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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方家宅子
這大廳和廂房裏的東西不動但若是可以的話就在每段的小徑和穿廊上頭包括後頭人造湖畔和上頭的拱橋亭台全都弄上幾座石桌椅。走出大廳外吉祥站在穿廊上忙著同工匠仔細說著裏頭的造景。
可以這沒問題就交在我身上。
可我要大理的彩花石。
彩花石礙
還要黑綠灰相間的。
這石頭得再找找一時半刻大抵也湊不出整數且價格勢必得要再
那我再找其他的師傅問問。吉祥不由分說地截斷工匠的話頭也不回地走回大廳。
等等四少夫人你等會兒咱們再談談。工匠隨即尾隨在後。
兩人一離開已坐在中庭石椅好一會兒的文字慎才緩緩地抬眼瞪著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滿眼怒火。
現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到底誰才是主子?方家宅子是他買的即將修整為茶肆也是他做主的怎麼修整的細節卻不是問他?
他杵在這兒好一陣子了
那個瞎眼的工匠沒瞧見他倒還能夠理解但是他那個眼尖的娘子沒見著他可真是有鬼了。
吉祥居然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她明明是那般乖巧又聽話的人是府裏所有奴婢中最合他意的丫鬟遂他才會特點她為貼身丫鬟可怎麼會在成親之後好似變了個人?
她居然沒注意到他她眼睛又沒瞎!
他都還沒找她算那一日的帳她反倒是先拿喬了不成?
聽聽那一日他說著要買下方家宅子的時候她一副意興闌珊地說由著他可如今買下宅子之後她倒是著力於裏頭的妝點而完全忘了他。
這是什麼道理?
居然問都不問他一聲便徑自決定自個兒要什麼東西。知道她聰明知道她會持家但好歹也先問問他吧!
小爺。
見吉祥出現在眼前正斂眼瞅著他文字慎不悅地別過眼。像鬼似的忽然就飄了過來。
八百年前就該改口了你到底要我說上幾回?她是什麼時候變笨的?
真是對不住一時改不了口。她的口吻輕淡如昔像是沒把這事擺在心上一樣。我方才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就在這兒。
聞言文字慎微怒道:我待在這兒沒半個時辰少說也有兩刻了你敢說你沒瞧見我?這種鬼話也隻有她說得出口而且還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對了以往就是她幫著擋管事還有什麼謊話是她說不出口的?
看她說得多理直氣壯好似她真沒瞧見他。
八成是我沒仔細瞧吧。吉祥眉也不挑地說得理所當然仿若她說的都是真的但當然是假的。
他這麼大的一個人就杵在這兒她會沒注意到嗎?
不過是想蓄意冷落他再找些話同他說說罷了要不然他一直不睬她要她一直演獨腳戲倒也是挺累的。
再者要逗他開口說話真的不算一件太難的事。
是你正忙著呢。
文字慎口氣微酸地道硬是不正眼瞧她。
正忙著找你呢。麵對他淡漠的態度吉祥應對得不慌不忙早對他這高高在上的姿態習以為常。
找我作啥?哼細節部分她不是都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還找他有事嗎?
工匠那兒有點問題依我之見還是得要由你親自同他談不管是石材還是價碼這些重要的事還是得由你決定才成我做不了主的。她的聲音圓潤柔軟和她的神態大相逕庭。
是嗎?現下才要他去談
我怕弄了不好的石材或者是不懂時價會教人笑咱們窮酸的。語末她不忘歎了口氣。方才我沒把話說好那工匠師傅可能是生氣了相公你說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聽到此文字慎不免又哼了一聲。就說了女人家成不了買賣終究還是得要我出馬。
石材這玩意兒弄個最精緻最漂亮的不就得了?價碼是哪門子的問題?
相公說的是。
我這就去瞧瞧他在大廳?
吉祥點頭文字慎隨即起身往大廳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吉祥的唇角稱稍挑彎了弧度淡淡的笑意隨即又隱入唇角。
***
盡管已經入春然而一大清早的南京城依舊凍得穿骨。
隻見一抹身影以極緩慢的腳步閃進方家宅子裏;就見他身披裘皮大襖脖子上圍著貂皮陂子頭上戴著鑲狐毛的金冠腳上穿著繡上金線的牛皮直縫靴一副仿若置身北方的寒凍裏。
盡管這模樣說來可笑然他身上的行頭可不能等閑視之不是富商顯貴還穿不起呢。
文字慎將奢華給穿戴在身上然而一路上卻縮身曲背地走向方家的庭院。
遠遠的便見到一個手拿著掃帚努力地在灑掃的人影他不由得眯起黑眸大步地走向她並恨恨地吼道:
原來丟下我就為了要到這兒整理!我告訴你就算休整理了整個院落我都不會給你餉銀的!
真是氣死他了眼一睜居然沒瞧見她最氣的是她一早竟然是上這兒整理。為了這即將開張的茶肆她甚至沒準備紅玉粥她明知道每天早上他定要吃紅玉粥的。
相公?停下手邊的工作吉祥有點傻眼地問著他:你穿這樣難道不會熱嗎?
雖說一早有些凍意但現下已有少許的陽光算是暖和了不少他怎會將這堆行頭都給搬了出來?
這行頭碧麗輝煌得刺眼極了。
熱?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兒個很凍!有沒有搞錯?這麼凍的天候她居然僅穿了這身簡單的布衣而且吉祥你好歹是我的娘子難道你就不能稍稍做點打扮嗎?
就端著一身簡衣、一張素臉就像是個丫鬟般。
對她本來就是個丫鬟但現下已經不是;再說他也給了不少精緻的衣裳難道她就不會穿起來應景嗎?
倘若開張吉日她還著這一身布衣來他肯定一腳將她踹到後院去。
文字慎橫眉豎眼地瞪視著她卻見她直朝他走來不發一語地靠近。你這是怎麼著?我說你兩句也不成?
他又沒說錯!盡管文府在南京稱不上首富但至少也算是第二富豪再加上在朝為官的爹文府在南京城一帶倒也是顯貴一派。
身在府外自然要穿得稱頭些要不豈不是教人笑話?
然就見她纖手探來往他的額上一擱而另一隻手則擱在自個兒的額上口中念念有詞地道:沒發燒!
聞言文字慎不微惱地撥開她的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氣得哇哇叫。
他穿這樣有什麼不對?瞧她這模樣好似他染上風寒才這麼穿好似拐著彎在笑他怕冷;分明是她有病天氣這麼凍還穿得這般單保哼哼染上風寒的話他可不會理睬。
我隻是覺得今兒個不怎麼凍。再上下打量他身上白碧麗輝煌吉祥不著痕跡地低歎一聲。
極盡奢華之景致明怕是當今聖上也不過爾爾。
從文府走到方家宅子也不過才一刻鍾的時間而已他有需要穿得這般招搖過街嗎?
樹上都還積著霜你居然說不凍?
她根本就是雪女嘛!聽她這麼說他突地想到盡管下著雪她也依舊一身單保哼就同她的人一般!
她根本就是無知無覺難怪她連笑都不會笑!
對了說到這件事連拖上幾天都沒有任何進展。全都是教這宅子紿拖住了真是的無端端地說要弄家茶肆害他都忘了正事。
八成是因為我已經忙了一會兒所以我不覺得凍。
你的意思是在嘲諷我搭著馬車過來根本連走都沒走遂才會在這兒凍得直打哆嗦?好極了他還得要感謝她讓他氣得渾身發熱了。
我沒那意思。吉祥不歎道。
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他也能生怒?
還說沒有!說得他都快要羞惱成怒了她還敢強辯說沒有?
真是太傷他的心了隨便提個三兩句話都能夠傷他。也不想想他待她有多好說起話來竟是這般不客氣。
他這主子兼相公算是相當稱職了他們心自問不曾虧待過她也不忘時時提拔她甚至都願意拿一兩銀子買她一抹笑;是她自個兒笨笨得連笑都不會才攢不了一兩銀的能怪誰?
相公你到一旁歇著吧。見他氣成一臉豬肝色吉祥不覺得有些想笑。
哼要我到一旁歇著而你一個人在這兒打掃若是讓給瞧見了人家豈不是要說我淩虐你?文字慎努力地拉起袖正準備動手搶過她手中的掃帚。
相公你穿這一身衣袍是很難做事的。吉祥連忙阻他。
知道他向來極為奢華恨不得將所有最炫目的行頭都穿在身上就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世來著。不管做什麼事都硬逞一口氣不管是行頭、院落甚至是這一座宅子。
先前明明就說了隻要簡單的裝潢便好可誰知道弄到最後裏頭居然像是間皇宮般地教人傻眼。
這惡習要到何時才改得了?
怕是一輩子都會沾在身上退不掉了吧。
文字慎不由得瞪大眼好半晌才說:你拐彎抹角的說的不就是我這一身行頭?你就是要我脫下就對了?
好他脫就是倘若他因此而凍著可有得她受的了!
相公不用了裏頭有些人手我差他們過來便成。見他準備要脫襖子吉祥忙製止他。
既然有人手你幹嘛一個人窩在這兒埋頭苦幹?他可沒想過要淩虐她埃
何況他若真是要淩虐她手段絕對不會這般簡單!
我是想這不過是一丁點兒的小事我自個兒動手較快。見他僵著不動吉祥趕忙替他再將祆子給係好。
說什麼渾話!文字慎不由得撥開她的手。你好歹也要替我想想我的娘子素著一張臉、穿著一身破衣在外頭晃著甚至還拿著掃帚在這兒灑掃這給人看見了豈不是都把你當成下人了?這話要是傳出去會有多難聽你知道嗎?我還要做人哪!
她該不會是奴堅強吧?
在文府裏為奴太久遂教她凡事都習於撿起來便做?可她不是精明得像鬼一般她明明那麼知進退怎會笨到在這當頭做這種蠢事留下話柄教外人來笑話他呢?
見他惱得額上都發汗了她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意自懷裏掏出了手絹邊替他拭汗邊慢條斯理地道:
吉祥知道了往後絕對不會再如此了這一回就請相公別放心上原諒吉祥吧。
聞言文字慎就見她踮起腳尖輕柔地為他拭汗。總是如此就算他罵也好、吼也好她一樣不慍不火壓根兒無知無覺;就算他開心、他快活地想要摟她一把也不曾見她抗拒過。
做錯便認錯不懂便開口問盡管主子喜上眉梢她也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有時候甚至都會忘了她的存在。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冷然的女子?
縱使有一肚子的火見她這般貼心順從、謹守本分過頭哪裏還火得下去?早教她給凍成冰了還火什麼來著?
跟我走。文字慎無奈地搖了搖頭擒住她的手便往後院走。
相公?
吉祥疑惑地任由他抓著一路走到後院來;這小院落是他說要留著自個兒用的裏頭已派人送了些東西過來。而至今都快要開張了她依舊沒有踏進裏頭一步隻因為他沒說她能進去。
她不想又惹他生氣更不希冀他厭惡她畢竟是要在這兒待上一輩子的她自然要做得比以往更好要不哪日真惹得他休妻那她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絕對不能忤逆他絕對不惹他發火、不教他生厭這才是長久之道。
坐著。
穿過拱門文字慎大剌剌地拖著她進後院最角落裏的院落用力地推開門穿過花廳來到寢室一把將她推至梳妝台前。
吉祥不解地瞪著眼前的銅鏡又見他打開一隻奩子從裏頭拿出一些胭脂水粉令她不由得微挑起眉。
相公?他該不會要她上妝吧?
一直以為他不會很在意她的外表她也就沒有學著怎麼上妝。是她笨笨得沒發覺他是那般重門麵功夫的人豈能忍受她不染胭脂素臉對人?
我知道你不會!他不用想也知道。
整個文府裏頭有哪個丫頭不上妝的?上至他的奶娘下至廚房的廚娘都會多少妝點自個兒;就唯有她隻在大婚那夜能在她身上嗅到胭脂味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誤以為自個兒天生麗質不需要上妝。
什麼叫作天生麗質?最起碼也要像他這般要不也得像二哥的絕色再不然就要像三哥那般灑脫;至於大哥那醉鬼就甭提了他已經很久沒看見大哥清醒的模樣已經不太記得他原本的樣子了。
呃吉祥聽了一愣。
她話都未出口他竟猜中她的心思?
見她微愣文字慎不咧嘴笑得得意。哼你以為隻有你摸得清我的子?我告訴你你好歹跟在我身邊六年了難道我會連這麼一點事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可多了!
相公英明。吉祥僵聲道。
六年了已經有這麼久了?
可不是?睇著鏡中的他當年青澀的少年郎如今都長得這般迥拔之姿了然而退去了青澀倒也不見有多少長進。
他的子若可以再沉穩些多把心思擱在生意上頭她會覺得開心些。
這有什麼英明來著?文字慎的口氣一沉。為何我老是覺得你喜歡拐彎抹角地笑我?
這可不是他的錯覺事實真是如此!
總覺得她的子裏其實該是有些反骨的然而表麵上她偏是溫順得教他覺得渾身不自然。
瞧這一雙丹鳳眼澄澈含威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然而她稍嫌太薄的唇卻又抿得緊就算真教她意會到什麼事她這一張嘴也不會說出去;可有的時候總覺得她的溫順之中卻又偷偷藏了些桀驚不馴。
現在眼前的她該不是她真正的本吧可就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才隱去她的本。
是相公的錯覺吧。吉祥直視著銅鏡裏氣得極惱的文字慎在心底暗歎了數聲。
不長進哪六年前、六年後長了身子卻沒長腦子如今他依舊任驕縱隨心所欲得很。
不過不打緊就這麼順其自然吧。
她能覓得如此好的歸宿算是祖上有德了看在祖先的份上她就姑且再忍忍吧;橫豎他一直都是如此反正時間一久盡管心裏看不過去她也會勉為其難地接受的。
最好是這樣。文字慎恨恨地道卻依舊拿起水粉在指上輕沾了些隨即便往她的臉上塗。
相公見他真把水粉往她臉上塗吉祥不微垮下肩。
唉她不愛這味兒!
你瞧瞧上點水粉氣色是不是更好些了?見感覺不差文字慎隨即又多沾了些指尖在她細嫩的上輕柔推抹。你要知道你的年歲已經算太大了有的姑娘家在你這歲數大底都是幾個娃兒的娘了;你的姿色原本就不算太佳現下年歲一大倘若再不上妝可是會把我的臉給丟光的!
可我不喜歡這味道。見他愈抹愈上手她試圖抗拒。
你知道這一盒要花上我三十兩銀子你居然同我說不喜歡?你未免太不識貨了?不隻不識得這盒水粉的價值更不明了他對她的好。是因為她他才願意買上這般好的水粉的。
三十兩?吉祥猛地瞠圓眼一口氣哽在胸口上。
他可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三十兩她的心破了一個洞。難不成這盒水粉是摻了金粉的?
他知不知道三十兩可以幫助多少人?她知道那是他的錢她無權過問但是聽他這般說起她覺得心好痛握緊的拳頭直想要往他的頭上擊去。
光是買下這方家宅子、整修這宅子就已經花上千兩她都心疼得睡不著覺了他居然隨手買盒三十兩的水粉簡直是混蛋!
是你我才肯買的!真是不知好歹
見她直瞪著鏡中的人兒他以為她是驚豔自個兒的改變不笑得有些得意隨即緩緩散開她一頭仿若檀木般的如瀑長發。
相公?他打算連她的頭發都玩?
我要替你點上胭脂。文字慎拿起胭脂索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旁。瞧你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
吉祥瞪大眼感覺到他的指尖緩緩地點著她的唇教她的心猛然漏跳一拍。
他瞧起來好熟練一點都不像是個生手。八成是館的花娘教得好他學得這般出色連她都覺得自慚形穢了。
在館他都是這樣替花娘點妝的嗎?
嘴巴張開。
聞言她二話不說地張開嘴咧得大大的教他不目瞪口呆又好氣又好笑地睇著她。
誰要你張這麼大?微開便成了!
張這麼大難不成是準備咬他嗎?
哦。吉祥微赧地斂下眼乖乖地微啟唇放任著他溫熱的指尖在她的唇上東摩西挲!不斷地傳來陣陣古怪的酥麻和詭異的心悸。
這情景很曖昧的是不?
其實文字慎壓根兒不需要這般待她的、他大可以把東西丟給她任由她自個兒看著辦的。
吉祥這胭脂
見他收手後突地開口她不喃喃自語道:不要再告訴我價錢。
她的心已經悸動得令她頭暈了她可不想再知道這一盤胭脂到底又價值多少。
你說什麼?
沒沒垂下臉卻突地見著他的指尖又摸了過來教她不由得又抬眼。
這胭脂的顏色很美是最漂亮的紅杏色點在你的唇上文字慎定定地瞅著她的唇半晌才低嘎地道:出乎意料的美。
而她現下則成了替代的花娘從奴婢到娘子再到花娘她要不要試著稍稍抗拒他一下?
可要拿什麼理由抗拒?
又說現下是光天化日?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在意的既是抗議無效她倒不如乖乖地閉上嘴就任由他吧隻求他別太早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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