛可能會更痛。」

  他指指敞開的房門,季曼沂眼睛頓時瞪大,同時露出戒慎恐懼又不齒的表情。

  你把我騙進房間裡,打算做什麼?!

  光看她臉上防備鄙夷的表情,韓劭剛就知道她鐵定把他想成什麼下流不堪的大色狼。他幾乎想衝回浴室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否真的長得那般卑鄙猥瑣,讓她把他當成下流胚子看待?

  不過他不必真的去照鏡子,在他的認知裡,自己應該算長得不錯,畢竟他相貌端正、儀表堂堂,過去也有不少女人迷戀他,稱呼他為台灣的馬龍白蘭度--關於這點他自己倒是不予置評。

  而他有位遵崇英國紳士風範的父親,在父親的薰陶教育下,他打小就學會各種禮儀與尊重女性,至少在過去三十年的歲月裡,從來不曾有人抱怨他不懂禮貌。

  既然他相貌堂堂又謙恭有禮,那她為什麼老是躲著他,好像他是一隻討人厭的臭蟲?

  唉!親愛的上帝阿,請您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遇上這麼難纏的女人呢?

  他仰頭無聲地對天上歎氣,季曼沂則在一旁狐疑地看著他。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向上帝抱怨後,韓劭剛拉回視線,耐心對她解釋:「現在天還沒全亮,你能去哪裡?不如先進房間休息,我以我父母的名譽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做出失禮的事來。等到天亮後,我再陪你回機場去,讓航空公司的人知道你並沒有上機……」

  「不!」季曼沂突然大喊,神色驚慌地說:「請你暫時不要洩漏我沒有失蹤的消息。」

  韓劭剛不解地看著她,問:「為什麼?」

  「如果他們知道我沒有失蹤,一定會很快將我送回國,我還不能回去,我……必須找到一個人。」她有點不自在地轉開視線,低聲說道。

  「必須找一個人?喔!我知道了,是你要好的同事吧?」韓劭剛又誤解了她的想法。「你和她的感情一定很要好,所以你才會如此擔心。」

  「我擔心?」季曼沂尖銳地諷刺。「不!我一點都不擔心,我只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僅此而已。如果他真的死了,我連一滴眼淚都不會掉。」

  這樣的話,很明顯是在逞強,她眼底的憂慮和泛紅的眼眶,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她何必要如此倔強呢?

  雖然她的容貌與他在轉移時空之後結識、還差點拜堂成親的女子--柳依人一模一樣,但是個性卻完全不同。

  依人的嬌柔使人愛憐,而她卻頑固倔強得讓人頭疼,然而一旦瞭解她偽裝的堅強,又讓人忍不住為她心疼。

  一個連自己都無法誠實面對的人,其實是最孤單彷徨的。

  「好!你一點都不擔心,但你需要休息,回房去吧!我把床讓給你,你好好睡一覺。」

  或許是感覺到韓邵剛的誠意,也或許她真的累了,季曼沂不再堅持離去,外頭天還未亮,她需要睡眠補充體力,以應付明天之後的搜索行動。

  再次進入房間,她環目四顧,這回才看清楚房裡簡單的裝潢與擺置。一張正常尺寸的雙人床、一張靠牆的梳妝台,一台電視,一張小圓桌與單人沙發,這裡看起來就像汽車旅館,她走到窗口往外看,MOTEL幾個大字被霓虹燈映得閃亮,這兒果然是汽車旅館。

  「這裡距離機場不遠,因為帶著你,我走不遠,又怕你醒來驚擾到計程車司機,所以才趕緊找了間汽車旅館投宿,不是很舒適,請你見諒。」韓劭剛發現她在看外頭的霓虹招牌,趕緊提出解釋。

  「我不是在想這個。」她有點不好意思。

  是她太凶了嗎?想起他一直溫文有禮,而她卻把他當成居心叵測的色狼,態度一直不是很客氣。

  為了證明她一點都不嫌棄這間旅館,她立刻走向大床,脫掉鞋子,拉開蓋被鑽進去。

  她躺下之後,韓劭剛熄掉房裡的燈光,只留一盞小燈,然後也坐進一旁的個人沙發裡,跟著閉目休憩。他不指望睡個好覺,在這樣情況下要能熟睡,恐怕也很「費力」吧?

  房裡陷入一片沉默,卻沒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韓劭剛終於放棄逼自己入睡的主意,睜開了眼睛。

  他轉向床鋪的方向,在昏暗的黃色小燈映照下,瞇眼默默觀察她,從她過度僵硬的姿勢研判,她也沒睡著。

  「你睡不著嗎?」他決定找些話和她聊聊,幫助睡眠。

  季曼沂聽到他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她根本沒睡著,陌生的環境,還有和陌生的人共處一室,讓向來纖細敏感、又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她,難以成眠。

  今天發生太多事情,讓她煩憂驚恐,心情紊亂難以平復。

  其實她還是無法全然信賴這個名叫韓劭剛的陌生男子,她雖閉著眼看似熟睡,其實一直繃著神經、豎起耳朵,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她知道他也一直沒睡,只要他敢有任何風吹草動,她會立刻跳起來捍衛自己的貞操。

  他的問話,證明了她的猜測,他確實沒有入睡。

  「嗯。」她簡單地回答,然後反問:「你也睡不著?」

  「是啊,我認『床』。」他幽了自己一默。

  季曼沂牽動嘴角,差點噗哧笑出來,可惜燈光昏暗不明他看不見,還以為她對自己的冷笑話毫無反應。

  「你能告訴我,那班飛機上,有什麼人是你急著想找的?」他有點好奇,於是隨口問道。

  然而她卻出乎意料地沉默,他本以為這不是個難回答的問題,但看樣子顯然並非如此。

  「如果這個問題使你為難的話,你不回答也沒關係,不必勉強。」他趕緊說道,不希望她為難。

  季曼沂知道自己有權不說,可是最後她還是說了,或許是這個夜實在太漫長,也或許她太孤單無助吧,總之她想說說話,好過自己躺著胡思亂想。

  「我想找的人,是班機的機長。」

  「機長?」韓劭剛一愣,這個答案和他猜測的相距太遠,他原以為是她想找的人,是與她要好的同事。

  「你……很在乎他?」他心裡大感不是滋味,這種吃醋的心理,連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也不算是在乎……」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然後便是沉默,其實她內心很掙扎。

  如果說不在乎,那為何要去打聽他的消息?若說她在乎,她也不願承認。

  「他--是你的情人?」他咬著牙問,語氣有點憤慨。

  機師的資歷是以飛行時數來累積,想要晉陞為機長,需要很多年的飛行紀錄,因此機長年紀通常不輕。他沒想到,她竟喜歡年紀大的男人!

  「不是!」季曼沂急忙搖頭否認。「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生下我的那個男人。」她有些困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生下你的那個男人?」韓劭剛疑惑地蹙眉,想通她話中的含意之後,立即像彈簧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喊:「你是機長的女兒?」

  「你--你小聲一點啦,隔壁還有人。」他的叫喊聲讓她尷尬地臉紅起來。

  「對不起!不過我沒想到機長是你爸爸。」難怪她聽到飛機失蹤會那麼慌張,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他只不過是生下我的人罷了,他不配當我爸爸。」她可從來沒喊過那個人一聲爸爸,那個人也沒給過她機會喊他。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恨你父親?」韓劭剛詫異地看著她,她臉上交織著哀傷與憤世嫉俗,就像明明是脆弱無助的小動物,卻硬要豎起利牙,防備任何人接近。

  「是的!我恨他,我非常恨他!」她低啞地嘶喊著,倔強地隱忍著淚水,不讓它們奪眶而出。

  她這輩子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淚示弱--尤其是男人。

  「你知道我為什麼恨他嗎?因為他拋棄懷了我的母親,害我母親變成沒有丈夫的未婚媽媽。在二十幾年前,失貞是多麼嚴重的事你知道嗎?更何況我媽還懷了身孕,我媽的鄰居親戚、兄弟姊妹、甚至是我外公外婆都不諒解她,不但我母親過著遭人白眼的日子,就連我也被大家欺負恥笑,我媽辛辛苦苦工作養活我,累得病倒了,卻到死都還想著那個沒良心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我這個女兒,也不知道有個深愛著他的女人走了,依然毫無愧疚地過著逍遙的日子。如果是你,你能不恨嗎?」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負心的男人讓她過了二十五年沒有父親的痛苦生活,每天看著母親以淚洗面、憂愁度日,再眼睜睜地看著她憔悴而死,那樣的日子,她想忘也忘不掉。

  不過沒有他也好!有他那樣花心風流、不負責任的父親,她的日子說不定會過得更糟、更痛苦。

  「原來令堂已經過世了,我很遺憾。」韓劭剛誠心地道。

  他相信她與母親的感情必定很好,她才如此怨恨那個拋棄母親、讓她們痛苦的男人。

  「已經好多年了,我早已經接受這個事實。」

  母親初過世時,她確實痛徹心扉,也曾經意志消沉過,後來她決定替母親找到這個沒良心的男人,而今她查出他在這家航空公司擔任國際線的機長……

  「好了,別再多想了,還是睡吧!」他怕她又想起傷心事,體貼地要她入睡。

  「嗯。晚安!」季曼沂道了聲晚安,原以為自己會了無睡意,但或許因為哭過的關係,困意很快來襲,她打了個呵欠,闔上眼皮,隨即疲倦地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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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4: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季曼沂張開眼睛,才訝然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

  和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同在一個房間裡度過一夜。

  由於從小沒有父親,只和憂傷的母親相依為命,所以她一直沒有安全感,別說她從來不與陌生人同宿,就算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她也總是睡不好,沒想到昨晚居然睡著了,而且還睡得挺熟的。

  她轉頭望向圓桌前的單人沙發,原本該躺在那裡的人,不見了。

  他去哪裡了?走了?她有些慌張地掀開被子下床,先到浴室查看,然而他並不在裡頭。

  怎麼辦?他是她目前唯一認識的人,再說昨天她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被帶出來的,根本沒拿皮包,這會兒可是連旅館的住宿費用都付不出來呀!

  正焦急煩惱時,門口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接著門被打開,韓劭剛瘦高的身影出現了。

  季曼沂倏然吐出一口氣,她這才發現自己緊張到忘了呼吸,一直憋著氣。

  「你去哪裡了?」她捏住微微顫抖的小手,忍著不去質問他,也試著不讓自己臉上露出驚慌的神情,但韓劭剛還是一眼便看出她的恐懼。

  「我去大廳吃早餐,順道出去買點東西和報紙。」他真誠地安慰她。「請你別擔心,無論是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丟下你。」

  「我才不擔心呢!誰說我擔心了?」季曼沂擺出一貫頑強好勝的態度,死也不肯低頭示弱。

  希望你蒼白的表情也是這麼說的!韓劭剛莞爾地勾起嘴角,非常仁慈地沒有戳破她的謊言,逕自帶開話題。

  「對了!你看看這個。」他攤開當地報紙,首頁幾乎整個版面都在報導昨晚客機失蹤之事。

  看到報導,季曼沂才想起「那個人」失蹤的事,立即緊張地問:「現在情況怎樣?找到失蹤的班機下落沒有?」

  「沒有。」韓劭剛遺憾地看著她,輕輕搖頭。「情況依然和昨天一樣,不過警方和軍方已經開始展開搜索救援行動。」他指著報導的某一處,陳述上面的文字。

  「不行!我要到機場去看看。」季曼沂再也無法在這裡枯等,什麼訊息都得透過媒體得知,她要親自去瞭解現在的最新情報。

  韓劭剛知道無法阻止她,於是點點頭說:「因為你不能穿著制服離開,所以我去替你買了一套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身,我先去大廳辦理退房,等會兒再陪你去機場。」

  「謝謝你!」他是季曼沂見過最體貼的男人,她滿心感激,卻說不出肉麻的話語,只能以最簡單的三個字來表達謝意。

  「別客氣!快去吧,我先去退房了,等會兒在大廳等你。」說完,韓劭剛立刻離開房間,體貼地留給她一個隱密的私人空間。

  季曼沂望著關閉的門扉好一會兒,才轉身走進浴室盥洗。

  ***  ***  ***  ***

  季曼沂換上韓劭剛替她買的衣服--雖然有點大,不過現在不是計較美醜的時候。

  退房之後,季曼沂本想直奔機場,但韓劭剛堅持她必須吃點東西,季曼沂只好胡亂塞了個培果,喝了杯咖啡,這才和他一起搭計程車趕往機場。

  「怎麼這麼多人?」

  一進機場大廳,季曼沂嚇了一跳,機場大廳裡滿滿都是人,到處擠滿焦急的家屬,以及聞風趕來的採訪記者與媒體。交談聲、低語聲、嘶吼聲、叫嚷聲……原本平靜的大廳,充滿焦躁驚慄的氣息。

  雖然明知這些人八成都不認得她,但季曼沂還是將頭垂得低低的,利用垂落兩頰的黑髮遮掩自己的容貌,深怕被人認出來。

  其實她的顧慮是對的,昨晚她沒有登上班機繼續執勤,座艙長已經通知機場的駐警幫忙協尋,還把她的相片交給他們,而今幾位駐警就在人群中走來走去,控制焦急家屬漸漸失控的情緒,如果她不稍加遮掩,難保不會被認出來。

  他們一邊閃躲那幾名駐警,一面假裝是失蹤家屬打聽消息,然而得到的消息非常不利。

  如同韓劭剛所說,飛機不是失事,因為海面沒有任何殘骸或是浮油,因此飛安專家研判飛機並非墜海,而附近島嶼也無人看見失蹤飛機的下落,再加上過去在這個區域已經有不少飛機、輪船等失蹤,因此「百慕達三角洲的魔咒」之說,更是甚囂塵上。

  「是詛咒!這一定是詛咒!」一位身材肥胖的黑人婦女以拔尖的高音驚恐地尖叫。

  另一位白人婦女也跟著高聲喊叫:「這一定是百慕達三角洲魔咒!」

  「沒錯!就像昨天候機室那名神秘女子所說的,飛機不見了,那些人全部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現場立即響起一片喧嘩聲,在場人士紛紛大聲討論起來,每個人臉上莫不充滿惶恐與畏懼。

  季曼沂忍不住低啐了聲。「什麼詛咒?什麼百慕達三角洲的魔咒?現在都西元幾世紀了,這些人還相信這種荒謬的怪力亂神、無稽之談?」

  韓劭剛深深地凝視她。「你不相信?」

  「我為什麼要相信?」季曼沂犀利地反問。

  「那你如何解釋班機失蹤?」韓劭剛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問。

  「飛機失事。」季曼沂回答得簡單明快。

  「那麼為什麼海面上沒有半片殘骸,也沒有任何一滴浮油?波音客機那麼龐大的機身,落入海中絕對影響不小,再說過了一夜,殘骸碎片或是罹難者的屍體早該浮上來了,但是根據新聞報導,今天海面一片平靜,連塊鐵片也沒有。」

  「世界上有些事情並非是絕對的,都能有兩隻腳的豬或是四隻腳的雞,飛機失事為什麼不可能會有例外的時候呢?」她咬著唇硬聲回答,其實心中也很矛盾。

  她不相信什麼百慕達三角洲的魔咒,可是也不希望飛機是真的失事。只要飛機沒有失事,「那個人」活著的可能性就還很大。

  「好!現在軍警雙方已經出動船艦和潛水夫下水搜尋,海面下究竟有沒有飛機殘骸,我們靜待消息就知道了。」韓劭剛也不和她爭辯,不過短短一天,他已經瞭解到她的頑固,若非藉由科學證據告知她結果,她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另外找間旅館、咖啡廳的地方休息,還是在這裡等?」他問道。

  「我想在這裡等。」在沒有「他」的確實下落之前,她很難安心休息。

  「那好吧!我也在這裡陪你。」韓劭剛二話不說,表明要繼續陪她。

  「不!謝謝你的好意,你應該有必須去做的事得做……」她不想再繼續欠他人情。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就陪著你吧!」他將她拉離人群,找了兩張椅子坐下。「對我們公司的人而言,我已經『失蹤』了,等會兒我會打通電話告訴家人,要他們別擔心,所以我暫時沒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倒是你--我知道你身上應該連半毛錢也沒有,是我把你拉下機的,否則現在你應該和那些失蹤的人在一起,也不必身無分文地在這兒擔心煩惱,真要追究起來我也有責任,自然不能丟下你。」

  「你救了我一命--」經他一說,季曼沂才發現,他敲昏她帶離飛機的舉動,或許不可原諒,卻意外救了她。「你為什麼要強行把我帶離飛機呢?難道你早就知道飛機會失事?」她愈想愈覺得詭異,難道飛機的失蹤和他有關?

  「這個問題我早就說過了,但我想你現在一樣不會相信。」他歎息著道。

  「你可以再說一次。」她昏了過去,有些記憶不是那麼清晰。

  「時空隧道,時空轉移。」他簡單扼要地回答。

  「什麼?」

  「那架飛機不是失蹤,而是掉入時空隧道,轉移到另一個時空去了,所以海面上才會找不到殘骸碎片。」

  韓劭剛說完,身旁的季曼沂一直沉默著,許久沒有反應,他好奇地轉頭一看,只見她露出遇見神經病的僵硬笑容,小心翼翼地起身說:「謝謝你幫我,不過我想我還是自己去找人就行了。」

  他兩手一攤,露出比她更無奈的苦笑。「我就說你不會相信吧?」

  她的頑固,他猜得出七八分,也早猜到她不會輕易相信他所說的話。

  季曼沂看看他的言行談吐,實在不像神經錯亂的人,但是說出這種荒誕不羈的言論的人,怎麼會是正常人?

  她到底該不該信任他?連她自己也迷糊了。

  「哈囉!你--」一位駐警發現她,因為她是黑頭髮黃皮膚的東方人,和其他白人、黑人、或是南美洲人不同,很容易察覺。

  「你是藍天航空公司的空服員嗎?」身材壯碩的駐警朝她走來,一面取出對講機和其他人連絡。

  「我……」季曼沂白了小臉,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發現,她並沒有犯法,不用害怕駐警,但她還不想被召回公司,她必須留在這裡直到找到「那個人」為止。

  這時,韓劭剛突然上前摟住她的纖腰,親密地將她帶入懷中,還無恥地用臉頰磨蹭著她。她的皮膚柔嫩細滑宛如水煮蛋,他忍不住多磨蹭了幾下。

  「你--」季曼沂驚訝又震怒,直覺想賞他一記「燒餅」,但玉手被他快速地當空攔截。

  「好了,Honey。剛才是我不好,不該跟你拌嘴,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你叫我--」Honey?!這麼噁心的稱呼,真虧他說得出口!

  「噓!寶貝,你沒看見人家在看嗎?別叫人家看笑話了。」他用眼尾掃掃駐警的方向,暗示她配合他演戲。

  季曼沂這才明白他在搞什麼鬼,偷偷瞄了眼駐警,只見他一手拿著對講機,一面狐疑地盯著兩人,似乎正猶豫該不該通知其他人過來。

  她只得趕快擠出笑容,很勉強地往韓劭剛的身體挪近一咪咪,試圖營造出親密的假象。

  她肯演戲,韓劭剛自然樂得配合,他親匿地往她粉頰上「啵」地一吻,柔聲讚美道:「乖寶貝!」

  駐警臉上出現了興味的笑容,好奇地瞧著,季曼沂則是面色爆紅,心裡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拆了韓劭剛的骨頭打鼓,卻得擠出笑容,僵硬地貼著他,假裝享受情人間的親匿時刻。

  駐警看了看,心想兩人應該是夫妻或情人,那麼這個女孩就不可能是失蹤的空服員。他於是轉身,到其他地方巡視去了。

  他一走,季曼沂立即鬆了口氣,不過怒氣隨即揚起。

  「你怎麼可以隨便抱我,還--吻、吻我呢?」她氣得有點結巴。

  「你沒看見他起疑了嗎?為了取信於他,我只好犧牲了,難道你希望被他查出你的身份,好通知大家你沒有失蹤?」他挑著眉問。

  「我……哼!」季曼沂知道他說得都有理,但就是氣不過被他偷吻了,雙頰鼓得漲漲的,像只胖嘟嘟的河豚。

  韓劭剛單手握拳壓著唇,免得嘴裡的笑意一時克制不住流洩出來,她可是會氣死的。

  她呀,實在是倔強又可愛!

  這真是奇妙的事,在二十一世紀,他遇見了一個和夢中情人依人一模一樣的女孩,然而她與依人的個性卻是截然不同,這究竟是緣分還是巧合?

  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不過他知道,或許這是上天在奪去他夢中的依人後,再度賜給他的奇跡吧!

  ***  ***  ***  ***

  經過幾個日夜的等待,機場方面又傳來消息,證實海底並未搜尋到任何飛機殘骸的蹤跡。而且更詭異的是,原本由她父親擔任的班機機長卻突然換了人,失蹤的機長並不是她的父親,失蹤名單上,怎麼也找不到她父親的名字。

  「為什麼會這樣?」

  這幾天,季曼沂一直在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明明由爸爸駕駛的班機,在失蹤後駕駛人的名字卻不是他?如果那架班機不是由她父親駕駛的,那麼她父親到哪裡去了?

  她想不通這個道理,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他!

  他還欠她一句道歉,沒有給她任何解釋,怎能就這麼從人間蒸發?

  媽媽的悲,她的苦,誰來對她們說明呢?所以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找到他,非找到他不可,她就不相信,他真的永遠拋下她這個私生女,離開這個世界了!

  自從飛機失事以來,韓劭剛一直陪著季曼沂,白天到機場等候,夜晚兩人則在機場附設的旅館投宿,她沒有要求擁有自己獨自的房間,或許是因為想到自己身無分文,沒有義務讓他白花錢。

  她還提出他睡床、她睡椅子的建議,不過他總是堅持讓女士睡床,他則席地而眠,再度展現他的紳士風範。

  得知海上完全搜尋不到失蹤班機的下落,韓劭剛再次告訴她。「我說的真的沒有錯,飛機和機上的人員不是墜落,而是穿越時空,進入另一套時間體系裡去了。根據美國科學家約翰?布凱裡教授研究,時間隧道是確實存在的。在時空隧道裡,時間具有方向性,可逆性,而且它不但可正轉,也可倒轉,還可以相對靜止。也就是說人一旦穿越時空,有可能回到遙遠的過去,也有可能進入未來。簡而言之,就像一部時空的放映機。」

  即使他提出自己這幾天所查的時光隧道相關知識加以佐證,季曼沂依然不相信那套荒謬的說法。

  「既然海底沒有飛機殘骸,那就表示飛機並沒有落海,如果失事了沒有掉進海裡,那麼一定是掉在什麼無人居住的荒島上了,才會沒有人發現。」

  韓劭剛翻了翻白眼,徹底被她的頑固打敗了。看來如非親眼所見,這輩子她是永遠也不會相信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算了!他認栽了,誰叫他對人家有份特殊的情感,現在他想拋也拋不掉這個麻煩,更何況他根本不想拋開。

  「我要去找他!我想去租艘船,到附近海域的無人島搜尋,飛機可能降落在其中某一個島上,而機上人員也可能正等待我們的救援。」包括她的父親!

  「可是--」

  如果是在他不知道實情的情況下,他也會認為這樣的做法是正確的,然而他早已知道飛機不存在這個時空,就算他們翻遍百慕達群島的每一塊土地,也不可能搜尋得到,她確定還要白費工夫嗎?

  不過看看她堅定的神情,他知道--她很確定!

  唉!罷了罷了,就由她吧!

  「那麼,我們去租動力遊艇吧!」他提出建議。「中型遊艇駕駛起來會比小型的輕鬆,航程也可以跑得遠一些,萬一遇到狂風或大雨,也比較不易發生危險。」

  「關於租遊艇的費用--我……」她窘著臉,萬分尷尬地道:「能不能請你先借一些錢給我?我會還給你的!」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錢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不急著談。」他知道談到錢的事,必定會令她尷尬,況且他也沒在意過這種事。

  季曼沂雖然感動,但是不安全感導致的疑心病,又出來作祟了。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和你毫不相干,你不必為我這麼盡心盡力。」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幫她,是純粹好心、還是有什麼企圖?

  韓劭剛聽了她的問題,忍不住搖頭苦笑道:「相逢自是有緣,我無法見到你需要幫助卻丟下不管,而且我對你好,是因為你對我而言,是個很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季曼沂喃喃重複他所說的話,不知什麼原因,這句話聽起來竟莫名地舒服。

  「對,特別的人。」他從沒有告訴她關於依人的事,怕她誤會他的用心,況且依人只是存在他夢境中的一個美麗幻影罷了,要他從何說起?

  「別多想了,走,我們去租遊艇吧!」

  ***  ***  ***  ***

  他帶著她走出機場,叫了計程車前往遊艇出租中心。

  他們租了一艘足以容納兩人起居的中小型遊艇,裡頭有一間臥室、衛浴和炊食設備,足以供應他們基本的生活需求。

  租好遊艇,他們又前往大型超市購買民生用品,尤其是食物和大量的水,這是最重要的。

  夜晚,他們用過晚餐回到飯店休息,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明天之後的新任務。

  季曼沂已經全部收拾好東西,便打開房間的落地窗,到陽台上休息一下,透透空氣。

  因為擔心煩憂「那個人」的下落,她已經好幾夜沒睡好了,倚靠在陽台白色的欄杆邊,她疲憊地呆望著飯店前方的沙灘。先前被夕陽照得通紅的海面,如今已被夜色取代,但黑夜並未降低人們的遊興,依然有許多人在沙灘上散步遊玩,或是到海裡夜泳。

  「喝杯咖啡吧?」忽然一杯用馬克杯裝的熱咖啡,香氣騰騰地送到她面前。

  她詫異地轉過頭,迎上韓劭剛關心的眼神。那溫柔的神情,再次劇烈衝擊她的心,讓她湧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

  「謝謝!」她無法拒絕他的溫柔,垂下眼,低聲道謝後接過咖啡。

  「好美麗的海灘。」季曼沂緩緩啜飲熱咖啡,俯望陽台下遊人如織的海灘。

  「嗯!」韓劭剛深深認同,如果不是遇上這種事,他會很樂意找個機會回來,在這裡好好度個假。

  「你不回去,真的沒有關係嗎?」她將還剩一半熱咖啡的馬克杯握在手上,讓那暖暖的熱氣,溫暖自己入夜後總是冰冷的指尖。

  「真的沒有關係!我已經和家人報過平安,至於公司方面,我則暫時不打算讓他們知道我的下落。他們老是喜歡壓搾我,把我一個人當成三個人用,這次逮到機會,我正好趁機休息,大不了他們知道實情後把我解雇,不過事後他們一定會後悔的。」

  「你還真有自信!」她皺起小臉,聳聳鼻子。

  「因為有能力,所以才有自信。」他可不會矯情說些謙卑的話。

  「談談你自己吧!」喝了些咖啡,季曼沂精神來了,她側頭輕鬆地對他說。

  「我?」韓劭剛有些受寵若驚。「你有興趣瞭解我的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總得瞭解未來幾天,我將和什麼樣的人一起度過。」她理直氣壯地回答。

  「感謝你的空閒。」韓劭剛臉上堆著苦笑。「我呢,是個很平凡的人。」

  此言一出,立刻招來季曼沂不以為然的瞇眼瞪視。她雖然不全然瞭解他,但是從這幾天相處給她的感覺,他怎麼也不像滿街都是的平凡人。

  「是真的!我平凡的生平,會讓你聽得打瞌睡,我真怕你聽到睡著。」他佯裝擔心地歎氣。

  「那正好!我好幾天沒睡好了,你若能讓我睡著,我會寫一張感謝狀好好感謝你。」季曼沂也懂得回開他玩笑了。

  「既然你不怕睡著,那我還怕說嗎?好吧!你仔細聽著囉……」他清清喉嚨,開始鉅細靡遺地述說自己的生平。

  打從出生、成長、求學、工作的經歷,一直到遇到她為止。

  「……在開完會返回倫敦途中,正好搭乘那架班機,才會遇上這種事,並且認識你。」他終於把自己的生平全部說完了,而她也很捧場,沒有聽到一半就去找周公下棋。

  「如何?是不是很無聊呢?」韓劭剛明知她聽得很專注,還是故意這麼問,存心逗她。

  「是啊!謝謝你讓我睜著眼睛,打了半個鐘頭的瞌睡。」她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這傢伙真是明知故問,討人罵嘛!

  「哈哈!」韓劭剛摸摸鼻子笑了,爽朗的笑容,更讓他顯得年輕且充滿魅力。

  「你--沒有女朋友嗎?」她沒聽到他提起妻子,所以研判他應該還沒結婚。那麼--女朋友呢?

  她假裝不經意地問,不想讓他發現她還滿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目前沒有。學生時代有過一個固定交往的女友,不過工作後就分手了。」他簡略回答。

  「為什麼呢?」她不解地問。「為什麼許多人一旦出社會工作,就會和學生時代的情人分手呢?難道單純的愛真的禁不起考驗嗎?」

  她再次感歎人心難測,三年後、五年後的感情會不會生變,誰能保證呢?

  「其實也不全是因為如此,而是不同的時間與空間,心境自然會有轉變,不是變心,而是環境使人自然而然改變了。譬如你幼稚園時期喜歡的對象,大學時期未必同樣喜歡,不是變心,而是心境變了。而大學時期交往的情人,離開校園之後,隨著環境轉變,雙方也都面臨極大的考驗,如果這時候還不能互相體諒、互相鼓勵,很容易就會走上分手之途。」

  這番話還滿有道理的,她沉默地靜靜思考。

  「而且被甩的人是我,你可別以為我是負心漢喔!」他怕她以為他和她父親一樣,連忙為自己澄清。

  「為什麼?你個性很好,相貌也不錯,又是知名企業高階主管,她哪裡對你不滿意呢?」季曼沂好奇地上下打量他,暗自猜測他是否哪裡有問題?

  「可是情敵是總經理啊,所以我還是輸了一截。」

  當他知道自己是因為這個原因敗下來了,簡直不能接受。

  不過就在他們分手後幾個月,那位搶走他女朋友的「總經理」因為決策失誤導致公司重大損失,被革職了。他前女友也當機立斷離開他,「前總經理」同時失去事業與女友,說起來韓劭剛還滿同情他的。

  「人的價值,又豈在那個頭銜?」季曼沂就從不在乎那個虛假的光環。「我擔任國際線的空服員,見過形形色色的旅客,那種虛有頭銜卻心地醜惡的人,我見過太多了。」

  她告訴他,她時常被分派到頭等艙或商務艙去服侍那些身份地位高的客人,而那些穿著尊貴、看來人模人樣的大老闆或是醫生律師,在妻子或同事身旁表現得道貌岸然,卻利用上洗手間的時間,偷偷把寫著行動電話的紙條塞給她。

  反倒是坐經濟艙的某些客人,看來平凡無奇,卻會搖搖晃晃走過大半個機艙,只為了替妻子要條毛毯。

  「所以身份地位就是感情的保證嗎?我並不這麼認為!」她如此說道。

  韓劭剛微笑地凝視她,心底漾滿暖烘烘的溫情。「謝謝你的安慰,我覺得好多了。」

  她雖然總是冷冷淡淡,對人也充滿防備,身上好像披著硬殼,讓人感覺難以親近,其實她的心是柔軟善良的--至少,從未存著傷害人的念頭。

  即使她父親對不起她們母女,而她也口口聲聲說恨他,然而聽到他失蹤了,她卻同樣擔心憂慮,甚至不惜耗費精神體力,怎樣都要找到他。

  這樣的女人,叫人怎能不心動?

  他露出笑容,伸伸懶腰,轉頭望向佈滿星子的天際。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一個適合航行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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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他們很早就起床,吃過簡便的早餐之後,便帶著準備好的民生物資,乘著遊艇從海岸出發,航向茫然未知的命運。

  韓劭剛坐在駕駛艙裡,小心地掌控遊艇前進。

  「你會開遊艇啊?」季曼沂坐在旁邊,發現他其實開得很熟練,完全不像初學者。

  「我有位朋友有艘遊艇,以前曾跟他出海幾次,因為好玩,所以跟他學開過遊艇,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他高挺的鼻樑上架著帥氣的墨鏡,雙目筆直注視前方,昂然的自信,更使他看起來像海軍軍官般英挺帥氣。

  季曼沂也戴著墨鏡,不為美觀,而是為了預防紫外線傷害眼睛,百慕達群島屬於熱帶地區,天氣晴朗時熾烈的陽光映在海面上,讓人根本無法張開眼,有了墨鏡就可將四周的狀況看得更清楚。

  「好漂亮喔!」季曼沂瞇眼望著遠處的海面,喃喃低語。

  這一帶海域尚未受到污染,海水宛如玻璃般清澈透明,海底有大量珊瑚礁,因此生物種類繁多。偶爾有幾個島嶼出現在遠處,島上椰影搖曳,蓊鬱的綠意與湛藍的海水相映成趣。島嶼四周則到處可見帆船點點,充滿旅遊休閒的悠閒氣息

  「是啊,真的很美。」若非經常有船艦或飛機失蹤,堪稱人間天堂當之無愧。

  在百慕達這個美麗而神秘的海域,共有大小島嶼三百五十個,其中只有二十個島嶼有人居住,風景優美、地理環境較好的島嶼被開發為度假勝地,其他島嶼則依然處於荒僻未開發的狀態。

  三百三十個島嶼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算少,如果他們以一天一個島嶼為目標,那麼探遍所有島嶼,也需要將近一年的時間。

  幸好班機根本不是墜落在這些島的其中一座,如果真的是,那麼等失蹤者被他們找到時,恐怕早就變成白骨了。

  唉!該怎麼說才能讓她相信,那些人真的是穿過時光隧道到另一個時空去了?

  他兀自煩惱著,忽然季曼沂驚叫道:「啊!那裡有座荒島!」駛過了觀光海域,沒多久,季曼沂發現了第一座荒島。

  他們立刻研究地圖,確定那是飛機航線會經過的島嶼沒錯,不過韓劭剛很快發現,這是一座超小的小島,遊艇繞行整座島甚至不需要兩分鐘,這麼小的島,不可能容納一架大波音客機而不被發現。因此他們做了記號後,便往下一座島嶼而去。

  遊艇繼續往前,不到十分鐘,眼前出現第二座島嶼,那是一座相當大的島嶼。

  他們再次確認地圖無誤,做好記號後,便開始準備「登陸」。

  因為這座島嶼大都是巖岸,海岸線不是懸崖便是巨大岩石,崎嶇陡峭,海岸邊還佈滿珊瑚礁群,遊艇不易靠近,所以韓劭剛只能繞著島嶼行駛,想找個平坦的地方靠岸。

  終於,他眼尖地發現一小塊沙岸,連忙朝那片白色的沙灘駛去。

  遊艇行到淺灘,他趕緊拋下船錨,固定住它,然後背起背包,帶著把柴刀,就先沿著鐵梯爬下遊艇。

  下了遊艇,他把背包和柴刀扔在沙灘上,再折回來朝季曼沂伸出手。

  「先把背包丟給我,然後你再下來,記得要小心一點!」

  季曼沂將肩上的大背包解下來扔給他,然後靠近梯子邊緣往下探看高度,當下畏懼地吞了下口水。

  哇!這麼高。

  她雖是空姐,經常在高空飛行,但是那並不代表她就不怕高。

  不過她豈會被這一點區區的高度嚇著?為了找到那架失蹤的飛機,再艱難困苦的事,她都不會畏懼。

  小心地沿著鐵梯往下爬,等她踏上最後一階時,他來到船邊,朝她伸出手。

  「來,底下有水,還是我抱你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下去。」在這時候,她的頑固又發作了。

  「底下水可不淺,你想弄濕鞋子嗎?到時候得了香港腳,我可不管喔!」韓劭剛稍微退開一步,好整以暇地仰起頭,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他居然拿香港腳來威脅她!季曼沂氣窘了小臉,不過他押對寶了,她確實怕。只得紅著臉,忿忿地伸出小手,讓他抱著她到乾爽沙地上。

  他一將她放下地,她立刻像尾滑溜的小魚般溜開,韓劭剛看看空蕩蕩的手,遺憾地歎了口氣。真可惜,他還挺享受抱她的感覺呢!

  「我們走吧!」季曼沂拾起他先前扔在沙地上的背包,故意不看他,免得他看出自己的緊張。

  畢竟是生平第一次涉險進入無人島嶼,島上藏著什麼樣的東西,誰又知道呢?

  忽然,某樣東西落在她頭頂上,她嚇了一跳,挑高視線往上一看,發現自己頭頂上多了一頂卡其色的鴨舌帽,原來是他把自己的帽子給了她。

  「戴上吧!太陽這麼大,小心曬出雀斑,況且島上叢林密佈,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小昆蟲從樹上掉下來,我可不希望你的尖叫聲將島上的動物嚇得去跳海。」

  季曼沂原本很感動他讓出帽子,正想開口道謝,但是聽到他的取笑,當下氣嘟嘟地道:「你放心,我沒有吊嗓子的習慣!倒是你,小心別被母猩猩抓去了,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韓劭剛先是大笑,然後才柔聲問她道:「現在覺得好一點了嗎?應該不緊張了吧?」

  季曼沂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生氣,轉移她的緊張。她不由得感歎這個男人實在太精明、太懂得察言觀色了,在他面前,好像沒有什麼事瞞得過他。

  「嗯。」她點點頭,露出笑容。「謝謝你!」

  「別客氣。那我們往島中央走,你小心跟著我,有什麼問題馬上叫我,知道了嗎?」

  「我知道。」

  「那麼出發吧!」

  他一聲令下,他們一前一後,往林木茂密的島中心走去。

  ***  ***  ***  ***

  這趟旅程,遠比季曼沂想像的還要艱難、辛苦。

  一連四天,他們無功而返。

  因為探訪的全是無人島,所以島上根本沒有道路,走的路全靠他們一刀一斧開闢出來--雖然這部分的辛勞,她並未體驗到,全落在前頭辟路的韓劭剛身上,不過她也沒因為前頭有人開路,便一路輕鬆好過。

  因為路得自己造,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平坦舒適的柏油路好走,泥地或草地還算好,遇到佈滿大小石礫的或是爬坡路段,那才真是累人,平常有練瑜珈健身的她,以為自己體能還算不錯,然而直到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不過只是一隻城市裡的飼料雞,負荷不了原始叢林給她的難題。

  到了第五天早上,她幾乎無法下床,只要一動,筋骨就酸痛得讓她直呻吟。

  韓劭剛心疼她,要她休息一天,隔天再出發去找,但她怎麼也不肯,硬是撐著宛如快鬆脫的四肢下床。

  距離飛機失事已經過了那麼多天,她一定得盡快找到人--無論他是生是死。

  「唉!」見她逞強硬撐,韓劭剛也無計可施,縱使他很心疼。

  她的倔強他也知道,要她改變主意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他也不想白費力氣,只好幫她多擔待點,能幫的盡量幫她。

  前往第八座島嶼的途中,她特別地沉默,因為她已經疲憊得快說不出話來。韓劭剛也體貼地不吵她,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她的運氣真的不好,今天這座島地勢特別險峻,別說人類了,說不定連猴子都會摔死。

  韓劭剛仰頭看看面前由巨大岩石組成的島嶼,再轉頭看看季曼沂,迅速下了決定。「今天你在船上等,我一個人上去就行了。」她的體力恐怕已到極限,無法再硬撐下去了。

  「不!我要一起去。」她抿著小嘴,堅決地道:「明明是我自己的事,麻煩你陪著我已經夠不好意思了,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推給你,這樣會寵壞我,讓我變得依賴。」她討厭依附一個男人,那會讓她覺得自己軟弱無用。

  「沒關係!我想寵你,也非常樂意讓你依賴。」他凝睇著她,溫柔而認真地說道,季曼沂的粉頰瞬間爆紅,急忙轉開視線,手腳沒用地顫抖起來。

  討厭!只不過是一句貧嘴的話,她幹嘛樂得暈陶陶的?

  「我還是要上去!」她咬著紅唇,意志堅定,無論誰說什麼,都不能動搖她的決心。

  「唉!」韓劭剛又歎氣了,為了她的頑固。

  「好吧!不過你得答應我,當你真的無法忍受時,一定得告訴我,我們馬上返回遊艇。」

  「嗯,我知道了。」她隨口答應,一心只想跟上岸。

  韓劭剛拗不過她,只好乖乖讓她跟下船。

  他取出鋼釘和繩索,知道今天絕對用得上它們,接著便開始今天的搜索之旅。

  「呼……呼……呼……」

  或許是因為體力用盡,再加上路途險峻,今天季曼沂特別疲累,即使韓劭剛刻意放慢步伐,但她還是累得不斷喘息。

  「我們在這邊休息一下吧!」韓劭剛心疼她,總是拚命找機會讓她休息。

  「不是五分鐘前才休息過嗎?」季曼沂人雖累,但腦子還很清楚。

  「你需要多休息。」他坦白回答。

  「不需要!」她忿然越過他,苦撐著往前走。「我還挺得住。」

  「胡說!你連站都站不穩了,還要逞強?休息一下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不!沒有時間了,已經這麼多天了,那個人是生還是死,我甚至還不知道,我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算我拜託你,帶我上去,好嗎?」

  他又怎會說不好呢?她應該知道,他總是無法拒絕她。

  「好吧!那你要有心理準備,接下來的路不好走。」他取出攀巖用的繩索和鋼釘,準備征服橫亙在前方那座巨大石壁。

  「沒問題!」她打起精神大聲回答,卻忍不住偷偷嚥了下口水。

  那麼高一座巨岩,她真的爬得上去嗎?

  韓劭剛戴著攀巖手套,徒手攀上岩石當開路先鋒,凡是爬過之處,都會細心釘幾個鋼釘當踩腳處,方便她攀爬。

  他爬到岩石頂端,轉身扔給她安全繩索,然後大聲喊道:「把你腰帶上的扣環掛在上面,我拉著你,你慢慢爬上來。」

  「好。」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做,況且她最不喜歡試都沒試就輸的感覺,所以無論如何都得試上一試。

  她將他扔下來的安全索銬在自己腰上,接著便踩著他為她釘的踩腳處,手腳並用,顫巍巍地往上爬。

  「加油!很好,再爬幾步就到了,小心點!」

  韓劭剛在上頭密切觀察著,不時鼓勵她幾句,她露出欣喜的微笑,就在那時,她右腳忽然踩空,整個人往下滑。

  「啊--」季曼沂尖叫著直往下落,眼神充滿了驚懼與惶恐。

  「曼沂!」韓劭剛撕心裂肺地嘶吼,拉著安全繩索,反身面向山壁,以腳尖踩踹的方式,半跳躍地飛快往下滑。

  「曼沂--」他回到地面,季曼沂正屈著身體躺在地上,臉頰和頭髮都染上泥土,模樣狼狽可憐。

  「你不要緊吧?哪裡受傷了?」韓劭剛擔心又自責,這個島嶼實在太危險,他根本不該讓她上去的!

  季曼沂緩緩睜開眼睛,她只是落地時腦勺撞到泥土地,有片刻暈眩罷了,其實並沒有大礙,這真得感謝她身上掛著的安全繩索,如果沒有安全繩索,她大概會像個泥娃娃似的,摔成一灘爛泥。

  「我不要緊的!抱歉讓你擔心了。我--啊!」她牽強一笑,勉強想起身,卻突然哎一聲,面色倏然蒼白,但她很快回復正常,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怎麼了?」韓劭剛精明,察覺她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季曼沂表現得愈加無所謂,韓劭剛愈是懷疑。

  這倔強的小女人,愈是要緊的事,她愈會咬牙硬撐。

  「你受傷了是不是?我檢查看看!」

  「不要--」

  季曼沂急忙想制止他,但他不顧她的阻止,硬是開始幫她檢查,大手輕柔而不帶任何猥褻地撫過她的雙手、脊椎,一直來到雙腳。

  「啊!」他壓到她藏在褲管下的傷口,她下意識痛呼一聲。

  他迅速拉高她的褲管一看,腳踝處破皮又紅腫。「你果然受傷了!」

  他頓時生氣起來,她為何要如此倔強,連受傷了都不肯讓他知道?

  他從背包取出臨時藥包,緊抿著嘴,開始默默地為她擦藥,彷彿感受到他的怒氣,季曼沂不敢再說任何反對的話,安靜地任他為她包紮。

  包紮好傷口,韓劭剛收好藥包,隨即在她面前反身蹲下。

  「做什麼?」季曼沂看得懂他的意思,但……

  「你受傷了,今天一切的搜尋行動都取消了,你上來,我背你回船上去。」他拍拍自己的背,轉頭對她道。

  「可是我--」

  「沒有可是!如果你還是執意這麼頑固不聽勸,那麼很抱歉,從明天開始你自己來吧,我沒辦法眼睜睜看你虐待自己的身體。」韓劭剛下了最後通牒,要不就聽他的,要不,以後她就自力救濟吧!

  季曼沂當然知道這陣子他對自己的幫助有多大,如果沒有他,以她一個弱女子之力,別說征服荒島了,就連開遊艇出海都有問題,她實在不能沒有他!

  「好嘛!我聽你的,今天不找了,回旅館去休息。」她噘起嫩紅小嘴,不情不願地讓步了。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噘著嘴的模樣有多誘人!那櫻桃般紅潤小巧的唇瓣,高高地嘟起,彷彿在邀請他親吻似的……

  韓劭剛趕緊別開視線,免得自己一時克制不住,吻上那誘人的唇。

  「那快上來吧,我背你。」他再度拍拍自己的背,要她爬上去。

  「喔。」季曼沂望著那寬闊的背脊,想到自己一向排斥男人,從未跟任何男人如此親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磨磨蹭蹭了好半晌,她跛著一隻腳慢吞吞地走上前去,眼睛東看西瞟了好一會兒,知道終究逃不掉,只好伸出雙手,窘迫地趴在他背上。

  感覺她趴在自己背上,韓劭剛便伸手捧著她的臀部,然後一鼓作氣挺起身。

  他一直告訴自己,別去特別在意她的臀,然而愈告訴自己別在意,愈是忍不住關注。

  她的臀又圓又翹,臀形美好,結實中帶著柔軟,那觸感出乎意料的好,韓劭剛感覺一股熱流直衝而上,腦門發燙,鼻腔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快流鼻血了。

  不行!韓劭剛,你得忍住!要是鼻血真流出來,那像什麼話?她一定當他是大色狼,以後他一世英名就毀了!

  「我們走吧!」他將激盪的情緒掩飾得很好,開口時語氣平靜,她根本不知道他內心的自我唾棄與掙扎。

  季曼沂趴在他的背上,默默感受他行走時肌肉的拉扯與步伐的震動,逐漸習慣依附著他的感覺。

  他的背脊又大又溫暖,給她一種奇異的安全感,以前曾有男人追求她時,未經她的同意拉她的手,當時她的感覺是好噁心,立即甩開那個人衝去洗手。

  平常只要男人靠她太近,她也會噁心反感,她一直以為她對男人過敏,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和韓劭剛朝夕相處,同屋而居,同桌而食,他也曾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但她卻沒有那種噁心欲嘔的感覺。

  難道他真的是唯一的例外?

  為了證明這個理論是否正確,她悄悄伸出一根手指,碰觸他裸露在衣服和頭髮之間的頸部肌膚。

  沒反應耶!她在心裡暗自驚呼。沒有反感,沒有噁心,更沒有想衝去洗手的衝動,她真的只有對他不會過敏耶!

  是真的吧?她又伸手試了一次,果然他還是沒反應,於是她又試了一次……

  她兀自「摸」得很高興,沒發現背著她的人早已渾身緊繃,皮膚上浮現敏感反應引起的雞皮疙瘩。

  當她又好玩地伸手去摸時,韓劭剛終於忍不住說話了。「小姐!背著你的人還活著,不是死人,麻煩你不要一再測試他的忍耐度好嗎?」

  她肯碰觸他的身體,他當然是很高興啦,不過他現在的生理反應,說出來會嚇死她,所以要是再不趕快請她住手,他只怕等會兒兩人會很尷尬。

  「啊!對不起……」季曼沂窘得滿臉爆紅,她以為他根本不知道,哪曉得原來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她在偷摸他……

  噢,真是糗死了!

  ***  ***  ***  ***

  接下來的路途上,季曼沂非常安分,乖巧得像模範生,不只不敢亂動,連眼睛也不敢亂瞟亂瞄,深怕又引起他的誤會。

  背著她,稍微多花了點時間,但他還是在一個鐘頭之內折返船上。

  一回到遊艇上,他立刻把她抱進船艙,讓她躺著休息。「你乖乖躺著別動,我去開船,大約再過一兩個鐘頭,我們就可以回到旅館了。」

  「嗯。」季曼沂的臉還是很紅,迴避著他的視線不敢看他,剛才實在是太丟臉了。

  韓劭剛勾起唇瓣笑了笑,走到前頭開船去了,沒多久,遊艇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接著遊艇轉了個大彎,然後便乘風破浪朝大海駛去。

  季曼沂躺在床上,隨著遊艇行進的節奏一搖一晃,沒多久就開始產生睏意,她努力撐了一會兒,眼皮還是緩緩闔上。

  就在她即將陷入沉睡之際,忽然聽到嘎拉一聲極大的聲響,接著遊艇的引擎發出嘟咚幾聲怪聲,然後便靜止下來。

  「怎麼回事?」她喃喃自語,跛著腳離開船艙一探究竟,韓劭剛也正好從駕駛室走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引擎出了問題,突然不動了,我去看看。」他逕自走向船尾檢查引擎,季曼沂也一跛一跛地跟了過去。

  韓劭剛東摸西瞧老半天,又試著拉動發動引擎的皮帶,讓引擎重新運轉,但是完全沒有辦法,引擎還是動也不動。

  他重歎口氣,轉頭用一種抱歉的語氣對季曼沂說:「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們的遊艇故障了。」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什麼?!」季曼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我們被困在這裡了。」

  「騙人!」季曼沂叫嚷起來,她不會這麼倒楣吧?

  「我也很希望這是謊言,但它是真的。」他無奈地攤手苦笑。

  「啊!行動電話,趕快打電話求救。」她驀然想到,驚喜地喊道。

  「你認為這種地方會有收訊嗎?」他剛才已經看過訊號了,半格都沒有。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等待救援?

  「我想想看……」突然發生這種事,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好辦法。

  他調頭看看四面海洋,忽然眼一亮,瞄到不遠處的海面上有座島嶼。那座島因為太小,當初擬訂搜尋計畫時就將它排除,如今沒辦法,只能暫時到島上暫時停留了。

  「你會游泳嗎?」他轉頭問季曼沂。

  「我會啊。」

  「很好!」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們現在得游泳了。」

  「游泳?到哪裡?」季曼沂納悶地問。

  「那裡。」韓劭剛指著海平面上的小島,季曼沂看了差點沒昏過去。

  「游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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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5: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哈瞅!哈啾!」

  季曼沂渾身濕淋淋的,像條剛從水裡爬上來的落水狗。

  事實上她也確實剛從水裡爬上來,他們從故障的遊艇,足足游了三十分鐘才到達這座無人小島。途中她有好幾次體力用盡,多虧韓劭剛事先拿了個游泳圈要她攀著,他在前頭拉著她游,她才有這條小命活著到達島上。

  不過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沒了溫暖陽光的照拂,濕透的身體寒意頓時湧現。

  「你得趕快保暖才行,我先生火,讓你把身上的衣服烘乾。」正在樹林中撿拾樹枝的韓劭剛抬頭對她說道。

  「謝謝你。」季曼沂感激地道謝。雖是熱帶地區,氣溫並不低,但濕淋淋的照樣讓人受不了。

  「不客氣!」韓劭剛抬頭對她笑了笑,隨即低頭專心生火。

  一會兒之後,乾燥的樹枝被點燃了,他笑著說:「火著了。」一面添加更多樹枝。

  「太棒了!」她趕緊坐到火堆旁,伸出小手暖暖掌心。

  「剛才游了那麼久,你的腳不要緊吧?」他將一根粗樹枝折成兩半扔進火堆。

  「噢,應該不要緊了吧!」她踢踢小腿,動動腳踝,也不特別覺得痛。「知道遊艇故障,我嚇都嚇死了,早就忘了這點傷。」

  「呵呵!說得也是,不過現在沒關係了,至少我們暫時找到棲身之所,也有了溫暖的火堆,今晚應該不用擔心了。」

  像是反駁他的樂觀,天際傳來一記響雷,閃爍的亮光從又黑又厚的雲層中竄了出來,像是巨蛇吐信,猙獰可怕。

  「應該……不會是要下雨了吧?」季曼沂擔憂地望著頭頂上方的烏雲。

  「哈哈!怎麼會?」哪有這麼倒楣的?

  韓劭剛的話才說完沒多久,豆大的水滴便落在他們頭上、臉上。先是一滴、二滴……然後大雨突然像千軍萬馬似的,朝地面直撲而來。

  「啊!是真的--」

  他們兩人同聲大叫,沒空搶救可憐的火堆,倏然跳起來,驚慌地四處尋找避難之所。

  「到樹林中看看!」韓劭剛拉著她的手,朝剛才撿拾樹枝的林子裡狂奔而去。

  一開始,什麼遮蔽之所也沒有,他們在雨中像被獵人追趕的小動物四處亂躲,後來韓劭剛瞄見樹林的岩石下方好像有個黑黑的縫隙,連忙拉著季曼沂往那裡跑。

  「果然有個洞穴!」他發現那是個小洞穴時,興奮得大叫。

  但是當他想拉著季曼沂進去躲雨的時候,她卻站在洞穴入口不肯進去。

  「怎麼了?」他努力瞠大被雨水打得快張不開的眼,疑惑地問。

  「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像是巨大的爬蟲類,吸血的?蝠,或是吃人的怪物……」她寧可淋雨染上肺炎而死,也不要被怪物吃進肚子裡。

  「你恐怖電影看太多了吧?」像他,就不會想到什麼怪物不怪物的問題。「不過你提醒了我,我得先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其他生物,萬一藏有蟒蛇或是什麼會咬人的毒蜘蛛,那就糟糕了。」

  「還有蛇跟蜘蛛?!」季曼沂光想到它們冰冷冷、滑溜溜的身體,或是毛茸茸的八隻腳,就冒出一堆雞皮疙瘩,腿都軟了。

  「我不確定,所以要先進去看看。」韓劭剛讓她站在洞穴的入口處,確定她不會被雨淋到,才小心翼翼地轉身往洞穴裡走去。

  「你當心一點喔!」季曼沂不敢進去,只能遠遠地送上一句要他小心。

  韓劭剛走進去,洞穴裡一片漆黑,他根本什麼都看不見,足足站了好一會兒,瞳孔才逐漸適應黑暗。

  「好像沒有什麼……」他低喃著逐一檢查洞穴的每個角落,或許是因為洞穴不大,所以沒什麼生物會選在這麼沒有安全感的地方居住吧!

  他鬆了口氣,轉身正想喊季曼沂進來時,忽然身後傳來翅膀拍動的聲音,接著某種生物鼓著翅膀,尖銳地嘶叫著從他頭上掠過。

  「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發出驚叫。後來才發現那是……

  「啊-」他的大叫,讓季曼沂以為真有什麼怪物出現,正巧又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飛出來,頓時嚇得哭出來,尖叫聲響亮得像要鑽破人的耳膜。

  「噓!沒事了,只是蝙蝠罷了。」他趕緊衝出來解釋,可是季曼沂早嚇壞了,一看到他就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乖!沒事了,沒事了……」他緊擁著她,不斷柔聲安慰,但季曼沂卻只是放肆地痛哭。

  這陣子的焦急、擔憂、疲累,還有生理、心理的折磨,再加上恐懼……噢,她真的受夠了!

  「噓!別哭了,那不過是--呃,一隻麻雀大小的蝙蝠。」他也不知道該拿她的眼淚怎麼辦,向來頗能掌握身旁情勢的他,居然奈何不了她的眼淚。

  誰曉得固執好強的她,居然如此害怕那些飛禽走獸,實在叫他意外。

  「裡面什麼都沒有了,我保證。」他又哄又求,花了老半天時間,才總算止住她的眼淚。

  「對不起!」她抹去眼眶裡的淚水,發現自己還賴在他懷裡,倏然漲紅臉,飛快跳離他的懷抱。

  「沒關係。」他一點也沒怪她,甚至希望她多躺一會兒,她總是那般好強,幾時曾脆弱地尋求他的安慰?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再有這等「艷福」。

  經過他的一再保證,她才終於相信裡頭沒有怪物,願意走進洞穴。

  外頭的大雨仍淅浙瀝瀝地下著,洞穴裡卻還算乾燥。季曼沂怕黑,所以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找了個凸起的石塊坐下,雙手搓揉浮現雞皮疙瘩的手臂。

  韓劭剛見了,忽然想起自己帶了件尼龍布的防風外套,趕緊從防水背包裡取出來遞給她。

  「很冷是吧?這裡沒有木柴可生火,不過我有件外套,不是很厚,但多少能擋點風,你趕快穿上吧!」

  「那你呢?」她沒有立即接下,只不安地問。

  「我不怕冷,抵抗力也向來不錯,倒是你得小心身體,要是感冒了,這座島上可沒有醫生,千萬別逞強。」

  「逞強的人是你吧?」她低聲咕噥,看看手中的深藍尼龍布外套,又抬頭看看他,下了一個決定。

  「不然,一起披著吧?」她道。

  「啊?」正在觀察洞外雨勢的韓劭剛訝然轉頭看她。

  「現在風愈來愈大,你一定也覺得冷吧?不然我們一起用吧,這件外套夠大,如果用披的,應該足以遮蔽我們兩人的身體。」

  「你願意?」他挺詫異的,他明白她對男人總是懷著防備與怨恨,以為她寧可凍死,也不願與他共披一件外套,但她竟然願意。

  「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感冒。」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手,一股燥熱從耳根直竄上腦門。

  「謝謝你的信任!」知道自己獲得她的信任,對他而言是很大的鼓勵,他笑了開來,揚聲道:「如果你的邀請是真心的,我自然願意與你共享外套。」

  他轉身來到她身旁,緊靠著她坐下,她立即貢獻出一半布料讓他保暖,他道了聲謝,拉過來遮住自己半個身體,舒服地歎了口氣,確實感覺溫暖多了。

  兩人不約而同望著洞外的雨,心思卻都不在那上頭,因為身旁的體溫拉走了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忍不住偷偷關注起對方。

  他的身體好熱噢!季曼沂心中暗忖道。

  男人的體溫都這麼高嗎?他一偎著自己,一股熱氣便從外套底下傳遞過來,溫暖了她冰冷的肌膚。

  而韓劭剛則是被隱約傳來的香氣,以及柔軟的肌膚膚觸誘得心蕩神搖。不過他可不是狼人,意生情動也不敢說出口,只能強自壓抑擁抱她的渴望,像尊木乃伊似的動也不敢動。

  「這場雨會下多久呢?」季曼沂拉高外套直到下巴,把自己縮成小繭藏在外套底下,她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黏在皮膚上實在很難受。

  「我也不曉得。」韓劭剛也很想知道答案,他真想再生一堆火,可惜沒有干木柴。「對了!你餓了嗎?現在沒辦法煮熱的東西吃,不過背包裡有乾糧,多少吃一點吧?」

  「嗯,好啊。」其實季曼沂根本不餓,一連串的意外與不順利,導致他們被困在這裡,接二連三的霉運讓她毫無胃口,但她知道他們都需要食物補充體力,否則很快就會病倒。

  「這是硬麵包,可能不是很好吃,但你還是盡量多吃一點,如果熱量不足,什麼事也不能做。」他拿出一個圓鼓鼓的淺褐色硬麵包給她,這種麵包口感堅韌有彈性,即使在室溫下也可儲存很久,從幾百年前就是老百姓的主食。

  「我知道。謝謝!」她接過麵包,用力咬了一口。

  晤,真的好硬!可是還挺香的,嘴裡滿是燕麥的香味,嚼久了,漸漸嚼出它的好滋味。

  「還滿妤吃的。」她口齒不清地讚美道。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原以為它只有耐放這個優點,沒想到味道還不錯。」他大口咬著乾麵包,笑咧出一口白牙。

  他的笑容俊逸爽朗,季曼沂定定瞧著,發現他真的很帥,只要隨便一個笑容,就足以迷倒一票女人。

  她的胸口一陣怦然心動,心跳得亂七八糟,好像有一隊士兵在裡頭出操演習。

  不行!她怎麼可以有這種荒唐的感覺呢?還像個好色的女人直盯著男人瞧?她太可恥了!她羞愧地低下頭,用力啃麵包,不敢再看韓劭剛好看的面孔,怕自己又「沉淪」下去。

  吃完麵包,他們望著外頭透明珠簾似的雨幕,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著,沒多久,韓劭剛發現季曼沂的聲音愈來愈小,而且回答的時間愈拉愈長,最後終於完全沒有聲音。他悄悄轉頭一看,立即露出寵溺的微笑。她果真睡著了!

  她的頭不斷往地面的方向垂下,然後又突然傘驚醒地抬起頭,沒多久又逐漸點頭……小腦袋瓜一點一晃地,看來相當不舒服。

  他等她稍微睡熟一點,才按著她的肩膀,悄悄將她的頭往他的肩膀移動,讓她可以靠著他的肩頭睡,至少會舒服一點。

  她可能真的累壞了,連他這樣移動她,她也沒醒,臉頰蹭了蹭他的肩頭,嘴裡吐出幾句低低的呢喃,隨即繼續熟睡。

  他騰出一隻手,溫柔地拉高外套將她密密地蓋好,溫柔地呢喃:

  「好好睡吧!」

  ***  ***  ***  ***

  第二天早晨,太陽的金光再度普照大地,昨夜的風雨已消失無蹤,鳥兒們在枝頭鳴唱,喚醒依然在洞穴中熟睡的睡美人。

  季曼沂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片光亮,外頭是晴朗無比的好天氣,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

  昨天她很早就睡著了,半夜曾經醒來好幾次,每次都發現自己靠在韓劭剛懷裡熟睡,他的一隻大手攬著她的肩,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於是她也沒吵醒他,假裝不知情地閉上眼睛繼續睡,天亮之前,她不想離開這個極富安全感的懷抱。

  「你醒了?」身旁傳來語調清晰的問候,她轉頭,看見他清明有神的雙眸,知道他早已醒來好一會兒,可能是怕吵醒她,所以繼續坐著不動。

  「啊……早安。」她面色微窘,趕緊坐正身子,手足無措地用手指抓理凌亂的髮絲,怕自己剛睡醒的模樣太難看。

  其實她多慮了,在他眼中,即使她睡眼惺忪的模樣也是很美。

  「早!」他溫柔對她一笑,掀開外套起身,動動僵麻的身體,然後走出洞穴,朝天空伸個大大的懶腰。

  「天氣真好。」尾隨走出洞外的季曼沂也跟著仰頭接受溫暖陽光的洗禮。

  「等會兒我生個火,你在洞裡把衣服烤乾,我會在洞外守著,保證絕對不會偷看。」他高舉右手,以童子軍的榮譽起誓。

  「好啦,我相信你。」季曼沂噗哧笑了出來,過去努力維持的冰山美人形象不再。

  其實她已經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絕不可能做出無恥的事情。畢竟這麼多天以來,他們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孤男寡女獨處,如果他真的心懷不軌,多得是機會,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各啃了一個剩餘的麵包,韓劭剛撿來樹枝,在洞穴內生起一堆火,讓她到裡頭脫去衣物烤乾,而他則背對著她,在洞穴外對著一堆落下來的椰子葉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忙什麼。

  她好奇極了,正好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趕緊套上衣物,走出洞穴一探究竟。

  「你在做什麼?」她站在他背後,見他蹲著努力劈柴--不是柴,而是椰子樹的樹葉。他把枯黃的椰子葉從粗梗上砍下來,放置在一旁,已經收集了一大堆。

  「給你一個驚喜。」他神秘地笑著,繼續砍他的椰子葉。

  季曼沂疑惑地蹙起秀眉,不過既然他現在不想說,她也沒有多問,聳聳肩爬到一塊岩石上頭,打量這座小島。

  這座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們所在的這座樹林應該只佔全島一小部分面積而已吧?其他地方是什麼樣子呢?她很想知道,可是又沒有勇氣獨自去探險,因為她實在怕極了那些多腳昆蟲或無腳爬蟲類,如果有他在,好歹還可躲在他背後,那些都是她的天敵呀!

  韓劭剛砍完了神秘的椰子葉,把它們鋪在沙灘上曬太陽,接著來到她身旁問:「我要到島上其他地方看看,尋找食物和水源,如果你的腳不是太痛的話,要不要一起去?」

  「要!當然要!」她驀然眼睛一亮。這是心靈相通嗎?還是他看出她心底的渴望?總之,這真是個太棒的主意!

  這座島和先前幾天拜訪的島嶼相比,實在是個太親切、太可愛的小島。沒有險峻的懸崖峭壁,沒有摔死人不償命的深谷,四周的沙灘甚至都是純白的貝殼細沙,踩在腳下舒服極了,可惜它離大城市太遠了,搭船起碼得兩個小時,否則絕對有成為度假勝地的潛力。

  他們走了約二十分鐘便走完整座島,結論是--

  「好小的島!」她望著島中央荒涼的樹林和雜草,失望地喃喃自語。    「甚至連水都沒有。」

  這個島上除了海鳥和海龜之外,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野生動物,但慘的是,也沒有溪流或是池塘,因為實在太小了。

  沒有水怎麼洗澡?怎麼解渴?怎麼煮食?

  她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就算是在船上,他們準備的水也不多,更何況他們只背了一瓶水過來,如果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或許再過幾天,她和韓劭剛就必須互相喝彼此的血解渴……

  不要!她光想到那情景,就覺得一陣噁心。

  「是啊!不過我們還有水跟椰子。」他指指海岸邊的椰子樹,刻意用開朗的語氣道:「如果沒有水就喝椰子汁,再沒有人比我們更享受了。」

  知道他在安慰她,她扯唇勉強一笑,意志還是十分消沉。

  如果知道自己可能只剩幾天的生命,誰還開心得起來?要是一直沒有人發現他們,椰子遲早也會被他們摘光,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他們沉默地走回海邊,途中,韓劭剛發現有顆圓圓的、褐色的東西落在自己腳邊,他蹙著眉仰頭望著上頭的樹,頓時露出笑容。

  「曼沂,你看這個。」他撿起果實,喊住正鬱悶行走的季曼沂。

  她回過頭,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果子,不解地間:「那是什麼?」

  「百香果。」他甩玩那顆褐色的果子,解開謎底,

  「百香果?」她驚呼著走回來,接過褐色的圓果好奇端詳。

  「嗯。百香果又稱西番蓮,是一種熱帶的籐蔓植物,會攀附在樹木或岩石上,果實酸甜芳香,一般大多拿來做成果汁。」

  「百香果汁我喝過,但我從不知道百香果長這樣。」

  「嗯,就像我常喝咖啡,但咖啡果實到底長什麼樣子,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曾在書上看過百香果的相關介紹,所以才認出它來。」

  他又在一旁的草叢找到一顆落下的果實,這顆的外殼已經乾癟,他取出隨身的瑞士刀問:「要不要嘗嘗看?」

  「好啊!」她被這顆小果實引起了興趣,於是毫不猶豫點頭。

  韓劭剛打開瑞士刀,俐落地切開百香果稍硬的外殼,然後將切開的半個果實遞給她。「你試試味道。」

  「謝謝!」季曼沂接過那半個果實,先湊在鼻端前嗅聞。「真的有百香果的香味耶!」她露出驚喜的笑容,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子。

  「那當然!這本來就是百香果。」她的反應逗笑了他。

  她伸出舌頭輕舔切開的果實,入口的是酸酸甜甜的濃郁滋味,登時綻開了大大的笑顏。「酸酸的,可是很好吃。」

  「那我們多撿幾個回去當點心。」見她喜歡,他毫不猶豫撿了一堆,兜在手心裡捧回海邊的洞穴去。

  這些果實雖然解決不了他們缺水的危機,不過卻讓她得到小小的驚喜,暫時遺忘沒水喝、沒水洗澡的煩惱。

  沒想到到了夜晚,還有另一個更大的驚喜等著她。

  ***  ***  ***  ***

  夕陽從海平面消失,夜幕逐漸低垂,無人島的沙灘上,燃起了熊熊營火。

  兩尾肥美的魚架在樹枝搭成的烤架上,烤得又香又酥,還嗤嗤滴著象徵美味的油脂,看得季曼沂猛吞口水。

  「應該差不多了。」韓劭剛抓著叉魚的樹枝,盯著魚身稍微檢查了下,判定魚肉應該熟了,便把烤得最肥、最可口的那尾魚遞給她。

  「謝謝!」季曼沂肚子早餓壞了,一連幾餐都吃乾麵包,她都快沒胃口了,沒想到他竟然神奇地抓到魚,還烤得如此香氣四溢、肥美誘人。

  噢!這時候她真有跪下來親吻他腳趾頭的衝動。

  她咬了一口,魚肉果真肥嫩,肉質鮮美,不輸給大飯店調理的鮮魚料理。

  「晤,好好吃!」她一連咬了好幾口,津津有味的模樣,大大滿足了韓劭剛的驕傲。

  他也拿起烤魚享用,鮮美的滋味也令他睜大了眼。「真的很好吃。」

  「是吧?」她嚼著魚肉,笑瞇了眼。「我一直想問,你怎麼這麼厲害?好像沒有什麼能難得倒你,既會開船、又會攀巖、還會野炊、認得許多野生動植物、這會兒還會抓魚。」她想印地安納瓊斯都沒他厲害。

  「我很想告訴你我天縱英才、無師自通,但是吹牛自大向來不是我的本色,所以還是老實招認吧!其實我大學時,有段時期經常參加野外求生營,因此學得不少求生的技巧,而我喜歡看書求取新知,所以懂的可能比常人稍多一點。不過我也不是萬能的,終究還是有我做不到的事,解決不了的問題。」

  譬如水,一旦用盡他們帶來的水,就算要他變,他也變不出來啊!不過他絕不會把煩惱表現在臉上,那除了讓她擔心之外,毫無助益。

  「你參加過野生營?那有趣嗎?」她邊吃著魚,一邊問道。

  「其實還滿好玩的……」他開始把大學時期的體驗告訴她,精采的經歷,讓季曼沂聽得十分入迷,直到營火逐漸變小,她也呵欠連連,還捨不得說要睡覺。

  是韓劭剛不忍心她張著眼皮硬撐,率先起身說:「今天就先說到這裡,我們去睡覺吧!」

  「噢!」季曼沂有點失望,不過她確實困了,因此也沒有提出抗議。

  他從即將燃盡的火堆中挑出一根木棒當成火把,率先帶頭走回洞穴,季曼沂慢吞吞地跟著他走回洞裡,準備回到昨晚的位置,靠在山壁上睡,可是沒想到--

  「這是什麼?」她一進入洞穴便發現不一樣。

  早上離開之前,洞穴裡還是又濕又冷的泥上地,而這會兒她看不到那些髒兮兮的泥上,全被稻草似的黃色干葉取代了。

  她湊近仔細一看,發現那些正是白天韓劭剛神秘兮兮收集的椰子葉。

  「如何,看起來是不是很舒服呢?這是我給你的小驚喜。」韓劭剛笑著說:「我想泥地髒兮兮的,你一定不敢睡,而如果像昨晚那樣睡,也實在不好受,所以才想到把椰子葉曬乾鋪在地上,當然比不上飯店的床柔軟,不過至少比泥巴地好。」

  「這已經很舒適了,謝謝你!」季曼沂感動不已,眼眶微紅,嫩紅的唇畔卻噙著溫柔的甜笑。

  和他相處的這幾天,讓向來有「冰山美人」之稱的她笑容愈來愈多,或許是因為遠離文明與都市之後,人的要求反而變得單純,只要有好吃的東西吃、舒服的地方睡,就能得到全然的滿足。

  人往往會因為得到太多,反而要求更多,變得更加不快樂。當所有的要求回復到最原始的基本需求,只要能夠滿足,也就沒什麼好不開心的了。

  況且這裡是荒島,又沒有外人,她也不需要武裝自己--

  沒有外人?她愣住了。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難道在她的心目中,早已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這個發現令她震驚惶恐,往日相識再久的男人,也無法撼動她一絲心弦,而她與他相識不過一個多禮拜,她已經全心地信任他、仰賴他、需要他……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愛上他了?

  不可能!她在心底嚴厲否認。

  這只是一種崇拜英雄的心理,因為他屢次救了她,還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百般呵護照顧,她在感激之餘才會產生這種荒謬的感覺。

  這根本不是愛!她這麼告訴自己。

  更何況--她絕不能愛上他!因為她不想像母親一樣,悲苦一生,直到死還忘不了那個負心的男人,甚至不忍怪他……

  母親的癡傻,是最血淋淋的教訓,讓她不敢或忘。

  縱使韓劭剛現在對她百般窩心體貼,那又如何?她相信,當年那個生下她的男人,也曾這般溫柔地對待她母親,媽媽她才會傻得為他懷了孩子。可是那個沒良心的男人,卻在她懷孕之後跑了……

  哈!所以愛情是什麼呢?愛情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指頭一彈就破了,禁得起什麼考驗?

  所以她不想愛上任何男人--即便對象是他。

  她不能步上母親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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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起床,韓劭剛就發現季曼沂變了。

  臉上不再掛著笑容,也絕少開口說話,大半時間都靜靜望著海面,顯得心事重重。問她怎麼了,她又冷淡地說沒有,什麼都不肯說。

  他感覺她又變回以前的她--那個冷淡疏離、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季曼沂。

  他不知道是什麼使她改變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的她。

  他喜歡會哭泣、大笑、憤怒的她,而不是一尊沒有笑容、看不出情感的木娃娃。

  接下來幾天,他想盡辦法逗她開心,試著想找回過去兩天那個可愛的小女人。

  「曼沂,你看--」他用椰子殼雕了一個怪物面具,扮鬼臉嚇她。

  她的唇角動了動,不過立即恢復原先的面無表情,冷眼斜睇他。「你幾歲了還玩這種遊戲,不嫌無聊嗎?」

  韓劭剛摸摸鼻子,無趣地垂下頭。

  可是第二天,他又想到逗她開心的辦法。

  「曼沂,這個送你。」他一早就到森林裡,摘取百香果的花朵串成花圈帶回來送給她。女孩子不都愛花嗎?他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結果--

  「你要是有這時間,不如想想我們該怎麼離開吧?」季曼沂不層地瞄了眼他掛在她胸前的花圈,冷哼著轉身走開了。

  失望的他並不知道,她到了林子裡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才仔細打量那個花圈,凝視許久,唇畔緩緩揚起一抹甜甜的淺笑。

  不斷的碰釘子,韓劭剛感到很喪氣,不過他骨子裡也是頑強不輕易認輸,於是最後他使出殺手鑭,不惜犧牲色相,偷偷摸摸帶著椰子殼和棕稠葉溜進洞穴裡……

  「This  is  show  time!」

  季曼沂聽到洞穴裡傳來大喊,狐疑地轉頭一看,美麗的眼睛頓時瞪得比銅鈴還要大,緊抿的小嘴錯愕地大張,表情滑稽地瞪著那個正在前方載歌載舞的大溪地女郎--呃不,是韓劭剛!

  他就地取材,剖開兩個半圓形的椰子,掛在瘦而結實的古銅胸膛上,樹幹般的粗腰,套著用棕櫚葉紮成的草裙,隨著他所哼的熱帶音樂誇張地扭動屁股,乾燥的樹葉互相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季曼沂的小嘴呈現○字型,若不是萬分肯定眼前這個人是韓劭剛,她會以為自己正在看一場秀--一場爆笑滑稽的變裝秀。

  他平常根本不是這種搞笑的人,正因為不是,所以一旦搞笑起來,才會如此好笑。

  她嘴唇顫抖,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但是……噗噗……好難!

  他的模樣實在太滑稽可笑,即使她極力忍耐,終究還是忍不住。

  噗噗噗……哈哈哈……這真的太可笑了!她噴笑出來,一發不可收拾,笑得不能自已,癱倒在沙灘上。

  「哈哈……喔,肚子好痛……」季曼沂笑得眼眶裡滿是淚水,笑到全身無力,笑到最後,反而油然升起一股怒氣。

  她就是不想笑嘛,他怎麼可以用這種方法逼她笑?太卑鄙了!

  「你好可惡!」她又好氣又好笑,猛然躍起,掄起粉拳朝他追打而去。

  「你別生氣,我只是想看你笑--」她的花拳繡腿宛如毛線團般落在他身上,其實並不痛,但他還是故意跑給她追,存心想看她氣呼呼的可愛小臉。

  有笑有怒的她,才是他最愛的。

  「人家就是不想笑,你怎麼可以這樣逼我?你好可惡!真的好可惡!」

  「對不起嘛!」

  「我絕不饒你!」她像枚小炮彈似的追著他發動攻擊。

  「救命啊--」他裝出害怕的樣子,滿足她的小小暴力傾向,兩人在沙灘上追逐起來,又笑又鬧,玩得好不開心。

  忽然--

  「啊-啊啊!」季曼沂腳下踢到藏在細沙下的石子,身體失去重心,前後搖晃幾下,然後往沙灘上趴下。

  「小心--」韓劭嘲飛快揍過去,用自己的身體當肉墊,保住她的細皮嫩肉。

  不過這一撞,卻讓兩人的身體一上一下地緊緊相貼,他們怔愣地相對而視,一種神奇而瑰麗的魔法,籠罩在他們四周。

  「曼沂……」他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的音韻,讓人聽了都要醉了。

  她好美!這幾天的強烈日曬,讓她原本白皙的肌膚成了蜜糖色,鼻頭上也冒出幾顆小雀斑,但那無損她漂亮的容貌,反而讓她呈現一種健康之美。

  她的唇紅潤晶瑩,他幻想著那甘甜的滋味,忍不住誘惑,緩緩地吻住眼前櫻桃般誘人的紅唇。

  季曼沂知道他在吻她,她應該用力推開他,大聲斥責他,可是她被下了魔咒,她的身體燥熱而虛弱,她的手使不出半點力氣推開他,甚至想緊緊地抱住他。

  噢,她究竟中了什麼毒?

  「啊!你……你讓我起來。」季曼沂驚醒過來,面色羞紅地別開頭,不安地掙扎要起來。

  「噓,曼沂!難道你感覺不到嗎?」他按住她的手,啞聲呢喃。

  「感覺-感覺什麼?」她睜著迷濛的大眼望著他。

  「我對你的感情。」

  「款?」

  「我喜歡你!季曼沂,我愛你!」

  「啊?!」季曼沂震驚地瞪大眼,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沒聽錯,我真的愛上你了。」他終於肯定自己的心意,他確實喜歡她沒錯。一開始吸引他的,是她與依人相似的臉孔,然而相處之後,他慢慢發現多面的她。倔強的她、頑固的她、不服輸的她、勇敢時的她、瞻怯時的她、開心時的她、悲傷時的她……

  愈是接近她,愈是瞭解她;愈是瞭解她,愈是無法自己地愛上她。

  他愛她的美麗、她的堅強、她的脆弱……等到他發現時,已經沒辦法把眼睛從她身上轉開。

  他愛上了她!這是個令人驚喜的發現,還是使人悲傷的領悟呢?

  「不!你一定是誤會了,因為我們朝夕相處,共同度過許多危險,擁有革命情感,所以你才誤會自己喜歡上我,其實根本不是那樣的。」她的視線慌張地迴避著他,找出許多理由來說服他,他其實根本不愛她。

  「我沒有誤會!我真的愛你,曼沂,這一世我們相處的日子雖然不算長,但你應該瞭解我才對。」

  「這一世?」他說話的方式引起季曼沂的注意。「你說這一世是什麼意思?」

  「其實我見過你。早在飛機失蹤之前,我就曾在夢中和你相遇……」他把自己在夢境中遇見的一切,全部告訴她,包括他和依人的相遇相識,相知相惜,然後墜入愛河,準備共結連理之際,卻突然被命運之手推離依人,醒來後卻驚見長得和依人一模一樣的她……

  「我認為那也是你,前世的你。」他如此斷定道。雖然個性截然不同,但是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熟悉感,讓他愈來愈肯定,她們必定是同一個人。

  是什麼原因讓他回到過去,與前世的她相遇相戀,他並不知道;又是什麼樣的因素,讓他再度回到現代,與這一世的她重逢,且再度愛上她,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愛她-不管是前一世的她,抑或是這一世的她,都是他心中最深的愛。

  「你可真博愛!」聽到他心中還有另一名女子,無論那是否真是前一世的她,都叫她嫉妒氣惱。「明明心中已經有了別人,為何還說愛我?我最恨三心二意,用情不專的男人!」

  「那也是你啊!不管依人還是曼沂,那都是你呀!」

  「那才不是我!季曼沂是季曼沂,柳依人是柳依人,我不認得她,她也不認得我,我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你不要再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了!」她怒喊著,氣憤地調頭跑開。

  偌大的沙灘上,已不見先前的親暱與歡笑,只有柔柔的南風,不斷地吹拂。

  ***  ***  ***  ***

  韓劭剛坐在沙灘的漂流木上,凝視遙遠的海面沉思,一手放在拱起的膝蓋上,另一手則抓著一片椰子細葉,無意識地在嘴裡咬著。

  季曼沂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樹蔭下,憂慮而關心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心情不好嗎?好像有什麼心事,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幾天她雖然藉著生氣為由,故意不搭理他,但他對她的照顧與關懷依舊,有吃的必定將好的那份給她,摘了椰子,剖開來也必定先給她解渴,她其實甜蜜又感動,只是倔強地繼續那莫名的怒氣,其實心裡早已不氣了。

  忽然,韓劭剛轉頭望向她的方向,她一怔,飛快別開視線,假裝研究遠處飛翔的海鳥,但眼尾的餘光卻一直悄悄注視他。

  「曼沂。」他來到她身邊,蹲下來對她說:「我想回船上去一趟。」

  「你回去做什麼?噢,拿水嗎?」這幾天他也回船上去過幾趟,每次都扛回一小桶水,她想這次八成又是要回去扛水吧!

  「是啊。」韓劭剛扯扯嘴角,有點心虛地一笑。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在他前天回去的時候,已經拿走船上最後一桶水,現在船上一滴水都沒有了。

  而那桶扛回來的水如今也所剩不多,再加上最後幾顆椰子,他們頂多只能再撐兩三天,等到水和椰子都喝完,他們就只能等死。

  而他絕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如果是他自己也就算了,要她香消玉殞在這座荒島上,他怎麼也不忍心,所以想再回一趟船上,想辦法將引擎修理好。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季曼沂見他好像有點心神不寧,怕他途中發生什麼意外。

  「不用了!你在這裡等我,我一定會回來,你別害怕。」

  「我知道。」她從未懷疑,他有可能自己偷溜不回來。

  「那麼我走了。」韓劭剛脫下身上的T恤,先在海岸邊做好暖身操,然後逐步往海中走去,等到深度夠了,他才開始揮動雙臂朝遠方的遊艇游去。

  他走了,整座島上只剩季曼沂一個人,這下她真的不必再武裝自己,原以為自己應該能夠放鬆,然而她的心情卻始終開闊不起來,一直坐在剛才韓劭剛坐的漂流木上,癡癡地凝視遊艇的方向,等候他回來。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依賴他--不管是實質的依賴,或是精神上的,他才剛離開一兩個小時,她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單。

  媽媽過世之後,她一直是一個人,擔任空服員的她,也常在陌生的城市間飛來飛去,但她從未如此孤單過,沒想到才認識他短短一個多禮拜,他已經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人。

  她知道這是她的心淪陷的前兆,然而她無法命令自己疏遠他,因為她的心根本不肯聽理智指揮。她已經盡力了,但還是辦不到,他一不在,她就好想他。

  「韓劭剛,你快回來吧!」

  她拾起一個貝殼,對著它輕聲低語,忽然--視線的一角,發現某樣物體緩緩靠近。

  她驚訝地瞪大眼瞧著。

  那是……

  ***  ***  ***  ***

  游了十幾海里,這是一個禮拜以來韓劭剛第四次回到船上。

  他濕淋淋地爬上遊艇,走進駕駛艙,又檢查一遍引擎--它還是發不動,不過這回他發現引擎有怪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卡在裡頭,讓他想發也發不動。

  「難道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嗎?」如此一想也有可能,或許是海草還是水母等海中生物卡進去,才讓引擎故障的吧?

  他閉氣潛入海中,利用遊艇上的工具把引擎拆開,只要胸腔裡的氧氣一用完,他立刻浮出水面換氣,然後再潛入水中檢查。

  他雖不是念電機出身的,但男人天生對機械這些東西有一種天分,幾次之後,終於被他找出原因了。

  「果然是海藻!」他從螺旋槳的葉片間,挖出許多深綠色的藻類。

  那是一種叫做馬尾藻的藻類,這一帶長了很多,馬尾藻卡進遊艇的螺旋漿,引擎當然會發不動。

  既然發現原因,那就好辦多了!

  他回到遊艇上,找出一把刀子叼在嘴裡,大吸一口氣再度潛到水下,分成多次慢慢割除牢牢卡死在螺旋槳上頭的海藻。

  終於--

  哇哇哇哇……

  他清理完那些海藻水草,引擎終於能夠發動了。再度聽到熟悉的引擎運轉聲,他感動得幾乎想落下男兒淚。

  引擎重新恢復運轉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駕著遊艇,到季曼沂所在的荒島去接她。

  季曼沂看到故障的遊艇又出現在眼前,驚喜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竟然把遊艇修好了!

  「韓劭剛,你好厲害噢!」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終於能夠離開荒島了。

  多虧有他!真的多虧有他!她再次慶幸,有他陪在自己身邊真好。如果是她獨自出航,遇到這樣的事,她恐怕只能坐以待斃而已。

  「那我們走吧!馬上回飯店去,我好想痛快地洗個熱水澡。」

  雖然和他一同在荒島上還滿快樂的,但季曼沂還是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因為他們所擁有的清水並不是很多,這個禮拜別說洗澡了,他們連洗瞼都不敢使用清水,所有的清潔工作都是用海水代替,季曼沂明顯感覺自己的肌膚被鹹澀的海水弄得粗糙、毫無光澤,頭髮更是乾燥得宛如稻草。

  今晚她非好好保養、護髮,還要泡精油澡泡到身體變成一顆皺梅子不可。

  「現在就走嗎?」韓劭剛視線轉向海面,這時將近傍晚,太陽逐漸西沉,他敏銳地瞇起眼,發現今天的夕陽似乎分外耀眼。

  金紅色的火球落在海平面上,將海水染成一片赤紅,美得叫人屏息。不過韓劭剛卻有種莫名的詭異感,這麼刺眼的夕陽,他從沒有見過,紅得像鮮血……

  「現在快天黑了,還是明天再走吧!我們在島上再住一宿,明天一早再出發好嗎?」他說不出原因,潛意識裡不想現在出發。

  「我不要。」季曼沂不肯。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飯店,好好洗個澡,躺在舒適的床睡個好覺,她再也不要在這個荒島上多待一天。

  見她態度如此堅決,韓劭剛知道說服不了她,只好依她了。

  向共處了七天的荒島道別,他們乘著遊艇,在滿天夕陽的送行下出發了。

  今天的天候真的很詭異,不久前整個海面還被金光映得人張下開眼,怎麼太陽落人海面後,四周就突然暗了下來,只有一輪冷月緩緩東昇。

  「藍色月亮!」韓劭為不經意抬頭,發現今晚的月亮居然是藍色的,當下心中的怪異感更深了。

  「我真的覺得不對勁,我們別再走了,還是折回小島暫住一夜吧!」他再度向季曼沂要求返航。他的眼皮直跳,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什麼藍色月亮?太荒謬了!」季曼沂瞧著月亮,也覺得它是藍色的,不過她可不信普天之下有什麼藍色月亮。「那是光線折射的問題,或是波長的改變給人的錯覺,其實它還是普通的月亮。」

  「道理是沒錯,不過……」他看著那個藍色的月亮,心中還是極度不安,這種不安的感覺,在上回的夢境中也曾出現過……

  季曼沂不肯回頭,韓劭剛只得繼續往下走,沒多久,四周就起霧了。

  好濃的霧!

  很快地,整艘遊艇已陷入一團白色的濃霧之中,完全看不見海平面,連剛才天際那抹冷冷的藍月也不見了,遊艇上所有的儀表版指針大亂,彷彿有一股吸力,將這艘船吸人一個無法預知的空間。

  「你看!那是什麼?」韓劭剛指著前方驚叫。

  他們面前出現一幅詭異的景象--魚在空中飛!

  他們船身周圍的海洋裡,所有魚蝦、螃蟹或是其他海中生物,都騰空而飛,它們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吸塵器吸去,全由海中被吸起,朝同一個方向捲入。

  這幅不可思議的詭譎景象讓他們顫慄不已,韓劭剛努力想控制遊艇,不讓他們相那些魚蝦一樣被捲入,但是遊艇全然不受控制,直往那團像是散發出刺眼白光的迷霧中行去。

  地心引力好像突然消失了,季曼沂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因為她開始像那些魚蟹一樣,緩緩騰空飛起。

  「韓劭剛--」她恐懼地哭嚷。她不要被吸走!

  「曼沂!」韓劭剛見她被那股神奇的吸力拉走,立即一躍而起,緊緊拉住她的手。「我抓住你了,別怕!」

  「謝謝你!」季曼沂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們安心不了多久,韓劭剛發現自己身體的重量也逐漸減輕,那股吸力實在太大,連他也被一起吸起,他們像是被扔進脫水機裡的布娃娃,隨著那股強大而神秘的力量不斷地旋轉……旋轉……

  「啊--」恐懼的尖叫聲,伴隨著那股強大的吸力,慢慢地消失了。

  濃霧逐漸散去,大海再度歸於平靜,海面上不見任何船隻的蹤跡,幾隻夜行的候鳥,偶爾從天際飛過。

  沐浴在淡黃月光下的寧靜海洋,寂靜得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  ***  ***  ***

  吱……

  嘎……

  成群海鳥吵雜地嗚叫著,爭相在沙灘上搶食。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趴在沙灘上,海鳥們刺耳的叫聲喚醒了他,他動了動手指,立即為了牽動肌肉引起的痛苦呻吟著。

  這裡是哪裡?韓劭剛緩緩睜開眼睛,意識混沌地打量眼前的景象。他想自己應該是在沙灘上,眼前綿延的沙地和海潮襲岸發出的浪濤聲證實了他的推測。

  他為什麼會躺在這裡?第一個疑問首先浮現。

  噢,對了!他想起那股神秘的吸力,將他捲入其中,他禁不起翻捲時強烈的刺激,昏了過去。

  曼沂呢?第二個疑問立即竄起。

  「曼沂?!」他猛然坐起,驚慌地四下搜尋。四周的海鳥被他突兀的動作嚇得嘎嘎亂叫,展翅飛離沙灘。

  「曼沂--」他發現她了!她就躺在自己身後,小手還緊緊拉著他的衣服。

  「曼沂?你要不要緊?」見到她在身旁,他頓時安心了些,不過她一直昏睡不醒,他又開始擔心起來。

  「唔……」聽到熟悉的呼喊聲,季曼沂終於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看見韓劭剛,立即露出欣喜的微笑。「你在這裡,你沒事!」

  「是啊!謝天謝地,我們都沒事。」季曼沂撐著同樣酸疼的身體坐起身,好奇地打量四周。「這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也剛醒來不久,還沒仔細看這是什麼地方。」

  他拉著她起身,兩人不約而同調頭打量四周。

  「款!這裡好眼熟,好像是……」

  「天使島?」

  天使島是百慕達群島的一座觀光島嶼,以島上神似天使的巨型岩石馳名,他們遠遠看到它矗立在海岸邊。

  「沒錯!這麼說來,我們並沒有離開這一帶,還是在百慕達群島羅?」季曼沂睜大眼,驚喜地問。

  「看來應該是。不過我們怎麼會從海上跑到天使島來呢?還有那些奇怪的景象怎麼解釋?會飛的海中生物,把你我捲入的神秘引力--」韓劭剛納悶沉吟。

  「我想那一定是我們的幻覺,我們看到海市蜃樓了。」季曼沂試著為那奇妙詭譎的景象做出合理解釋。「至於我們為什麼人在這裡?那是因為我們遇到大漩渦,遭遇船難了,浪潮把我們衝到這座島上。」

  她的說法每一點都很合理,但他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他又轉頭審視美麗的白沙海岸,忽然發現怪異之處。

  今天海岸邊似乎沒什麼觀光客?

  「人呢?平常這些度假島嶼每天都擠滿戲水的觀光客,但是今天他們好像都不見了。」這點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可能是島上有其他熱鬧的活動吧!」季曼沂聳聳肩,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嚴重的問題。「這附近哪裡有飯店?我好想洗個澡,飽餐一頓,然後上床睡覺。」

  她真的累壞了,渾身虛軟,好像行軍一萬公里似的疲累。

  「我找人間看看,這一帶應該有很多度假飯店。來吧,我們走!」

  韓劭剛牽著她,從海岸線往內陸走,試著想找人詢問飯店的位置,然而真的很詭異,一路走來半個人都沒遇到。

  「奇怪,這座島上的人都失蹤了嗎?還是有恐怖份子在這裡放了炸彈,否則怎麼連半個觀光客也沒有?」連季曼沂也不禁懷疑起來。

  平常遊人如織的度假勝地,一路走來半個人也沒看見,更不見什麼飯店、旅館或餐廳,荒涼得宛如未開發的鄉下漁村。

  他們倆滿心疑惑地走了十幾分鐘,終於遇到兩名打著赤腳、膚色赭紅的南美洲人,他們看起來像漁夫,正準備走向海灘。

  「哈羅!」韓劭剛微笑上前,率先表示友善。「請問你們知道這附近哪裡有飯店嗎?」他用英文問道。

  兩名漁夫防備地審視他們,低著頭嘰嘰喳喳用某種怪異的語言互相交談。

  韓劭剛仔細聆聽,發現那是西班牙語。西班牙語是美國第二大語言,所以他在大學時選修過西班牙語,雖不敢說精通,但至少簡單的對談沒問題。

  於是他改用西班牙語,向兩名漁夫詢問如何到達附近的飯店,他們想找住的地方,順便吃點東西。

  季曼沂又發現他令人驚訝的一點--他竟然會說西班牙語!

  老天爺!他真的無所不能,到底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聽到他說西班牙語,兩名漁夫才稍微卸下心防,願意和他交談,其中一個人指了個方向給他,告訴他那是進城的路。

  「進城?」韓劭剛詫異他所用的字眼。

  「對!進了城,你自然可以找到住宿和吃東西的地方。」另一個人回答。

  「喔,謝謝你們!」

  有些迷惑地道了謝,他們按照漁夫們指示的方向,朝「城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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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怎麼了?」

  韓劭剛轉頭看季曼沂,他從剛才就感受到她那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活像他剛長出另一顆腦袋。

  「你居然會西班牙語!」她的語氣充滿控訴。「你到底還會什麼?一次說出來吧,免得將來我又要驚訝好幾次。」

  「沒了。」韓劭剛呵呵低笑。「我會的真的就這些東西,你要我變也變不出來了。」

  他承認自己是很喜歡學習新知的人,不過他的人生至今也只學了這些東西,想要再多也沒了。

  「說吧!你沒事學西班牙語做什麼?」季曼沂的語氣像拷問犯人,沒事東學西學,他還真有閒情逸致。

  「理由說起來其實也很現實,就只是為了將來工作方便。在美國普及度僅次於美語的語言,就是西班牙文,會說西班牙文的人很多,為了商業需要,我才會在大二那年開始選修西班牙文……」

  兩人閒聊著繼續往城裡的方向走去,原本杏無人跡的荒涼土地,開始出現泥土道路,路旁也開始有房屋及行人出現。

  不過他們愈走,卻愈覺得不對勁。

  因為出現在四周的房子,並不是他們出海之前所見,現代化又新穎的鋼筋水泥房屋。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木造的,矮小簡陋,一棟一棟坐立在道路旁,許多人家在門前架起竹竿,晾曬衣物。

  而且他們看見的人,身上的衣著也不像時下一般人所穿的衣物,所有的景物看起來,就像二、三十年前的陳舊相片。

  這和他們幾天前所見的世界截然不同,他們對看一眼,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這裡真的是百慕達群島的天使島嗎?

  走進所謂的「城裡」,他們的詫異更深了。這裡沒有摩天大樓,所謂的大廈只是四方型的醜陋長盒子,房屋普遍老舊,馬路窄小稀疏,偶爾駛過幾輛毫不新穎的舊型汽車。幾棟掛著手寫「飯館」的西班牙文手工布旗,在晚風中飄揚著。

  「這是城裡?」季曼沂錯愕地眨眼看著這座「城」。「這是哪部老電影的拍片現場吧?」

  二十一世紀的人見了,沒有一個會相信這是現代的度假島嶼。

  「或許有哪裡弄錯了,我再找人問問看。」韓劭剛隨意拉了一個路人,客氣地用西班牙語詢問:「請問這是哪裡?」

  「天使島啊!」那人好奇地打量他們身上的衣著,以及他們的東方面孔。這一帶不是沒有東方人,但是很少,況且沒有如此英俊出色、嬌艷美麗的東方人。

  「天使島?」知道這裡的確是天使島,並沒有讓韓劭剛安心,他反而更加迷惑不安。「但是這裡完全不像我印象中的天使島啊!為什麼海邊沒有觀光客?度假飯店呢?還有大街上林立的餐廳到哪去了?」

  「觀光客?度假飯店?餐廳?你在開玩笑嗎?」那人嗤地大笑。「這裡是天使島耶,一個住滿漁夫的偏僻小島,哪有什麼觀光客和度假飯店?你在作夢嗎?」

  「等等……」一個韓劭剛萬般不願假設的念頭浮現腦海,他面色蒼白,語氣顫抖地問:「現在是西元幾年?」

  「你連現在是哪一年都搞不清楚啊?」那人用同情的眼神看他。「西元一九八○年啊,你想起來了嗎?」

  那人沒再理他,嘲諷地笑著離去了,而韓劭剛所受的打擊太大,連聲謝謝都說不出口,只是不斷地發愣。

  季曼沂聽不懂西班牙文,但是看得出他不對勁。

  他臉色蒼白、神態驚惶,嘴裡不斷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了?」她不解地問。剛才那個人說了很可怕的話嗎?

  「我們……真的穿越時空了。」他茫然失神的雙眼,悚然看著她。

  「你說什麼?」他腦子撞壞了嗎?季曼沂蹙眉心想。

  「我問剛才那個人現在是西元幾年,他告訴我是……西元一九八○年。」

  「西元一九八○年?他搞錯了吧,現在明明是西元二○○五年啊!」季曼沂直覺回答。

  「是我們搞錯了!曼沂,我們所見到的景物,還不足以讓你明白嗎?現在不是二○○五年,那道神奇的引力改變了一切,我們已經穿越時空,來到西元一九八○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

  這會兒季曼沂終於聽懂他所說的意思了,但她依然難以置信。

  「騙人,我不相信!」他們怎麼可能穿越時空?那是科幻電影中騙人的題材,世界上根本沒有穿越時空這回事!

  「是真的!接受事實吧,曼沂!」他指著四周,沉痛地告訴她。「我們真的回到過去了,這裡確實是天使島沒錯,卻是二十五年前的天使島。那時候這座島尚未開發成度假勝地,所以我們看到的景象才會如此蒼涼。」

  這裡的確不是二○○五年那個熱鬧繁華的天使島,難道他們真的回到二十幾年前的過去?季曼沂只覺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騙人……這不是真的……」

  「曼沂?」韓劭剛面色擔憂地蹲下來,想攙扶起她。

  「這一定是幻覺!」她坐在地上動也不動,豆大的淚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

  她不相信自己被那道詭異的引力吸到這個時空,她怎麼也無法相信,然而四周不符時代的景物殘酷地告訴她,那是事實。

  「你別哭嘛!」見她落淚,韓劭剛比什麼都心疼。「不要擔心,或許有辦法可以回去--」

  「回不去的!」緊繃的情緒瞬間爆發,季曼沂激動地哭著高嚷。    「你幾時曾看見過穿越時空的人來來去去?那些人失蹤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曼沂!」韓劭剛試著安撫她,但她卻只是掩面痛哭,情緒全然崩潰。

  「別哭了!曼沂,至少我在這裡。」他緊抱著她,焦急地安慰:「無論在哪個時空,至少有我陪著你,你別難過了好嗎?乖,別哭了……」

  他的安撫逐漸產生效用,季曼沂雖然停止痛哭,眼淚依然不斷墜落,只不過卻是因為深深的自責而難過。

  「我好抱歉!」她揉著眼睛嗚咽啜泣,哽咽地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麼頑固,堅持要在晚上趕回飯店,如果我們留在島上,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都是我不好……我連累了你,害你也回不去--不,當初我們根本不該相遇的……」

  「你在胡說什麼?」見她愈說愈荒唐,儼然已經陷入自責自怨的狀態,韓劭剛當下竄起怒火。

  「誰准你這樣胡亂怪罪自己了?季曼沂,你聽清楚!你沒有連累我,陪你出海找你父親是我心甘情願的,你沒有逼我,更沒有拿槍脅迫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即使必須永遠留置在這個時空,再也回不去,我也永遠不會怪你!聽懂了嗎?」

  她感動得再度落淚,哽咽地回答:「我懂!可是……」她還是歉疚不安啊!

  「沒有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懊惱追悔就能改變現狀嗎?如果不能,那麼何必浪費時間做這些無意義的事?站起來,別再追悔過去!我們現在只能往前看,不能回頭了,你明白嗎?」

  「明……明白。」被他的氣勢深深撼動,季曼沂不由自主點點頭,忘了哭泣。

  「那好,起來吧!」他語調轉柔,伸手拉起她道:「即使來到不同的時代,日子依然得過,我們先去找個住的地方,然後去吃點東西。你一定餓了吧?」

  「嗯!」她毫不害羞地用力點頭。

  遭遇這些不可思議的事,又大哭了一場,她真的餓壞了呢!

  「那我們馬上去找旅館和餐廳,嗯?」他朝她伸出手,而她也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掌。

  現在這只淺褐色的男性大掌,可是她全部的依靠了。

  他們手牽著手,走在充滿淳樸氣息的小城鎮裡,路過的人不時對他們這兩個少見的東方人投以好奇眼光,這讓季曼沂感到不好意思,想掙脫他的手,但他不肯。

  她說:「或許在這個地方,男女隨便在外頭牽手是犯法的。」所以大家才會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他們。

  「那我就告訴他們,我們是夫妻不就行了?」他不在乎地道。

  握在手心裡的愛情,要他放手,可沒那麼容易。

  ***  ***  ***  ***

  韓劭剛拉著她的手,又問了兩個人,終於找到一間可以住宿的小旅館。

  問題是--

  「你有錢嗎?」她拉拉他的袖子,小聲地問。

  如果他們回到二十五年前,那麼現代的錢應該不能用吧?

  「這點我早想到了。」只見他拔下手中同時擁有多功能電子液晶面板輿指針的手錶,它融合了傳統與現代科技的優點,是八○年代絕對沒有的產物。

  他得意地揚揚手錶,笑著說道:「這個東西對他們而言應該很稀奇,我想可以換得好一段時間的免費住宿和食物。」

  「你一定很喜歡這支表,賣了它,你不會捨不得嗎?」她都替他捨不得了。

  「反正它只是一支電池表,等到電池用盡,也就沒有用處了。」他狡詐地朝她眨眼,逗笑了原本深感過意不去的季曼沂。

  他沒有說實話,其實那是一支半太陽能、精密且高價的萬年自動表,只要有陽光、而且持續戴著,震動時提供的電力就能讓手錶持續行走,永遠也不會停止。

  這是他兩年前獲得一筆大訂單時,犒賞自己的禮物,賣了它他當然心疼,不過若是它能換取一張舒適的床相熱騰騰的食物給曼沂,他就認為值得了。

  韓劭剛沒料錯,當他把那支稀奇的手錶給旅館老闆瞧的時候,他的綠豆眼瞪得奇大,貪婪的表情完全寫在臉上。

  「你真的要用這支手錶來換房間和食物?」旅館老闆捨不得放下那支表,緊緊抓在手心裡,一雙賊溜溜的眼,不斷上下打探眼前這對年輕的東方男女。

  「我只能讓你們住一個禮拜!」他故意裝出為難的表情,答應交換這支手錶。「說不定這支表很快就壞了,我可不能冒險。」他可是天使島上最惡名昭彰、視錢如命的奸商哪,非得海賺這一票不可。嘿嘿!

  「兩個禮拜!」韓劭剛穩住氣息和他討價還價。

  「唔……好吧,算我吃虧好了!」旅館老闆拈著唇上的八字鬍,表面上答應得不情不願,其實心裡快樂翻了。

  兩個禮拜的食宿換取一個稀世珍寶,真是太划算啦!

  他得了便宜還賣乖,這讓韓劭剛火大了,他俊眉一擰,作勢拿回手錶--

  「既然吃虧,那麼不用交換了!我相信還有很多人願意--」

  「不!不吃虧、不吃虧!」旅館老闆趕緊將手錶往懷裡揣,不敢再說廢話。

  「哼!」韓劭剛很清楚那支手錶的價值絕對不只這樣,不過虎落平陽被犬欺,為了讓曼沂能盡早休息,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便宜那個奸商了。

  因為不想再度激怒韓劭剛,旅館老闆忍痛給了他們最好的一間房,空間寬敞,舒適寧靜,不過-只有一張床!

  季曼沂望著那張床,粉腮逐漸染紅。

  季曼沂,你臉紅什麼?她問自己。

  以前在奧蘭多,還有在島上那段期間,兩人不是一直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嗎?有什麼好害羞的?

  可是,那不一樣啊!她自我辯駁。那時候他們還在二十一世紀,她對他也比較沒那麼的……

  而在這個世界,她只有他一個熟識的人,她對他的感覺不只是依賴,除了依賴之外,對於他的呵護,她也愈來愈沒有抗拒力,她真的好怕,怕自己是愛上他了。

  父親薄倖的陰影始終橫亙在她心裡,她想忘也忘不了,所以她還不敢打開心房接納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一旦愛了,只怕會像潰堤的潮水,想擋都擋不住,她沒有勇氣承受那後果,只好繼續縮在自己的殼中,牢牢地封鎖已逐漸動搖的心……

  「……曼沂,你覺得呢?」

  韓劭剛不知說了什麼,正胡思亂想的她只聽到最後那句話。

  「我覺得……就一起也沒關係啊!」她很自然地脫口道。反正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她信得過他的為人,相信他不會做出什麼無恥的事來。

  「你說什麼?!」韓劭剛震驚地看著她。「你--確定?」

  不會吧?她這麼豪邁開放?

  「對啊,這樣比較方便。」不然每次他都睡在地上或椅子上,她也不忍心啊!

  「可……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像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口齒伶俐的韓劭剛變成大結巴。

  「我想你會舒服一點嘛,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回報。」她認真地道。

  「曼沂,有些話不能亂說。」他苦笑不已,不安地變換舒適的姿勢。

  他以為自己疲累得不會有任何遐想,沒想到聽了她純真又誘人的話語,竟被挑起遐思,產生不該有的反應。

  「我說錯了什麼?你不是問我晚上要怎麼睡嗎?」她納悶他的苦笑,那是什麼表情?好像她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我是問你等會兒誰要先洗澡。」知道是她聽錯了,韓劭剛不給面子地爆出大笑。真是才差兩個字,意思就差好多。「如果真要一起洗我是無所謂啦,就怕你會不好意思--」

  「你好討厭!」季曼沂又窘又氣,順手抓起床上的枕頭扔他,他身手敏捷地接住枕頭,繼續取笑她。

  「而且如果要讓我舒服,還有更好的方法--」

  「不要再說了!」季曼沂跳起來,氣呼呼地抓起另一顆枕頭追打他,韓劭剛繼續沒禮貌地大笑著,一邊俐落閃躲枕頭彈的攻擊。

  「咳咳!」

  房門口傳來矯揉造作的咳嗽聲,他們同時轉頭一看,只見一位身材臃腫的胖婦人端著餐盤站在那裡,正用不以為然的眼神瞪著嘻鬧的他們。

  「噢,請放在那張桌子上!」季曼沂趕緊扔開手中的凶器,朝婦人露出和善的笑容。

  胖婦人聽不太懂她說的英文,不過她看得懂季曼沂比的手勢,她面無表情地將整盤餐點放在茶几上,轉頭用西班牙語問韓劭剛:「請問等會兒需要洗澡嗎?」

  她不但眼神刻薄,說話的語氣也很冷漠。

  「好的,麻煩你送熱水上--」

  「請自行到樓下澡堂去洗!」?婦人毫不親切地說完,隨即搖著胖?的臀部,踩著木製樓梯哆咚咚下樓去了。

  「真是的!我打賭她和那個貪婪的旅館老闆鐵定是親戚。」韓劭剛氣憤地嘀咕著。

  難得經歷一場時空之旅,回到二十幾年前,卻淨是遇到這種人,真是「遇人不淑」啊!

  不過還好,餐點還算不錯,至少是熱的,他們確實填飽了肚子,至於飯後的沐浴,就得親自到澡堂去。為了保險起見,韓劭剛還特地守在澡堂外頭,免得心愛女人曼妙的身材被人偷窺了去。

  等兩人都洗過澡,倦意已然來襲,也不管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他們現在只想睡覺。

  韓劭剛接受季曼沂的提議,一起同睡那張床,連續夜宿荒島好幾夜,再加上經歷時空轉換的疲累,他幾乎是頭一沾枕就睡著了。

  季曼沂很累很累,但卻睡不著。可能是陌生的時空讓她沒有安全感,也或許是經歷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她輾轉反側,努力讓自己入睡,偏偏就是睡不著。

  身旁持續傳來深長而平穩的呼吸聲,讓她稍微安心了些,因為那讓她知道,他還在這裡,一直在她身邊,始終沒有離開。

  望著床另一側的身影,她舔舔唇,嚥了下口水,悄悄挪動身體,往他的身邊靠近。

  見他始終酣睡未醒,她又放大膽子,繼續靠近。直到貼近他帶給她安全感的溫暖身軀,她才露出滿足的笑容,輕喟一聲,雙手抱著他的手臂,臉頰依偎著他,安心地閉上眼,墜入甜美的夢鄉。

  ***  ***  ***  ***

  來到一九八O年三天之後,很快摸熟環境的韓劭剛決定去找份工作。

  他的那隻手表,只換到了兩個禮拜的食宿,再過一個多禮拜,他們就會被趕出去--他毫不懷疑那個小氣、貪婪又刻薄的旅館老闆會這麼做。所以他必須未雨綢繆,先去找份工作,賺取生活費安頓季曼沂。

  「我也去!」季曼沂也立即表示要去工作。

  她明白自己不是他的責任,他沒義務照料她全部的生活。

  「曼沂,那太危險了,你別擔心,乖乖在家好嗎?我會照顧你的。」

  「你瞧不起我,認為我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嗎?」季曼沂非常不高興,認為自己被他瞧扁了。

  「我不是瞧不起你,我是擔心你,曼沂。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這個年代不比我們生活的二十一世紀那般自由開放,我觀察過,這個時代民風還很淳樸--尤其是這座島。女人或許能夠出去工作,但幾乎全是紅燈區或女侍的工作,我怕你被人欺負或被騷擾!」

  他的曼沂這麼漂亮,擁有南美女性所沒有的白皙肌膚和優雅氣質,他早就注意到,有許多男人總愛趁著她和他外出時偷瞧她,甚至意圖接近她搭訕,幸好他在她身邊,板著臉趕走那些飢渴的無聊份子。

  他無法想像如果自己不在身旁,遇到那些男人的騷擾,她該怎麼辦才好?

  「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懂得保護自己!」她氣惱他把她當成無法照顧自己的孩童。「再說,無論再怎麼淳樸保守,人民終究是遵守法律的,只要有人肯僱用我,就不會有人敢來騷擾我。」

  「曼沂,你把人性想得太好了。」他不得不沉重提醒。

  他暗中觀察過,這座島距離美國或是其他大城市都有段距離,而且人口不是很多,生活水準又還很落後。所謂天高皇帝遠,這種不受注目的小島,闖了禍,只要有錢很容易就能擺平,到時他們該上哪裡討回公道?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是你把人性想得太黑暗了,我相信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她噘著小嘴回答。

  「這句話我認同,不過那並不包括為你癡迷的男人。」

  「你別說得這麼誇張啦,我沒那麼受歡迎好嗎?別說得好像我是什麼絕世大美女!」她提出抗議。

  「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最美的。」

  他突然冒出這句甜言蜜語,讓季曼沂臉紅心跳,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麼。

  不過這招很快就失效,她不是聽了讚美就飄飄然忘了一切的女孩,隨即想起自己原先的堅持。「你少灌我迷湯!這招沒用,我要去工作!」發現自己差點中計,她氣嘟嘟地大喊。

  「唉!」韓劭剛惋惜地搖頭歎息。她能不能笨一點,不要那麼精明呢?

  他們為了工作之事僵持不下,季曼沂用無言的抗議來表達她的憤慨,不和他說話,不搭理他,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會趁他睡著之後偷偷抱著他的手臂入眠,其他時候,一概當他是透明的隱形人。

  不過兩天後,偶然發生的一件事,完全改變了季曼沂的想法。

  那天,韓劭剛前往一間小商行應徵,他在辦公室裡頭和商行的老闆面談,而她則坐在長板凳上,嘟著小嘴生悶氣。

  哼!韓劭剛真壞,自己到處找工作,卻不准她去應微,分明是瞧不起女人,真是過分!

  這時從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出一個年輕男人,穿上外套本來正要外出,不經意看到季曼沂坐在那兒,嘴巴立刻張成○字型,眼睛裡冒出獵艷的興味。

  「@#$%^&……」他一坐下來就是滿嘴西班牙文,她半句都聽不懂,只能勉強維持禮貌的笑容,等逮到他換氣的空檔才用英文告訴他。「我不懂西班牙文,對不起!」

  「你說英文?」那男人立刻改用略為生澀的英文告訴她:「我也會說英文,我在佛羅里達念過大學。」他沒說,他只念了一個學期就被退學了。

  「真的?」回到二十世紀之後,季曼沂還是第一次遇到會說英文的人,感覺好熟悉喔,雖然他說得不是很好,不過她一點也不介意。

  交談後她才知道,他叫保羅,是這間商行老闆的兒子。

  「曼,你來這裡做什麼?」保羅問道。

  「陪人來找工作。」說到這個,季曼沂還有氣,偷偷地嘀咕:「為什麼只有他能來應徽,我卻不能去找工作?」

  「你想工作?」保羅偷聽到她的喃喃自語,眼睛一瞇,笑得有點賊。「你可以來這裡工作啊,我請你來上班,你可以擔任我的助理。」

  「真的嗎?」季曼沂驚喜地問。

  沒想到找工作這麼容易!因為這裡的人不信任華人的工作能力,連韓劭剛都碰了幾次釘子呢!

  太棒了!她想像著韓劭剛聽到她找到工作時驚訝的表情,心裡暗自偷笑。

  「那麼明天下午你過來,我在這裡等你。」保羅逕自敲定日期。

  「明天下午開始上班嗎?」季曼沂的欣喜退了幾分,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呃……其實也不是,只是瞭解環境與工作內容。」其實理由很簡單,因為明天下午他父親不在家。

  因為太想得到這份工作,季曼沂平常精明的腦子停擺了,對人的防備之心也鬆懈了,她沒告訴韓劭剛這件事,怕他破壞她剛找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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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5: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隔天下午,韓劭剛又要出門去應徵另一個工作,季曼沂假裝說想睡午覺,留在房間裡沒有跟出去。

  韓劭剛前腳剛走,她後腳就跟著溜了,並且憑著記憶找到昨天那家小商行。保羅看到她很高興,立刻打開門迎接她。

  「來,快進來!」

  「呃,你父親呢?」她站在門口遲疑地看了看,裡頭除了他,好像沒有別人。

  「啊,他呀……他暫時出去了,沒關係,你快進來嘛。」保羅見色心喜,忘了掩飾急色鬼的垂涎樣。

  「既然老闆下在,那我還是明天再來好了。」她覺得不太對勁。難道真讓韓劭剛說對了,她把人性想得太好了?

  眼見到嘴的肥魚即將溜走,保羅立刻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你想走?哪有那麼簡單!」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拉進門內,啪地鎖上門,把她關在屋內。

  「你想做什麼?」季曼沂臉色發白,但是告訴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能讓他看出她的驚慌恐懼,免得讓他愈興奮。

  「你認為呢?」保羅淫穢地舔舔唇,上下打量著她。「以我的標準來說,你稍微瘦了點,不過還是一塊上等的牛排,我準備剝去你的衣服,好好地享用……」

  「你……你不怕我去報警嗎?」季曼沂不敢置信,居然有人這般囂張大膽。

  「哈哈,無所謂,我不怕!你以為我為什麼沒繼續留在佛羅里達念大學?不就是因為我醉酒玩了一名女學生,被她家人告上法院,幸好我父親有錢,替我擺平了一切。所以就算我玩了你,只要給你們一點錢,相信你丈夫也不會說什麼!」他以為韓劭剛是她丈夫。

  「再不然--」保羅面孔一獰,陰狠地說道:「就算我殺了你,也不會有人發現。反正像你們這種東方人來這裡,若不是打零工餬口,就是賣身當妓女,再不然就是淪為黑道份子,殺了你們也不會有人追究!」

  現在季曼沂終於相信韓劭剛沒有誇張,這裡的人不但封閉保守,而且對東方人還有種族歧視,她終於承認自己錯了,她的確想得太天真了!只是她可還有向他懺悔的機會嗎?

  「即使你是東方人,但我還是得承認你很美。來!讓我們好好樂一樂……」保羅舔著唇,一步步逼近她,季曼沂大驚,轉身衝向大門想奪門而逃,但是一頭烏黑的長髮被他抓住,痛得她低呼一聲,不敢再向前跑。

  「我看上的女人,沒有一個跑得掉,你還是乖乖陪我玩玩吧!」

  「不要--」季曼沂大聲尖叫,拚命想掙脫,但頭髮被扯在他手中,她想跑也跑不掉。

  難道她真的就要被人玷污嗎?她急得快哭了,正感到絕望時,忽然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曼沂?你在裡面嗎?曼沂?」

  是韓劭剛!欣喜的淚水沖出她眼眶。

  原來韓劭剛隱約覺得她神情怪異,因此出門一下子又折回來,果然發現她不見了,問了附近的人發現她往這裡走,連忙追了過來。

  聽到韓劭剛的聲音,季曼沂忘我地大喊:「我在裡面!劭剛,我在這裡!」他來救她了!

  「閉嘴!」保羅怒聲喝斥她,甩了她一記耳光,強大的力道讓她頭暈眼花、耳鳴想吐,無法再喊叫。

  「她不在這裡,你快滾!」保羅隔著大門,對外頭的韓劭剛叫囂。

  「我聽到她的聲音了!我知道你限制了她的自由,如果你不想吃上官司,最好馬上放她出來。」

  「我已經跟你說她不在這裡,你這曬心的黃種混蛋快給我滾,否則我會要你好看!」

  「這句話應該由我說才對。」韓劭剛說了這句話後,外頭就沒有任何聲響了。

  保羅在門後等了一會兒,都沒再聽到他的聲音,滿心以為他識相地走了,喜孜孜地準備享用季曼沂這塊甜美的點心時,忽然背後-聲轟然巨響,他驚駭地回頭一看,鋁鐵製的門框變形,玻璃碎裂飛進,碎渣噴上他的臉,刮花了他臉上的皮膚。

  在一片狼藉中,只見韓劭剛手上握著原本掛在屋外牆上的滅火器,踢破擋路的玻璃,怒氣騰騰地跨進屋內。

  「你沒事吧?」韓劭剛很快找到季曼沂,她像是嚇傻了,不過看起來還算好。

  「我--我沒事了,謝謝你來救我……」她愧疚又感激地低下頭。

  韓劭剛漠然點點頭,沒有立即追究她的莽撞,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教訓那個妄想染指曼沂的混帳。

  「說!你把她騙來這裡,想做什麼?」他手上還抓著滅火器,蓄滿怒氣的高大身軀,氣勢十分駭人。

  「我……我沒有……」保羅很怕他用滅火器砸自己的腦袋,他不想腦袋開花,嚇得步步後退,但很快就無路可退。

  「你還敢說沒有?」韓劭剛丟下滅火器,金屬外殼撞擊地面發出鏘咚的聲響,但保羅根本沒時間高興,因為韓劭剛已抓起他的領子,一拳打斷他的鼻樑。

  保羅捂著狂噴鼻血的鼻子,剛躺到地上哀號,又隨即被拉起來繼續狂扁痛打。

  季曼沂第一次發現,向來斯文的韓劭剛,發起怒來竟然也這麼可怕。她這才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瞭解他。她所認識的他,恐怕只有一半而已吧?

  「啊!求你饒了我,不要再打了!」

  無論保羅怎麼求饒,韓劭剛就是不手軟,像他這種敗類,打死也不可惜!

  「好了,放過他吧,我們快走!」季曼沂很怕保羅的父親回來,叫來警察抓走他們,雖然錯在保羅,但是經過這次教訓,她已經不敢再相信法治和人性了。

  「哼!」韓劭剛將被打得宛如破布娃娃的保羅扔在地上,隨即拉著她的手轉身離開。

  一路悶不吭聲回到旅館,韓劭剛立即開始動手收拾物品,沒有看季曼沂一眼,也不和她說話。因為太過生氣,所以他無法開口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把她掐死。

  「韓……韓劭剛?」季曼沂像只被主人忽略的可憐小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她從未像這樣被人徹底忽略,她不但歉疚心虛,而且覺得好難受。

  「什麼事?」韓劭剛語氣生硬,態度冷漠地繼續收拾東西,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我知道我不對,不該隨便相信人家,是我錯了……」沒有任何借口,她完全承認自己的錯誤。

  總算怒氣稍斂,他停止忙碌的動作,冷冷看著她。「現在你知道自己有多天真愚蠢了?」

  想到她險些遇到的危險,他便又急又氣。

  「是的……」若是以往,有人敢說她愚蠢,季曼沂絕對不會輕饒他,然而這回她也深深明白是自己錯了,所以只是垂著頭,乖乖任他責備。

  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韓劭剛也不忍心再責怪她,歎了口氣,放柔語調告訴她:「去收拾你的東西吧,我們馬上離開。」

  「我們要離開?去哪裡?」她詫異地問。

  「這點我還沒想到,總之先設法離開天使島,我打了保羅,我想他父親不會就此作罷。」

  那天面試時稍微談了一下,他多少瞭解那位老人剛愎自大的性格,若不想被栽贓送進牢裡,他們最好快溜為妙。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她咬著嫩紅的唇辦,深深自責。

  「算了!事情都發生了,責怪你也沒有用,趕快把東西收一收,我們馬上去搭船。」他收好了自己的衣物,轉而替她收拾東西。

  他們兩人幾乎是兩手空空的來到這時空,身上的物品所能交換的也有限,所以其實沒什麼東西好收。

  「可是我們沒有錢買船票。」她想起最重要的問題--沒有錢!

  「這點我會想辦法,先下樓吧!」

  他將桌上最後一樣物品扔進行李袋裡,隨即拉著她下樓。

  貪婪小氣的旅館老闆正坐在櫃檯後,一雙勢利的芝麻眼像看賊一樣盯著他們。

  雖然拿了韓劭剛的手錶,但是想到讓他們「白住」了這麼多天,他心裡還是很不痛快,認為自己虧大了。

  「我們要離開了,剩下的房租錢跟你換抵現金。」韓劭剛一到櫃檯前就直接開口,不但旅館老闆大吃一驚,連季曼沂也詫異萬分。

  他在作夢嗎?他以為這個吝嗇鬼老闆會給?!

  「開玩笑!我們當初約定好兩個禮拜的食宿,現在你不住是你自己的問題,我幹嘛給你錢?」旅館老闆跳起來大吼。

  比起免費的房間,錢財更讓他視若性命啊!

  「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那隻手表還有很多特殊功能,譬如它有鬧鈴功能,只要設定時間,時間到了就會自動報時,還可以計算……若是你將來要轉手,絕對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

  這些特殊功能韓劭剛一直沒有教他使用,當初只是覺得這個小氣老闆討人厭,所以故意留一手沒把全部功能都教給他,現在正好當作另一項交換條件。

  「真的嗎?那你趕快教我怎麼設定!」旅館老闆興奮得八字鬍都在跳動,已經迫不及待想找人來估價了。

  「你先把剩餘的費用折給我們,我才教你。」他信不過這老闆的為人,怕他一旦知道使用方法,就絕對不會把錢吐出來了。

  「你還挺精的。」旅館老闆哼了一聲,拉開抽屜,不情不願取出幾張鈔票遞給他。「這是剩餘幾天的住宿費,你拿去,趕快把設定的方法教給我!」

  「還有餐費也必須折抵給我們,再多給我兩張。」來到這裡一個多禮拜了,韓劭剛多少摸清這裡的物價,他給的那些錢太少了,真是黑心肝的人才拿得出來。

  「算你狠!」旅館老闆恨恨嘀咕著,又多抽了兩張鈔票給他,韓劭剛才願意把私藏的特殊功能教給他。

  一教會老闆,韓劭剛立刻帶著季曼沂奔向碼頭,這個島上是非太多,實非久留之地,還是早走早好。

  他買了船票,搭上簡陋的渡輪,往海的另一邊而去,無論接下來的旅程是憂是喜,他們都只能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的路了。

  ***  ***  ***  ***

  經過一夜一日的航行,他們在隔天傍晚到達目的地港口--傑瑞達港。

  傑瑞達港所在的傑瑞達市,是個先進繁華的港口大城,雖然比不上二十一世紀的紐約、倫敦、東京等現代化都市,但是和天使島相比熱鬧多了,而且最棒的是,這裡的主要語言是英文,季曼沂終於不用再當聽障和啞巴了。

  離開港口後,沿路看到許多汽車和行人,季曼沂感覺好興奮,好像回到熟悉的文明世界。

  天快黑了,他們照例找間旅店休息,靠近港口有許多住宿的地方,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一間還算不錯的旅館,住宿的費用也出乎意料的便宜,看來他真的被天使島的黑心旅館老闆污去不少錢!韓劭剛暗自低咒。

  他們要了-間房,好好地吃過晚餐,洗過舒服的澡,然後韓劭剛去買了一份報紙,回到房間坐在椅子上,開始認真翻閱起來。

  季曼沂坐在床沿,看他拿著報紙猛翻,好像在搜尋什麼,於是好奇地問:「你在找什麼?」

  「找工作。」韓劭剛抬起頭對她一笑。    「我們剩餘的錢不多了,不趕快找份工作不行,不然就得做好露宿街頭的心理準備了。」

  季曼沂聽了,難過地低下頭。她一直覺得,他們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都是她害的,連累了他,她萬分愧疚。

  只消一個眼神,韓劭剛就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放下報紙起身,改坐到她身旁,笑著攬緊她的肩。

  「說起來,我該感謝你呢!」他用刻意誇張的開心語氣道。

  「感謝我什麼?」季曼沂莫名其妙。難不成他感謝她害他迷路,「迷」到二十世紀來嗎?

  「我感謝你讓我經歷一場時空之旅,對於時空隧道的謠傳,之前我也只是道聽塗說,如今親眼見識,才知真有其存在,我能在有生之年領略這種不可思議的神奇奧妙,你說我是不是比其他人更幸運?」

  「難道你不怕我們會永遠被困在這裡,再也回不去了?」

  她光想到自己可能會永遠停留在這個時空,再也回不去熟悉的時代與空間,她就驚慌得想哭泣,為什麼他可以這般平靜,毫無怨怪?

  「如果真的永遠回不去,擔憂憤怒就能改變一切嗎?既然不能,我又何必花費那些氣力去怪你呢?再說我不在意自己是在二十世紀或是二十一世紀,是因為我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邊,無論是二○○五年或是一九八○年,我都不在乎。」

  「韓劭剛……」季曼沂鼻頭發酸,真的快被他的深情打動了。

  怎麼辦?媽媽,我好像--好像喜歡上他了!

  看了您的不幸,我好害怕,我怕自己一旦去愛,就會成為下一個你,所以我一直封緊自己的心門,不敢接納他的感情。可是他真的太好,要阻止自己去愛,好難好難……媽媽,我到底該怎麼辦?

  她眼眶泛紅,無聲地仰頭問著在天上的母親。媽,如果您在就好了……如果您在……如果您在--

  「你剛才說現在是西元哪一年?」她突然睜大眼,猛然轉頭問韓劭黑,眼神進出一種他不明白的驚喜。

  「西元一九八○年啊。」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韓劭剛還是回答道。

  「那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季曼沂先是大笑,然後喜極而泣。「太好了!」

  見季曼沂又哭又笑,韓劭剛有點膽戰心驚。難道她受到太大刺激,精神錯亂了嗎?

  「呃……曼沂,你說誰還活著?」

  「我媽媽!」季曼沂抹去眼淚,眸中露出孺慕之情。「她已經過世好多年了,我好想她,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但現在我可以了!」她第一次感激自己被送到這個時空來。

  「韓劭剛,我想去香港!」季曼沂轉向韓劭剛,用一種虔敬且懇求的語氣說道:「我要去找我母親,我想看看她,我真的真的好想她!」想起母親慈愛的容顏,季曼沂便克制不住奔流的淚。

  「你想去香港,那當然好!可是……你應該知道,這時候你母親還未生下你,即使見了面,她也不會認得你。」他不得不殘酷地提醒她這個事實。

  「我知道。」她苦澀地一笑。「我沒那麼天真,以為自己的母親會認出二十五年後的女兒,也不會驚嚇到她,我只是想看看她--即使是年輕時的她也好!」

  「好,那我們就到香港去。我會趕快找到工作,籌足旅費陪你去看你母親。」他笑著道,更加辛勤地翻閱報紙找工作。

  「韓劭剛……」季曼沂感動不已,突然有個強烈衝動,想--

  腦子才想著,身體已付諸行動。

  「謝謝你!」

  柔嫩的唇印上自己的臉頰,韓劭剛錯愕地愣了愣。幾秒後,他緩緩伸手撫摸被芳唇侵襲的臉頰,傻呼呼地露出笑容。

  她吻了他!她吻了他!

  季曼沂為了自己的主動羞紅臉,逃難似的躲進浴室,關上門,小手捂著燙紅的雙頰,沒臉再跨出去。

  她怎麼會那麼大膽?

  噢!

  ***  ***  ***  ***

  到達傑瑞達市的第三天,韓劭剛如願找到工作。

  那是一間名叫「巴拿馬」的船運貿易公司,負責替南美洲的顧客運送香蕉鳳梨以及咖啡豆銷往歐美等國,再從歐美等國載運食品、日用品回到南美洲販賣。

  船運公司的老闆是個為人豪爽的阿根廷人,名叫巴貝登,得知韓劭剛畢業於美國知名學府--哈佛,他大為激賞,而故意出了一些難題考驗他,他也全部安然過關,所以立刻決定聘用他擔任業務經理,除了維持與舊客戶的友好關係之外,韓劭剛還得想辦法運用行銷策略,增加公司的客戶與利潤。

  為了留住韓劭剛這個人才,巴貝登給的薪水相當豐厚,還配給他一層公寓當作宿舍,同時答應他的請求,額外增聘季曼沂擔任他的助理。

  對於巴貝登的賞識,韓劭剛自是銘感五內,傾力回報,然而巴貝登有個女兒,名叫阿曼達,個性和父親截然不同,不但嬌生慣養,而且脾氣驕縱。

  得知父親僱用一名東方人擔任業務經理,她滿心不屑,因為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她,除了自家人與白人之外,根本瞧不起其他種族的人,黃種人對她來說就像狗,她見了只想一腳踢開,她實在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僱用這樣的人?

  「阿曼達,寶貝女兒,你可別小看韓,他很有本事的!嘖,你真該看看他與客戶談判的技巧。」巴貝登不停稱讚,極力想扭轉女兒偏執的印象。

  「哼!」對於父親的連連誇讚,她只有這句冷哼。

  不過她也知道,父親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事業,要求嚴格的他向來很少誇獎別人,她當然也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如此得父親歡心,讓他一提起就讚不絕口?

  那個人才剛上班幾天,父親天天都在餐桌上訴說他聰明冷靜、多有生意手腕等等,阿曼達嫉妒又好奇,決定偷偷到公司去看一眼。

  她想父親是言過其實,不然就是被這個能言善道的騙子給騙了。

  當她像只高傲的孔雀,走進父親的船運公司時,一眼就看到背對著大門,正在講電話的韓劭剛。他一百九的挺拔身高,立刻引起她的注意。

  「就是他嗎?」光看他的背影,阿曼達就已心跳加速。

  韓劭剛講完電話收線,轉身穿上西裝外套準備外出,不意看到一名蜜金膚色的艷麗美女,呆呆地張嘴看著他。

  他沒見過這女孩,不過從身上高級的衣著研判,她應該是某位千金小姐。

  「你好!」他朝女孩點頭問好。

  「噢--噢,你好!我……我叫阿曼達。」向來尖牙利嘴的她,在他面前靦腆。

  「阿曼達?」韓劭剛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巴貝登整日掛在嘴上,最美麗、最可愛的寶貝女兒。

  「阿曼達小姐,來找老闆嗎?他剛出去,下午才會進辦公室。」他溫文有禮地微笑告訴她。

  那俊美的面孔,迷死人的微笑……阿曼達被電得暈頭轉向,毫無抗拒能力。

  噢,好帥!好帥的男人--雖然她向來瞧不起東方人,不過她改變想法了。原來東方人不全是矮小低賤的,也有這麼高大英俊、斯文迷人的男人啊!

  她粉腮羞紅、滿眼含春,一臉癡迷地望著他。

  季曼沂在他們身後冷冷看著,毫不懷疑這位阿曼達小姐已經墜人情網了。

  韓劭剛,你好啊,上班還能追女人,你真有本事!

  她說不出心頭那股難受的感覺是什麼,只覺得他對阿曼達的笑容太燦爛,而阿曼達臉上含羞帶怯的表情,則刺眼得令人討厭。她忽然有種念頭,想上前抓下阿曼達臉上那抹矯揉造作的羞人答答。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讓她大為吃驚,難不成她真有暴力傾向?

  「對不起,打擾一下!」她大步走上前,故意橫亙在阿曼達與韓劭剛之間,非常「恰巧」地擋住她的視線。

  「你是誰?」心儀的對象被不識相的人擋住,阿曼達氣得幾乎想尖叫,一發現那是一名東方女子,臉上表情立即轉為輕蔑不層。「你是來打掃的吧?走開一點,別擋住我的路!」

  季曼沂心中頓時燃起怒火,還來不及開口反駁,韓劭剛已開口幫她解釋:「小姐你誤會了,她不是來打掃的,她是我的助理季曼沂。」

  阿曼達才懶得管她叫阿貓還是阿狗,是打掃的還是打雜的,她唯一在意的只有韓劭剛,他一開口說話,她又露出癡迷的愛戀神態。

  「噢!是嗎?那不重要。我常聽我爸爸提起你,你叫韓吧?你--」

  「請問韓經理,和太平洋貿易公司業務經理的會議還參不參加,若是不參加,我必須馬上打電話取消。」季曼沂板著沒有表情的棺材臉,冷冷地問。

  「你--」阿曼達氣極的,她居然敢打斷她的話。

  「馬上出發!」韓劭剛毫不考慮地決定,朝阿曼達點點頭後逕自轉頭向外走。

  季曼沂冷瞄了發愣的阿曼達一眼,慢條斯理地跟去。等阿曼達回過神,他們已經離開公司了。

  他--他居然拋下她走了!阿曼達不敢置信,從小到大,誰不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她,千方百計的巴結她,那個東方男人竟然把會議看得比她還重要,真是可惡!

  不過因為她深深迷戀他英俊的容貌,根本捨不得怪他,於是把怒火全轉向季曼沂。

  都是那低賤女人的錯!若不是她,韓不會拋下她離開。

  她看起來好像和韓很熟,他們是什麼關係?

  嗯,她要好好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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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5-7 00:16: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錯嘛!初來乍到就得到大小姐的青睞,恭喜你,可以留在這裡當駙馬爺,以後不必跟著我到處奔波了。」坐在副駕駛座上,季曼沂忍不住挖苦道。

  她不是故意用這種酸溜溜的語氣說話,但她被嫉妒填滿的腦子,壓根管不了自己的嘴,一席話就這麼傾洩而出。

  「你在胡說什麼?」韓劭剛小心駕駛手排車,分神投給她一抹苦笑。「我怎麼可能留在這裡當什麼駙馬爺?」

  她還不知道嗎?他的人、他的心,都是跟著她走的。

  「再說,阿曼達小姐對我應該沒那意思,她可能因為沒見過東方人,所以一時好奇吧!」他並沒有想得太多。

  「那我也是東方人啊,怎麼不見她對我熱絡?你沒看見剛才她見到我的眼神,活像看見一隻豬出現在辦公室。」哼,傻瓜!人家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他還以為人家只是好奇?

  「豬?你怎麼把自己說成這樣……」韓劭剛一瞼哭笑不得。

  「說不定拿豬來形容我,那位高高在上的阿曼達小姐還嫌太抬舉我了。搞不好她覺得豬比我還可愛呢!」想起剛才阿曼達看她的眼神,她就覺得深受污辱。

  「呃……先別說這個了,等會兒開會要用的資料,幫我準備好了嗎?」他說不過她,只好趕快轉移話題。

  「早就準備好了--在你相阿曼達小姐調情說笑的時候。」她先是柔柔回答,然後從容優雅地扎他一針。

  「我不是說了嗎?我--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女人啊!都是這麼小心眼嗎?即使是獨立好強的季曼沂也無法倖免。

  不過,換個角度想,她會對阿曼達吃味,就表示她不是完全不在意他,這對他來說,應該算是個好消息吧?

  他一改剛才的無奈,露出傻瓜似的歡喜笑容。

  季曼沂狐疑地瞧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傻笑?難道是--想起阿曼達?!

  正專心開車的韓劭剛,忽然感覺身旁衝來一股莫名的猛烈的火氣,差點沒把他燒成灰燼。他莫名其妙地看著眉眼含怒的季曼沂,不知道自己又哪裡得罪她了?

  ***  ***  ***  ***

  阿曼達對於喜歡的東西,向來非得到手不可,而她喜歡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拱手讓人,既然喜歡就要想盡辦法弄到手,就算去搶也無所謂。

  打從那天見到韓劭剛,迷戀上他之後,她大小姐閒來無事開始每天到辦公室探班。

  名義上是來看爸爸,但她留在父親辦公室裡的時間,比她打通電話的時間還要短,每次來都像蜻蜒點水,稍微在父親面前晃一下就走了,其他的時間都黏在韓劭剛身邊,倒咖啡送點心伺候得好不慇勤。

  「韓,午休時間到了,你肚子餓了嗎?」阿曼達提著好大一個竹籃,燦笑如花地衝到韓劭剛身旁。「我替你準備了好多東西,趕快來吃吧!」

  韓劭剛看看牆上的時鐘,才十一點五十五分而已,便對她說:「對不起!阿曼達小姐,現在還沒到午休時間,我不能隨便休息,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有什麼關係嘛,才差五分鐘而已,你快過來吃啦!」阿曼達沒有耐性再等五分鐘,非要他馬上品嚐她為他精心準備的午餐不可。

  「不行!真的很抱歉,但我不能為了偷五分鐘的懶,壞了自己的原則。」韓劭剛對任何事都很認真盡責,這正是他成功的最大因素。

  「唔,好吧!那你快點,我在這裡等你。」阿曼達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瞧著他,眼眸中不斷釋放出強烈的愛意,連瞎子都看得見。

  這下韓劭剛終於瞭解不是季曼沂想太多,而是阿曼達真的看上他了。

  「呃……阿曼達小姐,就算到了午休時間,我也必須把事情處理完才能休息,我怕讓你等太久我過意不去,不如你把這些東西拿到老闆的辦公室,和他一起吃,你覺得怎樣?」

  看在巴貝登對他的提拔上,他不會計較阿曼達的任性輿糾纏,不過對於她的青睞,他實在無福消受,古人說:「最難消受美人恩」,現在他終於深深體會到了。

  「我才不要!」每天在家陪爸爸吃早餐和晚餐還不夠啊?她現在只想和韓一起享用午餐嘛!

  「那--就只好請你稍候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只好趕快將工作趕完了。

  轉回頭,眼神正好和季曼沂交會,她譏諷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冷冷地把視線轉開。

  韓劭剛的笑容更苦澀了,看來他的磨難還沒結束-不,是正要開始而已!

  因為不好意思讓阿曼達等太久,他在十二點剛過沒多久便匆匆結束工作,阿曼達不害臊地拉著他的手要他坐下來,獻寶似的在他面前打開竹籃。

  竹籃裡塞了滿滿的食物,都是美味又精緻,份量足夠三個大男人享用,難不成阿曼達以為他是大胃王?

  韓劭剛瞠目結舌半晌,也沒多想,轉頭就問季曼沂。「曼沂,東西很多,過來一起吃吧!」

  他的舉動讓兩個女人愣住了,兩個人心裡都想:他怎麼那麼不識相?

  阿曼達精心準備的食物,自然不希望其他人--尤其是女人來瓜分。而季曼沂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阿曼達為韓劭剛準備的食物,不歡迎其他人來分享,她怎麼可能那麼不識相,真的跑去吃?

  即使她嫉妒得快得內傷了,還是一臉冷淡地從抽屜裡取出三明治說:「謝謝!我準備了三明治,你們吃就行了,不必在意我。」

  「好哇!」阿曼達沒想到這名黃種女子還滿識相的,心情當下好多了。「韓,你快過來嘛,我也準備了三明治,裡頭包了魚子醬呢,還有這個豬排潛艇堡,是我家廚子的得意之作,非常好吃喔!」

  阿曼達慇勤地為韓劭剛張羅食物,韓劭剛卻是一臉苦笑地盯著季曼沂,只見她低頭吃著只包了小黃瓜和火腿的三明治,故意不看他。

  吃吧!吃吧!多吃點魚子醬三明治和豬排潛艇堡,讓她把你養得肥嘟嘟的,最好養成一隻大肥豬,到時候看她還愛不愛你!她用力咬了口三明治,忿忿地想道。

  雖然明知道是阿曼達纏著他,但她就是嫉妒吃味,怪他長得太好看了,連二十幾年前的「古人」都被他迷得暈頭轉向,要是他野心夠大,還可以進軍演藝圈,憑他的魅力,說不定會大紅特紅呢!

  她繼續撕咬三明治,把它當成阿曼達--不,韓劭剛的肉,用力地咀嚼……

  ***  ***  ***  ***

  「曼沂?」晚上,韓劭剛洗過澡,走出房間去敲隔壁季曼沂的房門,想和她解釋阿曼達的事。

  今天在公司,她幾乎整天不跟他說話,無言的折磨,那比什麼都叫他難受。

  巴貝登配給他的公寓,裡頭有三個房間,他和季曼沂可以擁有自己的房間,不必再擠在一張床上了,但現在他反而睡得沒那麼好,有時候還會失眠。

  他常常習慣性地靠向另一邊,想要汲取那抹香軟與溫暖,而每回落空時,他才想起季曼沂睡在隔壁房。

  敲了門,他等了一會兒,裡面沒有回應,他以為她在洗澡,可是仔細聆聽,房內非常安靜,完全沒聽到淅瀝嘩啦的水聲,她好像並沒有在洗澡。

  「曼沂?」他試著輕輕轉動門把--門沒上鎖!他推開門,見室內燈光幽暗,床上的被窩裡是隆起的,應該是她躲在裡面睡覺。

  不會吧?這麼早睡!

  「曼沂……」他靠過去,就著床頭的檯燈,看見她果然睡著了,抱著柔軟的棉被,把自己裹得像個蠶繭。

  「這樣好睡嗎?會把自己悶死的。」韓劭剛笑著搖搖頭,像個慈愛的父親拍拍她的背,幫她整理身上的棉被。

  「唔……」季曼沂沒有睜開眼睛,依然在熟睡中,不過卻聽話地鬆開修長的手腳,讓他理順捲成一團的大被子。

  「韓劭剛……」他正在理被子時,季曼沂突然喃喃囈語,然後一個翻身,緊緊地抱住他,似乎把他當成棉被。

  「呃--曼沂?」韓劭剛瞬間變成一尊木偶,動也不敢動,深怕驚醒了她。

  但也不能一直這樣,她抱得這麼緊,他怎麼離開啊?

  「曼……曼沂。」他試著輕輕推開她,但才稍微推開一點,她立刻摟得更緊,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怎麼也不肯放。

  「我睡不好……」季曼沂安心地抱著她以為的「棉被」,在夢中嘟嘴撒嬌。

  「你說什麼?」韓劭剛停止動作,靜下來側耳聆聽她說什麼。

  「你不在我身邊,我就睡不好,我不要你離開我……也不要阿曼達接近你……我討厭她……」

  韓劭剛這才明白,原來她在說夢話,而且訴說的對象正是他。

  「我也是!」明知她猶在夢中,根本聽不見他所說的話,他還是忍不住激動地回應:「我也是!曼沂,沒有你在身旁,我也睡不好,我也不想離開你,還有阿曼達--我也不喜歡她!」

  他擁緊她,她立刻安靜下來,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嗅聞肌膚淡淡的香氣。

  熟悉的氣息讓他產生睏意,他閉上眼,舒服地沉入夢鄉。

  清早,季曼沂從一團令人渾身舒暢的溫暖中甦醒過來,她微笑著張開眼,韓劭剛那張熟睡的俊容,隨即落人她的視線。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驚訝得差點跳起來,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他的懷抱,半夜偷溜上他的床。可是仔細一看,她是在自己的床上沒錯呀,那麼是他趁夜摸上她的床?

  太可惡了!串好她身上的衣著還算整齊,他顯然沒有圖謀不軌。

  「喂--」她伸出手想叫醒他,不經意瞥見他熟睡的容顏,原本正打算不客氣推醒他的小手猛然停了下來,然後緩緩縮回。

  他睡得這麼熟,她突然不忍心吵醒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她也可以再睡一會兒……

  她嚥了下口水,偷偷覬覦他的懷抱,那寬大溫暖的懷抱就像惡魔的手般,不斷地召喚她,她的身子愈來愈軟,眼皮愈來愈重,最後終於抗拒不了誘惑,向惡魔之手投降,掀開棉被鑽進去,小心翼翼地窩進他懷裡,聆聽著他的心跳,舒服地喟歎一聲,隨即再度墜入夢鄉。

  因為睡得太香甜,這天他們兩人差點遲到,他們在上班前十分鐘才急急忙忙驚醒,跳起來刷牙洗臉更衣,五分鐘之內解決完畢,然後用跑的趕在上班前最後一分鐘抵達公司。

  他們各自投入忙碌的工作,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昨晚兩人同床而眠的事,彷彿那只是一場意外。

  不過今天她好像不再生他的氣了,願意和他說話,偶爾還給他一個微笑,這已經讓韓劭剛驚喜不已,宛如中了彩票。

  只是沒想到,韶光易逝、好景不常--

  「韓!」

  上午十點,一臉春風的阿曼達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到辦公室。

  她穿著一套及膝連身排扣條紋洋裝,腳上套著粉紅色的麵包鞋,到耳下的頭髮燙成蓬蓬頭,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可愛的復古洋娃娃,只可惜她的驕縱讓她的美貌大打折扣。

  「韓,陪我去逛街!你好像沒什麼衣服,我幫你買新衣服。」她拉著韓劭剛的手,甜蜜蜜地道。

  「不用了!謝謝你,不過我不需要新衣服,而且我得上班,我有很多工作必須做完。」韓劭剛正在處理一件緊急公文,頭也不抬地回答。

  阿曼達搶過他正在看的公文逕自闔起,扔到一旁的辦公桌上。「好了!現在你沒有工作了,跟我去逛街吧!」

  韓劭剛雙眼瞪著辦公桌,渾身僵硬緊繃,原本攤在桌上的手指緩緩握緊成拳,他正竭力忍住快要衝破胸膛的怒氣。

  巴貝登是你的伯樂,對你有知遇之恩,而阿曼達是他的愛女,你不能因為這個任性、不懂事的女孩,讓巴貝登難過難堪。

  他閉了閉眼,緩緩鬆開握緊的拳頭,睜開眼起身,語氣有點僵硬,但力持溫和地對她說:「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時間,請你找別人陪你去吧。我得出去拜訪客戶了!」

  說完,他拉了季曼沂就往外走,不理會阿曼達在背後氣得跳腳。

  雖然他沒接受阿曼達為他添購新衣的好意,不過她倒提醒了他一件事……

  ***  ***  ***  ***

  十月一日,韓劭剛和季曼沂領到了他們在二十世紀的第一份薪水。

  這天他們特地上餐館去吃了客牛排,犒賞自己一個月的辛勞,享用完難得豐盛的晚餐,他們沿著街道散步走回公寓。

  途中經過一間服裝店,韓劭剛想也不想便拉著季曼沂走進去。

  「我們要買衣服,請幫我找幾件適合她穿的衣服。」韓劭剛一進門就對老闆娘說道。

  「好的,沒問題!」老闆娘是個豐腴美人,笑咪咪地走過來,開始目測季曼沂的身高尺寸。

  「你做什麼?我沒說要買衣服啊!」季曼沂詫異地道。

  「傻瓜!你沒發現自己只有兩三件衣服而已嗎?女人怎麼可以沒有衣服?去挑幾件喜歡的,我買來送給你。」

  「你不用為我破費,自己留著用吧,你也沒什麼衣服啊!」她不是沒發現他也只有三套衣服,其中兩套還是巴貝登送給他的舊衣服,根本不合身。

  「我不需要新衣,你買就好了,其他的錢存起來當作旅費,我們很快就可以出發前往香港。」他笑著將她推向老闆,哄道:「乖,去挑衣服吧!」

  「可是--」

  「來吧!小姐,我找了好多適合你的漂亮衣服。」老闆娘將她拉到試衣間,開始往她身上套衣服。

  最後韓劭剛不顧她的意願,替她挑了兩件洋裝,一條長裙,價錢都不便宜,但他毫不心疼地掏出剛領到了薪水付賬。

  「你幹嘛幫我買?為什麼不幫自己買呢?你也需要啊!」

  「你穿新衣比我好看。」

  拉著嘟嘟囔囔的季曼沂走出店外,韓劭剛笑得比自己買新衣還滿足。

  「可是那是你辛苦賺來的錢--」

  「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我們之間還分什麼彼此?」韓劭剛嚴肅地望著她說道,季曼沂心口一震,一股暖流沖刷過她的心田。

  「嗯,這是你說的,那我下次也要買新衣送你,你不可以拒絕喔!」

  韓劭剛拿她沒辦法,但心口也是暖暖的。

  「好好!都由你,行嗎?」

  「行!」季曼沂這才滿意地一笑,任由他牽著手,往他們住的公寓走去。

  在他們背後,一名衣著貴氣的女孩從巷子裡走出來,站在服裝店的門口,恨恨地瞪著他們親密的背影。

  「啊呀,阿曼達小姐,我還在想你怎麼不來了呢!」

  服裝店老闆娘透過玻璃窗看見阿曼達站在外頭,連忙迎了出來,她可是他們服裝店的大客戶呢,當然得巴結點。

  「你訂的幾套男裝已經做好了,就等著您來拿。」老闆娘笑嘻嘻地說。

  阿曼達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劈頭就朝老闆娘尖銳地問:「我問你,那兩個人到你店裡來幹什麼?」

  「你是說剛才那兩位?他們來買衣服呀!哎,那位先生好體貼,自己的衣服舊了一點也不在意,硬是買了好幾件漂亮的衣服給那位小姐呢……」老闆娘沒發現阿曼達的臉色扭曲難看,逕自羨慕讚賞。

  阿曼達捏緊拳頭,銀牙妒恨地緊咬。

  ***  ***  ***  ***

  「韓,你過來一下!」

  第二天早上,阿曼達捧著好幾盒剛訂作好的西裝,送到無人使用的會議室,再把韓劭剛硬拉進來。

  「你看,這些都是我特別為你訂做的,你拿回去試穿看看,如果不合身我再請他們修改。」她驕傲地層示自己付出的成果,她相信這麼雄厚的財力,絕對是季曼沂無法相比的。

  韓劭剛沒想到阿曼達竟為他如此破費,受寵若驚之餘,只有無比沉重的壓力。

  「阿曼達小姐,我真的不需要新衣,請你收回去吧!」

  「為什麼?」阿曼達怒然尖叫。「我都已經訂了,你為什麼不要?」

  「因為我實在收受不起這樣的禮物。」一如他承受不起她的感情。「對不起,阿曼達小姐,請你諒解。」

  「為什麼?你應該知道-應該知道我喜歡你啊!」

  「但我對你沒感覺,很抱歉!」早巳心有所屬,韓劭剛只能辜負她的感情了。

  「那麼季曼沂呢?你為什麼對她那麼好?你喜歡她?」阿曼達嫉妒得快瘋了,沒想到她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拒絕,而情敵居然是一個低下的黃種女人。

  「是的,我是愛她!」韓劭剛毫不遲疑地對她坦白承認。「我和她在命運的安排下,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我們的未來是緊緊相連的,我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失去我,這種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韓劭剛看了看一臉震驚的阿曼達,決定讓她徹底死心。他心虛地別開眼,扯謊騙道:「我一直沒有告訴大家,其實我已經和曼沂訂婚了。」

  「你說什麼?」訂婚引阿曼達受到的刺激太大,幾乎快昏過去了。

  「沒錯!」他心一橫,繼續說道:「而且再過不久,我們就要結婚了。」

  「結婚?」

  「所以我和你是不可能有結果的,請你放棄我吧!」

  「因為季曼沂嗎?」阿曼達逐漸冷靜下來,原本燃著嫉妒與怒火的雙眼沉靜下來,晦暗得讓人看不清。

  「是的。」

  「只要有她在-天,你就不可能接受我?」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其實無論有沒有曼沂,他都不可能接受她,他真的對她毫無感覺。

  「那好!我知道了。」阿曼達倏然起身,詭異一笑。「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回去好好想一想。」

  「那就好!希望你早點想通,相信你很快就能得到幸福的,屆時巴貝登先生一定會為你高興的。」他露出微笑,誠心祝福。

  「嗯,或許吧!」阿曼達勉強扯扯嘴,不想再說了。「我回去了!」

  韓劭剛目送她開門離去,感覺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這下總算不用在巴貝登的恩情和季曼沂的感情之間左右為難了。

  而這時,剛剛送完文件回到辦公室的季曼沂,正好遇到面色陰沉快步行走的阿曼達,兩人擦肩而過。

  明知她對自己沒好感,但基本的禮貌不能忘,季曼沂還是硬著頭皮問好:「阿曼達小姐你好--呀!」

  「滾開!」阿曼達用力一掌推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搞什麼?」季曼沂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著趾高氣揚走出大門的女人。

  「她吃了炸藥啊?」

  ***  ***  ***  ***

  幾天後

  「韓,我和美國快通貨運公司的總裁約好在布萊尼飯店開會,你跟我一起來。」下午,巴貝登來到韓劭剛的辦公室,要他一起外出。

  「好的,我馬上準備。」韓劭剛連忙收拾桌上看到一半的文件,打算回來繼續看完。

  「我也去嗎?」季曼沂不確定地問,通常只要韓劭剛外出,一定會帶她去。

  「不了!今天有重要會議,可能不太方便讓你在場,你留在辦公室等我,我會回來接你。」

  「好。」她點點頭。

  「如果會議開得太晚,你就自己去吃晚餐,然後先回去休息吧!」他一面穿上西裝外套,一面吩咐道。

  「反正回去也沒事,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季曼沂有點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和他一起行動慣了,要她獨自用餐回家,她突然覺得很不習慣。

  「那也好!我會回來找你,你就等我吧。」他顯然很高興,朝她笑了笑,隨即匆忙出門了。

  他走後,季曼沂也沒什麼重要工作好做,索性拿出這個禮拜新開發的客戶資料來整理。

  忽然,一道陰影遮住她正在整理的文件,不解地抬起頭,看見陰沉得詭異的阿曼達站在她桌前。

  「阿曼達小姐?」

  「你跟我來!」阿曼達懶得跟她廢話,直接命令道。

  「什麼事?」季曼沂狐疑地問。

  「叫你來就來,問那麼多做什麼?」阿曼達依然氣焰囂張,讓人氣結。

  要不是在她父親手下工作,季曼沂才不想理這種目中無人又沒禮貌的女人,偏偏自己領她家公司的薪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不顧忌她父親的想法啊!

  季曼沂無奈地歎口氣,跟著阿曼達離開辦公室。

  她發現阿曼達鬼鬼祟祟的,奸像刻意避開辦公室裡其他的人,把她帶到位於公司最偏僻角落的倉庫去。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季曼沂滿心詭異地打量不滿灰塵的陰暗倉庫,難不成她想像灰姑娘的後母一樣,用做不完的打掃工作來奴役她嗎?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阿曼達逕自走到一個陳舊的櫃子前,指著最上方的一個箱子說:「你把那個東西搬下來給我!」

  「知道了。」果然是把她當成女傭!季曼沂認了,走到櫃子前,踮高腳尖,努力伸長手去拿那個箱子。

  她沒看見站在她背後的阿曼達悄悄拿起藏在牆邊的一根木棍,緩緩靠近她,然後--用力敲下!

  「唔!」季曼沂沒想到自己會被偷襲,悶哼一聲,宛如被推倒的玩偶趴倒在地。

  「快把她扛出去!」她一倒下,阿曼達立刻轉頭下令,只見原本無人的倉庫裡,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兩個壯漢,用一隻裝馬鈴薯的麻袋將季曼沂塞進去,然後扛起來放在肩上,佯裝那是一袋馬鈴薯。

  「你們聽好,先把她帶到港口的倉庫藏好,天一黑馬上找個偏僻的地方把她丟進海裡,事成之後我會重賞你們!知道嗎?」

  「是的,謝謝阿曼達小姐了。」兩人貪婪地道謝,趁著還沒有人發現,趕快打開後門,扛著裝有季曼沂的麻袋溜出去,扔到貨車上發動引擎,朝海邊疾駛而去。

  阿曼達站在後門,得意地望著貨車逐漸駛離。

  哼!敢跟我搶男人,就是這種下場!

  等你上了天堂,就會知道和我阿曼達作對,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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