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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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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假面的盛宴]毒婦不從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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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17:07:35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次日,九娘一大早便起身了。

    用過早膳,便去了安榮院請安。

    平日裡因著要上學,所以每日去給安國公夫人請安是免了的,今日休沐自是不能免。

    待九娘到時,安榮院正堂上已經坐了不少人。 崔氏鄭氏馬氏劉氏及一些小輩們等俱都到了,唯獨少了一個朝霞郡主。

    九娘對這種情形並不感到稀奇,自那日事後,朝霞郡主似乎就和蕭家人鬧崩了,雖表面上並沒有生出什麼大亂子,但朝霞郡主卻極少露面。 成日裡除了呆在崇月閣,便是去王家她姐姐那處及公主府,當然宮裡太子妃那裡也沒落下。

    現如今朝霞郡主很明白自己仰仗的是什麼,一改往日驕縱的做派,變得汲汲營營起來。 當然九娘明白這是為了什麼,不外乎是在向蕭家人示威,只要昌平公主一日不倒,只要太子一日不死,蕭家人就不敢拿朝霞郡主如何。 即使內心不滿,面上還是要捧著對方的。

    據聞朝霞郡主這陣子忙著在搗騰什麼生子秘方,不用說自然是為她的親外甥女太子所弄的,蕭家人明明暗裡恨得牙癢癢,面上還要做無知狀。 九娘雖日裡忙於國子監的學業,但安國公府這裡的事可一直沒漏下,散了學晚上在翠雲閣聽蓮枝將府中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報上來,可沒少暗中看這些人的笑話。

    “九娘如今越發出眾了,真是一天一個模樣,看來去國子監念書也是有許多益處的。 當年三娘也曾提過此事,我卻是將她拒了,早知道當年也讓三娘去國子監讀兩年。”鄭氏拉著九娘的手,笑盈盈的說道。


    “謝二伯母的誇獎。 ”九娘半垂眼臉,狀似害羞。

    “這怎麼算是誇獎,二伯母說得是實話,阿家,您說是不是? ”

    看著佇立在下處的蕭九娘,安國公夫人也是一臉笑意的點點頭。

    確實如鄭氏所講,九娘如今越發出眾了,不光是容貌,也是儀態與氣度。 這撇除不了她如今正在長身子的功勞,也有她甚少出現在人前的原因,多日不見,忽一見自是覺得大變樣。 當然也與日漸增長的學識有關,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不過如此。 明明年紀還不大,與一眾姐妹站在一處就是拔尖了出來,雖稱不上鶴立雞群,但一打眼看去第一眼就瞅到了她。

    長輩們的這番誇獎,讓蕭六娘等人俱是紅了眼。

    蕭三娘為長,素來在妹妹們面前都是一副長姐的做派,且為人溫婉賢淑,尤其九娘比她小了不少,也犯不上去嫉妒一個妹妹。 蕭五娘從來是個和事佬的性子,不管內裡如何,在長輩們面前素來一副柔順的樣子,一臉笑吟吟的看著,也不說話,反正從面上來看是不行于色。

    至於蕭十娘和蕭十一娘,蕭十娘自從韓雲娘逝世後,便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蕭十一娘素來是個透明人,兩人只是靜靜的瞅著,同樣看不出有什麼嫉妒之色。 可蕭四娘、蕭六娘與蕭七娘就沒那麼好了,這三人素來與蕭九娘有隔閡,此番見了祖母和兩位伯母俱是對蕭九娘一副另眼相看的模樣,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異樣的神色來,只是礙于長輩們俱在場,也不敢訴之于口。 到底是年歲有些淺了,心機也不夠深,難免落于旁人眼。

    一旁的崔氏微微的皺了下眉,她之所以會皺眉也是因為蕭七娘。

    畢竟不管怎麼來說蕭七娘也是大房中的人,大房的其他兩個女兒俱是被她教養的不錯,唯獨這個蕭七娘是怎麼教都教不好。 看得時間久了,她對蕭七娘的那份心也淡了,她是世家名門出身,自是明白內裡關鍵,就照蕭七娘這種性子,日後就算有個什麼大造化落于其身,她自己也把握不住。

    蕭七娘自是不知道嫡母這份心思,也不知曉因為自己的德行不好,會影響到自身日後的婚嫁。

    當然僅憑這蕭家的家世,她日後的婚嫁也是不差,只是好卻是談不上了,就如同崔氏所想,就算有什麼大造化落在她的身上,就憑她這份心性也會將日子過得一團糟,機會自是讓給了旁人。 當然,這是後話。

    “行了,二弟妹你就別誇九娘了,九娘出眾是咱們家眾所皆知之事,我看三娘也挺不錯,走出去誰人不說咱們家三娘溫婉賢淑? ”崔氏笑盈盈的插言。

    鄭氏自然不會說個不字,所謂孩子是自家的好,蕭九娘再好,也不是自己親生的,在她心中自然比不過蕭三娘。且她之前那話也不是說了沒目的的,沒見著一旁蕭六娘的臉都氣歪了。

    鄭氏和崔氏自來和朝霞郡主有隔閡,平日裡沒少給其暗裡添堵,此番朝霞郡主不露面,自是沖蕭六娘而去。 蕭六娘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進了她耳裡自然傳到了朝霞郡主那裡,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番機鋒,明白的自是明白了,不明的自是不明。 被擋靶子立起來的九娘,心中也是苦笑不已,不光是蕭六娘,還有蕭四娘和蕭七娘,那眼裡的光芒恨不得將她吞了也似。 至於暗裡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她不想去關注,反正只要有人犯上來,她自是不會輕饒。

    畢竟今非昔比,她也不是吳下阿蒙,有楚王這麼個靠山在身後,這府裡她還不懼任何人,當然這一切她自是不會張揚起來。

    望著下面站著一眾千姿百態的孫女,安國公夫人即覺得有些安慰,又覺得有些遺憾。

    若不是時機不對,想必這會兒家中這些出眾的孫女俱都有了人家,就算年紀不到,也能先定親,是時蕭家的勢力也能憑空增添一大截,也好給成王和皇后添些助力。

    可惜如今朝堂局勢混亂,長安城裡眾人俱都隱忍不發,大多都是瞅著東宮那邊的動靜,也好籌謀日後該如何處世。 蕭家一眾女兒,三娘四娘五娘年紀俱都不小了,卻是婚配之事一直未抬到桌面上談,俱是因為如此。

    局勢混亂,誰敢言談婚嫁,別親家沒結成,反而結了個禍害。 這長安城內眾人心中俱有自己的算盤,自然不會等閒視之,也因此三娘幾人都有些被耽誤了。

    不過安國公夫人也有自己的盤算,最大的三娘今年不過十八,再等一年也是能等起的,再不行還有一個成王。 按安國公夫人的想法,她並不是太想將蕭三娘許給成王,自產自銷雖好,卻是少了兩條路子。

    成王是皇子是親王,成王妃定然不會是尋常人家,所謂的聯姻,便是聯合兩家之勢。 蕭皇后和安國公夫婦還打著給兒子(外孫)尋一家有勢力的姻親,好增添些許助力。

    至於蕭三娘,本身出自蘭陵蕭家,有個皇后姑母,又是個嫡出,日後婚嫁也不會差,日後嫁了人,夫家也是成王一系的好助力。

    別看安國公夫人無視下面的這些機鋒,因為她知曉這後宅之中俱是逃不過她的掌握。 上下嘴唇還有打架的時候,只要無關緊要她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府中的事務也俱是交給崔氏,反正只要不影響大事就好。

    想到了蕭三娘,安國公夫人自是想起蕭九娘,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楚王。

    對於這個便宜外孫,安國公夫人是又恨又忌憚。 恨得是他母家明明是蕭家,卻是胳膊肘往外拐,忌憚的是當今竟然對這麼一個殘廢寵愛有加,連她外孫成王都要退避三舍。

    日前,成王暗裡的一些小動作,因著要通過蕭家才能施展出來,安國公夫人自然知道一些。 可不知陛下是老糊塗了,還是怎麼了,竟然一概無視。 那楚王門下明明猖獗,還牽扯到賣爵鬻官之事,陛下竟然重拿輕放下了,到最後楚王也只落了一個閉門思過的懲罰在身。

    且閉門思過不到一月,便又被招進了宮,這幾日楚王可是風頭正盛,成王和蕭家也只能按捺下不甘心,收起暗裡的一些小動作。

    按成王一系所想,對於楚王此人,自是拉攏為上。 可是楚王素來不賣成王一系的帳,也因此成王蕭皇后及蕭家眾人才會惱羞成怒,夥同趙王一系暗中對其使絆子,想借著機會瓜分楚王手下勢力。 絆子是使出來了,可惜楚王屁事沒有,再加上此乃非常時期,大動作也不敢有,只得暫且老實下來。

    面對這樣一個滾刀肉,又沾著那麼一層關係,真是讓成王一系恨得牙癢癢,卻又覺得棄之可惜。

    無法,眼見打壓不成,拉攏的心思又站了上風。

    也因此安國公夫人將心思又放在了蕭九娘身上,這也是為何今日鄭氏和崔氏連同安國公夫人,為何會對蕭九娘格外和善的主要原因。

    前朝影響後宅,這話並沒有假。

    想著心中存著的事,安國公夫人便沒心思和幾個兒媳婦及一眾小輩瞎耽誤功夫了,揮退了眾人,卻是獨獨留下了九娘一人。

    剛好九娘也想找個由頭出府兩日,正好想一併和安國公夫人講了,當然她對安國公夫人為何留自己也是心有疑慮。

    到底為何,接下來便能見分曉。

    ……

    安榮院正堂中,因著屋中邊角處燃了好幾個炭盆,自是暖氣融融的。

    安國公夫人招手讓九娘來到她所坐的牙床上坐下,這首位的牙床素來只是安國公夫人的專座,也就只有安國公及崔氏鄭氏兩個得臉的媳婦偶爾有資格落座。

    這番另眼相看,著實讓九娘有些受寵若驚。

    安國公夫人拉著九娘的手,先是關切的詢問了她的身子,而後又問了問她在國子監裡的一些情況及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以示關懷。 安國公夫人不愧是安國公夫人,說話非常有技巧,一點痕跡也沒有露出,話音自然而然的繞到了楚王身上去。 大體是問九娘自那日芙蓉園夜宴之後,可曾與楚王謀面。

    幸好九娘從來不是個傻的,且一直有提防,見安國公夫人露了由頭,她自然不會不打自招,而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安國公夫人歎了一口氣,道:“楚王這孩子,年紀大了,心思也越發深沉了,小時候還總上家裡來看望我這外祖母,這已經許久未上家中來了。 這孩子命苦,親娘早早就沒有了,你皇后姑母雖是他嫡母,但皇后乃後宮之主,後宮那麼多繁瑣的事務,她連成王都顧不上,更何況是他,也養得這孩子素來是個冷漠的性子...... ”

    九娘也不知安國公夫人這是想唱哪出大戲,只能眉眼黯淡,陪著對方唉聲歎氣起來。

    “…… 這長安城內人眾多,他又處在那樣一個地方,身邊居心叵測的甚多。 祖母見他似對家中有隔閡,就怕是有人在他耳裡說了什麼,讓他與家中生了嫌隙。 他生了那樣一個性子,素來對人不親近,祖母心想這家中也就你倆有幾分小時候的情義,便想著讓你多上門去探望探望他。 他的腿腳不好,祖母也是非常擔憂的,據皇后說,每逢到了陰雨和寒冷的天氣,楚王的腿便會疼痛難忍。 九娘,你今日剛好休沐,若不然祖母讓人送了你去楚王府,你去代家中探望探望你表哥? ”

    話音落下,安國公夫人眼含期望的望著九娘,將一個擔憂外孫的外祖母演繹的極好。

    若不是九娘活了兩世,且暗中一直和楚王有來往,恐怕真會上了這老婦人的當。 可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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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17:07:48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不得不說,安國公夫人這算盤打得極好。

    九娘懵懂不知事,又與楚王有著救命之恩,芙蓉園夜宴那次,就能看出楚王對蕭九娘還是有幾分另眼相看的,至少不若待蕭家其他人那般冷漠。 所以蕭家其他人上門,會被楚王拒之門外,可安國公夫人有把握,楚王至少不會將蕭九娘拒之門外。

    且不說兩人是表兄妹的關係,還有那層救命之恩在側,若是將蕭九娘拒之門外,傳到承元帝耳裡,承元帝會如何想,傳到旁人耳裡,旁人會如何想楚王?

    倘若不將九娘拒之門外,安國公夫人的目的就達到了一半。 借著‘懵懂不知事’九娘的口,將自己這番話傳進楚王耳裡,楚王信,則是萬事大吉,也算是消除隔閡的第一步,楚王不信,還有後手等著。

    只要蕭九娘入了楚王府的大門,因為這蕭姓,不可避免便將雙方扯到了一處去,蕭家內裡人知曉自家和楚王的暗裡機鋒,但外人不知曉,趙王也不知曉,這便是可利用之處。

    且之前安國公夫婦懷疑蘭陵之行楚王被襲一事,被承元帝亦或是楚王得知其中內情,但這畢竟只是猜測。 因為這猜測,蕭家人才會心虛,可蕭家人也想明白了,不管知與不知,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剛好可以借此機會來試探楚王的態度,就算試探不出,能將蕭家和楚王扯到一處去,對蕭家及成王一系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百利而無一害的行為,蕭家人自是樂見其成。

    而這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這蕭九娘。

    可九娘會讓他們如願嗎?

    這一會兒時間,九娘已經將其中的玄機分析了大半出來。 按她所想,她自然不能給楚王增添麻煩,這楚王府的門萬萬不能登。

    可安國公夫人又哪裡會給她拒絕的機會,所謂薑是老的辣,這句話並沒有說錯。 不待九娘的拒絕出口,她便招手喚來了胡大娘,讓她去安排九娘出府一事。 並殷切的吩咐其他婢女和僕婦,去準備各種珍貴藥材以做上門之禮,一副著實忙碌且十分上心的模樣,倒是將九娘丟在一旁,更不用說讓她說出什麼拒絕之言了。

    這是趕鴨子上架!

    這確實是趕鴨子上架,可安國公夫人有這個資格,但凡九娘敢說個不字,她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種情形,九娘也不能說出拒絕之言,‘不’字是好講出,可接下來她又該如何將話圓過去呢? 難道說自己活了兩輩子,所以知曉蕭家人沒打什麼好主意,或者自己早就和楚王‘暗通款曲’了?

    不管是哪一項,都是萬萬不能與外人言的。

    胡大娘的速度極快,很快便準備好一切來請九娘了。

    見此,九娘只能壓著滿腔的憋屈,曲膝和安國公夫人告退,隨胡大娘出去。

    她來請安本是帶了蓮枝,胡大娘話裡話外都說婢女只有一個,出門有些不好看。 九娘本是想從翠雲閣再叫來一個,卻被一臉笑的胡大娘攔住了,從安榮院裡隨意指了一個婢女隨同。

    不用想,這個自然是來監視九娘的。

    這安國公夫人不是個善茬,她身邊的人也俱都不簡單,個個做事滴水不漏,讓九娘不嘆服都不行。

    九娘又找了想回翠雲閣換身衣裳的藉口,卻是又被胡大娘笑著點出她此時所穿的這身衣裳不差。 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九娘本就打著從安榮院回來,便出門去尋楚王,自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她此時身上所穿的這身水紅色錦緞小襖,配月白色六幅羅裙,及白狐裘皮大氅,若是去一些大場合,略還稍顯有些不夠,若是去見客,卻是足以。

    無法,九娘只得在蓮枝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去楚王府做客,自然不同尋常。

    除了九娘所坐的那輛車,前後還各有一輛馬車,一輛坐著隨同而來的外院毛管事,一輛裝著帶去的禮物,還帶了侍衛若干人等,可謂是聲勢浩大。

    九娘坐在溫暖融融的馬車中,心裡卻堵得厲害。

    本是慣例請安,順便想找個由頭出府兩日,哪知竟成了自己被趕鴨子上架。 雖她本就準備來找楚王的,可此‘找’非比彼‘找’。 這不是沒事找事嘛,也不知道表哥會不會為了做戲,命人拿大棒子將她攆出來。

    九娘不由自主便想到這種場景,楚王想和蕭家劃清界限,她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的這種想法真不是無的放矢。

    楚王府離蕭家並不遠,也不過隔了兩三座坊市,蕭家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楚王府大門前。 毛管事率先下了馬車,去了門房遞了拜帖。

    九娘坐在車中有些坐立難安,即怕給楚王找了麻煩,又怕被楚王拒之門外或者冷眼以對。

    她非常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了,若是此番被拒門外,就等同明面上少了楚王這個靠山,朝霞郡主本就視自己為眼中釘,之所以會隱忍,不外乎因為她在府中有‘大勢’,且還有個疑是靠山的楚王。 若是自己失去被‘利用’的價值,就算她日日躲在國子監中,恐怕日後在安國公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痛打落水狗,再也沒有人比九娘更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尤其蕭家那群人從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 沒了依仗,以後各種麻煩會接踵而來,即使九娘並不懼這一切,可過慣了安身日子,突然又陷於爭鬥之間,九娘也是難以習慣的。

    尤其她年歲不小了,再過一年便要及笄,是時蕭家人定然不會放棄將她賣個好價錢的機會......

    從蘭陵回到長安,除過那次花園受傷之事,九娘便一直安然躲在楚王的羽翼之下,風吹不到雨打不著,即使有個大敵朝霞郡主,九娘內心深處也是不懼的。 也是到了此時,她才恍然發現她這輩子之所以能過上上輩子汲汲營營所求的平靜日子,俱是因為楚王,沒有楚王,她依舊深陷無限的麻煩與危機之中。

    其實很多東西並不是不存在,只是被人隔絕在她身處的範圍之外。 久了,便不由自主忽視了。 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平靜日子過久了,便喪失了那份應有的機敏之心......

    她不該來的,至少不該來到楚王府門前,她該在之前或是來的路上,便生出個什麼意外,阻攔下這件事,而不是臨近門前,才反應過來。

    九娘又是後悔又是懊惱,可她也明白,不管她如何做,即使沒有今日,還有明日,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見那管事一直未從門房裡出來,她甚至想發話說回府算了,可是她知曉這話她萬萬不能訴之于口。

    九娘此時騎虎難下。

    那毛管事之所以會在門房那裡耽誤這麼久,自是被人為難上了。

    之前他沒少代表蕭家往楚王府送東西或者帶話之類,可是每次都被人拒之門外,門房那裡自是認識他的,所以一見著他,臉色首先便有些不好。

    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隨著楚王的得勢,楚王府的大門也不是那麼好登的,該客氣不該客氣的,門房心中自是有一本賬。

    至於這蕭家之人,就是在不該客氣的名單之上,早在楚王建府之時,上面便顯露出一些端倪,能在楚王府做門房的都是些機敏且極有眼色之輩,自然不會閑的沒事惹主子不開心,所以還未等拜帖遞上來,門房便拉下了笑臉打起官腔來。

    所說之言自是主子不在府中之類的話語,連拜帖都沒有接過去,誰讓毛管事是個‘臉熟’的呢。

    毛管事堆著一臉笑,明明天氣寒冷卻是大汗淋漓,他作為安國公府外院的管事之一,自是深得府中幾位主子信賴,走出去誰人不高看一眼,可惜這個慣例在楚王府卻是屢屢被破。

    換一個心窄氣短的狂妄之輩,自是回去添油加醋大肆在主子跟前訴苦一番,也好博得上面的憐憫,順便讓蕭家對楚王生了惡感。 可毛管事這外院管事可不是當假的,既然能博得府上主子的信任,自然有他的本事。 首先為人沉穩謹慎是必須的,且極會審時度勢,尤其他在外院管事,對朝中一些事也知曉些許,自是明白現在可不是楚王求著蕭家,而是蕭家求著楚王,所以每次來楚王府身段都放得極低。

    今日後院老夫人傳來話,毛管事一聽是來楚王府,便心中只叫晦氣。 可主子發話了,他個做下人自然只有跑腿的份兒。 出門之前,胡大娘特意點撥了他幾句,他倒是對這次入楚王府大門有了幾分信心。

    依稀記得半年多前可是他將九娘子從蘭陵接回來的,所以毛管事也曾對府中九娘子關注過,自然知曉當年楚王和這個蕭九娘可是有幾分小時候的情義在那兒。

    有了九娘子這個敲門磚,想必這次定然能完成任務。

    只可惜眼前這個眼瘸的門房,連拜帖都不接便出言拒了,要知道他今日拿的可不是蕭家的拜帖,而是蕭九娘個人的拜帖。

    毛管事幾不可查的直起半彎的腰板兒來,臉上的笑容也拉下了,斜著眼睛哼道:“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想著總是有幾分眼緣,也不想為難你。 可你這人實在是狗眼看人低,今日我可不是來跟你耍嘴皮子閒扯淡的,我是代表我家娘子來送拜帖的。 知道我家娘子是誰嗎? 是你家主子的親表妹,是聖上欽封的懿榮縣主,當年我家娘子陪同楚王殿下同行蘭陵之時,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 這拜帖你看都不看,便拒之門外,小心讓楚王殿下知道了,要了你小子的狗命! ”

    毛管事架勢擺得極大,將這門房唬得一愣一愣。

    實在不能怨毛管事狐假虎威,而是素來有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一說,這門房守著王府大門,誰想從大門裡頭進去,首先便得打通這一關。 可蕭家因與楚王不睦,每次還未入門首先在門房這裡就被擋了,也難為毛管事這偌大一管事扮得這副狗腿子模樣。

    門房不由自主便將那拜帖接了過來,翻開一看上面確實寫著懿榮縣主的字樣。

    他面露疑惑之色,到底是被毛管事給唬住了,招來另一名門房讓他看住毛管事,自己則拿著那封拜帖往府裡行去。

    一直快到了楚王的書房外頭,他才反應過來這不管是不是什麼懿榮縣主,她也是蕭家的人啊,頓時感覺自己上了那毛管事的惡當。 可恰巧常順從書房裡往外走,被其看到了,見此他只能苦著臉捏著那封拜帖靠近前去。

    門房已經做好被罵的準備了,常順聽完他的述說卻是面露驚疑。

    楚王和九娘約好,本是這會兒要去私宅的,常順才出來安排車架,沒想到這九娘子竟然來府上了。

    常順素來跟在楚王身邊片刻不離,也是知曉其中許多端倪,按理九娘子不會是這麼不懂事的性格。 又想起門房所言那毛管事以及蕭家來此那浩大的陣勢,常順面色沉肅讓門房等著,自己則又扭身進了書房。

    楚王一身出行的行頭,正坐在案幾前喝茶,見常順如此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多想。 常順靠近前去,將拜帖恭敬遞上,又將從門房那裡打聽到的資訊完整的敘述了一遍。

    楚王擱下茶盞,接過拜帖來看,沉靜了須臾,纖長的手指在案上點了點。

    楚王是何等人物,說是生了一副七竅玲瓏心肝也不為過,僅憑著隻字片語便將大致的情形分析了出來。

    現如今擺在他眼前的就是兩條路,拒還是不拒。

    換著大半年前的楚王,自是怎麼省事怎麼來,怎麼與自身有利怎麼來,就好比之前九娘剛從蘭陵回來之時,他覺得與蕭九娘劃清界限,與己與她都甚好,便毫不猶豫的那麼做了。

    這是他的本能,這是他之所以能在母妃逝世之後,小心翼翼在宮中在蕭皇后及成王陰影下活下來,所演練出來的本能。 只要與己身有利,他不介意利用任何人,甚至不介意利用自己。

    他一步步從忍著屈辱靠著他人苟活的小透明五皇子,到深得承元帝寵愛,為眾人所忌憚的楚王,他付出的代價超乎他人想像,但他甘之如飴。 因為他知曉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不需要靠著任何人,哪怕那個人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是他的父皇,他也能威懾所有人,他會站在至高無上的地方,去俯視這浩瀚廣闊的天下。

    這是楚王潛藏已久的野心。

    沒有人知道外人眼中殘廢的楚王,竟會藏著這樣的野心。

    野心是什麼時候誕生的,楚王並不知曉,他只知道當他有這種想法之時,他便一直為之而努力著。

    為此,他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人人都說楚王冷漠無情不似人,手段狠辣非常,是承元帝手裡的一把快刀。 大家都這麼宣揚著,似乎將自己捧得越高,多疑的承元帝便會忌憚他、嫌棄他、不用他。 可楚王還知曉自己還有另一面,這一面只有承元帝知曉,他也是一個缺少父愛渴望得到父親贊同的兒子。

    且他是個殘廢。

    楚王必須有弱點,至少在承元帝面前他是有弱點的。

    楚王一直知曉自己算不得是一個光明正大之人,他的許多行徑與行為都與正人君子大相徑庭,可楚王並不介意如此,早說了,他從來都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而唯一的破例就是蕭九娘。

    明明早已想好計畫好,卻是屢屢被打破。

    從對趙王的那次小懲大誡,從動用宮中安下的釘子讓承元帝對孟嫦曦產生厭惡感,從那次當著趙王等人對她另眼相看,從開始放棄從孟家那裡動心思......

    看似這些不顯山露水,實則無人知曉為此他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這種行徑在他來看是極其不能容忍的,非常時期他並不適合分散心力,卻是做了許多‘吃力不討好’之事。

    楚王不是沒有分析過自己的心態,他知道也許和那個夢有關,可更多的卻是他想那麼做。

    沒有理由,沒有緣由,想了,便那麼做了。

    就好比無人能想像出,本是該在府中閉門思過的楚王,竟會安然的呆在一處私宅中為一名少女做著補習功課之事。

    那麼此時面臨的問題再度回到他的眼前——

    拒還是不拒?

    于大勢來講,他此時不該和蕭家牽扯上,一旦和蕭家牽扯上,雖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太大的障礙,卻是代表無盡麻煩纏身。

    他的理智是這麼想,可他卻下意識撇除了這種想法。

    他想起了那次安國公府花園之事後,她的種種遭遇;他想起了夢中那個冷漠的他,無視她所面臨的艱難處境,及她所遭遇到的一切......

     胸口突然蔓延上來一種奇異的感覺。

     楚王伸出手指按了按心口,卻並沒有消除去。

     那是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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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發表於 2016-6-14 17:08:03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常順見楚王面色晦暗莫名,便束手站在一旁未出聲。

    他太瞭解這個主子的行為處事了,即使楚王許多時候心思是隱晦的,但他不同常人,素來跟在楚王身邊片刻不離,自是知曉許多隱在下面的東西。

    結果不用想,自是九娘子被拒之門外,雖然那個少女讓常順心緒頗為複雜,很多時候也是挺喜愛的,可非常時期自然該為大勢讓道。 跟隨楚王久了,常順的行為處事多少也有些肖似楚王。

    “讓人去迎她進來。 ”

    楚王低沉的男音打破室中的寂靜,常順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來,“殿下。 ”

    “你去。 ”

    楚王又道,然後便不再去看常順,而是又端起案上的茶盞。

    常順即使有再多的話,因著有之前那次‘以下犯上’的經歷,也硬將話給咽了回去。 他心中略有些感歎,殿下大了,主意也多了,他不該過多質疑,且殿下一向胸有乾坤,既然這麼做,定然有自己的主意。

    按下所有心緒,常順應下後便往外行去。

    九娘端坐在車中,太陽穴一炸一炸的跳著疼,心跳得很快。

    她已經許久未曾這麼沉不住氣過了。

    “娘子,你沒事吧?”蓮枝似乎看出了九娘的不安,不禁出聲問道。

    九娘搖了搖頭,勉強一笑。

    蓮枝雖是九娘的心腹婢女,但她一向是坐鎮翠雲閣的,所以對九娘在外面的一些事情並不知曉,甚至私宅那處也素來是小翠及車夫大奎負責的。 蓮枝雖不知曉這其中端倪,但也是看出了自家娘子今日是被老夫人趕鴨子上架了,心中自然不忿,可她是個婢女,也不好說什麼。 尤其車中還坐了另外一名婢女,蓮枝知曉這人是安榮院派來監視娘子的。

    馬車外響起一個有些急促卻又帶著驚喜的男聲。

    是毛管事。

    九娘眼神一動,安榮院的那名婢女便主動上前撩起了車簾子。

    “娘子,還請下車,王府裡已經傳話,請娘子進府。 ”

    素來沉穩的毛管事,滿臉都是遮掩不住的笑。 其身後不遠處跟著方才那個門房,挺直的腰板早已不自覺的彎下了,心中一再慶倖自己剛才的‘一時糊塗’。

    九娘有些訝然,表哥竟然讓她進去,為何不將她拒之門外?

    這一會兒時間,九娘已經做好被拒之門外的準備了,甚至已經想好日後如何處身,左不過就是麻煩接踵而來,上輩子又不是沒經歷過。 上輩子沒有身上的這個縣主之位,她也就那麼過來了,她不信如今就過不去。

    想是如此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也因此這會兒著實出乎她的意料,讓她臉上驚訝的表情,毫無遮掩的便顯露了出來。

    幸好這會兒也沒人關注她,兩名婢女率先下車去,然後回身攙扶九娘踩著車凳下了馬車來。

    待進了王府側門,九娘更加驚訝了,那為首的一人見了她來,便迎了過來,赫然是常順。

    好伐,驚訝多了,便不驚訝了,左不過等會她便能知曉為何楚王竟會不按牌理出牌。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裡行去,往前行了一會兒,毛管事等人便被人攔住,連同蓮枝和那名安榮院安排過來的婢女也被攔住了。

    蓮枝和毛管事並未出聲,大抵也懂得這可能是楚王府的規矩,可那名婢女就沒有那麼有眼色了,見九娘跟著常順往前行去,不禁叫了一句娘子。

    九娘停下腳步,回首皺眉望她。

    這婢女面容姣好,姿色中等,臉上帶有一絲急切之色,“胡大娘讓奴婢隨身服侍娘子呢。 ”

    可惜不是個聰明的。

    九娘勾勾唇角,回過頭去繼續往前,就聽得身後蓮枝斥她:“我還是娘子貼身婢女呢,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急! ”

    “你——”

    蓮枝才不理她是不是什麼安榮院派來的,沒見娘子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她。 蓮枝素來有眼色,九娘唇角一動,她便知曉該怎麼做了。

    目睹這一切的毛管事也只做看不見狀,今日九娘子入了這楚王府大門,且還是傳說中的常內侍親自來迎的,別說是一名婢女了,待回去後哪怕是大房二房的主母,也得好聲好氣的哄著九娘子。

    毛管事是何等眼色,自是看出那婢女被喝斥後的不忿之色,只是礙于這是楚王府不敢和蓮枝吵嚷起來,估計回去準備想給九娘子主僕二人上眼藥。

    他心中暗嗤了一聲,跟著引他們幾人去歇腳的下人去了。

    *

    楚王府自是不同尋常,雕樑畫棟,重樓飛簷,好一副富貴至極的景象。

    只是府中的人似乎並不多,沿途一片寂靜之色,空氣中蘊含著冰冷的涼意,夾道兩旁的草叢花圃中及樹梢之上,均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九娘跟在常順身後往裡行去,行了一會兒,便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

    入了院中,踏進門內,就見楚王安然坐在窗下,俊逸無暇的側臉對著門處,正在飲茶。

    楚王穿了一身裁剪合身的藍綢錦袍,衣襟和窄袖口處是更深一色的寶藍色織錦騰雲繡紋,那只正端著茶盞的修長大掌拇指上帶了一個嵌藍寶戒指,襯得大掌更是白若凝脂,一頭烏髮全數攏在頭頂,用三指寬的碧玉發冠扣住。

    楚王有一身好皮囊,平常于外人眼前呈現或是尊貴,或者冷硬,卻極少會如此華麗雍容。

    是的,華麗雍容。

    這種詞語本不該用來形容一名男子,但此時九娘見了楚王這身打扮,滿腦海都是這種感覺,眼中更是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須臾眩暈之後,方是清明,這種經歷九娘兩輩子加起來都不少,自是未顯露于外。

    “表哥——”九娘的聲音中略帶了一絲遲疑。

    楚王抬眼望向她,點點頭,一貫淡漠的臉龐之上並未有其他情緒,他放下手中的茶盞,道:“走吧。 ”

    “去哪兒? ”

    “出城。 ”

    一直到坐上了馬車,九娘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太明白自己出現在楚王府,會給楚王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可他卻是不置一詞,仿若這件事很是平常。 九娘實在摸不清楚王到底是如何想,可給人添了麻煩,她內心也是有些忐忑與複雜的。

    “表哥——”

    楚王輕嗯了一聲,音調微微上揚,代表著詢問之意。

    九娘想從他臉上找出些東西來,可楚王素來淡漠的神態實在有些不配合,九娘心中有些氣餒,也有些莫名的委屈,囁嚅道:“表哥,我給你添麻煩了,我不該來的,可是......”

    她將今早的遭遇悉數講了一番。

    “無妨。”

    ……

    這聲‘無妨’清淡無比,卻在九娘心中引起了驚濤駭浪。

    一股莫名的情緒由心中升起,直至喉嚨處,竟讓九娘感覺到自己的嘴唇略微有些發抖。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緒,九娘猛地一下垂下頭去,不想讓楚王看見自己臉上的異樣之色。

    早說了九娘素來聰慧,她又怎麼會不明白楚王這聲‘無妨’背後所包含的意思呢? 曾經,九娘非常痛恨自己所背負的這個‘蕭’姓,若是能夠讓她選擇,她寧願出生在一個庶民農戶之家中,無須富貴,只要有父有母,全家和樂。

    可九娘也清楚這是一種奢望,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的命運便早已註定,註定沉淪在無盡麻煩之中。

    上輩子經歷了那麼那麼多,哪怕她背靠著楚王這座大山,也從未有一人為她遮風避雨過,暴風驟雨她從來一個人扛,也因此養成了她從來將所有人遮罩在自身之外的秉性。

    哪怕是對自己的親妹妹,她事事安排周全,給其需要的一切東西,卻從不與之交心。 甚至王四郎,上輩子作為夫妻,她說什麼做什麼也是從不屑于去解釋的,她覺得是對了,便去做。 上輩子鬧成那副樣子,又何嘗不是有她的性格在內,她也許機敏聰慧,卻也有自己的傲氣的,解釋不聽,便不再解釋了,也因此夫妻之間越行越遠。

    包括對於楚王這個靠山,她也許狗腿子也許滿臉奉承之色,其實內心也是非常清明的。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要得到什麼,總要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是她上輩子所有經歷的總結。 所以對於楚王的給予,她從來全力以赴給予回報,這也是為何後來毒女提出那種要求,楚王明明沒有說什麼,她卻主動前去。

    說是挾恩圖報,其實何嘗不是一種‘我不願欠你的’的劃清界限。 九娘天性涼薄,只可惜很少有人能透過本相看透這一切。

    重生回來,這輩子與上輩子有太多太多的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楚王變了,上輩子冷硬淡漠狠心腸的楚王,這輩子雖掛著同一張臉皮,卻是變了太多,難道真是那次的‘救命之恩’的影響?

    九娘每次都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可這個藉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稽之談,楚王可從來不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馬車緩緩前行,車中的九娘卻是難得的滿心茫然。

    *

    孟嫦曦比蕭九娘晚到一步。

    她屢屢上門,卻是屢屢被拒,後楚王犯了錯,被承元帝罰閉門思過,才歇下了上門之舉。

    之後楚王被解禁,她又故態復萌,到底因為是背著家中之舉,也不敢太過過格,只來了兩三次。

    這次她方到楚王府大門,便看到了蕭家的馬車,婢女前去門房遞了拜帖,她本人則是坐在車上望著那標記著蕭家徽記的馬車。 不多時,便見有人出來迎人,九娘雖是裹著披風,到底是讓孟嫦曦看了清楚。

    蕭九娘?

    她怎麼會來這裡?!

    思緒之間,那一眾人已經大搖大擺的入了楚王府。 孟嫦曦銀牙暗咬,內心焦急的等待婢女的回話。 這次楚王定然在府中,若不然蕭九娘也不可能被放進去,只可惜婢女回來卻是沮喪說,楚王殿下忙於公務——

    不見!

    孟嫦曦當場扔了手中的暖爐,可她也不可能去楚王府門前大鬧,各種情緒滋生,讓坐在車中的她,絕美的小臉兒上一片猙獰之色。

    就在這之際,從王府側門又駛出幾輛馬車來,孟嫦曦只是眺眼一看,便看到了楚王的車架。

    “楚王哥哥......”

    她撩起車簾,屈身探出輕聲呼喚,回應她的卻是一眾車馬絕塵而去。

    寒風凜凜,不知何時竟又飄起細碎的雪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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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那湯泉莊子離長安城並不遠,乃是御賜之物。

    上輩子九娘便有所耳聞,卻是從未去過。 據聞是因楚王為腿疾所困,每到陰雨或者寒冷天氣便會疼痛難忍,所以承元帝特意賞下來用以給楚王療養身子的。

    莊子並不大,但一踏入就可見奇異之色,此時正值寒冬,入目皆是一片蕭條之色,白雪皚皚,可莊子中卻偶現綠意,在這一片蒼茫的白色中實屬難得。

    馬車駛入莊子中,一直到了院前方才停下。 之後九娘和楚王俱都下了車,其他事物自有一干下人等處置。

    室中的地龍早已燃起,這會兒地龍還是比較罕見的,據聞是將地面下通上煙道,日夜不停歇的燒火,熱氣自然順著煙道蔓延整個屋子。 至少在安國公府,九娘是沒見過地龍的,上輩子也僅僅只在楚王府中見過。

    九娘的房間也被安排在這棟建築中,與楚王的房間一東一西,兩兩相對,蓮枝此時也被安排了過來,服侍九娘回房換下厚重的大衣裳。

    到了房中,九娘才在蓮枝口中得知她離開後的後續。

    原來蕭家所跟來的一干人等俱被遣了回去,只留了蓮枝一人,楚王府安排這項事務的人並未說其他,只讓人帶了話回去,說是楚王去城外湯泉莊子療養腿疾,將九娘子也帶去了。 至於蕭家人會如何想,只能隨他們。

    但九娘可以想像的到蕭家人知道這一訊息後會是什麼表情,以後大概不會少了麻煩,可楚王這麼車馬放明的給自己當了靠山,不得不說九娘心中也是有幾分喜悅的。

    包括蓮枝,也知曉九娘子能登堂入室楚王府代表著什麼含義,見到九娘後兩眼灼灼發亮,卻是欲言又止。

    一直到屋中只剩兩人,蓮枝方才開口道:“以後娘子再也不用怕府中那些麼蛾子了,老夫人也真是,非要趕鴨子上架這麼一趟。 幸好楚王殿下還記得小時候與娘子的情義,若不是此番可是丟了大臉。 ”

    生在世家大族中,沒有父母長輩庇護,所儀仗的不外乎是‘臉面’,上面人給你臉,你有‘勢’。 自然從上到下俱為通達,若不然光下面的那些小鬼就足夠難纏的了。

    蕭九娘如今在蕭家,看似超然物外,實則形單影隻毫無儀仗,雖有個縣主的身份,可府中比她位高者比比皆是,且不說有個朝霞郡主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了,那些個長輩僅憑一個長者的身份便足夠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蓮枝在九娘身邊服侍已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她想得比其他人更多,蕭家的一些處世之道,作為世僕之家出身的她也是能夠管中窺豹的。 娘子日後總要嫁人,蕭家人只看中利益,若是有個對娘子有些幼時情分的楚王殿下在,日後也是能給九娘子操心些許的。

    百利而無一害之事,蓮枝自是樂見其成。

    幫九娘褪了身上的大氅,蓮枝感受了一下室內的溫度,便給九娘換了一身的夾衣。 這衣裳是有人備好送來的,一併送來了好幾身少女的衣裳,衣料俱是上等,顏色鮮豔純美。 不得不說這楚王府的下人辦事幹練,九娘穿上這身水藍色蓮紋小襖及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居然不大不小正正好。

    腳下的地龍燒得非常舒適,不似炭盆那般燥熱,而是整個室中俱溫度宜人,蓮枝忙碌了一會兒,竟然出了一身薄汗,於是趕忙避開去將裡頭所穿的衣裳褪了兩件。

    出了房間,去了堂間,楚王也是一身簡便的衣裳,方才肩上所披的滾金邊的鶴氅及黑狐皮嵌玉皮帽已經褪下,看起來十分清爽。 冰淩紋檻窗大開,正對外面一處梅林,枝梢上的紅梅含苞待放,明明溫暖如春,卻又有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

    窗下有幾,幾上有茶,並有糕點鮮果。

    見此,九娘精緻的眼角彎起,去了楚王身邊的位置上坐下。

    “表哥,你可真會享受! ”

    楚王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表哥,你的腿如今沒什麼大礙吧? 那湯藥還在用嗎? ”

    這個問題之前九娘便曾問過,楚王表現的淡然,她便沒怎麼上心。 此時坐在這湯泉莊子中,九娘想起楚王這次出城的藉口,心中這才升起了擔憂。

    “無礙。 ”

    “若是無礙,怎麼......”怎麼會想起來這處湯泉莊子?

    後面這話九娘並未說出,可楚王已經明白其中的意思。

    “這兩日朝中熱鬧,本王索性避出來,也免得平添煩擾。 ”

    到底為何會熱鬧,楚王未說,九娘也沒有問,左不過就是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

    九娘並不知曉,之前她對楚王所說阮靈兒之事,楚王早已開始辦了。 只是既然設局,肯定是悄無聲息的,這也是九娘為何見楚王這邊一直沒有動靜的原因。 這個計畫九娘只是給出了一個大致框架,具體則由楚王補漏,阮成茂乃是尚書省右僕射,位高權重,又有前徐僕射余蔭在身,想要在對方身上耍手段,是難之又難。

    難,但並不是不能。

    九娘是後宅女子,所思所想雖有眼界與身份的限制,卻是另闢蹊徑,讓人有眼前一亮之感覺。 陽謀陰謀都是謀,只要有用,楚王可是從來不拘于表面形式的,也因此他早就命人在暗裡散播流言。

    起先只是有閒雜人等提起早年阮成茂休妻另娶之事,又有人提及阮成茂未為官之前,其原配辛苦持家,哪知卻被阮家以無後之名休棄,之後抱病身亡之事。 這些齟齬之事早年長安城內知曉的人並不少,因有徐僕射和阮成茂聯手壓制,再加上日子久了,倒也讓人淡忘了去,沒想到只是因婦人之間的小口角,竟又廣泛流傳起來。

    此事是先從貴婦貴女們社交圈子中傳出的,傳到最後傳到了前朝,朝中本就有一干掌管記錄朝廷動靜,負責糾彈百官朝儀,及監察朝堂風紀的禦史們,自是有那剛正不阿的禦史們出面彈劾。

    彈得阮成茂是滿頭包,蒼蠅雖不咬人,但它噁心人,阮成茂被噁心透了。

    並有禦史將阮夫人徐氏拿出來說事,說其苛刻虐待阮成茂原配所出之女,堂堂的右僕射之嫡長女,竟然落了個有家不能歸之境地......

    徐氏乃是婦孺,自然治不了徐氏的罪,頂多是譴責一番她的為人品性。 朝堂之上將後宅之事扯出來,自然是針對阮成茂而去的,要知道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治家不嚴,又何以能治理朝政!

    這下樂子大了,紛紛有禦史及朝廷命官上奏質疑阮成茂的能力。

    這些人其實並不多,朝中舉凡有些眼力界的俱不會攪進這趟渾水來,可有人挑了頭,自然不乏渾水摸魚之輩,且阮成茂為官多載,政敵也是不少的,一時間朝堂之上很是有些熱鬧。

    ……

    這一切此時身處在湯泉莊子上的九娘,自是不知。

    飲了茶,吃了些瓜果點心,楚王便去了書案處理公務,而九娘則是在一旁默默的看書。

    這是兩人慣有的相處模式。

    到了午間,常順來詢問午飯用些什麼,又稟說莊子上有剛捕撈上來的新鮮的活魚。

    見九娘有些意動,楚王便說午膳吃魚,至於怎麼處置則由常順打理。 九娘也是個只管吃不願意想的主,這項艱巨的任務便交給常順。 幸好常順服侍楚王多年,知曉主子是個衣食住用皆需精緻,卻從來不會提出任何要求的怪性子,倒是早就習以為常了。

    午膳的菜肴一大半都是魚,各種不同的吃法,很是鮮美可口,又配以冬季少有新鮮蔬菜,讓素來飯量小的九娘撐得直撫肚子。

    楚王面上不顯,但機敏的常順卻感覺到一道讚賞的目光,事後常順專門吩咐打賞了莊子上的一個小管事,自是不提。

    九娘面色囧囧的,兩輩子她還是第一次吃成了這副模樣,動都不敢動,也不敢彎腰什麼的,生怕午膳吃得的西從嗓子眼裡出了來。 飯罷,她便去了軟榻上靠坐下來,想揉揉肚子,卻又怕被楚王看到,難受得靠在那裡想讓飽脹感趕緊過去。

    “怎麼了? ”楚王蹙起眉。

    “無事。”九娘乾乾地笑了笑。

    見蓮枝面現焦急之色,趕忙對她使了個眼色。

    楚王的面色沉了下來,直直地盯著九娘,九娘素來受不了他這種眼神,只得說了實話,“吃得有些撐了。 ”

    楚王面容愕然,不過轉瞬即逝。

    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本就飯量不大的人,卻是吃了一大碗碧粳米飯,還將床上的六道菜一道魚湯吃了一大半,楚王的飯量也是不小的,可見九娘喜歡吃,不免便少動了筷子,於是其他的俱都進了九娘之腹。

    “可是難受? ”

    “沒事沒事,讓我歇歇就好了。 ”

    楚王不再言語,去了桌前飲茶,九娘則是靠在軟榻上,難受得等待飽脹感趕緊過去。

    蓮枝看不下去了,小聲道:“娘子,奴婢幫你揉揉吧。 ”

    “有用嗎?”九娘用同樣小的聲音與蓮枝說話,“好吧好吧,你來試試。 ”

    這下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現如今九娘只寄望那邊楚王不要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蓮枝俯身上前小心翼翼的給九娘揉著小腹,這麼揉了一會兒,似乎真的有些好了。 這時,有婢女奉了一盞茶上來,九娘本是沒有想喝的打算,卻聽那婢女說這是山楂茶,有消食之效。

    九娘囧囧的接了過來,偷眼瞄了那邊的楚王一眼,見楚王眉眼不抬,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之後,又歇了一會兒,九娘站了身,說帶蓮枝出去散散步。

    散步散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樣子,九娘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感覺渾身清爽,只是也有些累了。

    回去和楚王說了聲,九娘回房小憩。

    ……

    這一覺便睡到天黑,還是蓮枝喚她方才醒。

    原來是到了用晚飯的時候,九娘趕忙收拾了一番儀容,去了堂間,楚王已經坐在那處等得有一會兒了,桌上正在擺膳。 與晌午不同,晚間的飯食以清淡為主,九娘卻一點想用的欲望都沒有。

    不敢直言,只是拿著筷子不動,面上蔫蔫的。

    楚王心中喟歎一口氣,本是見素來食量小的她多用了些,還有些滿意,哪知她竟一不小心吃撐了,還撐成了那副可憐樣。 楚王心中莫名有些惱,所以一下午臉色都不好,讓出去打賞了那小管事的常順,回來後聽聞了這一出,差點沒把腸子給悔青。

    這會兒見她蔫頭耷腦的,那點惱也沒有了,只剩下了無奈。

    “多少用一些墊墊,來了這湯泉莊子自是泡湯泉的,你那屋子後有一處泡湯泉的地處,待會兒可以去泡泡,只是空腹並不適宜泡湯泉。 ”

    聽了楚王此言,九娘才升起了一些食欲,喝了小半碗燕窩粥。

    用罷晚飯,九娘便回房搗騰著要去泡湯泉了。

    她房間靠裡側有一扇門,門後果然是一處湯泉池子。

    池子很大,呈不規則的半弧形,寬度大約有五米,長度卻是未知,因為入目之間,九娘只看到靠右手的方向有邊際,而左手處並未見到邊際。 池子呈原始狀態,四周圍著不規則的青石高約有三米左右,石間有紅梅幾株,煙氣繚繞,宛若人間仙境。

    九娘見之欣喜,心想這果然是個好地處。

    先簡單的沐浴了一番,九娘僅著了一件小衣便入了池中。 初一進入感覺水的溫度有些偏高,泡一會兒便覺得舒適了,溫度不高不低正正好,有一股淡淡的硫磺氣息,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梅香。

    池中的水並不深,且靠邊處有砌成花瓣狀的檯子以供安坐。 九娘泡了一會兒,便一時興起往深水處探了過去,游到正對面的石壁又游了回來,九娘好奇的四處望瞭望,見左手側面看不到邊際,便往那處游了過去。

    白煙繚繞,如夢似幻。

    水外是清涼寒氣,水中是溫暖宜人,九娘神清氣爽,悠閒的往前劃著。

    水聲嘩嘩,煙氣繚繞,九娘似是望見正前方有阻擋物。 又近了一些,方才看清是一道青石牆,說是牆,還不若說是青石台,只是高出水面大概一尺左右的樣子,反正九娘可以很清楚看見石台後面的情形。

    九娘好奇眺望,突然在石台後處看到一個黑色類似人頭的東西,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就見那人頭扭了過來,楚王的俊臉赫然入眼。

    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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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九娘兩輩子都沒有遭遇過如此窘境。

    方一開始是驚駭,很快她便意識到情況不對。

    要知道她是在自己房裡泡湯泉,卻是突然出來了個楚王?

    她自然不知曉這是湯泉佈局問題,這處圍在屋後的湯泉池子呈不規則的半月型狀,橫跨整個屋舍從東到西的位置。 原始狀態便是如此,所以當年建莊子之時,便以這處池子為整個中心點,且為了野趣,並未動池子的整體構造,只是略做了一些佈置。

    楚王的房間在東,九娘的房間在西,像這種同處一處屋捨下,本就是夫妻或者極為親近之人方才可入住,且湯泉池子這麼大,誰能想到九娘會一時興起往這邊探過來,所以這種設計也並不為過。

    楚王知曉九娘體弱且懼寒,整個莊子中只有正院這處屋舍鋪有地龍,他便沒有多想,下意識便吩咐常順將九娘安排在這處屋舍中,反正有兩間臥房,剛好一人一間。 且這處湯泉莊子,自從撥到楚王名下,還是他第一次前來,除了大體情形以外,具體內裡並不清楚,包括常順也是,便就這麼安排了下來。

    上面吩咐了下來,莊子上的下人也不知曉九娘的身份,便聽之任之了,還只當殿下帶了寵妾過來,雖然這個寵妾年紀似乎不大。 哪知寵妾並非寵妾,而是表妹,且還是個未及笄的‘小表妹’。

    當然這一切,此時的兩人並不知曉。 九娘見了對面的楚王,下意識便縮進了水中,只露出一個小腦袋來。

    而楚王,可能因為是男子,卻並沒有這種自覺,只是整個人都轉身過來,眉頭半擰眼神晦暗的看著對面隔著一道青石台的九娘。

    宛如綢緞似的長髮蜿蜒而下,可能因為之前盤了髮髻,所以還略帶了些彎曲的弧度,呈潤濕狀態隨意搭在肩上及胸前,還滴著水珠。 濃郁的黑襯著耀目的白,更加顯得楚王的皮膚宛如上等羊脂白玉也似,又有一種男子應有的精壯感,絕美與精壯的結合。 英挺的劍眉直飛入鬢,其下是一雙狹長如墨的瞳子,刀削般挺直的鼻樑,淡粉色偏白的薄唇又給其增添一絲羸弱的病態。

    九娘見過那次落水宛若水妖似的楚王,見過一身華服矜持尊貴的楚王,見過滿面冰寒讓人見之膽顫的楚王,見過雍容華貴一身皇家氣派的楚王,卻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魅惑之態的楚王......

    她隱隱似乎看見白皙如玉與如墨的黑色之間,有兩點炫目的櫻紅,小臉兒刷得一下,頓時紅了......

    歸咎于上輩子的經歷,九娘不是不知曉楚王這身皮囊有多麼好,她也不是沒見過許多貴女面對楚王時各種花癡的表現,可是這種情緒卻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她身上。

    可能是因為九娘本身有些遲鈍,也可能是心態問題。 對於楚王,九娘有懼怕有敬仰有感激,有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但在她心目中,卻似乎全然沒有妙齡少女面對一個俊美無濤的男子應有的反應。

    這是第一次,九娘在楚王面前表現出這種屬於小女兒家的嬌羞。

    幾縷濕發隨意的貼在精緻絕倫的小臉兒之上,吹彈可破的細嫩嬌膚,甚至隱隱可以看見其下的淡青色血管,纖細的玉頸,半掩在水下小巧精緻的鎖骨,平添了一種脆弱的美感。

    此時整個小人兒臉都紅了,嬌豔欲滴,隱在黑髮下小巧的耳尖也呈現一種可口的淡粉色。 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上面依稀掛著一滴水珠,濕潤而暈紅的眼角,不似尋常時微微上翹,而是可憐巴巴的低垂了下來......

    楚王莫名感到有一絲口乾。

    “啊! 呃......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啊,不是......”

    隨著一聲驚慌的低訝,九娘滿臉局促,一頭鑽進水裡,倉皇而逃。

    落入楚王眼中的便是一道急促的水波紋,再之後人便不見了,只依稀可以見到遠處繚繞的煙氣。

    似乎這一切只是夢幻,仿若什麼也沒發生過。

    ……

    一道破水聲響起,驚得守在池邊的蓮枝趕忙抬起頭來。

    卻見在湯泉中戲水的娘子滿臉驚慌的自水中鑽了出來,九娘竟是一口氣沒冒頭從那邊鳧了過來。

    “娘子,怎麼了? ”

    “無事,無事。 ”

    九娘遏制自己鎮定著,四周望了一下不見任何異常,才匆忙從水中走了上來。

    “泡得久了,感覺有些頭暈。 ”

    蓮枝也沒感覺出什麼異常,只當娘子紅著臉是泡湯泉泡久了。 她拿起一塊大棉帕裹住渾身滴水的九娘,道:“奴婢也聽人說了,這湯泉一次只適宜泡一刻多鐘的樣子,奴婢服侍您起來,待會兒淨了身替您擦上余大娘調的香脂,再幫你按按,今晚定能睡個好覺。 ”

    這余大娘便是之前楚王給九娘的老宮人余嬤嬤,現如今在九娘的翠雲閣中當著管事僕婦。

    余大娘辦事幹練,將翠雲閣管理得有井有條,且極為擅長調養女子身體,從藥膳補湯到平日裡女兒家保養的一些小手段,甚至連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香膏都會做,成日裡便帶著蓮枝一干婢女搗騰著替九娘調養身子。

    九娘經由她手被調養了一陣子,不光懼寒之症減輕了不少,人氣色也好多了,整個人也吃胖了不少,至少不若早先瘦得像紙片。 尤其九娘如今正在發育,那難言的羞澀之處每每都會脹痛不已,碰都碰不得,余大娘便教了蓮枝一套按摩之法,倒是能減輕狀況,也因此余大娘十分得九娘看中,日裡被各種折騰也是不拒絕的。

    淨了身,九娘僅披了一件寢衣便上了床榻。 地龍燒得暖暖的,一絲寒冷都感覺不到,十分溫暖宜人。

    蓮枝將床柱子上掛著的薄紗放了下來,遮掩住側躺著半裸著背的九娘,蓮芳端著描金檀木託盤,上面放著擦手的棉帕,還有一個潤白色的圓肚瓷罐及一支小巧的玉勺。

    蓮芳是下午被送過來的,一併的還有小翠,並帶來了九娘的許多隨身用物。 零零散散裝了一大車的東西,見蕭家人如此反應,似乎巴不得九娘就這麼住著不回去了。

    當然表面上肯定是不能如此表現的,安國公府那邊帶話過來,說是九娘子陪楚王在莊子上游玩,為免不適宜,所以將隨身用物以及貼身婢女俱都送了來,可謂是貼心至極。

    蓮枝淨了手,用玉勺在圓肚瓷罐中挖出一坨膏狀體,先在手中溫熱搓了搓,便上前替九娘塗抹香脂。

    這香脂是余大娘特製的,取各種花瓣及香白芷、白蘞、白術、白芨、白茯苓等研製而成,具有潤膚白膚之效。 所用時,需用手按摩吸收,九娘用了一陣子,皮膚確實比往常更加細嫩光滑,且晶瑩剔透。

    九娘在身下墊了一層厚軟的褥子,才趴于其上,平時她是不敢趴伏的,就怕觸了那難言之處生疼難忍。 蓮枝先幫其玉背塗上香脂按摩,然後是玉臂和玉足,渾身無一漏下。 再之後九娘則是換成仰躺的姿勢,身上半搭著一層綢被,讓蓮枝換了一種油狀的液體按摩其難言之處。

    這種油狀帶著淡淡馨香的液體也是余大娘特製的,余大娘只說平日塗抹按摩後,可以緩解脹痛,其他再多的卻是未說。 九娘並不知曉其實還帶有豐盈之效,只是偶爾更衣之時,她隱隱感覺到平坦了兩輩子的地方似乎弧度大了些。 不過因為用時尚短,還看不出什麼太明顯的效果。

    一番按摩罷,已是過去了近一個時辰。

    九娘之前的忐忑羞愧等等情緒,此時也早已沉澱下去。 索性事情已經發生了,總得面對,只是明日她該如何面對楚王呢? 她可真不是有意唐突表哥的,誰能想到這湯泉池子竟然修成那樣......

    腦海裡存在這種思緒,九娘漸漸沉于黑甜鄉。

    蓮枝輕手輕腳的替九娘蓋上被子,將簾帳掩下,方才退下,讓室中歸於一片沉靜。

    *

    同一時間,楚王的房中。

    比起九娘倉皇,楚王要鎮定多了,所以連隨身在側的常順都未曾發現任何端倪。

    在湯泉中又泡了一會兒,之後在常順的服侍下上了岸,楚王披散著一頭黑髮,僅著一身雪白的褻衣褲,半靠在躺椅上,雙腿放在特製的藥桶中,任常順為他按摩腿腳。

    比起幾年前,如今楚王的情況要比之前好多了,九娘所制的拔毒藥湯確有奇效,又有那孫老名醫將方子的效用增加了近三成,長年累月這麼用著,楚王下肢所封之毒竟有逐漸減輕的狀態。

    可是也僅限於此,近半年來楚王已經明顯感覺到這湯藥的拔毒之效不若之前,似乎進入了一種瓶頸期,除了緩解疼痛,似乎再無其他作用,本來楚王還寄望能靠這湯藥便治好自己的腿傷,如今也只能另作他法。

    其實在這幾年期間,楚王也不是將所有希望都放在這湯藥之中的,他已經用手段弄清楚了此毒的來源。 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已經廣布手下去尋找那制此毒之人,如今已經有些消息傳了出來,相信不久便能找出那人,解了自己的毒。

    不過楚王並不急,毒得解,大事也需辦。 如今這種局勢,一個殘廢的楚王比一個健全的楚王更加有利,楚王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待按摩罷,時候已經不早了,楚王上榻安眠,今日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總是忙碌至深夜。

    心中有些莫名的亂,腦海中總是閃現方才之前那一幕,楚王闔上雙眼,強制自己不再去想。

    ……

    夢是旖旎的,朦朦朧朧,如夢似幻。

    自楚王開始做起那個荒誕又真實的夢,他便很少再會夢到其他,可今日的夢卻是有些怪。

    繚繚繞繞,煙氣朦朧,看不清楚......

    似乎有人,卻是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只感覺到如凝脂般的柔滑觸感,還有那墨黑的濕潤黑髮,及那隱在水面之下若隱若現的白......

    黑暗中,床榻上的人驀地睜開雙眼。

    眼神茫然,靜默了一會兒,他微微的皺起眉,身下有一股冰涼的濕意與粘黏感,他伸手一觸,面色僵硬。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驀地響起:“常順。”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聲響後,常順步了進來,同時點燃了高几上的燈盞。

    “殿下。”

    “沐浴。”

    常順一愣,卻並未說話,轉身去安排楚王沐浴的事務。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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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17:08:39 |只看該作者
第85章

    像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常順。

    前腳剛服侍楚王進了浴間沐浴,後腳便有鋪床的小內侍來稟。 常順先是不信,而後驚喜,再然後面色複雜扭曲的直奔去了臥房,期間還差點摔個狗啃屎。

    終於來到床榻前,探手一抹。

    一旁佇立的小內侍,面色怪異的瞅著行為有些齟齬的常順,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只當自己沒有看見。

    緊跟著就見素來沉穩的常內侍,一臉感激涕零的模樣,只差用袖子抹抹老淚。

    他內心有些小鄙夷,有什麼可吃驚激動的,不就是主子一個不小心夜遺了?

    他自是不知曉常順心中的苦處,想當初他先是作為一個小內侍跟著蝶妃娘娘,而後蝶妃逝世,他便轉去侍候五皇子。 一晃這麼多年,楚王也快十八了,常順也是快近四十的人,別看他日裡沉穩嚴謹,其實內心一直擔憂著一件很隱晦的事情。

    這種事情是殺了他,也不能道于外人聽的——

    殿下似乎與尋常男子有些不同。

    而這種不同是在楚王不能行走之後,才出現端倪的,為此常順差點沒把頭髮都操心白。 操心歸操心,常順也知曉這件事事關重大,日裡一副無事狀,實則暗裡一直在關注著。 他不是沒想過去問問楚王,可這種事拿出來講,他真怕素來冷漠的殿下會大怒之下要了他的小命。

    常順憋得好辛苦啊,同時隱隱的擔憂日漸在他心中加重。

    他回想以往,殿下之前並不是這樣的,早在十二那年就出了精。 皇子初精後,宮中本有派人教導皇子們人事的規矩,可年幼的楚王似乎並沒有開竅,且非常不喜這一套,再加上宮中許多事情一直內有機鋒,所以雖是規矩,但楚王拒了一次,之後再無負責此事的內侍提過。

    再之後便是楚王十四那年替太子擋了一箭,從此下肢不能行走,只能與輪椅為伴。

    一起先常順是沒有發現這些異常的,可是日子久了便感覺出了端倪。 素來不親近女子的男子,難免會有夜遺之事發生,可自楚王不良于行之後,卻是再無發生過這種事。

    為此,常順飽受折磨,他想著殿下的腿出了問題,會不會那方面也出了問題。

    歷時多載之後,楚王終於用事實證明自己並沒有問題。 常順安下心來,看來殿下並沒有問題,只是寡淡慣了,沒出問題就好,日後大婚也能生幾個小皇孫出來。

    按下這些不提。

    常順吩咐了小內侍將被褥俱都換了,便又去了浴間。 期間,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莫名笑容,楚王瞥了他好幾眼,倒沒有想到這常順竟是為了那種事而高興歡喜的。

    他內心有些悶悶的,說不出來的複雜

    *

    次日一大早,九娘便醒了。

    在房裡磨蹭了半天,直到常順命人來請她過去用早膳,方才踏出房門。

    去了堂間,楚王已經坐在桌前了,九娘小聲的打了聲招呼,便去了對面坐下。 用飯期間,她一直不敢抬頭,自是沒有注意到楚王那複雜的眼神。

    殊不知楚王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雖表面上不顯,卻是一改往日的鎮定,當然這一切是無人看出的,只有楚王自己心裡清楚。

    久了,九娘也只當只有自己受困于昨日那事,心中略有些感歎她的心性比楚王差多了。 這麼想了想,倒也釋然了些許,雖仍有些尷尬,倒不若之前那般拘謹窘迫了。

    用罷早飯,兩人各自忙碌。

    楚王去書房看著各處送來邸報與密信,而九娘則是拿著那份手稿,溫習準備即將而來的歲考之事。

    一日的時間一晃便過去了,臨近黃昏之時,九娘出言告辭,她本就只有兩日休沐的時間,明日該去國子監上學了。

    楚王也沒有說其他,命人準備車架回長安城,他竟然也沒有留在莊子中,而是隨同九娘一起回了城。

    車架先到楚王府,之後九娘改換馬車回安國公府,臨下車之時,一路上欲言又止的九娘終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道了聲別。

    似乎那件事只是鏡花水月,什麼也沒有發生。

    其實這樣也挺好,可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只有彼此心中才清楚。

    *

    隔了兩日再去學中,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新鮮感。

    阮靈兒今日竟然沒有來上學,中午散課之後九娘和程雯婧特意去了宿館,聽了婢女香兒之言,才知曉阮靈兒昨日便回阮府了,是被阮家派人叫回去的。

    九娘內心隱隱的有些擔憂,可是又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得按下滿腹心緒。

    阮靈兒是次日才回國子監的,中午散了課,憋了一肚子疑問的程雯婧和九娘拉著對方去了飯堂三樓的一處雅間,詢問之後,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前日叫阮靈兒回阮府的竟不是別人,而是其父阮成茂。

    據阮靈兒所講,阮成茂難得和顏悅色問了一些阮靈兒的學業之事,又關心了一下她的近況,之後帶著她去見了徐氏,當著徐氏的面對阮靈兒說讓她以後不要再住在學中宿館了,以後家中會派人每日接送她上下學。

    徐氏當時的面色並不好,面色有些憔悴,眼圈也微微有些泛紅,不過倒也沒說其他,甚至還對阮靈兒露出一個稱得上是和顏悅色的笑。

    且這還不算,緊接著阮靈兒的閨房也換地處了。

    以前阮靈兒住在一處離正房偏遠的小院中,閨閣擺設極為簡陋,身邊也僅只有一個婢女服侍。 現如今全部大變樣,不但換了一處大院子,裡面的擺設與佈置比起阮孟玲的院子也不差,且婢女也增加到了四人,院中管事僕婦以及打雜幹些粗活的僕婦也俱都有安排。 各式衣裳首飾布料藥材等等,絡繹不絕往她住的院子中抬,月錢也翻了一倍有多,與阮孟玲相同。

    現在阮府上下所有人都知曉,大娘子這下是翻身了,再也不是以往無人問津的小可憐。

    這一切自是楚王和九娘的功勞,只是阮靈兒卻不知曉,她也是一頭霧水的。

    阮成茂在朝中受了氣,回來便沖徐氏發了一頓脾氣。

    他自然不知曉這是背後有人動了手腳,原因則是為了他那受嫡母苛責的長女,他只當是有人與他作對,抓了他的紕漏攻擊他。 有紕漏,自然要補上,阮成茂發完脾氣後,將厲害關係與徐氏講了,徐氏嚇得膽戰心驚,又有些感覺憋屈。

    可旁人所講的都是事實,她能說什麼,只能暗恨在心,抱怨便宜了那個小賤人,更恨那與她起了口角的婦人口沒遮攔,竟然四處宣揚她家的私事。 因此日後與那婦人之間又起齟齬,給阮家引來了不少麻煩,當然這也是後話。

    總而言之,阮靈兒終於翻身了,至少從目前來看是。

    這種種異常,不光阮靈兒一頭霧水的,程雯婧也覺得有些不尋常,她雖素來是個直腸子,但畢竟是大家出生,也意識到這期間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唯獨九娘心中有些清明,可此事她還未來得及問楚王,自然也不好當著兩人面講出來。 且這事就算日後弄清楚,她也沒打算講出來,畢竟有個楚王夾在其中,她可不想因此而牽連上表哥,即使阮靈兒和程雯婧算是她的朋友,內心深處九娘也並不是全然信任兩人的。

    “既然你家裡人變了態度,那靈兒你還準備應選女官嗎?”程雯婧問。

    阮靈兒雖是不說,但大家都可眼見她用功了起來,恨不得走路時都拿著書看。 以往阮靈兒刻苦歸刻苦,卻沒有如此瘋魔的狀態,九娘和程雯婧自是明白到底為什麼,看來王四郎所言,阮靈兒也是上了心。

    阮靈兒抿抿唇,垂首道:“這些日子我也想過了,我覺得你們的建議其實挺不錯,雖是這中間出了些岔子,但我還是想應選女官的,提前做好準備,爭取在下次甑選女官之時能應選上。”

    女官是三年一甑選,與采選秀女同時進行,大前年方進行過一次,下次應該是明年下半年。 這其間有大半年的時間準備,阮靈兒有很大機會能甑選上,即使不能入宮中文學館,做個普通的六局女官也是不錯的。

    看來這阮靈兒雖表面懦弱,其實內心也是內有乾坤的。

    任憑風吹浪打,我自閒庭信步!

    看似懦弱膽小,碰到嫡母嫡妹的刁難也不敢反抗,實則何嘗不是一種處世之道。 她孑然一身,親爹靠不上,唯一護著她的祖母又不在了,她沒有能力也沒有砝碼去反抗命運待自己的苛責,只能獨善其身儘量避開紛擾。

    一個弱質少女能忍著屈辱嘲笑在國子監宿館中常年獨住,其實認真想來何嘗不是一種本事,至少比同齡許多少女,阮靈兒要好了許多許多。 同樣的命運攤在程雯婧身上,恐怕她還做不到這一切。

    現如今有了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她並沒有猶豫便選擇了,甚至面對親爹突然的和顏悅色,也絲毫沒有動搖。

    阮靈兒滄然一笑,這種表情在素來嫺靜的她,面上是極少可以見到的。 她垂了垂眼瞼,繼續道:“其實,我不大信任我爹,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關心過我。 我不知道他為何會變了態度,但我不信他能一直護著我。”

    徐氏猛然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現如今她強忍著憋屈對阮靈兒和顏悅色,此時的憋屈有多麼濃烈,日後的反彈就會有多麼猛烈,待日後事情逐漸淡化而去,可以想見阮靈兒是時定然沒有好果子吃。

    九娘對她點了點頭,滿臉讚賞:“靈兒,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有想法的。 咱們雖是女子,但命運不一定要掌握在別人手上。”

甚至見阮靈兒此時這副樣子,九娘也不禁對那女官之位動了心。 重活一世,她是不想嫁人的,可貴女不嫁人是不可能的,不但蕭家不會允許,外面的流言蜚語就足夠淹死她,而女官之路,卻不可謂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只是九娘現如今的處境並不是那麼窘迫,所以這個想法只是暫時被她藏在心中。

    阮靈兒羞澀一笑,小聲道:“其實我以前沒有這麼勇敢的,總是想著得過且過,過一日算一日。 要不是你們還有王大哥,我大抵也是想不出來還有別的路子,謝謝你們。”

    “好啦好啦,別在這裡感謝過來感謝過去了,你們中午想吃什麼,我請,就當是給靈兒慶祝!”程雯婧說。

    九娘和阮靈兒對視一笑,之後三人坐在一起開始討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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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發表於 2016-6-14 17:08:52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國子監歲考如期而至,經過三日的考試,緊接著而來的便是為期兩日的休沐。

    過了臘八,眼見著臨近年關,楚王最近也似乎忙碌了起來,再加上國子監歲考開始,九娘自那日之別後竟再也沒有見過楚王,尤其這幾日甚忙,連私宅也沒有去了。

    休沐之後,便是歲考放榜。

    這次九娘沒有之前考的好,只考了個乙中,程雯婧比之前提升了一些,考了丙上,而阮靈兒則是考了乙上,離甲等似乎又近了一步。

    九娘之所以會成績下滑,是被騎藝、射藝兩門課拖累了,同樣程雯婧成績之所以會上升,這得歸咎于她騎射兩門課俱是甲等,拉起了綜合評分。 至於阮靈兒,與尋常少女一般,騎射都不怎麼出色,不過到底要比九娘好上一些,且她入學已久,綜合幾門課的成績都是不錯的,再加上這段時間的努力,會拿到乙上也是理所應當。

    到了臘月二十這日,國子監正式大休,直到次年正月二十才會開學。 整整一個月的休沐時日,舉學上下都十分開心。

    九娘在府中呆了兩日,便有些煩了。

    無他,自那日她從湯泉莊子上回來後,雖表面還是如同以往,但闔府上下待她的態度俱是變了。 下面的人是更加恭敬,蕭七娘等人各種羨慕嫉妒自是不必說,安國公夫人及崔氏鄭氏,也待她越發和顏悅色。

    待遇是好了不少,麻煩也增加了許多。

    之前因為九娘忙著歲考,還算消停,自國子監大休以後,九娘成日呆著府中,且每日晨昏定省是不能少的,前需要應付安國公夫人及崔氏鄭氏話裡話外的‘點撥’,後還要應付蕭四蕭六蕭七幾人嫉妒的眼神與偶爾的酸言酸語,簡直讓九娘煩不勝煩。

    那日自湯泉莊子回來後,安國公夫人便將九娘叫過去問話了,自然是問她和楚王一些相處之事。

    九娘只說了一小半實話,說楚王知曉她自從那次落水便懼寒,此番帶她去湯泉莊子,也是想起湯泉可以調養身子,順道帶她去罷了。 至於待她如何,九娘說到了莊子後,她只見過楚王一面,之後再未謀面。

    安國公夫人略有些失望,到底打起精神來寬慰了九娘幾句。 這不,眼見楚王那日之後再無動靜,又見九娘閑下來,便催著九娘主動上門籠絡。

    不過安國公夫人到底是長輩,自然不能明晃晃的對孫女說讓她去楚王府,畢竟男未婚女未嫁,九娘雖未及笄,年紀也是不小了。 也因此崔氏鄭氏兩個兒媳婦輪番上陣,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九娘不要總是呆在府中,哪家貴女不是朋友眾多,也是該出門多交際交際才是。

    至於該交際誰,自是不必說。

    九娘煩不勝煩,索性如了她們願,不是說讓她出門多交際嗎,她去還不行。

    至於去哪兒?

    自然是程家和阮家了,她還從未去程雯婧和阮靈兒家中過。 第一日去了程府拜訪,次日夥同程雯婧去阮府找阮靈兒。 這期間自然見到了阮府的主母徐氏,徐氏一副盛裝打扮,卻是難掩面容憔悴,到底還是端著大家貴婦的派頭招待了兩人,之後命人待九娘與程雯婧去找阮靈兒,三人坐在一處說話且暗笑在心,自是不必提。

    這麼混了幾日,安國公夫人及崔氏鄭氏等人心中如何想,九娘也沒去關注。 眼見臨近年關,安國公府上事務繁多,倒也消停了下來。

    豪門世家過年節自是不一般。

    臘月裡就開始準備起來,府中四處灑掃除塵張燈結綵貼換桃符,府中上下從主子到下人俱都準備了新衣裳。 按理說安國公應應該帶著子嗣後輩回祖籍蘭陵燒香祭祖的,只是礙于路途遙遠,便作罷,只在安國公府祭拜了。

    除夕這日年夜飯是在安榮院用的,府中只要有名號的大小主子們俱都在,往常難得見到的幾房男丁俱是到了,連平時甚少露面的朝霞郡主也僵著臉到場了。

    用罷飯,便是全家人一起守歲,好不容易熬過了子時,晚輩們俱都起身拜過長輩並說了吉祥話,之後各自散去。

    接下來幾日便是新年裡親戚們之間的互相走動,不過九娘是晚輩,需要她出面的時候也極少,大多都是特別親近的人家上門,才會讓晚輩們露面一下。

    這期間成王也來到安國公府給外祖外祖母及幾位舅舅舅娘拜了年,至於楚王卻是沒來。

    九娘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楚王了,此時見成王上門,不禁想起楚王。

    她自是不知臨近年關的這些日子裡,宮中那裡一直沒消停,自太子大婚之後,東宮便屢屢有事發生,雖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在承元帝眼中卻無疑是撩虎鬚。 致使承元帝在新年元日那日大朝會上,也是肅著一副龍顏進行,更不用說平日裡喜怒無常,諸多遷怒。

    承元帝的脾氣越加壞了。

    *

    東宮

    新年的喜慶氣氛都沒有逐去太子妃王嫣兒一臉愁苦之色,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副盛裝打扮的她又坐在房中抽泣了起來。

    服侍她的宮人見了也不敢出聲勸慰,只能悄悄去稟了太子。

    太子得到信後,命人推了他前來,望著面色忐忑卻難掩淒苦之色的妻子,他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怎生又哭了?”

    其實以往王嫣兒並不是這種愛以淚洗面的性格,她的性子雖稱不上活潑開朗,但也不是愛悲風傷月之人。 只是自從嫁給太子做了這太子妃以來,別人都看她尊榮加身高高在上,無人知曉她也是承擔了巨大的壓力的。

    家人的期許,承元帝隱晦的盼望,以及知曉自己為何會被選作了太子妃的原因,這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而言,都是一種承重的負擔。

    新婚之時,王嫣兒也是甜蜜過幾日的。 太子雖是身子不好,但長相俊逸,且待人溫和,哪知竟有流言蜚語傳入她的耳中。 原來自己之所以會被選為太子妃,並不是被太子看中,竟全是因為承元帝看她有宜男之相,才會定了她做太子妃。

    即使早在出嫁之時,便明白自己肩負著什麼,可少女懷春總是詩,又哪能面對如此赤裸裸的言辭。

    偷偷的哭了一場,被太子得知,太子告知她是有小人作祟,不用理會。

    宮中的日子是難熬的,尤其身處在這漩渦之中的東宮。

    無數人望著這處眾所矚目的地方,自然也有無數魑魅魍魎者各種心機手段往這裡接踵而來。 王嫣兒從小千嬌百寵,又哪裡見過這種陣勢,越在東宮呆久了,她越是能明白這其中機鋒。

    尤其聖上對她寄予厚望,王家那裡更甚,各種調養身子及生子秘方這麼輪番灌著,日日在苦澀的湯藥裡泡,且三五不時還偶有麼蛾子發生,是個人她也承受不住,王嫣兒竟漸漸有了崩潰之色。

    像這日,她之所以會偷偷哭泣,便是因為初二那日歸寧發生的一件事。

    承元帝看重太子,所以待這個兒媳婦素來不差,換著一般人嫁入皇家守得便是皇家的規矩,又哪裡有什麼大年初二歸寧的習俗之說,承元帝對其卻是格外厚待,早早便命人去安排了。

    太子身子不好,自然不能陪同前去,王嫣兒自己回了娘家,本是高興而去,哪知卻是敗興而歸。

    無他,皆因全家人又關心她的肚子。

    知曉太子妃今日歸來,王家一眾親戚俱都來了,包括昌平公主這個外祖母及朝霞郡主這個姨母。 親戚們都在之時,言談之間便免不了圍著她的肚子說事,之後王大夫人拉著女兒去說私房話,昌平公主和朝霞郡主也都在,幾人心中也是挺關心王嫣兒的,可更關心的卻是她一直不見動靜的肚子。

    尤其王大夫人,希望寄予得多,也就越加上心,期間感歎了一句,這也有兩月之久了,怎麼還不見動靜。

    本是感歎之言,哪知王嫣兒卻因連日以來飽受著壓力而上了心。

    是啊,她都嫁于太子兩月了,夫家之間床笫之事雖不多,但也不少。 且還是由太醫把脈掐著時間同房,為何自己仍然沒有懷上。

    回宮之時,隨王嫣兒一同歸來的還有幾包湯藥,自然是家中給她求得各種生子秘方。

    太子是不允許她胡亂吃藥的,有次她吃藥被其發現還發了怒,可王嫣兒依舊偷偷在吃。 回來後,命貼身宮人熬了藥端上來服用,喝著苦得冒酸水的湯藥,想著之前在家中的遭遇,王嫣兒覺得自己心也像黃蓮那般苦。

    聽太子如此問,王嫣兒倉皇抹了眼淚,小聲道:“殿下,妾身無事,無事。”

    太子幾不可聞的又歎了一口氣,不再逼問,而是溫聲道:“你也不要多想,該來的自然就來了,如今日子尚短,咱們不過成婚兩月,不急在一時。”

    可是能不急嗎?

    且不說王家那裡,太醫院將日日來東宮當做了必備功課,負責給王嫣兒診脈的太醫有好幾個,每日的脈案都需拿到承元帝那裡過目。 王嫣兒只當聖上急於想抱孫子的心態,並不知曉與她相比,太子也沒好到哪兒去,她需診脈及服用湯藥,太子何嘗不也是。

    王嫣兒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拭了拭眼角,“嗯,妾身聽殿下的。”

    夫妻又敘話幾句,太子方才離去。

    到了另一處宮室,室中坐著一人,赫然是楚王。 原來之前楚王來東宮拜訪太子,兩人正坐在一起說話,突然內侍前來稟事,太子才暫且去安撫了太子妃。

    見太子被人推了進來,楚王眼中閃現一絲幾不可查的關切之色。

    “皇兄,皇嫂沒事吧?”

    太子自是看出了楚王眼中的關切,強扯出一抹笑來,道:“無事。”

    頓了頓,他又道:“你皇嫂心性柔弱,太易受人影響,你也知曉自孤大婚後,這東宮裡一直不得消停,一個個見縫插針往她耳裡傳話,她心思又重,難免會多思多慮。”

    在去之前,太子便知曉太子妃為何又偷哭的原因。

    左不過就是她出門散步,有兩個宮人私下議論被她聽見了。 換著平時,承元帝也下過打死不論的口諭,可這大過年的,卻是不適宜沾染上血腥。

    且太子也有些累了,打死一個,仍會有很多個,宛若附骨之蛆驅逐不去。 這宮裡陰私手段素來不少,倘若自身不立起來,旁人做再多防備也是無用功。 可是妻子為何會如此,他也是能知曉的,明知道自己的寬慰無用,他依舊不忍她獨自傷心。

    只是次數多了,難免會感覺很累,他甚至感覺自己這次大婚是不是錯了。

    楚王目光閃了閃,卻不好插言這種事,畢竟他和太子都心知肚明,為何東宮會麼蛾子不斷。

    說白了,不過是見阻止不了太子大婚,便另換了手段罷了,最終的目的不過是不想讓太子有子嗣誕下。 王嫣兒心性柔弱且耳根子軟,這宮裡的個個都是人精,自然見縫插針的來。 她與太子兩人不過成婚兩月,便成了這副樣子,時間久了,還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可這種話楚王是不能拿出來說的,雖他因腿疾之事有‘自動避嫌’之效,可這種情形自然是能少一事是一事。

    “且不論皇嫂,皇兄最近的臉色越發差了,您也不要過多思慮,以自己的身子為重才是。”

    太子不由自主伸手觸了觸自己越發消瘦的臉龐,笑了笑:“孤無事,不過是冬日裡沒什麼胃口,且最近煩心的事有些多,你還不知曉我這身子的,好不了,要壞也沒那麼容易,左不過就是在拖著時間。”

    楚王目光閃了閃,“皇兄還是要注意身子。”

    “你也別光說孤,你的腿可再有犯病,那湯泉效果如何? 孤這身子也出不了宮,只希望對你能有些用處。 」原來這湯泉莊子本是太子之物,太子感覺自己用不上,便轉贈給了楚王。

    “作用不大,皇兄也不是不知曉,這多年的老毛病了。”說著,楚王拍了拍自己的腿。

    太子朗笑幾聲,“看來咱們兄弟二人是同病相憐了。”

    楚王苦笑搖頭。

    笑罷,太子歎了一口氣,道:“早知今日,當初選妃時,孤應該自己選的。”口氣十分感歎。

    這東宮的女主人又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當的,身份家世容貌俱都要出挑,而最為重要的卻是心性。 若是心性不成,萬般皆不中。

    太子不禁想到之前見過的那少女,落落大方莊重而又不失少女應有的明媚,明明年紀不大,但看其言行舉止卻是頗有自己的主見。 且能在幼齡便能憑著一股不屈的勁兒將楚王從滔滔江水中硬拖出來,並沒有捨棄獨自逃生。 也許在明眼人來看整件事發生得極為荒誕,但在有心人眼裡卻是能看到其身上的光輝之處。

    若是她來做這個太子妃,想必自己此時應該不會如此的頭疼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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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那日芙蓉園夜宴,太子偶遇蕭九娘,腦海中不是沒有閃過這個念頭。

    畢竟他這麼多年中唯一接觸過的少女,也只有孟嫦曦和蕭九娘兩人。 孟嫦曦且不談,他對九娘其實是挺欣賞的,只是當時他陷於複雜的心緒,且九娘年紀太小,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逝,便在灰心喪氣下丟給承元帝做主了。

    此時這個念頭之所以會再度浮起,並不是太子對九娘有什麼心思,而是不順的生活讓其產生了一種感歎,這是常人都會有的情緒。

    “你那小表妹呢? 最近可還好? 據聞她去國子監念書了,小小年紀能有此主見,非常不錯。”

    太子雖待人溫和有禮,卻並不是個喜歡將一個少女掛在嘴邊說的人,唯一有這個待遇也僅有一個孟嫦曦。 此時聽太子提起九娘,楚王不免生出一絲疑慮來,且同時有一種莫名的警惕感,那種感覺就仿佛有人在覬覦自己什麼。 尤其結合太子之前‘應該自己選妃’之言,更是讓楚王心中十分複雜。

    難道說,太子曾經對九娘動過什麼心思? 為何他竟不知曉?

    早說了,楚王從來不是尋常人,說是七竅玲瓏心肝也不為過,僅憑這隻字片語便大致拼湊出一副真相來,不知為何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松完氣之後,卻是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升起,卻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皇兄怎麼會提起那丫頭? 本王也許久沒見過她了。”楚王狀似無意道。

    太子並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歎道:“生在那樣一個家裡,也真是為難她了。”

    太子這話裡的意思,楚王自然清楚。

    承元帝一直沒有放鬆對自己以及蕭家的關注,之前九娘那次大張旗鼓去了楚王府,會被承元帝及太子所知也是可以想像。 不過楚王立世這麼久,也是有自身底碼的,該顯露人前的自是不吝,不該顯露于人前的,也自然不會讓它顯露出來。

    這也是為何他之前會對九娘說‘無妨’,雖然有些麻煩,但他並不是應付不來。 由太子此言便能看出,他這段時間私底下所做那一切並不是無用功,看來承元帝已經認為九娘的上門是被愛投機取巧的蕭家人指使的,而不會歸咎為自己和蕭家暗通款曲。

    如此甚好,這也是今日楚王會來東宮最主要的原因。

    探望太子是其一,探聽動靜是為二。

    之後,兩人敘話片刻,見太子面上露出疲態,楚王便告辭了。

    上了出宮的馬車,楚王眼神才晦暗起來。

    “…… 早知今日,當初選妃時,孤應該自己選的......”

    楚王不禁收緊了擱在膝上的大掌。

    *

    太子與楚王的一番對話,自然沒逃過承元帝的耳朵。

    別說太子有些感歎,承元帝此時何嘗不是後悔至極,千不該萬不該當日不該一時草率,選了那王嫣兒做太子妃。

    其實承元帝並不草率,太子選妃自是重中之重,之前廣發花貼,承元帝便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太子選妃,身份家世是其一,容貌命格等都需考慮,包括那宜男之相,承元帝也沒少斟酌,為此欽天監與太醫院沒少被折騰,只是外面人俱不知曉罷了。

    那日看似拿到花貼的貴女眾多,實則內定的不過只有那幾人。 而承元帝之所以會覺得自己草率,也不過是因為現實不順,且他太對太子上心的緣故。

    他自然不會認為太子這是埋怨之語,也因此反倒將太子妃及王家怨上了,即恨王家教女無方,又怨王嫣兒自身立不住,身子不成器。 可兒媳婦已經娶進門了,哪怕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承元帝也不會發作出來。 當然這也只是暫時的,時間久了會不會發作誰也不知曉。

    同時承元帝更加惱恨那些暗裡作祟之人,只是自己年紀大了,兒子們也都大了,承元帝日裡忙碌朝政,還要操心東宮及太子之事,難免力不從心。

    這種力不從心承元帝不是沒有感覺到過,只是素來自負的他刻意忽略掉了,反而將責任盡皆都歸於他人頭上。 那些暗裡作祟者他心中也不是沒有數,之後成王及趙王一系因此被遷怒,被承元帝折騰得人仰馬翻,當然這是後話。

    而此時的承元帝,與楚王的想法奇異的不謀而合。

    難道太子竟對那蕭家九娘上了心?

    只是那少女終究年紀有些小了。

    承元帝決定先看看情況,若太子真是喜歡,或是那王嫣兒一直不中用,將那蕭九娘抬進宮給太子做個側妃也不是不可。

    畢竟于承元帝而言,天下都是自己的,更何況是一個貴女,只要兒子喜歡,也不過是一個玩意兒罷了。 尤其承元帝本就因大婚之事,對太子心懷愧疚。

    而這一切呆在安國公府的蕭九娘以及楚王,乃至東宮的太子俱都是不知曉。

    *

    ‘上元節’歷來是整個大齊最為熱鬧的歡慶節日。

    從正月初十開始,官府便取消了宵禁,民眾狂歡達旦,可謂是百無禁忌。 各坊間紛紛開起了燈市,其中又以東西兩市的燈市最為繁華熱鬧。

    到了正月十五這日,天色剛剛擦黑,長安城內的空氣中便湧動起一股狂歡的躁動,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起了數盞不等的花燈,略微富貴些的人家還在大門前立起了高矮不等的燈樹,更富貴些的則會在路口或坊門處架設燈棚、燈樓。

    而筆直寬闊的朱雀大街上,皇宮那處也命人架設了鼇山高燈,並有一溜燈棚連著戲臺,也算是與民同樂。

    安國公府不光在自家府邸所在的坊口設了燈塔,在朱雀大街上也設了燈棚,朱雀大街上自是擺給聖上看的,雖承元帝並不一定會到,但各世家名門數得上名號的俱都在此設了燈棚,畢竟早年可不乏出現因為自家花燈造得出彩者,被聖上招至御前見駕的事情發生。 就算以蕭家如今的身份,並不看中這個,但眾所矚目之下,臉面也是極為重要的。

    不過這一切與蕭九娘並無什麼關係,早在之前她便和程雯婧及阮靈兒約好了今日出門去逛燈市。

    約定的地點在東市,早早的九娘便帶著小翠出門了。

    至於蓮枝等一干婢女,九娘也給她們放了假,留兩個人守著院子,其他人也可結伴出門湊湊熱鬧。

    到了茗香閣前,九娘便見到一身紅衣的程雯婧立在那處。

    程雯婧長得好,今日又特意打扮了一番,遠遠的九娘便看見她了,同時也看見了立在她身旁一身青衫顯得格外玉樹臨風的王四郎。

    九娘雖有些吃驚,但並不愕然,這麼好的機會,以程雯婧的性子定然會拉著王四郎出來。 本是因難得熱鬧心中還略微有些激動,此時卻是沉寂了下來。

    程雯婧也看見九娘了,遠遠的就在招手。

“九娘——”

    九娘到了前去,“雯婧。”

    又對王四郎點頭致意,“王大哥。”

    王四郎一臉溫文爾雅的笑,見到九娘後,溫潤如玉的眼睛閃了閃,對其頷首為禮。

“咦,那不是靈兒嘛,靈兒,這裡——”

    今日的程雯婧似乎格外興奮,其實也可以想像的出來,難得逢到這麼熱鬧的時候。

    阮靈兒聽到呼喚聲,走到這處來,身邊除了帶了婢女香兒以外,還有個不速之客。

    “阮孟玲,你怎麼也來了?! ”

    程雯婧皺起眉,一臉不悅之色。

    阮靈兒望瞭望身邊的阮孟玲,又為難的看了程雯婧及蕭九娘一眼,拉著兩人去了一旁。

    “靈兒,你怎麼將她也帶來了!”不待阮靈兒出聲,程雯婧便率先問道。

    身為阮靈兒的好友,對其那個刁蠻任性的異母妹妹也是知曉的,且之前阮孟玲沒少找阮靈兒麻煩,被好打不平的程雯婧堵了回去,所以兩人素來不對盤。

    “我也沒辦法,你不是不知道的,我爹希望我們姐妹倆和睦相處,所以——”

    所以不用說,程雯婧和蕭九娘也明白了。

    這阮成茂也著實有些可笑,事後彌補不算,還要全家人一起演戲做出和睦之態,以好堵住悠悠之口。 新年這些日子徐氏沒少帶著阮靈兒和阮孟玲姐妹二人,四處走家串戶去走親戚,甚至連徐府那邊都去了,換著以往殺了徐氏也不會帶這個便宜女兒去拜訪‘外祖’及‘外祖母’的。

    這辦法是俗了點,但效果不錯,至少表面上是沒什麼人再議論徐氏不慈之事了,至於朝堂那邊的彈劾,阮成茂做尚書僕射這麼多年,也不是個沒有能力的,自是有辦法應付過去。

    畢竟被那些禦史官員們揪著說事的,不外乎阮成茂此人的人品以及治家不嚴,阮成茂的人品早年便聲名大噪了一陣,那休妻再娶之事連承元帝都沒說什麼,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治家不嚴。 如今家中和睦,自然也沒人能拿著說事了。

    就如同楚王當時所說那般,本就是給其找點麻煩添些堵,也沒寄望能拿阮成茂如何,不過是一種隱晦的警告罷了。

    “也就是說咱們得帶著她了?! ”程雯婧一臉掃興的模樣。

    “雯婧,對不起啊......”阮靈兒垂著眼瞼,囁嚅著。

    “好了好了,帶著就帶著吧,反正我是懶得與她說話。”程雯婧渾不在意的揮揮手,目光掃到那處去,柳眉頓時豎了起來,趕忙奔了過去。

    原來三人去一旁說話間,阮孟玲已經和王四郎說上話了,看其臉頰暈紅,眼神閃爍,一副小女兒家嬌態的模樣,又是一個對王四郎心存仰慕者。 而王四郎礙于人是阮靈兒帶來的,也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應付著,只有蕭九娘看出他溫和有禮背後所隱藏的疏離。

    程雯婧哪裡能見得了此幕,趕忙擠了過去隔開兩人。

    “阮孟玲,你作甚?! ”

    “我沒做什麼啊,只是和四郎哥哥說說話而已。”阮孟玲眨著眼睛,一臉無辜道。

    “四郎哥哥是你能叫的?! ”

    “你不也是叫四郎哥哥嗎? 那我該叫什麼 ?”

    “……”

    好吧,接下來的行程不用想定然是在水火之中。

    蕭九娘一臉無奈,王四郎有些尷尬的拉著程雯婧低聲勸著,而阮靈兒則是左看右看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模樣,阮孟玲跟在一側,之前有些索然無趣的臉上,此時盈滿了笑容。

    一眾人往前行去,漸漸隱入一片絢麗五彩的花燈之間。

    ……

    九娘只不過逛了一會兒便煩了。

    無他,這一路上程雯婧與阮孟玲宛如鬥雞也似,鬥嘴個不休。

    王四郎夾在中間也不好插言,至於阮靈兒起初還勸解幾句,之後一點作用也無,只能無奈的看著兩人。 九娘就更置身事外了,從頭到尾就做旁觀狀。

    以程雯婧的伶牙俐齒,阮孟玲完全不是其對手,不過這少女似乎一點都不氣餒,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九娘也就只當看戲了,只是攪合得逛燈市都沒甚意思。

    那邊兩人鬥嘴沒完,根本沒發現事情的中心點王四郎,早就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和九娘並排而行。

    “若不然,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歇腳?”

    王四郎望著身側那半垂眼臉的少女,在五彩斑斕的花燈照射下,越加襯得少女精緻小臉的白皙晶瑩。

   九娘想了想,點點頭。 逛了這麼久她也有些累了,且如果這麼一直下去,今日也不用玩了,直接回家算了。

    阮靈兒也沒有意見,剛好近前就有一處酒樓,幾人便相攜而去。

    酒樓此時賓客盈滿,甚是熱鬧,進去之後竟然已經沒有位置了。

    其實也可以想像的到,東西兩市的燈市素來熱鬧,且到了亥時還有煙花可看,早就有許多富貴人家早早就在靠近放煙花的位置定下了雅間,這些個酒樓之所以會賓客盈滿也俱都是因為如此,九娘幾人沒有提前定下位置,會沒有位置也是理所應當。

    王四郎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連連感歎自己考慮不夠周全。

    其他三人倒沒有說什麼,阮孟玲素來是個任性的性子,此番又想在王四郎面前表現一下,便硬拉著酒樓掌櫃讓其給自己等人挪出一個位置來,為此甚至報上了自己親爹的大名。

    “知道咱們都是誰嗎? 反正我不管,掌櫃你今日一定要給我們挪一處位置出來! 」阮孟玲半揚著下巴任性道,言語之間還不忘瞅程雯婧一眼。

    就在這之際,二樓憑欄處響起一個男聲。

    “喲,五弟,那不是你的小表妹嗎?”

    就見一個長相俊美、錦衣金冠的倜儻男子手持酒盞,憑欄望著此處,目中滿是盈盈笑意,九娘卻從中看出了些許惡意。

   竟是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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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發表於 2016-6-14 17:11:28 |只看該作者
第88章

    上元節本就是舉國歡慶的日子,換著平常宮中本是要設宴,宴罷,當今聖上會帶著倚重大臣及眾皇子們,去朱雀門的門樓上露面,以示與民同樂。

    可今年的上元節因著承元帝心情不好,宮中並沒有設宴,眾皇子公主們與承元帝上完賀詞,便各自散去。

    楚王本是準備回府的,哪知出宮前卻被趙王攔住了,一併的還有成王齊王與孟嫦曦,幾人約他出宮逛燈市賞花燈。

    楚王倒也沒有拒絕,於是四輛馬車一前一後出了宮,到了平康坊方才停下。

    幾人一一下了馬車,楚王則是坐著輪椅讓常順推著,幾人隨行還有若干不等做尋常打扮的侍衛和內侍跟著一側,至於暗裡還有沒有隨身保護之人那就不知曉了,反正明面上是看不到的。

    “嫦曦妹妹,這整個長安城的燈市,以東西兩市最為熱鬧,各式花燈雜耍戲臺俱有,今兒咱們好好瞧瞧熱鬧。 老五那人素來待人冷淡,我這做哥哥的幾次約他出來坐坐,俱都被他拒了,今兒也算是托了你的鴻福。”趙王笑盈盈的對孟嫦曦說道,言語之間望了楚王一眼。

    與成王一系所思所想一樣,如今楚王可是個香餑餑,眼見打壓不成,反倒給楚王做了好事,致使承元帝對其越發另眼相看。 這不,眼見那胡應榮馬上要升刑部尚書了,這胡應榮可是眾所皆知楚王的班底。

    偷雞不成蝕把米,說得便是趙王和成王兩人了。

    可是他們所想並沒有差啊,誰能知曉承元帝不按牌理出牌,明明楚王犯了那麼大的事,賣官鬻爵可不是小事,雖此事不是楚王辦的,但是其門下所經手,瞎子也知曉跟楚王脫不了關係。 可承元帝偏偏就無視了,楚王除了被閉門思過一月,加上手下損失了一個小官,其他屁事沒有。

    這一轉頭,剛是新年初始,承元帝便准了刑部尚書的上書告老,又提了胡應榮升上來填了這刑部尚書之位,成王及趙王兩人各種羨慕嫉妒恨,言語簡直無法形容。

    這下好了,打壓是不能夠了,還是拉攏為上。 畢竟楚王眾所皆知是個殘廢,一個殘廢就算權勢再大也無用,自然是個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主兒。 成王和趙王兩人勢均力敵,只要能拉攏楚王到己方,立馬就可壓對方一頭。

    至於太子,別看成王和趙王兩系俱都畏懼太子,但從長遠來看,太子只要沒誕下子嗣,其實沒什麼可懼的,左不過就是個短命鬼。 別看近段時間東宮那裡麼蛾子眾多,那也不過是防範于未然,太子要是能生,承元帝早就給其娶妃了,至於拖這麼久嗎?

    成王與趙王雖不太清楚具體內裡,但也都不是傻子,做幾手準備,這是一個聰明人最基本的行為準則。

    見趙王如此說,孟嫦曦含羞帶怯的瞅了楚王一眼,道:“趙王哥哥千萬別如此說,楚王哥哥本就是副冷淡性子,今日你和成王哥哥齊王哥哥都在,你們兄弟幾人聚聚也是理所應當,與曦兒卻是沒什麼關係。 ”

    所以說這幾人沒一個是簡單的,說是去逛燈市賞花燈,誰又真是抱著這個目的。 成王和趙王的心思且不說,孟嫦曦不過是許久沒見到楚王,於是在趙王面前動了點小心思罷了。 而趙王對孟嫦曦的心思心知肚明,但想著之前楚王對孟嫦曦也是有幾分另眼相看的,便生了拿孟嫦曦釣出楚王的主意。

    這幾人一初始目的就不純,再熱鬧的燈市也逛得索然無味,也不過只逛了一會兒時間,幾人便找了一處酒樓準備歇腳。

    幾人俱都一身非富即貴的打扮,再加上趙王似乎是常客,不過甫一踏入,酒樓的掌櫃便迎了上。 明明酒樓已經賓客盈滿,也為幾人安排了一個位於二樓位置最好的雅間。

    這雅間佈局頗為別致,說是雅間,卻並未有隔斷,整個二樓靠東的位置俱是單獨隔了出來,有一處樓梯直接連通此處。 從內可直接眺望一樓,靠外部則是一側牆壁全部是窗櫺,此時一排窗戶大開,可以直接觀賞到外面如墨的夜空及遠處燈市上那宛若火龍似的一排排花燈,景色十分美麗。

    “這地方真不錯,據說東西兩市亥時會有放煙火的,也不知這處能不能看見。”孟嫦曦去了窗戶前望瞭望窗外,又回到坐榻上坐下。

    趙王哈哈大笑,“這是自然,本王安排的地方,能會不好?”

    這時,已經有人上了美酒與各式酒菜,趙王端起面前案上的一盞酒,對成王和楚王齊王舉了舉杯,“難道聚在一起,本王敬你們一個。”

    成王和齊王俱都端起酒盞一飲而下,唯獨楚王神色淡淡,望著案上的酒盞並未動作。

    趙王似笑非笑,“難得高興,五弟這點面子都不給哥哥? ”

    楚王抬眼望了他一眼,端起酒盞,一飲而下。 立在他身後的常順,面色有些異樣,卻是欲言又止。

“好,好,好酒,好景兒,五弟也給面子,再來!”

    趙王大手一揮,立馬就有人上前給幾人斟了酒。

    成王幾人的酒量俱都不錯,這種場合也不怕趙王暗裡下藥什麼的,自是也沒有拒絕,這次楚王也未躊躇,端起酒盞飲了。 如是這般幾番,幾人已經喝了兩壇酒了,趙王又命人前去拿酒來。

    楚王一直少言,頂多偶爾應付一兩句,他已經喝了近一壺多的酒,不見微醺之態,面色依舊白皙冷硬,目光依舊沉著。

    待趙王又來纏酒,成王出言攔下了,“行了,二哥。 老五身子不好,一直少有飲酒的時候,怎的今日你想把他給灌醉不成?”

    這麼好做好人的機會,成王自然不會放過,他一把將楚王面前酒盞拿過來,一口飲下,“這盞我替老五喝了,咱們就此停下如何?”

    趙王似笑非笑,“老三你是會做人情,倒顯得我這做哥哥的格外不容人,本王不也是看今日良辰美景,又逢佳節之時,一時有些興起罷了。”

“行了,五哥不能喝,咱們兄弟幾個喝,三哥來,弟弟我敬你一杯。”齊王從中插言道。

    這兄弟三人推杯交盞起來,言談舉止間機鋒不斷。 孟嫦曦命人倒了一盞熱茶來,端到楚王身前來。

    “楚王哥哥,你沒什麼吧,喝些茶來解解酒。”

    楚王看了她一眼,接過茶盞放置一旁,這時常順走了過來,一臉笑意,手上也端了一盞茶。

    “曦娘子,咱們殿下素來口刁,飲茶也是,口味一點不合,便不會飲,萬望不要見怪。”

    言語間,他將茶盞奉上,楚王接了過來,啜了幾口。

    孟嫦曦面色微紅,到底沒說什麼,只是坐在楚王身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想說什麼。

    靜默了一會兒,她終究沒楚王沉得住氣,出言道:“楚王哥哥,最近甚少見到你,可是很忙?”

    楚王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

    孟嫦曦面色有些委屈,想說為何自己屢屢上門都被拒,又想說為何那蕭九娘竟能進得楚王府大門,可她畢竟是女子,這種話一時之間哪能輕易出口,就在她猶豫之間,忽然聽到趙王的聲音響起。

    “喲,五弟,那不是你的小表妹嗎?”

    原來竟是趙王酒酣之際,放得齊王在那裡和成王打機鋒,自己倚著二樓的欄杆做無聊閒適狀。

其實換著趙王來想,這番坐在這裡幹喝酒是沒什麼意思的,此時此景自是配得美酒舞姬尋歡作樂才是。 可孟嫦曦在此,再加上提前沒有安排,便只能作罷。

    趙王這會兒心情不怎麼好,他本是想把楚王釣出來談談大事,哪知那成王就像聞著腥的貓似的跟了上來,多了個攪局者,今日想辦之事自是不成,也因此最後竟落了一個幾人坐在這裡幹喝酒的狀態。

    這會兒見了那蕭九娘等一眾人踏入酒樓,趙王不免有種找到樂子的感覺。

    他似笑非笑瞄了一眼佇立在一樓的那群人,又瞄了瞄坐在楚王身側的孟嫦曦,回過身來道:“那王家的王四郎也在,多美伴側,這小子倒是豔福。”他閑閑的伸了個懶腰,對一旁的內侍招了招手,“這種時候,酒樓裡肯定是沒有位置了,都叫上來吧,這蕭九娘可不是旁人,是老五的小表妹。”

    趙王意有所指,孟嫦曦臉色十分難看。

    成王放下手裡的酒盞,與一臉笑的趙王對視了一下,沒有說話。

    不多時,九娘幾人便被請了上來。

    方才趙王那句‘小表妹’之言,九娘及王四郎幾人俱是聽到了,抬眼一看,竟是高高在上的趙王殿下。 因著二樓地處甚高,再加上四周垂有輕紗簾幔,上面的情形下面卻是看不到,就在幾人正躊躇之時,下來一人請幾人上二樓。

    只見此人面容光潔,聲音尖細,不用說定是宮中內侍,再加上那露了一下臉的趙王,及趙王方才之言,這二樓所聚定然都非尋常人。

    九娘與王四郎因身份關係,自是見過趙王幾人,程雯婧三人雖是不知曉這些人是誰,但一見對方打扮非富即貴,又見九娘和王四郎甚是拘謹,便立馬做謹言慎行狀態。 直到兩人上前行了禮,並問了好,三人才知曉這些人是誰,趕忙跟在後面也一一行禮問好。

    “好了好了,也都不是外人,九娘是老三老五的表妹,王四郎也是太子妃的弟弟,和本王等人也算有些親戚關係,大家都不要拘謹,坐下吧。”

    說是如此說,本是找個地處歇腳,哪知卻突然冒出幾位皇子殿下,程雯婧三人且不提,九娘和王四郎也是明白這內裡的一些機鋒的,各有各的心思,自是如坐針氈。

    有內侍移來坐榻,九娘與王四郎被安排到趙王幾人坐在一處,尤其九娘的位置竟然被安排在楚王身邊,和孟嫦曦呈一左一右狀。 若說無人特意安排,是打死九娘她都不信的。

    而程雯婧三人則是被遠遠放去了一角處,換著平日以程雯婧及阮孟玲的性子,自是會抱怨不公平的待遇,但這會兒幾人俱都拘謹,又哪敢提出抗議,沒看到在場之人個個都是天潢貴胄,尋常之時見都見不到的主兒,又哪裡是小小的她們能夠惹得起的。

    反正楚王已經車馬放明要給自己當靠山,九娘也不是個矯情的性子,坐下後便對楚王親近一笑,叫了聲‘表哥’。

    至於一側孟嫦曦那灼灼的眼神,九娘只當做沒看到。 反正兩輩子都躲不過這孟家嬌嬌女的刁難,索性讓狂風暴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九娘很是安然,楚王眼中閃過一抹笑,端起茶盞來啜了一口。

    有內侍上前給案幾上換了酒菜,又給王四郎及九娘面前擺了酒盞,並斟了酒。 趙王今日也不知是抽了什麼筋,十分熱忱的招呼王四郎及九娘飲酒。

    時下大齊國泰民安,上至貴族下至尋常老百姓,都有沒事喝兩盅的習慣,別說是男子了,女子也有飲酒的習慣。

    九娘看著面前的酒盞十分為難,她可還沒忘記楚王曾經說過的話,雖說她此時已經口中生涎,頗有種想喝上幾杯的蠢動。

    “她不飲酒。”

    沉默了一晚上的楚王,突然開口道,拿過九娘跟前的酒盞,一口飲下。

    孟嫦曦面色一震,微微發白,眼中竟隱隱有水潤溢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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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4 17:11:39 |只看該作者
第89章

    場上的氣氛有些詭異。

    趙王的笑聲打破了寂靜,“本王還沒發現,五弟還是個憐香惜玉的性子。”

    九娘有種想嗆咳的衝動,她倒沒有多想,頂多是認為楚王生性霸道,不容自己在他面前飲酒罷了。

    至於憐香惜玉,她即不是什麼香玉,楚王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性子啊。 不過這種情形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低垂眼簾做乖巧狀。

    “九娘妹妹竟然不會飲酒? 你該不會是害怕喝醉了吧,時下哪家貴女不會飲酒,不會飲酒可是萬萬不行的。”孟嫦曦笑得十分嬌俏且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親熱感,她對九娘虛晃了下自己手中的酒盞,道:“你看我也有飲,不過飲得是女子愛喝的荔枝酒,若不然給你換這種,難得趙王哥哥高興,你可不要掃興啊。”

    不待九娘提出異議,趙王便大手一揮,就有內侍上前給九娘換了酒盞,並在酒盞中注滿了淡紅色的酒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且趙王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雖有楚王撐腰,九娘也是想能不給他惹事就不給他惹事的。 尤其這種女子喝的果酒,與男子所喝之酒大不相同,若是九娘之前喝醉那次所喝的那種松醪酒,她喝三四盞就倒,這種女子喝得果酒,卻是能喝差不多一壺有多。

    其實九娘上輩子酒量沒有那麼差的,不說千杯不倒,喝個一兩罎子也不再話下,這輩子之所以會酒量奇差,不過是因為飲酒甚少的原因罷了。 畢竟酒這東西,是喝得越多,酒量越好。

    她抬眼看了楚王一眼,雙手持起酒盞,對趙王等人虛敬了一下後,一飲而下。

    “小女因身子問題,從不飲酒,此番幾位殿下都在,自是盛情難卻,只此一盞,萬望趙王殿下不要見怪。 ”

    楚王本來微眯的雙眼,緩緩拉開弧度,沒有說話。

    趙王笑眯眯的道:“一盞哪能夠,這裡在座七人,不加你六人,總得一人敬一個吧。”

    九娘的面色凝滯,楚王本來和緩的眼角又微眯了起來。

    王四郎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趕忙開口道:“九娘既然不會飲酒,不若就讓在下代了吧,她是女子,萬望趙王殿下不要見怪。”

    說著,王四郎便端起面前的酒盞來。

    趙王冷哼一聲,隨手便砸了手中的酒盞,讓場上的氣氛頓時凝固了。

    “你是什麼東西,竟然對本王如此說話,本王說讓你代了嗎?”

    王四郎端著酒盞的動作在半空中凝注,面上微微有些難堪。

    光耀如他,從來都是光風霽月的人物,良好的家世與出眾的學識,讓他行走在外從來是眾人追捧的物件,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無視他的顏面。 可王四郎也知曉面前這個人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畢竟對方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是龍子,皇族從來淩駕于世人乃至任何世家之上,不容辯駁。

    齊王臉上的笑容一凝,也沒料到趙王會如此說話,王家怎麼來說也是四大世家之一,且府中又剛出了個太子妃,正是大出風頭的之時,雖他與趙王兩人並不懼王家,但能少一事便是一事。

    他趕忙插言道:“二哥,你喝多了。”又對王四郎說:“四郎不要見怪,你們未到之時,咱們便喝了不少,我二哥這是喝多了。”

    有人給了臺階,王四郎自然也懂得順著臺階下來的道理。

    “無妨,這一杯就當我給趙王殿下賠罪了。”

    他勉強的笑了一下,將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心中依舊擔憂九娘的處境,卻是知曉自己沒有那個能力給其解圍,不禁焦急的看了九娘一眼。

    “誰說本王喝多了?”趙王一手揮開齊王,面色酡紅,一副喝多了胡攪蠻纏的樣子,卻是沒有再拿王四郎說事,只是眼神灼灼的望著九娘,“蕭九娘,你今日給不給本王這個面子?”

    這是想以勢壓人?!

    這確實是以勢壓人,以趙王的身份,蕭九娘確實說不出來不給其面子的言語。

    對於王四郎,不管怎麼說對方能為她出面解圍,九娘心中也是有些感激的,尤其趙王借酒勁兒鬧成這副樣子,想必今日怕是難以善罷甘休了。 楚王是如何想,九娘並不知道,可她知曉自己不能多給楚王找麻煩。

    不就是喝酒嗎? 她喝了便是,有楚王在,想必她喝醉後,他定然不會丟下自己不管。

    這麼想著,九娘伸手去拿面前的酒盞,還未持起,就聽得案幾上傳來啪地一響。

    卻是楚王將手中把玩已久的酒盞擱在了案幾之上,因為力道有些大,所以發出了聲響。

    “不給你面子又如何?!”

    楚王帶著冷意的聲音響起,雖是面容平靜無波,可任誰都能感覺到那隱藏在淡漠下面的危險。

    趙王嘭的一聲擊了下桌面,他斜睨著楚王,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說出的話語卻是格外不讓人,“老五,你這是和哥哥作對了,就為了這麼一個小丫頭片子?”

    帶著玉石指環的食指直指蕭九娘,神態是全然的高高在上與鄙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楚王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冷,就仿若翡翠玉珠跌落最上等的玉盤,卻又帶著男子應有的微微磁性。

    “怎麼? 你想同本王翻臉?”

    楚王嘴角噙著一個不顯的弧度,如墨似的瞳子淡淡的睇著趙王,明明他只是半靠在輪椅上,一副閒適的模樣,卻是給人幾欲喘不過來氣的壓迫感。

    怎麼? 你想同本王翻臉?

    楚王的問話乾脆而又簡單,誰也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他竟會用如此言語回敬趙王。 畢竟不管什麼時候,哪怕明知雙方私下不合,但在面上卻是從不會鬧這麼僵的。

    沒有人會想到楚王竟會如此車馬放明給一個小小的貴女撐腰,說是什麼表妹,實則像趙王這種身份沒有人會將這層關係放在眼裡,不過是障眼法罷了,楚王和蕭家不合,不是嗎? 可楚王偏偏就站出來了!

    趙王敢和楚王翻臉嗎?

    毋庸置疑趙王是不敢,也是不能的,至少眼前是不能。 他這番雖是另有目的,卻從未想過將楚王推給那個等著撿漏的成王。

    而楚王如此明晃晃的打臉,也讓趙王格外不能忍受,他眼中閃過一抹厲光,卻依舊是一副喝醉了微眯著眼不甚清醒的模樣。

    齊王正欲開口解圍,成王趕在他之前說話了。

    “行了行了,都是兄弟,你們也不怕人笑話。 老五,你二哥喝多了,難道你也喝多了? 還有二哥,你之前便說了這蕭九娘是我和老五的表妹,這麼明晃晃的為難她,是不給我跟老五臉了? ”

    這成王話裡機鋒甚多,看似斥了趙王也斥了楚王,實則還是偏幫楚王在說話,又有給臺階趙王下的意思,包括趙王都沒辦法說成王這話說的不對,且還將楚王拉到了己方陣營來。

    趙王面色難看,卻是沒有言語。

    成王笑了一下,又道:“都是兄弟,此事便就此撩過。 時候也不早了,二哥看來也是醉了,咱們兄弟四人共飲此杯,就此結束如何?”

    他端起面前的酒盞,同時有內侍上前與幾人斟酒,這樣一來保持了表面的和諧,倒是沒有人拒絕。

    這一次倒是沒有人給九娘斟酒,就只趙王成王齊王楚王四人各飲了一杯。

    楚王冷哼了一聲,丟下手中的酒盞,常順便推著他離開了。 九娘這會兒也顧不上王四郎等人了,隨後跟在了後面。

    他們是從酒樓側門出來的,這處倒是不若前面的熱鬧擁嚷,頗為僻靜。 側門處已經停了一輛馬車,楚王和九娘先後上了馬車,常順坐在車夫身邊,馬車緩緩往前行去。

    出了這條小巷,頓時陷入一片喧嚷的氛圍中,馬車前行不再順暢,只是慢慢往前挪著。

    與外面的擁嚷相比,馬車中顯得要安靜許多。

    九娘此時心緒頗為複雜,她真的沒有料到楚王竟會如此給自己撐腰,甚至不惜當面差點和趙王鬧僵。

    “表哥,我又給你惹事了。”九娘面色乾乾的。

    楚王沒有說話。

    想著之前楚王在酒樓飲了不少酒,九娘熟稔的打開一側角落處矮幾上鼎狀風爐的壺門,又拿著銅夾搗了搗風爐裡的炭火。 不多時,茶釜中的水已經翻滾了,她拿出茶盞,又從銀質茶盒中取出茶葉,一番搗鼓之後,甘美的茶湯已經煮好。

    她殷勤的倒了一盞茶,來到楚王身邊,擱置他的面前。

    “表哥,喝茶。”

    楚王並未說話,面容微微有些怪異,因著車中的光亮並不顯,所以九娘並未看出楚王面上的異樣的酡紅。

    九娘又將茶盞往前推了推,“表哥,你喝了酒,喝茶解解。”

    楚王依舊沒動。

    九娘這才抬眼去看楚王面上神色。

    楚王的目光素來是清冷且清亮的,此時不光面上帶著異樣的潮紅,眼神也似乎有些渾濁,甚至隱隱泛起了血絲,顯得格外嚇人。

    “表哥,你怎麼了?”

    這會兒九娘可沒有心思怕楚王會不會因方才那事怪自己,滿心都是急切。 她上輩子雖不擅醫,但對毒術的一些細枝末節卻是懂的,楚王這副樣子若說是發怒完全不像,倒像是出了什麼異常。

    她不禁大著膽子伸手去觸摸楚王的額頭,被其上的溫度嚇了一跳,正欲縮手,小手卻是被大掌包住了。

    “表哥......”

    對著楚王渾濁卻又異常鋥亮的目光,九娘內心揣揣,後面的話語也被楚王下一刻的動作,全然給嚇了回去。

    大掌覆蓋住小巧的玉手,仍貼于楚王發燙的右額上,忽然往下移了移,滑到對方的鼻尖。 楚王似是嗅了嗅,鼻息灼熱而滾燙,九娘被燙得一顫,想收回手來,卻被緊緊拉住動彈不得。

    恍惚間,感覺自己手心被輕啄了一口,九娘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什麼其他了,想往後退去。 可楚王硬拽著她不丟,兩人拉扯之間,九娘一個不穩往前倒去,她本就坐在楚王身側,這一倒剛好倒在楚王身上。

    對方身上的溫度極高,即使隔著衣裳九娘也似乎感覺到滾燙之意。 難道楚王生病了,還是中了什麼招? 九娘此時腦海裡一片漿糊,無法思考。

    “表哥......”聲音裡寫滿了哀求與怯弱之意。

    九娘想退了開去,卻發現自己細軟的腰肢已經被鐵臂牢牢的禁錮,掙也掙不開來。 柔軟的女體緊緊的貼在堅硬若磐石的身軀之上,一點縫隙都沒有。 哪怕九娘經歷了兩世,她也從未碰到過這種情形的,尤其對方還是楚王,她整個人完全都呆住了。

    想出口叫人,但還未啟唇,就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所籠罩,頸後處溫軟的皮膚被大掌覆蓋,炙熱得嚇人,竟然九娘忍不住豎起頸上的汗毛,微微打起哆嗦來。

    她愣愣的直視著眼前那張在昏暗中顯得格外邪美而俊逸的臉,心怦怦跳得生疼,震耳欲聾。

    緩緩的,俊臉拉進,九娘直接被一片波濤洶湧所覆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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