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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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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光石 -【我不是王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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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3: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兩人各吃了一碗花枝羹面,又去光顧附近的粉圓冰豆花。剛拿起湯匙,冷旭民瞟何昭穎一眼,忽然說:

  「學妹,我不知道你會願意吃路邊攤,我還以為我帶你吃這種東西,你會露出惹人厭的表情。」

  剛吞下一口豆花,差點笑到噴出來,何昭穎收斂抿唇,斜睨他。

  「學長,我們很不熟吧?私底下的我個性和公主差很多,別再以為我有公主病了好不好?」

  冷旭民淡應一聲,沒再吭聲,低頭吃冰涼的豆花。

  何昭穎說得沒錯,她和冷旭得、何母都很熟稔;冷旭民好幾次放假回家,曾聽他們談起她,唯獨兩人關系在畢業後仍不見好轉。

  「聽說我弟交女朋友了,你呢,戀愛了嗎?」

  「沒呢。我沒你弟那麼聰明,功課都忙不過來了。」她美眸淺笑,豆花吃了一半,拿紙巾擦拭嘴角。「對了,你不是要買禮物,送女友嗎?」

  「不是女友,只是同學。你應該也認識,我們班的顏愷蜜,記得嗎?今天剛好是她生日。」

  「喔,記得。她和我都是電影社的。」記得學姐活潑外向,笑起來唇角兩邊有梨渦,很可愛。

  冷旭民很快就把一整碗豆花吃完,抽張面紙擦嘴,好整以暇等候她;出於無聊,他注意到她拿湯匙的手指纖細修長,長相清麗,依舊像高中一樣留著長發,綁著馬尾,右耳耳垂有顆綠水晶的小耳飾,左耳卻什麼都沒有。

  「看什麼?」放下湯匙,她揚睫問他,雙眸聰慧,爍亮美麗。

  「沒什麼。」假裝不在乎,很酷地笑了下,看她抽面紙擦嘴,豆花還剩三分之一。「還吃嗎?!」

  「我飽了。」笑著說:「吃不下。」

  「那我們走吧。」

  後來,兩人逛到附近的商店街要挑禮物,考慮很久,最後去蘋果專賣店買了iPhone的手機套,顏色款式還是何昭穎幫他選的。

  然而,錯就錯在冷旭民沒記清楚顏愷蜜手機的廠牌。大約十一點,她從KTV慶生出來,藍正新開車載她來冷家,顏愷蜜興匆匆上到冷家,這時,冷旭民和何昭穎已回來了。

  一回來,何昭穎就先去洗澡。後來,顏愷蜜敲門,由冷旭民開門請她進來的,兩人在客廳聊了一下,冷旭民去冰箱找飲料,顏愷蜜拆開禮物,卻是一臉失望。

  「唉,搞錯了,我用HTC的手機,又不是iPhone。旭民,怎麼連這個也記錯?」嬌嗔責怪。

  這下尷尬了,冷旭民只好道歉。剛挑禮物時,何昭穎其實有問他要挑什麼牌子,他只憑印像,回了一句:「好像是iPhone。」結果,現在糗大了。

  冷旭民拿出兩瓶玻璃瓶的冰可樂,正在廚房找開罐器,顏愷蜜走進來,單手搭在他寬厚肩際,一臉無奈。

  「你的禮物我先送給同學,下次你要補一個給我。」

  「好吧。」找到開罐器,打開瓶蓋,他把可樂拿給她。

  顏愷蜜順勢接了過去,才喝一口,這時,何昭穎穿著寬松T恤和合身短褲,露出一雙修長白晰美腿,拿著毛巾擦頭發,哼歌從浴室徐緩走出。

  「學長,浴室熱水不熱,我覺得瓦斯好像被我用完了。」

  這棟公寓太老舊,沒有鋪設天然瓦斯的管線,廚房、浴室都用桶裝瓦斯。

  冷旭民輕瞄她一眼,只說:「現在太晚了,明天我再叫瓦斯行來換。」

  「喔。」何昭穎走到廚房門口,這時才撞見顏愷蜜,她愣了一下,立刻拿下毛巾,禮貌說:

  「學姐,你來了。」打聲招呼,隨即拿了一瓶可樂,徑自打開,旋身走向冷旭得的臥房去吹干頭發。

  沒料到會在冷家撞見校花學妹,而且還是這副清涼打扮,看似和冷旭民熟到不行。顏愷蜜整張臉瞬間大變,覺得冷旭民有心給她難看,她生日慶祝不一到,禮物又買錯,還和學妹這麼親密,到底是想表達什麼?

  放下可樂,顏愷蜜笑容消失,面容僵冷,質疑目光瞅向冷旭民,他竟兩手一攤,神情淡然,什麼也沒解釋,對著瓶口喝可樂,仿佛何昭穎在他家很自然。

  明明知道她喜歡他,兩人也單獨出游過好幾次,冷同學始終沒進一步表示,現在突然殺出校花學妹,見他們互動自然、舉止曖昧,分明要她知難而退。

  顏愷蜜怒氣衝衝轉身就走,冷旭民卻唇角微揚,自嘲地笑了,杵在原地沒有動作。後來,公寓大門霍然開啟,碰地一聲又關上;他靜靜走到陽台,從三樓向下眺望,看見顏愷蜜跑出這棟公寓,藍正新從車上下來,好像女生哭了,男生摟住她安慰。

  何昭穎靜悄悄從後方走進陽台,踮著腳尖,目光越過冷旭民寬肩,向下凝望樓下摟抱的少男少女,淡淡說:「學姐好像誤會了,要不要我幫你去跟她解釋?」

  「不用了,你沒看到有別人喜歡她?」輕瞄她側臉,冷旭民獨自走進客廳。

  一直都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一直只差那麼一步。他的心不浮躁,總是安靜觀望,沒有想法,一切由顏愷蜜主動,他始終沒有具體的回應。

  直到這刻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對顏愷蜜沒有心動的感覺,沒有喜歡的渴望,游玩可以,相伴可以,繼續維持同學的關系其實對彼此都好。

  「她禮物沒拿耶。」何昭穎走回客廳,看見茶幾上粉紅色的手機套。

  「我記錯牌子了,她用HTC的手機。」左邊唇角牽扯一下,冷旭民嘲弄地笑了,然後聳起肩。

  「學長,怎麼連這也會記錯,有夠蠢。」冷瞄他一眼,忽同情起學姐的遭遇,很不以為然地搖頭,何昭穎走進臥室裡。

  清晨,天剛破曉,冷旭民很早就起床去附近的公園跑步。

  回來,洗完冷水澡,剛走出浴室,撞見何昭穎睡眼惺忪,慵懶站在門口,一副等著上廁所的模樣。

  「早。」他打了一聲招呼。

  「嗯。」她敷衍應付。

  「沒睡飽?」瞅著她揉起眼睛,又一直搔著手臂。

  「冷旭得的房間好臭又好髒。」房間都是塵蹣,好像還有跳蚤,害她整晚都很癢很難入睡,禁不住抱怨。

  「我弟很久沒回來了。」兩人錯肩而過,她走進浴室,他站在門口問:「早餐要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我等一下要去動物醫院,路上隨便吃點東西就好了。」正要關上門,冷旭民擋了一下。

  「我載你去吧,我今天沒什麼事。」

  忽然睜大雙眼正視他,好像想確定什麼,隔了一會兒,她點頭答應;然後安靜將浴室門關上。室內潮濕,飄散他剛洗完澡的清香,她抹開洗臉台鏡面上的霧氣,以迷蒙的眼睛呆望自己。

  她用冷水衝著兩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暗忖:

  他以前對她一直不太友善,有時太酷、太冷漠,有時太凶、心存偏見。這次怎麼突然變了個人?這麼友善,讓何昭穎不習慣,困惑歪起頭。

  後來,兩人去巷口喝豆漿吃完早餐,冷旭民騎野狼125載她去動物醫院。

  由於小米漿的狀況沒有好轉,彈珠仍卡在腸子裡排不出來,看起來病懨懨的模樣,她覺得好心疼,在那裡待了很久,冷旭民始終陪在一旁,絲毫沒半點不耐煩。

  直到中午,兩人走出動物醫院,戶外艷陽高照,商討要去哪裡用餐,何昭穎原本打算去東海大學附近閑逛,那裡有一間咖啡店經常播放她喜歡的音樂,晚上偶爾會有樂團現場演出。

  「那就去吧,騎摩托車去。」把掛在車把上的安全帽遞給她,淡淡貓她一眼。「晚上,或許可以去大肚山看夜景。」

  何昭穎扣上安全帽系帶,坐上野狼125的後座,雙手輕摟他的腰,十月的風溫柔吹拂著他們,一路往郊外而去;她特別開心,光影和風景如同金幣閃亮,滑過他們,向後消逝。

  何昭穎心中響起一首歌,單純和青春有關,和她的十九歲有關。

  後來,他們在店裡享用簡餐,冷旭民點了義大利面,何昭穎吃魚排,店裡放起那首〈我知道你在乎〉,他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的主題曲,這首歌後來她很愛聽。

  何昭穎美眸燦亮,靜靜凝瞅冷旭民;他從餐盤抬起臉和她四目相對,黑眸困惑,一頭霧水,不解她的用意。

  他不記得這首歌了,空茫表情說明他一點印像也沒。後來,兩人相熟了,何昭穎才知他是音痴,對任何音樂都沒有特別的感覺,唱起歌五音不全,很難聽,他喜歡運動遠勝過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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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6: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怎麼會喜歡一個音痴哩?理性來說,這應該不可能,她把喜歡的對像條件訂得很嚴苛,至少要和她一樣愛聽搖滾樂,或者像她三哥那樣清秀有才;奇怪的是,當真的遇到了,她一點也不介意對方是不是音痴。

  何昭穎忽然垂下雙眸,唇角揚起,若有似無,淺淺笑了。

  「怎樣?」他放下叉子,濃眉微挑,覷著她問:「笑什麼?」

  「沒事。」清麗雙眸瞟掠他,目光溫柔梭巡他的冷峻五官,抽了一張面紙給他,指了指嘴角。「沾到東西了。」

  「喔。」以面紙抹掉嘴角番茄醬的紅漬,揚眼詢問她:「還有嗎?」

  「沒有了。」搖搖頭。

  黃昏,他們本來要騎車去山上看夜景,然而天氣瞬間陰霾,烏雲密布,眼看快下大雨,兩人決定趁天氣變差前趕快回家,從東海騎到市區至少要四十分鐘。冷旭民飆得超快,但剛過朝馬交流道,豆大雨點漸漸打落。

  隨後,雨愈下愈大,有一度,冷旭民想停下來躲雨,或是去路邊便利商店買雨衣;然而,何昭穎纖細雙手將他愈摟愈緊,臉龐貼緊他肩背,細語呢喃:「不要停。」呼吸裡溫暖清新的氣息騷動他,撩撥二十歲年少的心。

  冷旭民很想回頭看她,卻不能回頭,只能單手手掌緊握她手,將她拉近,讓她摟抱得更緊密,感覺她胸前整個貼在他背上,狂風呼號,黃昏的陣雨像暴君、像瘋子一般狂亂打在他們身上,摩托車飛快的速度讓他們以為雙腳脫離地表,可以飛翔、可以漂浮,盡管只是暫時的錯覺。

  最後,摩托車停在公寓巷口內,他們脫掉沉重安全帽,她渾身濕漉漉,敏捷跳下摩托車。在紅色鐵鑄斑駁的大門前,冷旭民忽從肩後勾住她,她回眸,黑眼珠水汪汪,晶瑩剔透,盈滿開心笑意,眸底卻蘊含一絲不確定。

  冷旭民深沉多了,黑眸有如深潭,纗刻五官陷入某種思緒,分外認真,他專注看她的神情讓她害羞,想轉開臉,他卻主動靠近,深深吻了她。

  冷旭民將手伸進黑濕長發,扶著她冰涼的頸後,讓她仰起臉,動作不是那麼熟練,飢渴吻住她粉嫩雙唇。

  她星眸半掩,手指揪著他頸後衣領,雙手攀住他的脖子,輕啟雙唇,青澀略焦躁回應,牙齒像小獸般咬他下唇。

  她膩在他懷中,熱情浮躁,好像有點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於是,他把纖細的她輕輕壓在門上,胸口緊貼著她,溫暖舌尖試探喂入她唇內。

  她欲拒還迎,兩人隨即如嬉戲般舔舐糾纏,那感覺陌生、新奇又美好,她有些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可是又不願放開他。

  他胸腔漲滿了對她說不出的喜愛,有別於以往的不在乎,他有些迷戀她散發出的美好氣息;他莫名好奇,奇妙飢渴,想奪走她每個呼吸。

  狂肆的吻如同另一陣雨,充滿瘋狂、浮躁、無法滿足的熱望。

  她發出輕聲喘息,他粗渴呼吸著,啃咬她的唇、下顎,然後吻她頸側細膩的肌膚,來來回回吸吮;她有些招架不住,閉上眼睛,微微暈眩,心迷蒙,如同街上被雨幕罩住的風景。

  只剩一絲警醒,她手指忽緊揪著他胸口濕透的T恤,唇輕咬他耳垂,在他耳畔間呢喃:「你什麼意思呀,明明說過討厭我的,現在呢,怎麼這樣?」

  他在她潮濕T恤上緣啃咬她白晰的鎖骨,留下淺淺櫻粉的印痕。「沒有喜歡的話,何必費力否認?」黑眸深黝發亮,抬起臉凝視她。

  高三時對何昭穎發脾氣,是因為她明知自己容易受異性吸引,卻故意把他弟當工具人他不喜歡冷旭得對她著迷,自己無端受她影響,情緒起伏過大,搞得好像非得喜歡她不可。

  「什麼?」困惑不解,她雙瞳迷蒙看著他,他左邊唇角牽扯一下,很酷地笑了。

  「對,我喜歡你,早在我弟喜歡你之前,我就喜歡你了。怎樣,不行嗎?」

  「我沒說不行呀。」何昭穎笑了,雙眸溫柔,靜靜望著他。

  「你呢?」

  「嗯。」笑意漫入她眼眸,在眸底浮蕩著,很含蓄輕點一下頭。

  兩人相視對看,許久沒有移開視線,直到有人撐傘漸漸走近,正准備進入這棟公寓,緊粘不放的他們才忽然彈開,若無其事,並肩靠在一旁水泥牆上。

  大雨肆虐,從屋檐狂放落下,何昭穎靠在冷旭民肩上,他握緊她的小手不放。好奇妙的感覺,他怎覺得很喜歡她、她很可愛?而且,心花怒放,不斷想笑?

  後來,那人進屋,落雨的巷弄只剩他們,兩人將頭徐緩靠近,碰觸對方,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戀愛第一年,只能用甜蜜蜜、甜膩膩來形容。

  由於何昭穎在台北上大學,住女生宿舍;冷旭民則在桃園念警大,住學生宿舍,平常非假日難得見上一面,全靠Skype視訊或手機聯絡,兩人情話綿綿,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放假,冷旭民常搭車去台北,兩人在學校附近約會,但他在台北沒地方過夜,總是當天來回。

  兩人大約兩周回台中一次,何昭穎很少回何家豪宅,反而常借住冷家公寓。至於小米漿,它順利排出彈珠,在獸醫診所多住了兩天,痊愈之後,何昭穎就暫時把它寄養在二哥在北部的住處。

  大一結束後的那個暑假,何昭穎幾乎都住在冷家,這才把狗狗接回台中。

  由於警大只有大一升大二那年有暑假,升大三的夏天,冷旭民已開始去台中市區地方派出所實習,雖每天住家裡,但平日生活相當忙碌充實。

  何昭穎只好去學開車,又去報名調酒班學調酒,一心想到有搖滾樂樂團表演的酒吧打工。

  由於兩人正處熱戀,見面情話綿綿、如膠似漆,冷母發現兩人戀愛,大感意外。誤以為何昭穎喜歡的是她小兒子冷旭得,兩人高中時一起養狗,常常聚在一起,隨後又上了同一所大學。

  搞半天,才弄清楚何昭穎喜歡的是她二兒子冷旭民。

  冷母覺得很奇妙,她的二兒子老是吸引家境好、成績優異的女生。可能冷旭民是女生的天菜,長相無敵帥,笑起來壞壞,個性耿直偏酷,對女生有奇妙的保護欲,所以女生很容易喜歡他。

  夏季炎熱早晨,冷旭民去派出所實習,冷母和何昭穎一起吃早餐,不久,聊起冷旭民。

  「你爸媽知道你和他談戀愛嗎?」在吐司上塗抹果醬,沒抬眼,冷母淡淡問起。

  「不知道,我沒跟他們講。」何昭穎穿了白色短背心、牛仔短褲,輕松悠閑在廚房煮了一壺美式咖啡;這咖啡機還是她買的,咖啡煮好,立刻倒了兩杯,拉張椅子坐下來。

  「如果知道,他們會反對,對嗎?」冷母咬起吐司,翹著修長的腳,喝起何昭穎剛倒好的咖啡。

  「可能吧。」何昭穎聳肩,無奈淺笑一下,輕瞄冷母,提醒說:「你不會打電話給他們吧?」

  「我哪那麼無聊。」美艷冷母嗤笑,咬著吐司,輕輕搖頭。「不是我要多嘴,他國中就談過戀愛,女生爸爸還是學校校長呢。唉,結果發現他女兒談戀愛,竟然反應過度,把她送去新加坡念寄宿學校。真是的,談個戀愛有什麼?你說是不是?希望你爸媽發現時,不會那麼誇張。」

  這件事從沒聽冷旭民提過,何昭穎楞了一下,臉面忽僵冷,垂臉嘟著嘴,拿抹刀塗果醬到吐司上。不知在想什麼,隔了一會兒,認真問:

  「他國中真的談過戀愛?」對冷母一席話,完全放錯重點。

  「嗯。」冷母笑了笑。「他沒告訴你?」

  「提都沒提過。」望了一眼桌上早餐,忽然胃口全失,垂臉沉默,喝了一口咖啡。

  「女生對他念念不忘,後來還一直越洋寫信給他,好幾年沒中斷,整整一大迭。」冷母伸懶腰,順勢低頭逗狗完,後又補了一句:「小心你父母反對,也把你送出國。」

  「不會的。」她會很小心,絕對不會讓他們發現。

  手指沿著馬克杯杯緣不停畫圈,何昭穎早餐沒吃幾口,暗自若有所思;冷母吃完就回自己房間,何昭穎收拾餐桌,將用過杯盤放進水槽清洗後,隨即走到冷旭民的臥房。

  該換衣服去學開車了,她卻走到書櫃前翻找東西。冷旭民經常打掃房間,東西整齊,排列井然有序;她打開書櫃的門,很快就在最下層抽屜發現一迭信件。

  全是粉色或花色的信箋,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很整齊,最近一封郵戳就在今年五月,這封一樣是越洋信件,信封上寫了在芝加哥大學設計系,女生叫任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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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6: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還以為自己是他的初戀,沒想到他國中就談過戀愛了,卻什麼都沒講。何昭穎心情起伏很大,失望生氣都有,本來還勸自己那都過去了,她才不會翻看信的內容,好好地又放回去。

  結果放回去才看到書櫃深處有個蒂芬妮經典綠色的小禮盒,這不太像是冷旭民會買的東西,果然盒上附了一張精致手工做的生日卡片,祝他二十歲生日快樂。

  去年他就收到的禮物,打開禮物盒,是個蒂芬妮男性鋼戒,何昭穎的心情跌落谷底;看得出來女生挑禮物、選卡片都很用心,這牌子都會出男女對戒,按照女生纖細的心思,一定是挑了對戒,保留女生的,寄給他男生的。

  隔了好幾年,那女生一直在國外念書,還是很喜歡冷旭民。

  什麼意思呀!冷旭民連提都沒提。她一直小心翼翼呵護的初戀,沒想到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初戀。

  何昭穎把禮物放在書櫃上方,臉色難看,甩門出去。

  【第五章】

  實習結束,大約晚餐時間,冷旭民打電話給何昭穎,響了好久,沒人接,直接跳進語音信箱。

  冷旭民買了晚餐回去,卻不見何昭穎人影,他母親也不在。回臥房,看見禮物盒被拿出來,他蹙了濃眉,第一感覺很不高興,她干嘛亂翻他的東西?

  吃完晚餐,喂完狗,何昭穎還是沒回來,冷旭民更不高興,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依舊沒接,只好進語音信箱留言。後來,他帶小米漿去附近公園散步,一小時回來後,他母親才剛到家。

  「昭穎去哪?怎麼沒看見她?」

  「不知道呀,她沒跟我說。」冷母打開電視,看起連續劇。

  冷旭民一臉疑惑,又打了一通電話給何昭穎,這次終於接了,因為他打了很多通,她才接,他口氣有點差的問:

  「你去哪?怎麼不講一聲?」

  「我有事和同學見面,去哪不要你管。」冷冷回應。

  「干嘛這樣講話?」冷旭民微蹙眉,不解困惑。「在生氣嗎?氣什麼?很任性耶。」不喜歡她那麼任性、愛耍大小姐脾氣。

  「你還好意思怪我任性,你說你沒談過戀愛,你騙我。」冰冷話語傳來,一副質問口吻。

  「你為什麼翻我東西?她是同學,我們只是國中生,哪知道什麼是戀愛。」覺得她太小題大作。

  「如果不是戀愛,她爸媽為什麼要擔心?為什麼要送她出國?」黑眸晶亮迸射怒火,語氣很凶。「她一直寫信給你就是喜歡你,你呢,你也有回信,不是嗎?」

  他不想跟她吵這個,臉色緊繃,目光冷然,坐在床緣,問:「你怎麼會知道這些?誰跟你講的?」

  「誰講的重要嗎?反正我就是知道了,你還想騙我!她送你生日禮物,你還不是收下了。我今年送你手表,你就嫌貴,硬要我退回去換成女表。你對她念念不忘,喜歡她,就直說呀。我才不稀罕!」

  「沒那回事,你現在在鬧脾氣,根本就不是你講的那樣。」耐著性子問:「現在在哪?今天會回來嗎?」

  結果,何昭穎竟掛他電話。

  今年,冷旭民生日,兩人特地去一間法式餐廳吃大餐慶祝,何昭穎送了一只男用天梭表,他覺得他只是個學生,沒必要戴上萬元的表,才會叫她退回去換女表。明明是好意,哪知道她會誤會,一定是他媽跟她說了什麼,她才會這麼生氣。

  後來,冷旭民在後陽台找到他母親,她一臉慵懶靠著欄杆,正在抽煙。

  「媽,是不是你跟昭穎講了什麼?」

  「沒有呀,我只是稍微跟她提一下,我怕她父母反對你們交往。」

  「你沒跟她講,她怎麼會去翻我的東西?你以後不要再跟她亂講。」雙手交叉環抱胸前,斜睨他母親,淡然說:「我們的事,你可以不要管嗎?」

  「我是你媽,為什麼我不能管?」

  「你如果真的想管,大哥人呢?他已經好幾年沒回家,你怎麼不去找他?」

  「他還能去哪裡?不就躲債躲起來了。」話鋒一轉,他母親冷冷說:「你們兩個整天膩在一起,記得避孕,不要有天出意外把她肚子弄大,你們都還在念書耶。我先講清楚,到時我不會幫你們帶小孩,養你們三兄弟就已經夠我受的了。」

  冷旭民俊顏冷然,這時,忽然蹙起濃眉,下顎肌肉抽動一下,瞪他母親一眼,反駁:「我們根本沒到那個程度,你到底在講什麼!」

  冷母把煙屁股在陽台水泥牆平台捻熄,兩手一攤,很無辜地瞅著他。「只是先提醒你一聲,別到時候出事了,才怪我什麼都沒教你。」

  冷旭民惱怒又羞靦,想掩飾什麼,很快轉身,強硬丟下一句話:「媽,我沒有要跟你講這個。」隨即走掉。

  隔天,直到夜晚九點,何昭穎才從外面回冷家,同行還有三個同學。

  有男有女,除了高中最要好的同學韓婷玉、婷玉的男友,還有大學搖滾研究社社團認識的同學嚴哲裕。

  把朋友放在冷家客廳和小米漿玩,何昭穎獨自進臥房,不發一語忙著收拾行李。

  由於冷旭民晚上和同學約了打籃球,比何昭穎還晚回來,進屋撞見她同學很錯愕,又在臥房看見她收拾行李,他瞬間臉色鐵青,薄唇緊抿,隔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要去哪裡?」

  「和同學回學校。」美眸冷淡,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是還在放暑假,回學校做什麼?」他剛打完籃球,渾身都是臭汗,原本想去衝澡,但擔心一進浴室,她立刻就會走掉,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俊顏深沉,黑眸透著不安,想問清楚她到底是怎麼了。

  平常只要有女生傳簡訊給他,或是私下打電話給他,想約他出去玩,何昭穎一發現都會不高興。在異性交友上,她很容易為這、為那吃醋,以致他不能和同學約出去玩;打個撞球或籃球,她都要知道有沒有女生;學生出游、男女聯誼更是他的禁忌,他同學都笑他被女友吃得死死的。

  真不知他都避嫌避成這樣了,何昭穎還有什麼不滿的。

  臥房內氣氛沉默緊繃,何昭穎依舊不發一語;他看見她收拾簡單行李,心情沉到谷底,忽咬牙問:「到底要去哪?」

  冷淡揚眼,美眸清澈,靜靜凝視著冷旭民,他不客氣地迎上她的視線,對峙中彼此表情冷硬緊繃,蘊含某種蓄勢待發的火爆。半晌,她微抬下顎,高傲說:

  「要去玩,去環島。」怎樣?不行嗎?

  「好呀,去了就不要回來找我。」咬牙低吼,冷旭民脫掉身上粘膩的T恤甩在地上,拉開衣櫃,隨手抓了幾件干淨衣物,正要進浴室,猛回首,補了一句:「小米和你剩下的東西,我會送到你二哥那裡。」

  「那我是不是應該先謝謝你?」冷冷諷刺,何昭穎抿緊雙唇,垂眼拉上行李箱。

  相戀之後,他們約定不再單獨和其他異性出游,即使有其他男女同行也不行。更何況,冷旭民和她的幾個同學吃過飯,對嚴哲裕印像很深,對方常打電話給何昭穎,他知道他喜歡她,甚至還曾跟她告白過。

  現在卻大刺刺把人帶來冷家,她故意的,她絕對只是想氣他。冷旭民拋下手中衣物,幾個大步過去,猛然攫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走,低問:「昭穎,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就因為那個禮物?」

  「你先騙我的。」何昭穎揚起臉,靜靜凝睇他,美眸冷冽,有一抹脆弱的神色隠隱浮現。

  說她小題大作也好,說她控制欲太強也罷,她也承認她對他近乎偏執的占有欲,總之,她是戀人眼底容不下一粒細沙。

  她只喜歡他一個,他是她的初戀,是她唯一想認真對待的男生;結果,卻突然發現她不是唯一一個,甚至連他的初戀都不是。

  當下,拽著她手不放,硬不讓她走,冷旭民覺得自己好孬;然而,他就是一陣心慌,怕兩人就此散了。他不想和她就這樣分手,偏偏剛剛自己已先說狠話,無法再拉下臉強留她。

  「我下午就把那些信燒掉了,等明天郵局開門,我就把禮物寄回給她。是你自己誤會的,我跟她根本什麼都沒有。」驀地放開她,黑眸隱藏一抹憔悴,面容冷峻,輕聲說:「你走了就不要回來找我,我是說真的。」

  氣不過他昨天冷淡敷衍的態度,也不是有心想跟他分手。何昭穎嘟著嘴,一臉委屈,徐緩放下行李,主動碰他,沒有拉他的手,只是輕輕碰一下他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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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7: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人家只是不高興你什麼都沒提,我問過你有沒有談過戀愛,你那時還跟我說沒有,你是不是存心想隱瞞我?」

  「我沒有。我是覺得沒那麼重要才不提的。」冷旭民眸光專注定定瞅她,她輕咬下唇,美眸柔情似水,迎上他的目光,態度開始軟化下來。

  「你真的燒了?」柔聲問一句。

  「不相信的話,自己去後院看,殘骸在鐵桶裡,慢慢找。」

  為什麼拿這麼小的事找他麻煩,他真的不懂。冷旭民濃眉緊蹙,一臉氣悶;她主動走上前,摟著他的腰,仰著臉討好。

  「人家只是氣不過,又不是真的想分手。」

  每次何昭穎用「人家只是……」當開頭造句,就表示她想撒嬌。冷旭民嘴角浮現微笑,手指輕捏她下顎,俊顏依舊冷酷。

  「不高興就跑走,打你手機不接,去哪裡也不交代,對我亂生氣,還說你不是公主呀?」只會做一些讓人焦急的事。

  何昭穎被罵得回不了話,抿唇淺笑,依舊嘟著嘴,那張漂亮的臉蛋還敢對他裝無辜。

  「而且,你還有雙重標准——」目光移向臥房門外,才說:「我不能和女生講電話,即使有別的男生在場也不能跟女生一起出游,你就可以,還把人叫來,是什麼意思?」

  他五官輪廓冷硬,唇角忽浮現嘲弄的冷笑;何昭穎雙手緊摟他腰,臉頰靠向他赤裸的胸口。「想罵就任你罵吧,只要記得是你先對我壞的。」

  呃,他覺得自己快中箭倒地,他哪有對她壞?

  事後,她還很賊地笑了一下,從他胸口抬起臉,無辜說:「人家只是氣過頭才答應的,我去跟他們說我不去了,這樣可以嗎?」

  不然咧?冷旭民很酷地瞪她一眼。難道她以為可以去嗎?

  後來,冷旭民將禮物寄回芝加哥大學,附了一張卡片,簡短交代近況,還順便寄了一張他和何昭穎的合照。

  對方在聖誕節前回了一張卡片,相當明理,趁著佳節祝福彼此。

  後來,在冷旭民升大四的這一年,任潔心回台灣散心、探訪親友、老同學,打了一通電話給冷旭民約吃飯,兩人這時都分別擁有男女朋友,結果,兩男兩女成對出現,一起用餐兼敘舊。

  何昭穎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從這次起,再也沒有對冷旭民有片面微詞。

  這年,她剛滿二十一歲,升上大三之後,對父母好說歹說,用盡各種借口,終於如願搬出宿舍。

  她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套房,如願把小米漿從二哥那裡接過來,過著逍遙自在的大學生活。

  遇到假日,冷旭民會從桃園警大騎車到台北找何昭穎。

  兩人相戀兩年,冷旭民很克制,除了接吻、擁抱,從沒逾越男女性愛最後防線;但他現在到台北套房找何昭穎,免不了會過夜,兩人獨處時間增加,更難克制。

  尤其這年何昭穎二十一歲,介於女生和女人之間微妙的年齡。她學了很多,卻對自己的身體不太了解。何家家風保守,何母一再提醒她不要有婚前性行為,但她一心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也計畫畢業後工作幾年就嫁給冷旭民。

  所以,她沒有仔細思考太多問題,總覺得順其自然就好。

  冷旭民不一樣,這個年紀男生對女生和女生身體都超級好奇,加上他這麼喜歡何昭穎,要控制其實很難。

  可是,他家庭背景比較復雜,他不希望女生吃虧,對何昭穎總是有莫名保護欲,往往有他的考量。

  有時,兩人吻著吻著難抵激情,冷旭民對她太有反應,總是得趕快跳開,想辦法熄火。

  忽冷忽熱,又不解釋怎麼回事,讓纖細敏感的何昭穎很受傷,搞得兩人心浮氣躁,有時還會為很小的事跟他鬧別扭、起口角,事後又因為太愛對方,總有一方會先低聲下氣求和。

  次數大概他七,她三。

  何昭穎大小姐脾氣難改,自尊心又高,如果不是真的犯大錯,她根本不願先低聲下氣開口道歉。

  冬季的某個午後,冷旭民和同學打完籃球,去找何昭穎,兩人約好一起去吃晚餐。他有何昭穎租屋套房的鑰匙,他回去的時候,何昭穎還在學校社團裡鬼混。

  冷旭民從浴室快速衝澡,後來,他還帶狗去寵物店洗澡。回來時,何昭穎才剛到家,身上飄散奇怪氣味。

  搖滾樂研究社社團有很多男成員,他們都有抽煙習慣,平日聚在社團辦公室聊天,討論這學期社團招生和活動,她衣服難免沾染煙味。

  「很臭。」冷旭民不以為然,嘖了一聲。

  「等我換干淨的衣服。」拉起衣領,低頭嗅聞,還真的頗臭,比去燒烤店吃燒烤衣服沾的煙味還重。「算了,我還是去洗個澡。」

  「快點,吃完飯還要去寵物店接小米漿,我怕寵物店關了。」

  「喔。」何昭穎進浴室洗澡。

  等候這段時間,冷旭民用她的筆記型電腦上網,沒多久她衝澡出來,吹干頭發,笑鬧從後面抱住他。

  「好了,走吧。」笑鬧間,要拉他起身,後自己又跑開。

  冷旭民站起來,忽一把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回,擁抱間,她身上漫著一股香皂清香,他低頭吻她柔嫩頰邊,然後含咬她的下唇,吸吮她美好的氣味,舌尖探入唇中,和她廝磨交纏,空氣中愛意迅速彌漫。他吻她,以厚實的胸膛靠著她,她腳背碰到床緣,雙手勾著他頸項,順勢躺在床上。

  吻得過火,他一時難控制,忽跳開,氣息沉重地坐在床緣,回眸凝視她,黑眸灼亮,仿佛幽暗中的燭火。

  她躺在床上,茫然困惑,對內心奇妙的浮躁一知半解,坐起身,臉頰靠在他肩頭,輕問:「你會娶我嗎?」

  「嗯,當然會。」吻她額際發梢,單手摟住她的腰。

  「就算有阻礙也會?」她擔心爸媽會不同意,而他最後會放棄,就像她大哥大學時交往的女友一樣。

  「我不怕阻礙。」他只愛她,不會再喜歡上別的女生了。

  何昭穎仰臉,吻他薄唇唇角,雙眸閃爍脆弱神色,但她後來閉起眼,柔聲說:「那……」忽羞靦語塞。「叫人家怎麼說才好?」

  冷旭民手捧她的臉,勾起唇角,衝著她微笑起來;她羞意甚濃,雙頰暈染櫻紅,他側過臉吻她的耳殼,對她呢喃細語,手指深入她長發裡,扶著她頸背,深情款款吻她雙唇;後來,愈吻愈深,情欲像是野火燎原,非如此不可般重輾她唇瓣。

  他先脫去身上長袖汗衫,裸露精壯結實的胸膛,幫她脫上衣已很緊張,解胸罩勾扣又像卡關,研究了下才解開;她也很緊張,根本不介意。後來,他愈解愈順、愈熟練,反而被她一陣取笑。

  現在,兩人情緒亢奮緊張,對彼此身體不熟悉,內心泛起奇異羞靦。

  結束之後,仿佛完成考驗,她頭枕在他肩膀上,雙眸氤氳,柔弱望著他;他摟緊她的腰,兩人身軀布著熱汗,像小獸般膩在一起,他神情慵懶,靠近她耳畔對她輕聲細語。

  她輕輕點頭,笑著回應。

  大四這年,冷旭民買了一輛重機,還參加摩托車隊,有空就帶何昭穎到處游山玩水。

  同年,何昭穎的父母送了一輛BMW給她,雖然是入門款,但大學裡有車的同學太少,開雙B車的人更少,一看就知道她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兩人家庭背景相差太大,這點冷旭民很清楚,只是喜歡上這人,也已愛上她,這差異能忽略就盡量忽略。

  戀愛過程,絕對是他容忍她比較多。

  何昭穎有大小姐脾氣,個性叛逆又任性,他曾經為了買她想吃的中餐跑三趟,第一趟是他疏忽買錯,再去第二趟終於買對,大小姐又跟他說沒胃口、不想吃,現在改變心意想吃別家、別的嘍。

  趁他沒發飆前,她先嘟嘴撒嬌,講了一堆理由,最後結論就是要他再跑一趟,類似這樣的狀況在兩人相處期間時常發生。

  當冷旭民同學得知他不能參加聯誼,也不能參加男女團體出游活動,像露營、烤肉,假如何昭穎沒陪他去,他就不能單獨參加。

  如果被她發現有女生傳簡訊、打電話或MSN,她會很不高興,有時甚至會借機吵翻天。

  同學們聽說了他的遭遇,紛紛表示同情。其中有一個大學四年同寢的室友拍他肩膀,徐緩說:「養公主不可以隨便放生,好好養著,免得放生會害到其他人,而且亂放生不環保,以後請好自為之。」

  「去你的。」害他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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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四那年,警大校慶,學校擴大慶祝活動,除了舉辦運動會,還有化裝舞會、游行表演,冷旭民邀何昭穎一起參加。

  冷旭民自然把她介紹給同學認識,當他同學親眼見到何昭穎本人,瞬間像牆頭草倒向她這邊,各個被她美色迷倒,誰叫何昭穎是雙面人,在人前擅長偽裝善良、甜美、可愛、親人的模樣。

  真是太奸詐了。

  除此之外,一如高中,何昭穎還是會不定期招惹一些桃花。有幾次,冷旭民放假過來找她,發現有個男孩一直守候在她套房大廈一樓,風雨無阻,照三餐送吃的給何昭穎。

  早晨,冷旭民帶狗晨跑回來,又在樓下看見那男生,他搖頭冷笑,走進大廈內,那男生這次竟跟著進來,兩人還一起搭電梯上到十樓套房,冷旭民先出電梯,男生忽出聲叫住他:

  「請問——」冷旭民回眸冷漠瞥他一眼,他吞吞吐吐說:「呃,你知道何昭穎住哪一間嗎?」

  冷旭民指了指SQ2號套房的門,那男生越過他要去按電鈴,他牽著狗杵在原地冷眼旁觀,黑眉蹙起,音調挑釁問:

  「你找她做什麼?」

  「呃。」正要按電鈴,忽收手,表情靦腆。「送東西給她吃,提醒她星期一要去上課。」

  「你知道她有男友嗎?」唇角一牽,很酷地笑了。

  「知道。」垂肩,深深嘆氣。「我、我……我就還是喜歡她。」完全是一副情竇初開的蠢樣。

  「告訴你吧——」冷旭民五官嚴峻,濃眉深蹙,忽伸手重重按壓那男生的肩頭,語氣很惡劣地說:「我就是她男友。」

  那男生嚇得倒抽一口氣,雙眸驚詫呆望冷旭民,兩人高度和帥度都差太多,急忙將早餐塞進他手中,匆忙慌亂地跑走,連電梯都不敢搭,劈哩啪啦衝下樓。

  然後,冷旭民進到屋裡,把狗抱到浴室洗腳,小米漿在他懷裡亂竄,蓮蓬頭沒抓穩,噴得他整個人濕透,抓了浴巾幫它擦腳,才抹兩三下,它立刻竄出浴室。

  一抬頭,看見何昭穎杵在門口,雙眸深黑,眸底溢滿笑芒,靜靜瞅著他狼狽的模樣。

  他扔下蓮蓬頭,無奈起身;何昭穎立刻走上前親昵抱住他。「回來了,買什麼早餐?」仰起臉,晶亮黑眸睨看他,姿態窈窕誘人。

  低頭輕啄她的唇,嘲弄說:「早餐不是我買的,是你忠僕送來的。」

  「我哪有忠僕。」急忙否認,半晌,弄懂他說的是誰,她微擰眉。「先說清楚,我沒有指使他送東西,也沒有利用他。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頭上。」

  「你有沒有斷然拒絕過他?」

  「他又沒有告白,我怎麼拒絕他?」她和那男生根本不熟,不同系、不同班;也不是同社團,只不過通識課分組報告同一組,自我介紹過而已。

  「他應該不會再來了,我剛已經把他嚇跑了。」

  「喔。」幫他脫掉愛迪達的運動外套,踮起腳尖主動吻他;他唇角線條還是很冷硬,她眨動羽睫,無辜地說:「干嘛這樣就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只是那男生風雨無阻天天送東西給你,你早就該跟他說清楚,每次都假裝沒這回事,等我去處理,這樣對嗎?」

  「好啦、好啦。」敷衍回應,何昭穎幫他脫掉汗濕的T恤,嘴裡嘟囔真的很愛教訓人耶,轉身要走出去。

  這些都是冷旭民覺得她不好的缺點,但從沒想過要和何昭穎分手,豈料畢業後,兩人關系會起了嚴峻考驗……

  【第六章】

  在警大的最後一年,學生會填寫未來工作志願,學校則會依據在校表現和成績分發。

  依照一般規定,畢業生都會先填工作輕松的部門,像南部、東部、離島的警局,次序由南向北逐一填寫。

  冷旭民在校成績優異,30公尺測驗和柔道比賽都拿高分,筆試成績名列前茅,本來可以選比較清閑的南部部門,但何昭穎還在台北念大學,考量兩人分住南北,距離遙遠,通車來回耗時等因素,他填分發志願先從北部填起。

  後來,就在畢業那一年,分發到北市警局擔任刑警。

  這工作出乎意料的忙碌,一周七天,工時長,又幾乎沒什麼假,他和何昭穎雖同處一個城市,但任務太多,約一周見一次面,有時甚至兩周見一次。

  這一年是他們關系變化的關鍵年,兩人戀愛正式從絢爛熱戀濃情蜜意轉為平平淡淡。後來,感情發生危機就在何昭穎快畢業的春天。

  一如所有准畢業生,何昭穎擺蕩在現實和理想之間。她父母對她期待很深,希望她像兩個哥哥一樣考上公職,法官或檢察官都可以,或者考上律師執照,開業工作。

  她自己則是對搖滾樂難以忘情,大四上學期,趁著課業學分少,在有樂團表演的咖啡館打工,擔任夜間的bartender。

  冷旭民清楚她個性叛逆,限制她只會遭到更大反彈,雖然不喜歡她的喜好,也不欣賞她日夜顛倒的夜生活,但從沒出言反對過。

  直到這年何昭穎大四寒假來臨,社團接到一個拍地下樂團記錄片的case,她和嚴哲裕身為社團重要干部,經常隨著許多樂團東南西北到處進行拍攝計畫,開學後四月墾丁音樂季也要隨團南下拍攝表演實況。

  五月,何昭穎待在社團辦公室剪接影片,順便學做後制。冷旭民已好幾周沒見到她人影,起初還很信任她,畢竟他們已不是熱戀期,早過了非二十四小時膩在一起不可的階段。

  結果,五月的某一天,冷旭民剛下班,騎車回宿舍的路上,手機響個不停。原以為是公事,車停路邊,接起手機,劈頭有個男生說:

  「昭穎已經不愛你,請你跟她分手。」

  「什麼?」冷旭民很錯愕,立刻嗆回去:「你是誰?憑什麼跟我講這個?」

  「我是嚴哲裕,我打算跟昭穎在一起。」

  「你喝醉了?」聲音聽來含糊,不對勁。冷旭民輕蔑哼了一聲,結果對方胡言亂語跟他說了一堆,他愈聽愈火,冷硬聲音迸出雙唇:「她人呢,叫她本人來跟我講。」

  「她心太軟沒辦法跟你提分手,她怕你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去你的!」硬生生截斷他的話,冷旭民很火大。「你算哪根蔥,你誰呀?」

  「她說已經跟你沒話聊;她說你是音樂白痴,她不知道怎麼會喜歡一個對搖滾樂一竅不通的男生;她說對你只剩習慣;她說她不知道你有什麼優點,可能習慣吧……」落落長說了一串,嚴哲裕最後說:「她沒辦法當壞人對你主動提分手,她說你跟她不適合,所以,請你放了她。」

  「憑你幾句話就要我分手,我和她輪不到你來說話!」

  「昨天,她說喜歡我。昨天,我們接吻了……」

  何昭穎——你太過分了!

  冷旭民俊臉冷硬,無法再聽嚴哲裕講下去,他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直接切斷電話,原本要打手機質問何昭穎是怎麼回事,沒料到她會跟別的男生這麼親近,她不會突然真的要跟他分手吧?

  最近,他們太久沒見面,市警局案子一個接著一個來,原本打算忙完這些,申請假期要帶她去日本旅行幾天。

  接到這通電話,他整個人太火大,沒辦法和她講電話說清楚,決定直接去找她。騎車到何昭穎住的大廈,直接上樓拿鑰匙開門,竟發現她還沒回來。

  午夜十二點了,她到底在搞什麼?!

  他的心像一顆未爆彈,隨時可能炸得自己面目全非。

  他承認近幾個月他們沒時間相處,見面也沒有激烈爭吵,日子算忙碌平順,他以為這樣也不錯,兩人會有平淡的幸福。

  從未想過何昭穎會劈腿,從未想過她要分手;可是,現在晦暗的念頭卻一直在他腦海盤旋不去。

  冷旭民騎車去學校找何昭穎,到學校側門把車停在機車停車場,直接去電影系大樓,何昭穎說過這幾天都會熬夜待在剪接室剪片。

  深夜,校園內安靜無聲,這棟大樓大廳一片黑暗,冷旭民從停車場一路跑來,大門卻關緊,心想該怎麼上樓;這時,有一群人剛從剪接室魚貫走出,有說有笑。

  這群學生模樣的少男少女的談笑聲劃破深夜靜寂,頓時呈現一片喧鬧。

  冷旭民一路跑過來,胸口起伏不定,他迅速在人群中認出何昭穎,當他看見她和嚴哲裕有說有笑,對方還伸手摸她頭發,他黑眸灼亮,閃熠憤怒不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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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霎時,他太衝動跑過去一拳打在嚴哲裕臉上。由於太過突然,嚴哲裕猛被打倒在地,周遭所有人嚇呆,發出驚聲尖叫,包括何昭穎。她美眸閃現詫異,不解地瞪著冷旭民。

  「你干嘛啦!」下一秒,冷旭民硬拽她的手臂,不顧她反對,硬是把她拉出人群,往校園側門走。

  一路上,何昭穎幾乎是被迫拉著,冷旭民眸光森冷,五官緊繃,表情罩著寒霜,很可怕,她從沒見過他這樣。

  「怎麼了?」途中,她小心翼翼問他,他腳步沒停,硬是把她拽出校門外,兩人站在校外灰色磚牆下,冷清的月光照映空無一人的小徑,扶疏樹影,或深或淺倒映在圍牆上,高低不一。

  緊繃的情緒瀕臨爆發,冷旭民臉色惡寒,深黑瞳眸緊盯她不放,她揉著被他拽痛的手臂,他質問:「你是不是喜歡上嚴哲裕,打算跟我分手?」

  何昭穎驚詫揚眼,猛搖頭。「沒這回事,你在亂講什麼!」

  「我亂講?」薄唇緊抿,忽冒出輕蔑的冷笑。「何昭穎,你把我的信任踩在腳底,我相信你,你說你想要拍記錄片,那是你的理想,連續幾個月我見不到你兩次面,我可以忍受。你說你們一群人喜歡音樂,你們懂的我都不懂,我也可以接受。」

  冷旭民面容猙獰,咬牙逼問:「現在這樣算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你誤會了,我跟嚴哲裕什麼都沒有。」極力安撫,何昭穎溫柔輕觸他的手,他狠狠甩開。

  「什麼都沒有,他敢打來要我分手?!」猛然推她纖細肩膀,把她整個人逼到背抵著堅硬牆面,冷硬質問:「你們搞在一起了,你們發生關系了?」

  沒有多想,何昭穎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哭著推他的胸膛,死命槌了他好幾下。他年輕氣盛,這股火氣壓不下來,痛苦望著她,只見她哽咽痛哭,美麗面龐全是淚痕。

  「昭穎,還好吧?」遠遠聽到他們爭執咆哮,同學們很擔心,又不敢接近,其中和何昭穎要好的韓婷玉出聲追問,也始終站在原地。

  冷瞄他們一眼,冷旭民黑眸森幽,浮現復雜的神色,黯然目光緊盯她,粗嘎低問:「你背著我跟他到什麼程度,你說呀!」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一直都是一群人在一起,昨天,他喝醉了,突然說喜歡我。」聲音愈說愈低,美眸晶亮如星,水汪汪,卻憂悒愧疚瞅著他。

  「你是不是說了也喜歡他?」用力推了她肩膀一下,冷旭民低吼:「有沒有?!」

  「只是喜歡跟他聊天,有時候跟他聊音樂、聊電影是真的很快樂。」她咬了咬唇,最後招認了,下一秒,忽然又慌亂起來,拚命解釋:「那只是一時的,不是真的喜歡他,我很清楚那不是真的喜歡!」

  聊音樂、聊電影,偏偏這些都是冷旭民不擅長的。

  根本就是雙重標准。他連高中同學會都不能參加,只因為她說不喜歡他和顏愷蜜見面;大學同學聚會也不能去,只因為其中有女生暗戀他。

  「去你的!何昭穎,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手指猛地箝制她下顎,逼她抬臉對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接過吻?!喜歡就喜歡,你想跟他在一起就去呀!」

  倏忽放開她,下一秒,他聲音冷到極點:「想分手就分手呀,你以為我真的稀罕這種小情小愛?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陪你這公主玩游戲。」

  「我沒有!根本就不是這樣!」一陣心慌意亂,何昭穎拉他手臂,他卻冷漠一把甩開。

  他扯掉戴在胸口的定情項鏈,丟在她腳邊,面色猙獰,轉身離去,表情瞬間變了,聽見她哭著叫他,他強忍心酸,壓抑崩潰情緒,沒回頭,咬牙離開。

  「我……錯了!」

  「原諒我!」

  沒過多久,何昭穎打電話道歉,冷旭民還在氣頭上,怎樣都不肯接她電話。她只好留言道歉,他那方還是不為所動,沒反應。

  何昭穎這才真正心慌起來,害怕他說分手是認真的,還跑到他工作單位去找他,結果只見到他同事,收到一則噩耗——他離職了,轉調新單位;由於新單位屬機密,不能對外說明。

  她一個大四生哪懂這些官腔,更不明白冷旭民怎會突然離職,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措手不及。

  後來,她打電話到台中他家,冷母一頭霧水,根本不知他已離職換單位,冷旭民就這樣無端消失,現在擔心、害怕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何昭穎像無頭蒼蠅般到處找他;她從沒想過要和他分手,絲毫動念都沒有。

  有時,她只是無法抑止叛逆,像一道狂妄的拋物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放縱。有時,她被自我迷惑,快溺斃,靈魂快飄走,誰也管不住她,而他總是在她身邊,呵護她、照顧她、提醒她,像風向儀校訂她的方向,穩住她那顆亂飛的心。

  她從未想過要他離開,從未動念要和他分手,今後,就算要她如衛星般繞著他旋轉、生活,她也可以。

  何昭穎不斷打電話給冷旭民,希望他能接電話,卻一再落空。結果,她反覆留言給他,解釋她和嚴哲裕什麼都沒有,那個吻是嚴哲裕喝醉造成的,她沒有回吻,而且還推開他。

  「我從沒說過喜歡嚴哲裕,只是把他當朋友,只說過喜歡和他聊天。我不想再惹你生氣,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和他講話了,也不會和他見面。請你原諒我!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依舊無消息。學校開始期中考了,冷旭得忽接到他二哥電話,心知何昭穎最近一直在打聽他二哥的下落,他接完電話,立刻去教室找何昭穎。

  他二哥加入警方新設立的秘密單位,必須受訓半年,目前無法和家人通訊,半年後接派新任務,可能三年五載不會回台北。

  「可是,怎麼會這麼突然?他從沒跟我提過。」無法接受事實,何昭穎一臉困惑。

  冷旭得兩手一攤,一臉無奈。「匆匆接到他電話,他是這麼說的,也沒說清楚原因。」

  何昭穎為此瘦了一大圈,面容憔悴,眸底顯現憂傷,忐忑問:「他是否曾提起我?」

  冷旭得停頓一下,徐緩搖頭,一臉遺憾。

  「真的沒提?」又問了一句,只見冷旭得眼神為難,她眼眶瞬間紅了,一陣害怕。他真的不要她了?才剛想到這裡,淚眼即潰堤。

  「別難過,也許有任務在身,一時沒辦法聯絡,他也是擔心我媽,才打電話給我的。」見她難過,他只好出言安慰。

  「他有留電話嗎?」抱著一線希望,她還是想聯絡他,就算要分手,也不該是這樣。

  「沒耶,也沒來電顯示。如果我哥再打來,我會告訴他要跟你聯絡。」

  上課鐘聲響起,冷旭得得回電機系考試,沒再和何昭穎多說兩句,急忙回自己系所的教室。

  何昭穎黯然神傷,安靜轉身,走回教室裡。

  畢業考都結束了,學校即將在六月初舉辦畢業典禮,何昭穎仍舊沒有冷旭民的消息。

  黃昏,校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何昭穎剛下課,和韓婷玉從法律系館走出,迎面遇見嚴哲裕,她第一個反應竟是渾身僵硬,立即掉頭,快步衝回系館裡,怎樣都不肯再出來。

  韓婷玉楞了楞,呆看面容憔悴的嚴哲裕,走上前,不由得說:

  「不是叫你不要再來了嗎?」從高二認識何昭穎之後,這句話她不知替何昭穎向那些痴情男說過幾次了。

  「這個月畢業季音樂紀錄片要在學校首映,我拿場次表給她。」嚴哲裕將手中影片宣傳單拿給韓婷玉。

  她撇撇嘴,勉強收了下來,嚴肅審視著他,好言相勸:

  「我會幫你轉告一聲,但我覺得她不會去的,你給她添了很多麻煩,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了。」

  「我、我只是……擔心她,她看起來瘦了很多。」憂心忡忡,嚴哲裕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那又怎樣?」何昭穎的現況,身為好友的韓婷玉再清楚不過,她一臉冷然,語氣嚴肅:「她消瘦並不是因為你。愛情勉強不來的,她已經夠難過了,你不要再給她添麻煩。」

  嚴哲裕沒吭聲,韓婷玉忍不住說:「你這樣三番兩次來找她,如果她想見你,早就見了,也不會一直躲下去。你鬧夠了沒?真的請你不要再來了。」

  嚴哲裕本來想再說些什麼,掀掀唇,最後什麼都沒說,面色暗沉,默然無語間,靜悄悄轉身離開。

  隔了好一會兒,望著嚴哲裕的身影消失,韓婷玉喟嘆出聲,再去系館把何昭穎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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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六月,何昭穎順利大學畢業,何母要她搬回中部,她怎樣都不肯,預繳了補習班報名費,告訴她母親說要留在台北准備司法官、檢察官國家考試。

  八月,她二哥要結婚了,她才不得不趕回台中一趟。

  她大哥前兩年結婚,今年二哥也要成家,頓時台中老家因為辦喜事而變得非常熱鬧。

  假日,何昭穎和她母親、兩位親阿姨一起去挑婚禮要穿的禮服。

  她母親挑選一堆小禮服要她去試穿,在更衣間裡,她差點被那堆衣服掩埋。剛套進一件平口無肩桃紅色禮服,還沒拉上背後拉煉,她母親就拿著她的包包過來敲門。

  「昭穎,你手機響了。」

  「喔。」開了門,何母伸出手將手機從門縫拿給她,她接過去,淡瞥一眼發亮螢幕,上面沒顯示任何號碼,困惑擰眉,接通後,聽見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的心震顫一下。

  「昭穎。」

  「嘿,你在哪?」雙唇顫抖,緊張又擔心。「我……可以去看你嗎?」

  「在受訓,不能探訪。我不能跟你聊太久,聽著——」

  「可是,人家好想你。」美眸泛淚,聲音開始哽咽。「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愛你,我沒有接受別人的感情。我知道錯了,你不要再生氣了。」

  「我沒生氣,你喜歡誰,我都不會怪你。不要再打電話到警局問我去哪裡了,我很好,暫時不會回去。」聲音冷靜平淡。

  「那我等你,多久都等,好不好嘛!」怕他真的不要她,何昭穎痛哭失聲,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引來她母親注意,頻頻敲門問她怎麼了。

  「昭穎,我身上沒零錢,要掛電話了,你多保重,不要等我了。」

  「怎麼可以這樣!我又沒說要跟你分手!你不喜歡的地方,我一定會改,我不會再對你那麼任性,你不喜歡我太叛逆,我一定會改的……」

  她低聲下氣求冷旭民,換來他一聲沉重嘆息;隔了好一會兒,沒回應,不知該怎麼說,竟斷了訊。

  許久沒聲音,發現已斷訊,何昭穎無法接受,不知為什麼會變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蹲在地上掩面痛哭。何母不知發生什麼事,還一直猛敲門,問她怎麼了,她直想拿頭去撞牆算了。

  胡亂扯掉身上的禮服,何昭穎邊哭邊急忙換回原來的T恤和牛仔褲,緊握手機,狼狽衝出更衣間。

  「昭穎!」何母沉著聲音叫住她。「你要去哪裡?」

  「我有急事——」她一定要查出他在哪裡。狼狽抹掉臉頰的淚痕,何昭穎停住腳步,望了母親一眼,茫然失措,她要……她要去找他,她要去把他找回來……

  可是,她要去哪裡找他?

  「昭穎,過來。」何母一臉溫婉了然,主動拉著她的手,要她坐下來,嘆口氣,語氣沉重說:「你該收心了,都畢業了,不是嗎?」

  何昭穎眼睛和鼻子哭得紅通通,淚水、鼻水全在臉上,急著要起身,她母親輕握她肩頭,一陣柔聲安撫。

  「我前幾個月在你包包裡看到避孕藥丸,和你交往的那個男生叫冷旭民,對嗎?」

  「媽!」何昭穎雙眸陷入恐慌,緊盯她母親,只見她母親一副了然於胸的沉穩。何昭穎大驚失色,忽然一陣激動。「你是不是去找他?!你跟他說了什麼?是不是你叫他躲起來不准回來的?!媽!別這樣,我愛他呀!」

  何母無奈失笑,輕搖頭。「我怎麼可能叫他躲起來。昭穎,我沒有反對你們交往。我去探望他幾次,他是個不錯的男生。」

  「為什麼他沒告訴我?」完全被蒙在鼓裡,何昭穎很錯愕,為什麼冷旭民提都沒提?忍不住質問母親:「你們到底是為什麼背著我見面?」

  對方品行個性都不錯,但綜合各方條件並不適合她女兒。這點何母省略沒提,只簡短告訴她上次兩人見面的情形。

  早在上次寒假前,何母第一次和冷旭民在北市警局會面,何母很訝異他的表現;原以為昭穎衝動叛逆,選男友不知睜大眼睛,會故意挑個龐克小子,穿洞刺青那類型的,沒料到冷旭民是個干淨帥氣、沉穩早熟的男生。

  只是他在市警局工作,這工作充滿危險不說,查他父母背景,身分證父親欄竟是空白的,冷母還剛坐過牢出獄,怎麼說各方面條件都不適合昭穎。然而,這些問題似乎冷旭民比她還清楚。

  何母和他談話愉快,可是,客觀來說,就是好可惜喔。

  這段年輕的戀情根本不需要何母反對,感覺他們就是年輕,戀情本身也不太穩固。果然,冷旭民比她還了解,只是她女兒個性執拗,叛逆又好強,無法輕言放棄,認清事實。

  何母忽然從手提皮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主動放在何昭穎的腿際。「他去受訓前曾來台中找我,要我把這交給你。我告訴他至少要親自打電話給你,不然怕你會傻傻等下去。」

  盒子裡是蒂芬妮男生鋼戒。很久以前,她為了他國中有要好的女生跟他鬧別扭,那女生曾在他生日送鋼戒當禮物,她硬要他退回去,結果自己偷偷買了別款,任性賭氣,硬要冷旭民戴上。

  沒想到現在會被冷漠退回。

  當初說喜歡她、愛她、什麼事都順著她,還說會娶她的那個男生竟會這麼狠心呀。

  她低聲下氣求他都沒用,教她情何以堪?

  【第七章】

  因為失戀,何昭穎黯然神傷了好一陣子;周遭親友見狀,不知該如何勸起;失戀讓她心碎欲裂,仿佛赤腳踩在碎玻璃上那樣凄慘。

  何昭穎自尊心太強,這樣被迫單方面分手,受傷之後,反而更不願認輸。

  她徹底改掉大學四年漫無目的、荒唐的生活,痛下決心努力上進,務必考上司法官。

  未來,她要嫁一個比冷旭民還帥、還酷兩百倍,比他更優秀、更好的男人!等到兩人再度見面,她要冷旭民為甩掉她而後悔,甚至痛不欲生;萬一兩人再也不相見,她才不會為他感到難過。總之,就是要過得比冷旭民好、比他強就是了。

  接著兩年,何昭穎每天認真苦讀,試了兩次,終於考上三等司法官特考,接受兩年訓練,二十六歲那年在北部正式就職為檢察官。

  正式就職之後,這年秋天,在何母精心安排下,何昭穎去相親兩次,第二次對像叫璩季穎。璩母和何母是世交好友,他從小在美國德州長大,大學、研究所在紐約念完,回台灣和朋友開了一間建設公司,他擔任公司的總執行長,擅長投資理財,算是很有生意頭腦的實業家。

  何昭穎對璩季穎沒有太強烈的感覺,既不討厭也不喜歡;大家都說他粗獷帥氣,但她對他外型沒意見,談話倒還聊得來,兩家親朋好友開玩笑說他們名字裡都有個「穎」字,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

  如果結婚對像是他,幾經考慮,何昭穎覺得可以接受。

  反正何昭穎爸媽、大哥、二哥都是相親結婚的,他們結婚後,夫妻沒什麼爭執,感情也很融洽。

  到了年底,兩家爸媽已商討訂婚的細節,隔年春天,何昭穎二十七歲,順利和璩季穎訂婚了。

  何昭穎家人卻不知曉,在訂婚前一周,她差點逃婚反悔。

  試裝的當晚,睡夢中她忽然夢到冷旭民,兩人在夢裡結婚了。她半夜驚醒,發覺只是夢,就在一片漆黑的臥房抱著小米漿哭得凄慘,唏哩嘩啦,眼淚流不停,差點以為自己哭到快斷氣。

  以為不會再哭,不會再想起他,怎麼又來了?

  起初,何昭穎搞不清楚冷旭民去了哪裡,出個任務卻搞到人間蒸發,連他媽媽、弟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定情信物絕然退給她,最後一通電話講得好像不會回來。

  後來,她在司法官訓練所遇到負責教學的主任檢察官,私底下聊天,她提到冷旭民的狀況,他才說消失幾年都查不到稅務資料,很可能變換身分去當「臥底探員」了。

  一去,消失四年。

  而且,不知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很可能冷旭民早安排好了,接任務之前就認清兩人沒有未來,才會什麼都不說。

  既然他都已想清楚,也能把她撇得一干二淨,她為何還要對他戀戀不舍?

  她真傻,過這麼多年還想不開。這麼多年再度夢見他,表示她沒有完全忘了他,就算被拋棄的是她,也無法就此割舍,只是把心封閉起來,傷口沒有顯露,一直不知道還在痛。

  一旦夢見,痛啊,還是痛。

  心像被針扎到隱隱刺痛,半夜哭到喉嚨干啞,筋疲力盡,才累到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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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7: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後來,這周,何家喜氣洋洋,上下忙著籌備何昭穎的訂婚,她卻徘徊在訂婚與退婚的十字路口,猶豫再三;不想讓家人擔心,她沒人可吐露心事,只敢對好友韓婷玉吐露心聲。

  畢業那年,韓婷玉順利考上律師執照,畢業沒多久就在律師事務所工作。

  她們兩人不定期會相約聚會,訂婚前幾天,何昭穎和她在一間餐廳吃中餐,告訴她半夜夢到冷旭民。

  「夢裡面,他在婚禮上一直等我,我就是頭發弄不好,新娘禮服穿起來不合身,好不容易全部搞定,卻找不到婚禮現場在哪裡。夢裡面,我怎樣都到不了,可是,他卻還在那裡等我。」

  「最後呢?」

  「沒有最後了,我醒來只有一個人。」泫然欲泣,何昭穎面露無奈,輕咬下唇。「我真的好氣他,也恨他。」

  「昭穎。」一陣心疼,韓婷玉輕輕握住她的手。「還是你要考慮退婚?這樣和璩季穎訂婚好嗎?」

  可是,就算退婚又能怎樣,難道不是冷旭民親自把她推上這條路的嗎?當初,她愧疚自責不該讓嚴哲裕吻她,冷旭民卻已想到五年、甚至更遠的未來了。

  一句話都不商量,決定了就去做;他可以這麼灑脫,他已經不要她,她又有什麼好留戀?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季穎說我們是成熟的大人,有成熟的做法,起初就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不過問對方以前的感情;婚後,可以慢慢培養兩人的感情,我大哥、二哥也是這樣。」

  「好吧,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韓婷玉幽幽嘆氣,有感而發:「我男友,不,應該說是前男友,我都畢業出社會,他研究所待了兩年、當兵又兩年,好不容易終於找到工作,上個月竟然被我發現和女同事搞曖昧,我一氣之下提分手,他也沒挽留,擺明不在乎我們的感情。雖然分手是我提的,可是我不禁愈想愈氣,這樣我等於白等了他四年耶。」

  四年青春,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全浪費在一個爛人身上。說到這,韓婷玉仍隱隱氣憤。

  「倒不如冷學長當初明快分手,不讓你苦苦白等,到頭來發現『他』根本不合適,豈不更氣?」

  出社會之後,青春宛如輕輕小鳥悄然飛走,校園生活和工作環境截然不同,兩名少女蛻變成了女人,單純的愛情不在了,當時的熱情與承諾也消失了。

  何昭穎櫻唇牽扯,無奈淺笑,輕拍韓玉婷肩際,只能幽然嘆氣。

  如今兩人算是同病相憐,只能互相安慰、互相打氣了。

  經過這次談話,不能說是漸漸釋懷;但後來,何昭穎還是如期和璩季穎訂婚了。

  梅雨季節剛過,氣溫陡然升高,天氣愈來愈炎熱,夏天總算正式來臨。

  梁主任是地檢署資深檢察官,算是何昭穎的上司。

  中午過後,何昭穎忙著簽桌上的一堆公文,整理那迭待處理的卷宗,正焦頭爛額之際,梁主任輕敲辦公室門,不等回應,隨即推門進來,雙眸銳利,完全藏不住興奮的光芒。

  揚臉望著梁主任的興致昂揚,何昭穎瞬間明白:有大案了。要不然梁主任不會這樣。

  果然,聽見他說

  「大案來了。下午三點,我要去錄重要證人口供,你有空嗎?可以過來協助我一下,所有工具都要帶著。」

  「好。」何昭穎淺頷首,低下頭,忙起手邊的事。「我再一小時就能弄完。」

  「時間充裕,可以的。」瞄看手表,梁主任自信滿滿。「這次是密案,證人身分必須完全保密,這消息暫時不能泄露,檔案裡證人只能以代號相稱。記住。」

  「好。」忽揚眼審視梁主任,他等在一旁沒走,焦躁難耐,黑眸冒現萬分期待光芒;何昭穎凝看幾秒,放下手邊的工作,明快說:「等我十五分鐘,我把東西准備好,我們現在就去。」

  「很好、很好。」梁主任笑了笑。

  後來,梁主任帶何昭穎進入北區醫院,搭電梯直接上到單人病房區。這區病房走廊安靜,看來戒備森嚴,頭尾都有警戒,房門外還有兩名警察管制,進去必須接受是否帶違禁物的檢查。

  「這名證人很重要,前兩天剛從外科手術病房轉移過來,警方高度戒備,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嗎?」何昭穎淡定瞟掠梁主任,見他眼眸光芒熠熠,一副准備辦大案、蓄勢待發的模樣。

  一一拿出西裝口袋內的物品,梁主任先接受員警搜身,對員警笑了笑,接著輪到何昭穎,她將錄音設備提袋拉煉拉開,也將套裝口袋的東西全掏了出來。

  員警這才淺淺頷首,將物品一一歸還他們。

  何昭穎雖是檢察界的菜鳥,但依照眼前態勢,這證人可能牽扯不止一件大案,不知是不是某黑道大哥身負重傷,怕再被追殺,迫於情勢棄暗投明,才會轉為檢調重要證人。

  和梁主任一前一後進入病房,何昭穎走在後方,視線被梁主任阻擋,並沒看清楚床上傷患梁主任和對方打了一聲招呼,聽見回應聲音,她瞬間渾身僵冷,非常震驚。

  太難以置信。她輕緩移步掠過梁主任,直視對方,發現真的是冷旭民,黑瞳立刻變深,詫異莫名。

  護士剛過來打了止痛針,冷旭民躺在病床上,頭腦昏沉,見人進來,雙眸半眯,掙扎要認清對方,發現是梁檢察官,上回曾來探訪過;冷旭民安心下來,正想看清他身後的女性,對方忽移步和他面對面,對上視線,她一直瞪著他猛瞧,他完全楞住,好一會兒,沒辦法有反應。

  「冷警官,這位是何檢察官。」梁主任跨步走上前,替何昭穎作介紹。

  冷旭民頓時有所反應,掙扎想起身,忽牽動身上傷口,又痛又麻,護士小姐正在旁邊登記用藥狀況,見狀上前,急說:

  「先生,不要動,我幫你就好了。」搖起床尾搖杆,墊高他頸後枕頭,將病床床頭稍微調高。

  冷旭民半坐直身,視線正對著何昭穎,那雙熟悉美眸仍舊緊盯不放,又冷又利,如閃亮刀鋒邊緣。

  「何檢察官?」他遲疑著,眉心微褶,黑眸困惑梭巡她;她美麗如昔,五官冷艷,美眸清澈,淡淡映出聰慧的光芒。

  他垂下目光,下一秒,望向梁主任。

  「你目前狀況可以嗎?如果沒問題,我們今天就正式錄下口供。」梁主任一臉關切。「傷勢復原得怎麼樣?醫生有說什麼?」

  「沒什麼異樣,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他回話同時,輕瞄何昭穎,好像想再度確認她真的存在。這不是夢吧?她深沉安靜,櫻唇緊抿,冷冷回瞪;他立刻別開目光,她這才熟練打開裝備的拉煉,要架設錄影器材。

  如果不是有梁主任在場,她真想衝上前揍扁他。

  等護士小姐離開,房內沒有其他人,梁主任走上前將門鎖上,才拉張椅子坐下;何昭穎忙著架設攝影機,打開鏡頭調整角度,OK之後,走近病床,將麥克風別在冷旭民睡衣上。

  「說兩句話,我測一下聲音大小、清晰度。」嗓音冷淡自制,視線也不再接觸他的。

  可能她靠近的剎那,他聞到再熟悉不過的淡淡香味,冷旭民驀然想握住她的手,想緊緊抱住她再也不放手。

  然而,他什麼也沒做,像個小男孩般黑眼珠緊盯何昭穎;她綁了整齊的馬尾,露出光滑白晰的頸項;他視線來回研究她頸部柔美的線條,感覺她纖纖玉手在他睡衣胸口移動;輕瞄她唇際緊抿的線條,他知道她正在生悶氣、她很不高興,等一會兒,也許就會發作。

  果然,她揚眼狂暴橫瞪他,瞟掠他過長頭發、漂淡的發色、下顎沒刮干淨的髒亂胡渣,像個痞子般惹人厭,除了五官熟悉,分明是另外一個男人。

  「冷警官,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叫你講兩句話試一下聲音大小、清晰度。」

  他愣了一下,立刻回神,清一清喉嚨,對著小麥克風講一兩句話。

  「可以了。」何昭穎按下攝影機的開關,拉來另一張椅子,拿出筆記本准備將案子重點記下。

  期間,全由梁主任主導發問,讓冷旭民有條不紊將這四、五年臥底的經歷說清楚。

  他從開頭說起。起初,他由酒店泊車小弟做起,裡面有個警校、早他幾期畢業的學長,負責黑道大哥的日常起居,學長已成功混入組織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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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7: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冷旭民受學長提拔,成為大哥身邊的保鑣,四、五年來掌握不少犯罪證據。舉凡黑道角頭毒品供應鏈、東南亞走私毒品路線、沿海秘密制毒工廠,販毒後累積的巨款,有些轉向投資酒店、按摩店等色情行業,有些非法收購政府土地,違法標建政府各大建案,中部、北部幾個重大建案皆扯出官商、黑道互相糾結的弊案。

  冷旭民將這些重大弊案敘述得巨細靡遺,除了走私毒品、販售、違法色情行業以外,光政府弊案少說就有五、六起,涉案索賄的官員、立法委員等至少五、六人,難怪梁主任會以大案來形容。

  原本冷旭民有意繼續埋伏,然而前幾天他和學長偷偷侵入財務室管帳的電腦,下載牽涉索賄、收賄官員記錄,不小心被發現。

  當時引發激烈槍戰,冷旭民為了保住學長身分不致曝光,身中兩槍,腹部、左大腿各中一槍,情況危急;他身分既然已泄露,只好調請附近警力支援,他上級長官立刻調派警力包圍現場。

  沒多久,大批警力支援,其他人瞬間一哄而散,包括學長為了不讓身分曝光,也逃了。警方最後攻堅成功,順利把他救出;身分一旦暴露,他只能重回警界。

  冷旭民前後講了近兩小時,梁主任每一項問題他都答得非常清楚。何昭穎埋頭記下筆記,有時起身察看錄影機運作情況,整個過程她不發一語,仔細聆聽。

  其實,好幾次何昭穎對他描述的細節感到觸目驚心,愈聽,面色愈慘白,忍不住深深蹙眉,猛盯著他,沒料到他消失期間竟過著如此危險的生活。

  有些經歷相當髒穢不堪,除了角頭擁槍互鬥,還有色情、毒品泛濫等問題。冷旭民倒是神色平靜,不以為意;他那雙黑眸太深沉,表面已看不出他對這類案件有何看法,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假如是別人的遭遇,臥底探員以身涉險,只為瓦解黑道惡勢力,何昭穎絕對對他佩服不已;偏是冷旭民,她對他仍舊又氣又恨,陷入矛盾情結。

  這次,檢方目的要先瓦解販毒組織,冷旭民握有多項證據,已列為檢方重要證人,至於其它牽連甚廣的案件,將會一一分它案進行,包括揭發官員涉及的弊案。

  最後,詢問告一段落,梁主任松口氣,說:「冷警官,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昭穎,東西收一收,我在外面等你,先抽根煙透口氣。」

  何昭穎淺頷首,關掉錄影機,默默收拾儀器。此時病房裡只剩他們倆獨處,剛講太多話,冷旭民真的累了,他側過身要拿水杯,動作遲緩許多。

  幾步上前,何昭穎拿起水杯遞給他,他接了過去,低聲稱謝。

  她沒吭聲,美眸半掩,靜靜偷覷幾眼。他看來變壯不少,神色疲倦憔悴。

  她內心氣也好、恨也好,見他這受傷模樣還是會不忍心,一時消氣,卻難掩惆悵。

  她順手取下冷旭民胸口的麥克風,手指卷起電線;他伸手悄悄輕觸她手臂,她怔了一下,目光輕淺移向他,很短暫,他收回手。

  四面白牆,靜悄悄無聲息,只有他們輕柔的呼吸、閃熠不定的視線,空氣仿佛微微振動,隔了一會兒,他低嗓劃破靜寂:

  「昭穎,你還好嗎?」

  「你記得我?」唇邊有抹冷嘲微笑,冷淡回應,收起麥克風,將電線卷成一團後,放進包包裡。

  冷旭民黑眸深邃,唇角微揚,自討沒趣地無奈笑了一下。

  見他沒出聲,何昭穎垂眼輕瞄指間訂婚鑽戒,忽抬眼,凝視他說:「我訂婚了。」

  說完,她忽然好想哭,克制著,強忍一陣鼻酸,轉身背對他。

  「喔。」輕應了一聲,他表情沒有顯示錯愕。倒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回來後總是那麼滄桑疲憊,對現實缺乏適當反應,表情空茫遲鈍,好久,才終究回了一聲:「那恭喜了。」

  不說其實也就是心酸而已,那聲恭喜害她開始生悶氣,下一秒,她忽然轉身,很野蠻地橫瞪他一眼。

  「恭喜什麼?你毀了一切,我恨你!還敢跟我恭喜?!我才要向你恭喜,一個人破這麼多案,冷警官,你很厲害,該叫你大英雄,不是嗎?」

  她冷言譏諷,他黑眸冷縮一下,俊顏深沉,沒出聲回應。氣氛一度僵滯,後來,她收拾好東西,連再見都沒說,就離開了。

  擋風玻璃映照窗外台北夏日街景,白日的陽光金燦耀眼,高樓、路樹、馬路全令他感到陌生。

  這幾年來他很少在這時段活動,接觸的事物和他人日常生活截然不同,他活在另外一個世界,紙醉金迷的夜生活,藏污納垢,那裡讓他像溝渠的老鼠,黑暗肮髒。

  下車之後,冷旭民身後跟著兩名員警保護,他戴著警帽,身穿警官制服,拄著拐杖,徐緩走上法院階梯。

  離開醫院兩個月,前兩天,他才終於去理發院剪掉過長的頭發,還把發色染回來,重新回到俐落短發。臥底期間,他的發型過度花稍。

  冷旭民進入刑事法庭內部,隨即看見梁主任和何昭穎站在走廊上等候他,他立刻走上前。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的跛腳,神情冷艷自制,害他有些緊張。

  「等一下輪到你作證出席,別緊張,就照你之前據實作答就可以了。」梁主任目光平穩,輕拍他肩膀。

  冷旭民試著放松心情,徐緩深吸氣,輕輕頷首。

  後來,出席作證過程堪稱順利,對方律師並沒有出言刁難,法官一度不斷詢問他身分來歷,他如實說了好幾遍。

  他們這批臥底干員都很年輕,單身、沒家累,而且曾受過半年特訓,家庭背景相較其他警官復雜,相對的容易深入黑社會生活。

  這些內容何昭穎采證過程聽他說過一遍,再聽一遍,她還是不明白當初他為何會同意接受這危險的任務。

  後來,離開證人席,冷旭民在警方護送下步出法院;目前他依舊住在飯店內,等這些案子告一段落,他會先被分發到警務內勤的工作,按照規定接受心理治療,通過程序檢查後,他才能申請調派外勤單位。

  兩名員警護送冷旭民回飯店,在車上,聽他們聊起何昭穎,,果然不管到哪,她始終吸引異性的注意。

  「何檢察官好正!」

  「嗯,別想了啦,名花有主,已經訂婚了。沒看她手上婚戒,又大又亮,聽說比一棟房子還貴。」

  「她家有錢人,未婚夫也是有錢人咩。」

  「唉,望塵莫及。」

  聽他們這樣提起他前女友,並不是真的沒感覺;冷旭民有感覺,而且感到很不舒服;但如今他已是局外人,沒有立場阻止他們談論下去,只能冷淡將目光移向窗外,望著不斷倒退、消逝如流光的街景,和玻璃窗上自己模糊臉孔的映像,相互重迭。

  後來,回到飯店,冷旭民獨自留在房間內回憶過去——這麼多年後再度遇見何昭穎,如今,已是物換星移、滄海桑田了。

  當年他沒辦法無條件包容她的任性、接受她的叛逆,說穿了,他真的沒自信能永遠保護她、寵溺她、給她幸福。

  如今,兩人甜蜜的愛情、曾擁有的山盟海誓,想來有些諷刺;這些倒像故意在嘲笑他,讓他在她面前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最好她能幸福,忘掉他也罷,要不然,他不知要如何是好。

  見到冷旭民,何昭穎的情緒一次一次大受影響。其實,近兩個月,他們見面次數屈指可數,不是為了采證、錄口供,要不就是上法院,全為公事,身邊也不乏一堆人,但——

  她就是沒辦法做到完全淡定、無動於衷。

  心情波濤起伏、上下震蕩就算了,猛想起兩人現在一點關系都沒有,總是又氣又恨。

  說到底,何昭穎愛太深、自尊心太強,沒辦法輕易放過冷旭民。

  夏天結束,九月初,何家積極安排何昭穎和璩季穎的婚事,時間訂在明年一月,籌備工作很多,項目繁瑣,首先要挑婚紗,拍攝一系列婚紗照。

  「地點選巴黎怎麼樣?那裡有很多唯美浪漫的場景,一生一次值得紀念。」婚紗公司經理向何母、何昭穎熱情推薦。

  何昭穎提不起精神,輕搖頭。「唉,我沒意見。」

  「還是要去希腊,可以到小島拍希腊海洋,攝影風格浪漫,還可以去拍雅典古跡,照片會有千年以上的歷史感。」

  見何昭穎表情一片空白、若有所思,經理開始向璩季穎大力推薦,然後問:「璩先生,你覺得呢?」

  「我沒意見,女方決定。」手機響了,璩季穎忙著應付他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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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15 07:08: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何昭穎一聲不吭,心思百轉千回,璩季穎又忙著談生意,結果經理和何母討論熱烈,兩個要結婚的准新郎、准新娘從頭到尾都沒意見。

  後來,連續幾天,何昭穎惡夢連連,半夜數度驚醒。有一晚,終於承受不了內心壓力,竟然忍不住打電話到冷旭民住的飯店。

  「喂……」

  聽見熟悉聲音,冷旭民頓時驚醒,反應過來後,關心問:「怎麼了?」

  「我……要結婚了。」

  「喔。」上回說恭喜,她反應激烈,不是很高興,這次,他不敢再開口說了,結果停頓好一會兒,竟找不到話回,於是選擇沉默。

  「你在睡覺呀?」

  「嗯,現在醒了。」打開床頭燈,冷旭民半坐起,背部倚靠枕頭。「什麼時候結婚?」

  「明年一月,席開五十桌。這個月就要飛去巴黎拍婚紗,我未婚夫有小型私人客機,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坐私人客機呢,我要寄喜帖給你嗎?」語調雖輕快,可怎麼有股惆悵揮之不去?

  「可以……就寄到台中老家吧。」頓了一下,冷旭民才回應。

  兩人不知該說什麼,安靜好久,默然無語。後來,冷旭民認為她可能只是要告知結婚的消息,想講的一下就說完了,那麼就這樣了,正要結束通話,卻忽聽見她問:「你那時到底為什麼要拋下我?」

  冷旭民呆住,許久不知怎麼回答,輕嘆氣,低聲說:「都過去這麼久了。」

  「我實在不明白,你至少欠我一個解釋。」內心希望他能說點什麼,好讓她安心去嫁他人,語音輕柔,揮之不去的憂傷:「是我不好嗎?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卻不敢告訴我?是我太任性跋扈?還是我媽去找你,反對我們在一起?」

  「都不是。昭穎,算我辜負你,錯在我。」

  「我是負累,我擋住你想要做的事,所以,你非拋下我不可?」

  「不是這樣的,昭穎。我很愛你,可是我看不到我們的未來,沒辦法實現對你的承諾,我很抱歉。」

  他講到最後聲音粗嘎沙啞,難掩哽咽;她淚眼婆娑,淚水像斷線珍珠般簌簌滑落,斷續抽搭聲從話筒傳到他耳中,她哭得很傷心。

  「結婚,我會幸福嗎?」她現在就是怎樣都沒辦法披上婚紗,和別的男人步上紅毯。

  「會。你有我的祝福。」毫不猶豫,他低嗓輕柔說著,聲音在黑暗中回蕩她耳邊,久久不散。

  何昭穎深吸一口氣,緩下啜泣,擦掉眼角潮濕的淚,而難忍悲傷。「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初秋,天氣乍暖還涼,何昭穎請了五天事假,准備明天飛巴黎拍婚紗。

  下午,為了其它案件起訴,她去了法院一趟,又遇到冷旭民前來作證。這次,依舊還是像上次一樣,他一拐一拐朝她走來,程度比上次輕微,也沒拄著拐杖。她聽到梁主任問他:

  「腿傷好一點了嗎?」

  「好很多了。」聽見他回答後,梁主任下顎淺點,輕頷首,隨即走入法庭裡面。

  何昭穎心思復雜,面容卻平靜無波,站在走廊多等他一下;自從上次半夜打電話給他,兩人便不再有其它聯絡;後來,她情緒已不再那麼強烈,只是想起時還是有莫名的失落感。

  如今再度相遇,她內心百感交集。原本打算明天飛巴黎拍婚紗,見到他的剎那,內心猶豫不定。

  越過何昭穎,冷旭民走向法庭內,目光和她短暫交集,她美麗容顏映在他心房是否永遠不忘?他很害怕會是這樣,心明明受震動,仍要節制收回目光。

  兩人錯肩而過,何昭穎忍不住輕觸他手指,碰到後卻很快收回。他側過臉疑惑看著她,她下唇微撅,悶聲不高興。

  要是以前他們關系僵住、冷戰的話,通常都是他出言安撫,要不就低頭道歉;若她還是不聽,他會凶她兩句,要她收斂。可是,現在他講什麼都不對,只好對她說:

  「何檢察官,你好。」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她就是討厭他客氣的問候,揚眼冷漠瞪他,抿唇不願回答。

  於是,冷旭民不再理會她,徑自走入法庭內。

  這次,庭上訊問大約持續一個半小時,何昭穎心思無法集中,有大半時間不在案件上,她只想到今天離開法庭後,她就要飛去巴黎和另一個男人拍婚紗照。

  兩人不知何時還能見面,明年年初,她將嫁作人婦,未來她好或不好、幸福與否,都跟冷旭民全無瓜葛了。

  法官訊問結束,何昭穎忽然快步離開現場,整個人好像快呼吸不過來,深吸幾口氣來到室外,一路奔向停車場,拉開車門,躲進車內默默流淚。

  她原本定下心要嫁人,但遇見他一次,就動搖一次。

  她還是在意,內心還是對他很生氣呀。

  根本不可能會有更適合、更愛她的男人,她把所有的都給冷旭民了,她受不了必須假裝和他是陌生人,想到未來兩人再無瓜葛,她內心又氣又急,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青春無法被復制,當一切結束,只能依賴氣味、光影、音樂,許多殘影,在腦海一格格放慢動作,不斷追憶。

  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他們小小的愛情,卻在她心中激起最大的漣漪。

  叫她放下談何容易,他怎會不明白?

  何昭穎抹掉淚痕,整理好情緒,翻出手機,按下璩季穎的電話;接通後,她艱難開口:「季穎,我真的很抱歉。」

  「怎麼了?」

  「他回來了,我跟你提過的初戀男友,他最近出現了。我……我還是愛他。」

  「喔。」停頓良久,仿佛正思考著什麼。「所以……」

  「我不能嫁給你,我想取消婚約。」

  「好吧。我是說按照之前商量的,如果你有疑慮,可以取消;不過,你真的確定?」

  他們沒有太深的感情基礎,比較像是到了適婚年齡,彼此、家人都覺得該找個對像穩定下來。相處一陣子,璩季穎覺得何昭穎很適合,但她突然要取消婚約,還是令他措手不及。

  「很確定。」凝視指間鑽戒,何昭穎嘆氣,好好解釋:「我真的沒辦法嫁給你。他回來了,受了不小的傷,我放不下他。如果我嫁給你,就真的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我沒辦法忍受和他從此形同陌路。」

  璩季穎聽得一頭霧水,在辦公室裡,深深蹙眉。

  「所以,你打算要跟他復合?」

  「我不知道。但是——」略顯激動,何昭穎深吸一口氣。「我說不清楚現在的感受,我就是沒辦法跟你結婚。」

  「唉,好吧。」深思片刻,畢竟旁觀者清,璩季穎意緒明晰,思路透徹;實情大概就是昭穎對初戀男友還有很深的感情,雖分手多年卻還念念不忘。既然這樣,堅持執行他們的婚約也沒有意義,不如明快處理。於是說:

  「好吧,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你還愛他,沒辦法輕易忘掉他,所以我們得取消婚約。我了解了,我可以接受。」

  「那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什麼?」

  「我想請你對我母親說,告訴她是你不想結婚的。我知道這要求聽起來很無理,可是我怕由我去說,我母親不會輕易同意。」

  「呃?」璩季穎濃眉挑起,思索片刻——他被何昭穎退婚,壞人還得由他來當就對了,聽起來確實很沒道理,然而何昭穎都開口了,他也不好拒絕,最後,沉穩說:「好吧,這件事我擔下來,我去說吧。」

  「謝謝你。」結束通話,何昭穎吁了一口氣,將訂婚戒拔下來,放進皮包裡,准備找個時間退還給他。

  【第八章】

  路燈灑落溫暖黃光,照過柏油路、電線杆、凸出的屋檐,落在這棟灰樸樸、不起眼、熟悉的老舊公寓上。

  已是冬季十二月,寒風瑟瑟。

  冷旭民拿出鑰匙開門上三樓,他弟冷旭得畢業後去當兵兩年,兵役結束就到新竹工作,是某3C大廠的工程師;他母親最近沒談戀愛了,依舊住家裡,只有他大哥目前仍行蹤不明。

  這陣子,除了上法庭作證,加上腿傷必須勤做復健,冷旭民已正式調到北部市刑大案件分析小組,下周開始做內勤的工作。

  趁正式上班前,他回中部老家一趟。

  冷母見到冷旭民回來,也沒有特別熱絡,打了一聲招呼就徑自看她的連續劇。反倒是街坊鄰居看新聞知道他身中兩槍,破了大案,算是歷劫歸來,煮豬腳面線、雞腿什麼的,親自端來他家請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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