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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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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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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43:08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接管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轉眼便到了十月下旬。

  在這十幾天的時間裏,其實趙弘潤也沒有閑著,雖然看似好像每天啥事也沒有做,但實際上,他卻是密切關注著鄢陵城的情況與鄢水對岸楚軍的動靜。

  同時,他也在考量那六名目前決定著鄢陵大小事務的文武官員。

  如今的鄢陵,城內事務由縣令裴瞻,原臨潁縣令趙準以及原西華縣令徐宥之三人主持,而在軍事上,則由鄢陵武尉陳適充當“大將”,原臨潁武尉王述、與原西華武尉馬彰擔任副職。

  不誇張地說,眼下的鄢陵儼然好比是吸收了臨潁、西華兩地的地方文武官員,因此哪怕鄢陵湧入了數萬難免,這集三縣之地的官員們也能騰出手來處理各項事務。

  也正因為這樣,十幾日觀察的結果讓趙弘潤不由地有些感慨:大魏對於地方文武官員的任命,果然是有其獨到之處的,但凡能坐上地方縣文武一把手位置的官員,果然是有些本事。

  比如鄢陵縣令裴瞻,就將如今的鄢陵城安排地井井有條,安撫難民的工作也做得很及時,並沒有引起難民與鄢陵本地民戶的矛盾。

  而相比之下,更為出彩的恐怕還得數鄢陵武尉陳適。

  經過趙弘潤仔細的觀察,他發現這陳適或許並不是一位擅長打仗的將領,雖然據說個人武藝不錯。

  但是,這陳適勝在做事非常仔細,他在鄢水南岸安排了詳密的盯梢人馬,尤其是晚上,嚴防著南岸的楚軍趁著天黑強渡鄢水。

  更值得推崇的是,如今鄢陵城內的軍隊,施行著“兵不卸甲”的策略,時刻準備著出城馳援鄢水防線,如此也難怪楚軍明明兵力遠超鄢陵,但是至今卻仍未占到什麼便宜。

  說起來,這十日裏楚軍也曾對鄢水發動過一次造橋強渡鄢水的戰事,但是在陳適、王述、馬彰三員武尉帶兵阻擊下,楚軍最終竟沒能順利地打造橋梁,反而折損了不少兵力。

  當然了,在觀察中趙弘潤也注意到了陳適所暴露出來的弱點,或者說不足的地方,因為此人根本沒有想過反攻,隻是被動地防守,這在趙弘潤看來並不可取。

  俗話說得好,久守必失,僅僅隻有萬餘兵丁的鄢陵,能在鄢水對岸六萬楚軍先鋒麵前守多久?

  一旦楚軍結束了收刮鄢水以南的魏國縣城、村莊的財富,正式對鄢陵發動攻擊,恐怕就不是如今這幅和諧局麵了。

  哪怕是防守,也始終要堅守著一顆伺機主動出擊的心,這才是趙弘潤一貫所奉行的防守之道。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那陳適並不能使趙弘潤完全滿意,但趙弘潤亦沒有放棄招攬此人,或者說,說服此人信任他的心思。

  遺憾的是,由於他年紀的限製,那陳適始終抱持著不怎麼信任他的態度,哪怕趙弘潤有幾次隱晦地提起兵權交割的事宜,那陳適也頻頻裝作沒有聽到。

  三兩次之後,趙弘潤索性也就不再費心了,反正他有魏天子的承諾,可以有三次機會無條件命令地方官員按照他的指令行事,目前還有兩次。

  在洪德十六年十月二十日這一日,趙弘潤將裴瞻、趙準、徐宥之、陳適、王述、馬彰這六名如今商議決定著鄢陵內外大小事務的文官與武將們叫到了他暫住的屋子。

  一來是趙弘潤估算時日,五營大將軍百裏跋與他的浚水營應該已結束了在蔡河築造水壩之事,正在趕來鄢陵的途中;二來,對岸的楚軍由於暫時受阻於鄢水的關係,遂開始侵犯鄢水南岸上下遊。

  上遊是臨潁、下遊是西華,雖說兩地的縣令與武尉們已經提前將縣城內的百姓轉移到了鄢陵,但問題是,兩地並非是所有的百姓都居住在縣城,仍然有著不少村落由於各種原因,還住在他們的村子裏,而如今,這些人正遭受著楚軍的殘害。

  因此,趙弘潤需要設法讓鄢水對岸的楚軍,再一次將注意力投到鄢陵這邊來。

  “殿下,六位大人到了。”

  宗衛沈彧低聲在趙弘潤耳邊提醒了一句。

  趙弘潤抬起頭來,正巧瞧見裴瞻、趙準、徐宥之、陳適、王述、馬彰六人從屋外走進來。

  “諸位,請坐。”

  趙弘潤招呼著他們六人就座。

  裴瞻、趙準、徐宥之、陳適、王述、馬彰六人對視一眼,默默地在屋內的椅子上坐下了,但是,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因為他們並不清楚趙弘潤這次召見他們究竟出於什麼用意,再者,他們也清楚趙弘潤曾幾次暗示陳適交出兵權,隻是後者沒有理會而已。

  似乎是看到了這六人臉上的凝重之色,趙弘潤笑著說道:“諸位大人不必如此拘束,事實上這些日子幾位大人做得相當出色,本王會如實上報朝廷,日後朝廷必有重賞。”

  裴瞻終歸是鄢陵的縣撫,鄢陵地域內名副其實的一把手,見其餘同僚緘口不言,他隻好主動接上趙弘潤的話。畢竟,總不能讓這位肅王殿下冷場不是?

  “肅王殿下言重了,我等身為大魏官員,理當為國分憂、為陛下分憂……不知,肅王殿下今日召見我等所為何事?”

  “隻為一件事。”趙弘潤環視了一眼眾人,麵色自若地說道:“從即日起,本王將接管鄢陵!”

  他的一句話,讓在座的六名文武官員麵色大變。

  『這位肅王……終於要奪權了?』

  他們心中暗暗震驚。

  不等眉頭大皺的陳適開口,鄢陵縣令裴瞻首先開口委婉地說道:“肅王殿下,遵照朝廷頒發的那份文書……肅王殿下似乎並不能這樣做。”

  “朝廷?”趙弘潤微微笑了笑,從懷中取出魏天子禦筆所寫的聖諭,淡淡說道:“本王有父皇的允諾!”

  裴瞻聞言麵色一緊,連忙起身上前,恭敬接過趙弘潤手中的聖諭,攤開仔細觀瞧。

  果然,聖諭上清楚寫明肅王趙弘潤有三次機會可無條件指使地方官府與魏國軍隊,落款還清晰蓋著天子私印與國璽大印。

  六人圍在一起,瞪著眼睛看了半響,神色均有些泄氣,尤其是鄢陵武尉陳適。

  他原以為隻要他不主動交出兵權,趙弘潤並不能怎樣,可如今事實證明,趙弘潤若想要奪鄢陵的權,隨時都可以。

  “肅王殿下……要我等做什麼?”

  恭敬地將聖諭歸還趙弘潤,裴瞻有些苦澀地問道。

  其實並不止陳適,在座的其餘幾人事實上都怕眼前這位年僅十四歲的趙弘潤做出什麼不智的事來,將鄢陵推入火坑,因此,他們暗地裏是支持陳適拒交兵權的。

  但是如今不能夠了,有魏天子親筆允諾的聖諭在,若是他們再無視趙弘潤的要求,那便是抗旨不遵,趙弘潤有權利將其拿下收監、甚至是當場格殺。

  聽到裴瞻的話,趙弘潤心底暗暗有些好笑。

  因為魏天子並沒有在聖諭上注明是三件什麼樣的事,因此,趙弘潤鑽了聖諭的空子,提出了『接管鄢陵』的要求,嚴格來說,這也算是一件事,可這樣明顯與魏天子當初的想法並不符合。

  但是,在場的這些人又有誰會曉得?

  從懷中摸出一枚金令丟向裴瞻懷中,趙弘潤忍著心中的好笑,嚴肅地說道:“先在鄢水上遊築個水壩吧。”

  鄢陵縣令裴瞻一聽莫名其妙,詫異地問道:“肅王殿下,您莫不是想用水攻對付楚軍?……恐怕這事行不通。”

  “為何?”

  裴瞻拱了拱手,正色說道:“眼下已是入冬,鄢水水量大幅減少,蓄水幾日,根本不足以有所影響……再者,楚軍又豈會袖手旁觀?他們自然會派兵前往上遊,阻礙我方築壩。”

  “那就派重兵去上遊保護。”趙弘潤笑著說道。

  鄢陵武尉陳適聞言麵色大變,連忙站起說道:“肅王殿下,此事萬萬不可!……眼下我鄢陵的軍隊就不足以抗拒對岸的楚軍,殿下又要分出一些兵力前往上遊,若此事被楚軍得知,怕是楚軍立馬要強渡鄢水攻打我鄢陵……”

  話音剛落,王述與馬彰兩名武尉亦站起身,連聲勸說。

  “是啊,殿下,此時萬萬再不可分兵啊!”

  “殿下,此時分兵,鄢陵勢必難保!”

  麵對著眾人的勸說,趙弘潤的麵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仿佛耍孩子氣般,冷哼著說道:“我意已決,你等不必再說!……陳適,這件事就交給去辦!”

  “……”陳適張了張嘴,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見此,武尉王述連忙說道:“肅王殿下,我鄢陵至今得以幸免,皆靠陳武尉與楚軍周旋,他不能輕離鄢陵啊!……末將願往上遊築壩。”

  然而,武尉王述的求情並不能使趙弘潤改變主意:“不,這件事,必須交給陳適!”

  『肅王……是在怪我先前不識相,不肯交出兵權吧?』

  武尉陳適默然地望了一眼趙弘潤,旋即長歎一口氣,接下了此事。

  “末將……遵命!”

  這六人,心灰意冷地離開了。

  離開時,他們臉上或有憤慨者、有無奈者、也有心灰意冷者。

  趙弘潤並沒有心思去關注他們,他站起身來,走到窗戶口,推開窗戶默默地望著窗外的園子。

  『楚平輿君熊琥……身為楚軍潁水戰場先鋒,被楚暘城君熊拓寄以厚望的你,希望你足夠睿智,否則,我這邊的謀劃就比較麻煩了……』

  趙弘潤默默地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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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44:18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部署

“什麼肅王,簡直是不可理喻!”

  “一個十四歲的稚子,他懂得什麼?”

  “大敵當前,他還要奪權,真是蠢材!”

  在從趙弘潤的屋子離開之後,裴瞻、趙準、徐宥之、陳適、王述、馬彰六人先來到了以往商議大事的屋子裏。

  一到這裏,王述與馬彰這兩名武尉就忍不住開始破口大罵,而陳適在旁默不作聲。

  良久,趙準歎息道:“王武尉、馬武尉,你二人就算再罵,又有何用?那肅王有陛下親筆所書的聖諭,我等不得不從啊。”

  “早知如此,還不如索性將兵權交割,也好過陳武尉被那肅王記恨……”徐宥之亦歎息道。

  其餘五人聞言默然不語。

  是的,因為那位肅王年僅十四歲的關係,因此非但陳適不信任他,遲遲不肯將手中的兵權交割,就連其餘五人亦暗中支持他這麼做。可誰能想到,那位肅王竟然有著魏天子的允諾,那可遠比朝廷的文書更管用。

  “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晚了。”武尉陳適歎了口氣,轉頭對王述、馬彰二人說道:“兩位,某不在鄢陵的時候,希望兩位能多給那位肅王殿下出出主意,眼下他的一念……決定著我鄢陵的生死存亡。”

  王述、馬彰二人對視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陳兄放心,我二人會看著他的。……就怕他不聽。”

  “不聽也要說,為今之計,唯有如此了。”陳適嚴肅地說道。

  簡單商量了幾句後,陳適便與他們告辭,在城內點了五千兵,前往鄢水上遊的南岸,準備在上遊築造水壩。

  這五千兵,是趙弘潤親口說出來的數字,這在陳適看來是極其不智的。

  要知道眼下鄢陵就隻有一萬一千餘兵力,然而,那位肅王殿下卻因為想在鄢水上遊造一個根本沒有用途可言的水壩,竟將調走了近乎一半的兵力,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但是事到如今,陳適也沒有辦法,隻有老老實實地帶著那五千兵前往上遊築造水壩。

  他的動向,立馬被鄢水對岸的楚軍打探到了,畢竟不單單鄢陵關注著對岸的楚軍,楚軍也關注著鄢陵的動向,如今武尉陳適帶著五千兵前往上遊築造水壩,楚軍又豈會不知?

  “什麼?鄢陵的武尉陳適,在上遊造水壩?”

  當這個消息傳到楚軍先鋒,楚平輿君熊琥耳中時,這位已三十幾歲的平輿君著實愣了半響。

  要知道,雖然陳適僅僅隻是鄢陵縣的武尉,但他曾與楚軍打過數次交道,楚軍目前被堵在鄢水南岸,就是因為此人。

  因此,楚平輿君熊琥哪有不曉得鄢陵武尉陳適的道理。

  “那陳適莫不是想在上遊築水壩,待等我軍強渡鄢水的時候放水淹我軍?”

  楚平輿君熊琥的帳內有他的心腹將領,聽聞這個消息無不大笑嘲諷,因為在他們看來,陳適此舉是相當無智的行為。

  “這陳適……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無謀的舉動呢?”楚平輿君熊琥也有些納悶,因為打過幾次交道,他對陳適也有了些了解,知道對方是仔細縝密的人,雖然不至於會做出這種傻事。

  忽然,他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問道:“據說……姬偲(趙元偲)前些日子有個兒子到了鄢陵?”

  “是的,是肅王姬潤(趙弘潤)。”一名將領撇撇嘴說道:“不過是個十四歲的稚子而已。……乳臭未幹的稚子也妄稱王,這魏國,怕是離亡國不遠了。”

  『肅王姬潤……』

  楚平輿君熊琥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一臉若有所思地說道:“據某所知,那陳適以往堪稱是鄢陵的頂梁,由他率領魏軍與我軍作戰……因此,不會無緣無故就離開鄢陵,烏幹,你說那陳適是不是被那肅王姬潤給排擠了?”

  將領烏幹聞言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說道:“君上,此事倒是大有可能。那姬潤是姬偲的兒子,年紀輕輕跑到鄢陵這前線來,無疑是打著擊退我軍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勢必會接管鄢陵兵權,有可能是那陳適不肯交出兵權,因此姬潤就索性將他派了出去……”

  “那……上遊築壩是什麼意思?”

  將領烏幹笑著說道:“自古戰事,多用水攻、火攻,或許那肅王姬潤也想來這麼一手呢?”

  此言一出,帳內眾將皆忍不住哄笑起來。

  平輿君熊琥亦失笑地搖了搖頭,感慨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以為知道一招水攻就能擊退我數萬楚軍先鋒?看來這魏國的公子,遠不如我楚國啊。”

  “不過就是這樣我軍才有機會啊。”將領烏幹眨了眨眼睛,問道:“君上要不要派些軍隊去上遊跟那陳適耍耍?”

  平輿君熊琥顯然聽出了愛將的調侃語氣,笑著說道:“理他做甚?……那陳適若真是受肅王姬潤排擠,眼下他迫不及待想回到鄢陵……咱們派兵去騷擾他築壩,保管那小子丟下築壩的事,二話不說就回鄢陵了……好不容易鄢陵出了一個肅王姬潤,幫了咱一把,咱可犯傻啊。……讓陳適與那五千兵慢慢在上遊築壩玩吧,等他築成了壩,咱們的大軍也早已渡過鄢水了。”

  “末將也是這個意思。”將領烏幹抱拳笑道:“君上,眼下鄢陵少了五千兵,又沒了陳適,可是進攻的大好時機啊……”

  “唔。”平輿君熊琥點點頭,忽然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說道:“事不宜遲,等我給那稚子寫封戰書,激他與我一戰……”

  沒過多久,平輿君熊琥便寫好一份戰書,叫人用弓矢射往對岸,自有在鄢水北岸巡邏的鄢陵兵拾到,派人回送至身在鄢陵的肅王趙弘潤手中。

  大約兩個時辰不到,趙弘潤便收到了這份來自於楚平輿君熊琥的書信。

  “這家夥是打算激殿下與他一戰?”

  宗衛沈彧等人站在趙弘潤身後張頭探腦地瞧著,待看到心中的言辭不禁有些好笑。

  原來,平輿君熊琥在心中自表了他乃楚國熊氏一脈的貴族身份,打算與趙弘潤這位魏國姬氏一族的血脈“較量”個高下,看看楚國熊氏與魏國姬氏,這兩支王公貴族的血脈誰更加出色點。

  “說了這麼說,其用意恐怕就是為了讓肅王殿下放他過鄢水……”從趙弘潤他弟弘宣那暫借過來的宗衛長張驁一口道破了平輿君熊琥的用意。

  而同樣是九皇子弘宣的宗衛李蒙亦笑著說道:“看來,肅王殿下的年紀,蒙蔽了不少人呐。”

  其餘宗衛們紛紛會心地笑著。

  想來也是,屋內的這些宗衛,要麼是趙弘潤的宗衛,要麼是趙弘潤的弟弟弘宣的宗衛,對於這位肅王殿下可謂是知根知底,隻有他們才曉得,這位肅王殿下剝除那“年僅十四”的偽裝外,那可是一位心智極高的皇子。

  “那平輿君熊琥,果然不打算進攻上遊的陳適……”宗衛衛驕佩服地感慨道。

  “他怎麼可能去進攻陳適?”趙弘潤笑了笑,指著信中淡淡說道:“瞧見沒,他在信中恭維我『雖年幼卻獨掌大權』,這說明他已經知道我接管了鄢陵……如此看來,我猜測地沒錯,這鄢陵內的確有楚國的奸細,就不知那些楚國奸細是混在難民中,還是混在那些潰敗而回的敗軍中……我叫你們做的事辦得如何?”

  聽聞此言,宗衛高括笑著說道:“殿下,其實根本不必咱們出手,那武尉陳適被殿下趕到上遊去造水壩,這鄢陵城裏啊,都在私論是殿下公報私仇……”

  “哦?”趙弘潤聞言笑道:“無所謂,隻要目的達到就行。……眼下我鄢陵分出了小半的兵力,還遣走了‘擅戰’的武尉陳適,又有一個獨斷獨行、剛愎自用的肅王……相信楚軍眼下恨不得立馬渡過鄢水,一口吞掉鄢陵……”

  眾宗衛們相識一笑,笑容中滿帶著對某些不知究竟而指責肅王趙弘潤的家夥們的嘲諷。

  “那這個平輿君熊琥……”

  望了一眼趙弘潤,種招低聲問道:“殿下要應戰麼?”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你們替我一封回信吧,用辭狂妄些……至於他的提議,就說,本王不信任他,隻允許他搭好浮橋後派一千兵卒,到時候,本王也派一千兵卒。……就在這一千兵卒的人數內,較量一下。”

  “對方會同意麼?”宗衛方朔納悶說道:“想必那平輿君熊琥也會擔心那千人被我軍吃掉吧?”

  趙弘潤望了一眼這位從弟弟那借過來的宗衛,笑著說道:“如果是我,我就會一口答應。……楚軍先鋒有六萬之眾,若區區千人的損失能換來鄢陵城的陷落,何樂而不為?……毫無疑問,到時候,平輿君熊琥根本不會再理睬他與我的賭約,隻要他不是個傻子,就會叫那一千兵卒死死守住浮橋,好使鄢陵南岸的楚軍能沿著浮橋源源不斷地到北岸來……”

  “原來如此。”方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穆青,去叫這鄢陵的縣撫裴瞻過來。……盡量不許聲張,我要交代他一些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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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52:13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鄢陵之戰

“兩日後……麼?”

  當夜,楚平輿君熊琥便收到了趙弘潤的回信,並將其傳閱於帳內的將領們。

  而聽說這件事時,楚軍先鋒帳內的將領們都非常吃驚。

  “那個肅王……竟然同意了?”楚將烏幹吃驚地望著楚平輿君熊琥,難以置信地說道:“君上,您……您是如何說服他同意的?”

  平輿君熊琥微笑著說道:“某在信上寫道,倘若他能取勝,某這邊的攻勢便到此為止。換而言之,即我軍在潁水戰場的攻勢,止步於鄢水。”

  “他……信了?”楚將申亢摸著下巴一臉詫異地問道。

  “與其說他信了,不如說他選擇了相信。”楚平輿君熊琥微微一笑,冷哼著說道:“在我大楚的強大攻勢麵前,魏國豈有抵擋之力?與其奢求於擊退我軍,相信魏國的人更加傾向於如何阻擋我軍的攻勢,不至於再有城池淪陷。……這個時候某拋出一個餌,那個年紀輕輕的肅王又豈會不咬鉤?若換做是某,相信某也會死死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力爭在賭約中勝出,迫使我大楚的軍隊止步於鄢水……”

  “已丟失的城池就不要了麼?”楚將烏幹皺眉問道。

  平輿君熊琥聞言哈哈大笑:“魏人自然想收複已被攻陷的城池,問題是,他們何來這個能力?在我大楚傾力進攻之下,他們能死守住國家不至於亡國就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了。反攻?嗬嗬嗬!……終歸,兩國的軍隊數量差距太大了,大到猶如鴻溝一般,並非是區區魏國可以扭轉的。”

  帳內眾將輕笑著點頭附和,半響,申亢皺眉問道:“不過,這個『千卒邀戰』的賭約對我軍也不是很有利啊……君上,魏國雖兵力遠遜我軍,但是他們冶鐵水平要高我國一籌,其軍中士卒所用的武器、甲胄,都要比我軍高一兩個檔次,若沒有人數上的優勢,僅一千士卒對一千士卒,恐怕並不能勝……”

  聽到這裏,楚平輿君熊琥臉上露出幾許詭異的笑容:“你還當真了?那不過是騙那年幼無知的肅王默許我軍搭建浮橋的借口罷了……一旦浮橋順利搭成,誰會去管他那什麼賭約?區區的鄢水地域,可滿足不了暘城君熊拓大人啊!”

  『原來如此!』

  帳內眾將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不過這樣,君上的信譽或有傷損啊……”楚將烏幹皺眉說道:“其實依末將看來,這件事何必如此麻煩?根本不需君上詐賭,

如今鄢陵僅有五六千兵力,哪怕我軍強渡鄢水,魏軍亦不見得能擋……”

  “不,那樣並不穩妥。”平輿君熊琥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你僅看到眼下鄢陵僅僅五六千軍隊,但事實上,鄢水上遊的陳適,隨時都有可能率軍返回鄢陵。……雖然那肅王姬潤排擠那陳適,可若是鄢陵情況危急,他理所當然會召回陳適,如此一來,鄢陵的兵力又變成萬餘,這將大大阻礙到我軍強渡鄢水。……因此,要麼不打,打,就要一鼓作氣,攻上鄢水北岸,使那陳適來不及回援!”

  “原來如此。”烏幹點頭會意道:“君上是打算在那兩日後的賭鬥中,對那肅王姬潤展開突然襲擊,一鼓作氣攻上鄢水北岸!”

  “正是這個道理!”平輿君熊琥頷首笑道:“諸位,且各自回去準備一下吧,兩日後,我先鋒軍將第一個踏上鄢水北岸,直取魏都大梁!……哦,對了,那個肅王姬潤,諸位到時候也別忘了關注一下,若能將其活捉,將會是一張好牌。”

  “末將明白。”

  帳內諸將異口同聲地抱拳應道。

  兩日的工夫,一晃眼就過去了,待等十月二十三日的時候,趙弘潤這才向鄢陵城內的那幾名文武將領提出兩日前他與楚平輿君熊琥約定在鄢水岸上賭鬥的事,並命令王述、馬彰兩名武尉率領軍隊隨他出征。

  聽到這個消息,屋內趙準、徐宥之、王述、馬彰四人均是麵色大變,唯有鄢陵縣令裴瞻神色怪異地瞅著趙弘潤,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荒謬!荒謬!”武尉王述第一個跳了出來,大聲反駁道:“肅王殿下,萬萬不可被楚賊蒙騙啊!……楚國覬覦我大魏潁水郡已久,如今他大好局麵,豈會真心實意地跟殿下約賭?毋庸置疑,那平輿君熊琥不過是誘騙殿下,使殿下允許他搭建浮橋罷了!……一旦楚軍建好浮橋,我鄢陵危矣!”

  “是啊,殿下。”武尉馬彰亦抱拳急切說道:“這等賭約,根本不可信!……相等兵力下,我軍士卒占據武器、甲胄上的優勢,楚軍若不憑借人數上的優勢,根本不能戰勝我軍!可那平輿君熊琥卻仍然提出這種極有利於我大魏的賭約,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有將這樁賭鬥放在心上,隻不過是為了哄騙殿下默許他搭建浮橋罷了!……殿下千萬不可中計啊!”

  『嗬,我大魏的地方將領還是頗為可靠的嘛,唔,若非這樣,這些人也不能單憑萬餘人就將六萬楚軍先鋒阻擋在鄢水……』

  趙弘潤心中暗暗稱讚了王述、馬彰這兩名武尉幾句,可是臉上卻沒有什麼表示,毫不客氣說道:“本王主意已決,你等不必多嘴,照辦就是!”

  “肅王殿下!”王述、馬彰二人急地大叫一聲,可惜趙弘潤絲毫不為所動。

  無可奈何的他們,隻有用眼神向鄢陵縣令裴瞻求助。

  但讓二人驚詫不解的是,以往每每會站出來與他們一同勸說趙弘潤的鄢陵縣令裴瞻,今日卻一反常態地什麼也不說,隻是眼神複雜地望著趙弘潤。

  『這可真是……嗬嗬,王述、馬彰,你們太小瞧這位肅王殿下了……不對,應該說,是我等都太過於小瞧這位肅王殿下了,這位肅王殿下的心……很大,大到你們,大到我們想都不敢去想……』

  回想起兩日前被肅王趙弘潤秘密叫到他的屋子,將他的計劃全盤告知,鄢陵縣令裴瞻這才意識到,無知的人,根本不是這位肅王,而是他們這些以貌取人的家夥。

  『難怪陛下會允諾肅王那樣的權利……真是空活了那麼多年啊……』

  心中苦笑連連,然而裴瞻臉上卻不敢有何表示,畢竟趙弘潤曾警告他,這鄢陵城內十有八九有楚軍的奸細,因此,絕不能傳出什麼風聲,使楚軍得知這位肅王真正的目的。

  想到這裏,鄢陵縣令裴瞻故意裝作愛莫能助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怎能如此……”

  王述、馬彰二人對視一眼,恨恨地攥緊了拳頭。

  半個時辰後,鄢陵城軍隊盡出,趙弘潤帶走了城內幾乎所有的軍隊,儼然將鄢陵變成了一座空城。

  瞧著這一幕,王述、馬彰二人越發感覺前途渺茫。

  “這……能勝麼?”文官趙準將信將疑地問道。

  鄢陵縣令裴瞻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輕鬆笑意,隨即故作歎息地說道:“事已至此,我等也唯有祈禱了。……若是前方戰事不利,我等就唯有遷城內的百姓,使其遷移至安陵……”

  “也唯有如此了。”文官徐宥之歎了口氣,旋即搖搖頭感慨道:“這肅王……實在是太過於剛愎自用!”

  “……”裴瞻瞧了一眼前者,什麼話都沒有說。

  因為,還不到透露實情的時候。

  不久之後,鄢陵城全城上下已遍傳動員令,一旦前線戰況不利,城內百姓便要遷移至安陵。

  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全城的百姓、難民無不收拾好了家中值錢的東西,準備隨時撤離,而有些本來還在觀望的,家境殷富的家庭,更是早早將值錢的東西運上馬車,聚集在城門口爭著吵著要前行一步前往安陵。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則命王述、馬彰兩名武尉率領那五千餘士卒抵達了鄢水北岸,在北岸擺開陣型。

  可能是為了避免趙弘潤懷疑,楚平輿君熊琥並沒有提早叫楚軍搭建浮橋,而是等到魏軍到了之後,這才姍姍來遲,命令楚軍當著魏軍的麵,徐徐地搭建浮橋。

  “殿下,這個時候就應該發動攻勢……”

  眼見楚軍陸續開始搭橋,武尉王述忍不住再次向肅王趙弘潤建議道:“趁其忙著搭橋,不若派弓手攻擊,必能殺敵過千!”

  『殺敵過千?……此間楚軍十六萬,你殺死人家一千名楚軍能頂什麼用?要麼不打,要打,就要全殲這六萬楚軍先鋒!』

  趙弘潤瞥了一眼王述,淡淡說道:“本王既已與那平輿君熊琥立下約定,豈有違背之理?傳令下去,在一千名楚軍渡河之前,全軍不許攻擊!”

  “殿下……”

  “這是命令!”

  王述、馬彰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而瞧見魏軍果然沒有趁機發動攻擊,在遠處觀瞧的平輿君熊琥臉上露出幾許冷笑:“那肅王姬潤,那真是幼稚地令人發笑啊……傳令下去,命令先渡河的千名士卒順勢對魏軍展開攻勢,掩護後續軍隊強渡鄢水!”

  “是!”

  浮橋順利搭成,在無數魏兵不解的目光下,一千名楚軍士卒毫無阻礙地渡過了鄢水。

  按照約定,他們先得擺列陣型,然後再與魏國一千名士卒戰鬥,以這場戰勝的勝負來決定楚軍是否止步於鄢水,可顯然平輿君熊琥不打算遵守這個約定,命令那一千名士卒在渡過鄢水猴立即進攻魏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見楚軍背信棄義,武尉王述瞪了一眼趙弘潤,一副怒其不爭的之色:“反擊!摧毀浮橋!”

  可傻子都曉得,楚軍好不容易在鄢水成功搭成了浮橋,又豈會輕易讓魏兵摧毀,這不,先渡過的楚軍士卒們死死守住浮橋,不惜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以自殺式的進攻逼迫魏兵不得不向後撤。

  『完了……』

  眼見浮橋非但沒有摧毀,反而有越來越多的楚軍陸續搭建後續的浮橋,如潮水般湧向北岸,馬彰恨地攥了拳頭。

  “快……”他拽過身邊一名親信,急聲道:“速速回報鄢陵,鄢水守不住了!”

  『……』

  趙弘潤清楚瞧見了這一幕,但是什麼話都沒有說,他的神色始終很平靜。

  忽然,他緩緩脫下了身上的錦服,露出裏麵的宗衛式樣甲胄。

  “穆青……差不多了,你以本王的名義,撤吧!”

  “是!”

  宗衛穆青適時地披上了一件奢華的錦服,帶著幾名宗衛,以及那麵『肅王』的旗幟,緩緩後撤。

  仿佛倉皇逃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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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鄢水之戰(2)

“君上,順利渡過鄢水的我軍楚軍已有兩千餘人了……”

  在鄢水的南岸,楚軍的傳令兵隨時向平輿君熊琥傳遞著最新的消息。

  “唔,做得好。”平輿君熊琥點頭稱讚了一句,隨即正色說道:“但是這還不夠!令烏幹、申亢二將不惜一切代價,壓製魏軍,搶占北岸!”

  事實上,就算沒有這名傳令兵,平輿君熊琥也能用自己的眼睛,清楚看到鄢水北岸的情況。

  別看平輿君熊琥手中有六萬楚軍,其實這會兒真正整齊列隊在鄢水南岸的,也就是兩三萬人而已,其餘的楚軍,遠遠地排列在後方,甚至連對岸的情況都沒有機會瞧見。

  沒辦法,畢竟隔著一條鄢水,這就使得楚軍人數優勢所帶來的便利大幅度削減。

  已渡河的兩千餘楚軍,根本無法阻擋五千餘魏軍的步兵方陣,更糟糕的是,魏軍士卒的武器、甲胄普遍要比楚軍優秀一個檔次,這就使得楚軍的軍隊人數明明占據絕對的上風,但是鄢水北岸的戰況卻反而是他們楚軍處於劣勢。

  『魏國的冶鐵技術,還要在我國之上啊……』

  平輿君熊琥皺了皺眉,因為他注意到,他們楚軍士卒的兵刃往往無法砍透魏兵身上的甲胄,但是魏兵手中的長槍,卻幾乎每次都能刺穿楚兵的鎧甲,偶爾有幾個手持利刃的魏兵,甚至能將楚兵的兵刃砍斷。

  這是裝備上的劣勢。

  『若是魏國的疆域人口能匹敵我楚國,這場仗怕是就難說了……』

  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平輿君熊琥沉聲下令道:“令虞由加大對鄢水北岸箭矢壓製的力度!”

  左右聞言愣了愣,壓低聲音提醒道:“君上,北岸也有我楚國的兵士……”

  平輿君熊琥冷冷掃了那名出聲的親衛一眼,頓時讓後者識趣地閉上了嘴。

  『事到如今,豈還能顧忌誤傷我軍?……一旦今日不能突破鄢水,豈不是白白送於魏軍一場勝仗,助其振作軍中士氣?……無論如何,也要將這些魏軍徹底打垮!』

  平輿君熊琥眼中閃過幾分決然。

  其實這時候,楚將虞由也不是沒有指揮麾下的弓箭手隔著鄢水用弓矢壓製對岸的魏軍,借此掩護正在陸續強渡鄢水的友軍。

  隻不過因為考慮到有可能誤傷友軍,因此,他麾下弓箭手的射矢並不密集而已。

  “加大壓製力度麼?”

  從傳令兵手中得知了平輿君熊琥的將令,

楚將虞由的眼神頓時一冷。

  隨著他一揮手,這次,鄢水南岸數千的弓箭手皆舉起了弓箭。

  “放箭!”

  “嗖——”

  “再放箭!”

  “嗖嗖——”

  一聲令下,鄢水北岸箭如雨下。

  那恐怖如暴雨一般的箭矢,在鄢水北岸密集地落下,在殺傷射死了不少楚兵的同時,亦嚇住了正準備反攻的魏兵。

  “那些家夥……瘋了麼?”

  一名魏軍的百人將下意識地示意麾下的士卒們暫緩對浮橋方向的衝鋒,驚駭莫名地望著眼前那足足有十餘丈的空地。

  那空地,原本並非是空地,因為那裏原本有數百乃至近千的兩軍士卒正在激烈地廝殺,可是那陣恐怖入瀑雨般的箭矢襲擊之後,那裏就隻剩下了一片屍骸,以及許多尚未咽氣、渾身中箭倒在血泊當中的兩軍士卒。

  “連自己人都殺?”

  不遠處,另一名魏軍百人將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事實上,方才他們魏兵的損失並不嚴重,頂多兩百餘人中箭罷了,而相對地,中箭的楚兵的人數,足足是魏兵的三倍!

  “不要停!”

  鄢水南岸的楚將虞由發現麾下的弓箭手因為射死了自己人而猶豫起來,厲聲喊道:“繼續放箭!壓製魏兵!”

  “嗖嗖嗖——”

  又是一陣箭雨。

  “箭矢又來了!注意掩蔽!”

  衝在最前麵的魏兵百人將高呼一聲,示意麾下的魏國步兵舉起手中的盾牌,以防備箭矢。

  可事實上,這波箭雨並沒有多少魏兵中箭,哪怕有些個被箭雨波及的魏兵,也憑借著手中堅實的盾牌幸免於難,隻是被射到了四肢等不太致命的地方。

  “莫要後退!”武尉王述奮力喊道:“反攻!反攻!摧毀浮橋!摧毀浮橋便是我軍的勝利!”

  “喔——”

  魏國步兵們發出一陣呐喊,奮力又殺上前去,而對麵那些楚軍士卒亦不顧生死地衝了上來。

  那片“空地”,再一次被活的性命所填滿。

  可是沒過多久,鄢水南岸又是一陣恐怖的箭雨射至,不分彼此地射殺了許多沒有防備的兩軍士卒。

  眼見己方又出現了上百名傷亡,武尉王述一雙眼睛都瞪地睛圓,仍然不顧一切地喊道:“殺!殺過去!”

  『這家夥……』

  趙弘潤皺眉望了一眼武尉王述,轉頭朝他那『肅王』大旗下,宗衛穆青等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此時宗衛穆青早已穿上了一件奢華的錦服,注意到趙弘潤的眼神示意,當即悄悄帶著幾名宗衛,以及那杆『肅王』的大旗,往後撤退。

  要知道,趙弘潤這杆『肅王』的大旗在此時恍如帥旗一般,如今這杆主旗向後撤退,對岸的楚軍又豈會視而不見?

  “君上,那姬潤小兒似乎要逃了!”

  平輿君熊琥身邊的親衛們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件事,歡喜地喊道。

  “好!”平輿君熊琥仔細一瞧,臉上亦是露出了狂喜之色,大笑道:“稚子無膽,這種戰況他竟然畏懼了……真是天賜我功!”說著,他立即揮手喊道:“速速對魏兵喊降。”

  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片刻之間便有許多楚兵得知,他們紛紛朝著魏兵大喊。

  “你國肅王小兒已逃,你等還不速速投降!”

  “速速投降,可饒你等不死!”

  數萬楚軍的呐喊,一時間遮天蔽日,當即傳到了鄢水北岸的魏兵們耳中。

  『什麼?肅王……竟然逃了?』

  無數魏國步兵麵麵相覷,簡直難以置信。

  一時間,魏兵的反攻勢頭為止一頓,大部分魏兵都有些難以適從,不知所措。

  “怎麼可能?!”武尉王述、馬彰二人對視一眼,驚駭地轉過頭去,果然發現肅王趙弘潤已不知所蹤,連帶著那杆『肅王』的大旗也轉移到了後方。

  “那個狗娘養的……”性格粗鄙的武尉王述破口大罵,可是還未等他罵完,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為他驚駭莫名地發現,已更換了宗衛甲胄的趙弘潤,正站在他身後親衛的位置,冷冷地看著他。

  『什……什麼情況?』

  武尉王述與馬彰不知為何縮了縮腦袋,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這筆賬,事後在跟你算。”冷冷瞥了一眼王述,趙弘潤從懷中摸出兩張紙遞給王述與馬彰二人,低聲說道:“照著紙上所寫,喊出來!”

  “……”王述、馬彰二人接過紙張,瞧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幾許古怪之色。

  “還等什麼?喊!”趙弘潤瞪著眼睛低聲喝道:“再不喊話,我軍就要潰敗了!”

  聽聞此言,武尉王述渾身一顫,在莫名地瞧了一眼趙弘潤後,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弟兄們,不必去理睬那什麼肅王,那種貪生怕死的家夥也算我軍主帥麼?……沒有他,我軍一樣能阻楚軍於此!”

  “想想我等後方的鄢陵,我等的雙親、兄弟、姐妹,皆在城中,我等若戰敗於此,他們必被楚狗所殘害!……你們能容忍,我們的親人被楚狗的刀刃所殺麼?沒有了那什麼肅王反而好,我馬彰,與武尉王述大人,來接管指揮!……眾弟兄們,可願聽我等號令?!”

  “……”

  那些不知所措的魏兵們聞言頓時仿佛又找到了主心骨,仿佛“肅王”與『肅王』大旗的消失對他們而言沒有什麼影響。

  『哼!這是理所當然的。……這二人與陳適帶領這支軍隊多時,屢次擊退楚軍,若是在士卒心中的威望連我這個刻意淡化了存在的肅王還不如,那才叫奇怪吧?』

  趙弘潤瞥了一眼王述,見他因為士卒們重新激發了鬥誌而露出一副欣喜鬆心之色,麵無表情地輕哼了兩聲。

  旋即,他將目光投向了對岸的楚軍。

  『不過這樣一來,楚軍的攻勢,應該就會變得更加瘋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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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鄢水之戰(3)

『總算是不至於釀成潰敗局麵……不過,這位肅王殿下此舉是什麼用意呢?』

  從“肅王”手中接管了軍隊的指揮權,武尉王述皺眉望了一眼站在他身旁充當護衛的,真正的肅王趙弘潤,心中著實有些不解。

  他壓低聲音問道:“肅王殿下,您……”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弘潤被打斷了:“肅王不是逃了麼?我叫薑潤,是王武尉的親衛別記錯了。……另外,注意點,楚軍的進攻勢頭會比方才更凶猛。”

  “……”王述錯愕地望了一眼趙弘潤,緩緩地點了點頭。

  正如趙弘潤所推斷的,“肅王”的後逃,對魏兵的影響的確不是很大,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畢竟他在到了鄢陵之後啥事也沒幹,哪怕兩三日前他接管了整個鄢陵,也無法改變他在這支魏兵心中威望遠不如陳適、王述、馬彰三人的事實。

  畢竟後三人屢次率領這支軍隊將楚軍阻擋在鄢水南岸,而他趙弘潤做了什麼值得為人稱道的事呢?

  沒有!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這位肅王在這支魏軍心中,其實在與不在幾乎沒什麼分別。

  但是對麵的楚軍顯然不會這麼認為。

  比如平輿君熊琥,他這會兒可是氣地半死。

  畢竟在他看來,“肅王姬潤”逃了,那麼這場仗按理來說也就結束了,可誰能想到,武尉王述、馬彰二人,竟然憑著個人的威望,生生將那些由於“肅王後逃”而變得不知所措的魏兵們,重新激起了鬥誌。

  這簡直……不能容忍!

  “進攻!進攻!進攻!”

  連喊了幾聲,平輿君熊琥咬牙切齒地咒罵著王述、馬彰二人,旋即惡狠狠地說道:“那肅王姬潤小兒乃魏軍的主帥,主帥都逃了,這群家夥還能堅持多久?給我加大進攻力度!”

  “是!”

  “叫虞由繼續命弓箭手射擊,不惜一切代價,壓製魏軍!”

  “是!”

  隨著平輿君熊琥的命令下達,楚軍的攻勢再一次變得凶猛,尤其是那些弓箭手,射擊簡直是不分敵我,為了壓製魏兵,不惜讓友軍陪葬。

  在楚軍數千弓箭手的殘酷壓製下,鄢水北岸的魏軍與楚軍之間,儼然出現了一片死亡之地,但凡踏上這片地域,無論是楚兵還是魏兵,均會遭到楚軍弓箭手的箭雨洗禮。

  “竟然毫無顧忌地射殺己方士卒,

那群家夥瘋了麼?”

  眼見楚國弓箭手的攻擊不分敵我,武尉王述震驚地喃喃道。

  “哼。”趙弘潤輕哼了一聲,低聲說道:“並非是平輿君熊琥瘋了,隻是他覺得眼下是擊潰我軍的最佳機會而已……”

  『最佳機會……難道是因為“肅王後逃”之事?』

  武尉王述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

  『這位肅王殿下,究竟在謀劃些什麼?』

  武尉馬彰亦神色古怪地望著趙弘潤。

  眼瞅著趙弘潤站在如此混亂的戰場上卻麵不改色,他倆逐漸意識到,這位肅王殿下的心智,恐怕不像他的外表那樣稚嫩。

  “眼下,我等怎麼做?”王述小聲問道。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王述,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楚軍會不停地逼我軍後退,就順他們的意,緩緩後退……”

  “不反攻麼?”

  “反攻?你以為能贏麼?自從最初那架浮橋順利搭建起,你不就已經認定這場仗必輸麼?……要不然,你派人往鄢陵傳什麼消息?”

  “我……”王述聞言不禁有些愕然,他沒想到趙弘潤竟然還注意到他有派人向鄢陵傳訊。

  “拖延時間吧,盡可能地為鄢陵城內百姓的撤離拖延時間……就像你之前所做的一樣。”趙弘潤淡淡瞥了一眼王述。

  『……』

  直視著趙弘潤淡定的目光,王述第一次有種完全看不穿對方心中所想的詭異感覺。

  “末……末將明白了。”

  果不其然,楚軍南岸的楚軍借著弓箭的威力,一次一次地逼迫魏軍後退。

  每次箭雨落下的位置,均比之前大概推進了丈餘的距離。

  『楚軍……果然是打算逼我軍後退麼?』

  武尉馬彰瞧見這一幕,眼神頓時一凜。

  雖然魏國步兵們憑著手中的盾牌,幾乎沒有什麼傷亡,但是心中對那箭雨的驚恐,卻迫使他們不住地一步步向後撤退。

  也難怪,畢竟那暴雨般箭矢實在是太過於恐怖,恐怖到魏國的步兵們盡管手中握著盾牌,心底仍然不受控製地產生了畏懼。

  隨後第五波箭雨,同樣又朝前推進了丈餘,同時也逼迫得魏兵們下意識地後退。

  而隨著魏國步兵們的後退,鄢水北岸給予楚軍登陸的空間無疑便增大了,越來越多的楚兵聚集在鄢水北岸。

  『拖延……麼?』

  武尉王述瞄了一眼趙弘潤,沒有再下令麾下士卒進攻。

  不知為何,望著這位肅王殿下淡定的神色,他的心緒竟不再向之前那樣緊繃。

  “可以適當地用弓箭反擊……這可是白白削弱楚軍的機會。”趙弘潤低聲提醒道。

  “哦,對!”王述如夢初醒,立馬轉頭吼道:“我軍的弓弩手呢?……瞄準前方,射擊!”

  列隊在魏國步兵身後的魏國弓箭手們,聽聞這陣吼聲,紛紛也用弓矢還擊。

  而他們射擊的對象,自然便是那些已搶占北岸的楚兵。

  然而,也不曉得那些楚兵是不是不知生死的家夥,冒著友軍的箭矢,冒著魏軍弓弩手的箭矢,不惜付出重大的犧牲,逐步逐步地向魏國步兵逼近。

  更不妙的是,後續的楚軍源源不斷地沿著浮橋登陸對岸,加入了這群敢死隊的隊伍。

  麵對著楚軍這種根本不拿士卒的性命當性命,純粹用士卒性命推進戰線的自殺式戰術,魏兵們雖然未出現潰敗,但是後退的勢頭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我軍的士氣……削減了,是因為察覺到這場仗已經不可能再打贏了麼?』

  趙弘潤瞥了一眼附近的魏國步兵們,見他們麵色均有些惶惶不安,皺眉對王述說道:“告訴麾下兵將,你已將戰況不利的消息告知鄢陵,眼下鄢陵正在迅速組織百姓遷移,但是,這需要時間!……他們的親人需要時間,需要這裏的士卒們再阻擋楚軍片刻!”

  武尉王述點頭會意,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弟兄們!”

  “……”

  附近的魏兵均轉頭望向王述。

  隻見王述苦笑了一聲,遺憾地說道:“抱歉啊,這場仗我軍恐怕勝不了了……不過沒關係,我早已將這裏的情況告知鄢陵,相信此時鄢陵正在組織城內的百姓們向北遷移……但是這需要時間,你們的至親、兄弟、姐妹,他們需要時間來撤離……我等拖住楚軍一會兒,便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得生,不至於被楚狗所殺……我希望你們,戰到最後一刻!”

  『原來鄢陵已經得到了消息了麼?』

  『那就好……』

  可以清楚瞧見,有許多魏兵在聽到王述這番話後露出了幾許輕鬆之色。

  “眼下,我等就盡可能地拖住楚軍的腳步吧!……步兵退後十步,弓箭手放箭!”

  “喔喔——”

  “再退後十步,弓箭手放箭!”

  “喔喔——”

  在王述、馬彰兩名武尉一次次的指揮下,魏兵整齊有序地後撤著,再緩緩後撤的同時,亦有效地用弓矢射殺那些奮不顧身衝上來了楚軍士卒。

  『楚軍的損失,已超過四千人了,哼……』

  趙弘潤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他從心底鄙夷楚軍這種純碎拿士卒性命來堆砌戰果的無聊戰術。

  但不可否認,這種戰術與在兵力數量占絕對優勢的楚軍可以說是相得益彰,逼得他們魏國的步兵明明占據地利與裝備上的優勢,甚至是短暫的相對兵力優勢,竟然不得不後退。

  如此大約又拖了一盞茶工夫,王述低聲對趙弘潤說道:“已退出鄢水南岸楚軍弓手的射程了……還要退麼?”

  趙弘潤眺望了一眼鄢水北岸的楚軍,見粗略估計已有多達六千士卒渡過鄢水,遂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軍脫離鄢水南岸弓手的射程,這不就意味著那些楚國步兵可以毫無顧慮地,正式對我軍展開進攻了麼?……此時不逃,等著被他們拖死?命全軍轉身,逃!”

  『好果斷……』

  武尉王述微微一驚,當即吩咐兩名親衛同騎一馬,將馬匹讓給趙弘潤,旋即振臂喊道:“弟兄們,我等已為鄢陵的百姓爭取了足夠的時間,眼下,該是我等為自己考慮了!……暫且留著這有用的性命,日後再找這群楚狗報仇!……聽我令,全軍轉身,撤退!”

  其實麾下的魏兵們早就想過要撤退,隻是礙於軍令,以及希望為鄢陵的親人爭取些撤退的時間,因此沒有後逃而已,如今一聽這話,全軍近五千士卒頓時轉身,朝著北方逃去。

  『娘的,那群魏兵竟然在這個時候逃了?』

  剛打算對魏兵發動攻勢的楚將烏幹見到這一幕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心說這群家夥殺了我軍那麼多士卒,豈能容他們逃離。

  二話不說,烏幹下達了命令:“追!”

  “喔喔——”

  已經渡過鄢水的楚軍士氣正旺,聞言當即朝著魏兵追去。

  與此同時,鄢陵。

  鄢陵縣令裴瞻站在城牆上,俯視著城內的百姓陸續撤出城池。

  “裴大人,這是最後一支百姓的隊伍了……”

  文官趙準在旁提醒道。

  “唔,”裴瞻點了點頭,留戀不舍地望了一眼全城,旋即臉上閃過一絲決然。

  “放火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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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追與逃的賽跑

鄢陵城內的百姓,已陸續向北方的安陵撤退。

  而前線的鄢陵魏兵,亦在趙弘潤與王述、馬彰的率領下,從鄢水全麵撤退。

  在他們身後,那是鋪天蓋地般的楚兵,那湧動的人頭,仿佛接天連地,如潮如蝗。

  武尉王述回頭瞧了一眼,亦被那壯觀的景象唬地麵色微變。

  “楚……楚兵追來了……”

  他望了一眼身旁附近駕馭著戰馬的趙弘潤,有些著急地說道:“殿……不,薑潤大人,楚兵距離咱們的士兵就幾十丈遠,末將擔心……”

  “慌什麼?”趙弘潤淡然地說道:“咱們的士兵靠兩條腿跑路,楚兵也僅靠兩條腿追趕,你還擔心咱們魏人跑不過楚人?……別看兩軍的距離僅僅幾十丈,隻要我軍的奔跑速度不次於楚兵,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後麵那幫人也別想追上來。”

  “真……真的?”王述睜大著眼睛問道。

  趙弘潤沒有理睬他,隻是默默歎了口氣。

  『曾經哥追著一個殘血的敵方英雄滿地圖跑,明明隻相差兩個身位,可相同的移速愣是沒追上,最後被人家的隊友反殺……這就是血的教訓啊。』

  回頭瞧了一眼麾下的士卒,見有幾名扛旗的士卒明顯快要落後大部隊,趙弘潤說道:“通知下去,丟掉手中的旌旗。……扛著那玩意也想跑贏楚兵?你們這未免也太小瞧人家了。”

  可能是趙弘潤從始至終篤定從容的表情越來越讓武尉王述感到驚奇與信任,因此,王述二話不說就命令麾下的士卒將手中的旌旗、包括軍旗都隨手丟棄於道上。

  本來後麵的楚兵追地很緊,可當他們瞧見魏兵將旌旗丟棄在路上時,竟紛紛停下腳步,彎腰去撿。

  也難怪,畢竟在征戰期間,奪旗的功勞不亞於殺死一名敵兵,尤其是比較高級些的旗幟,那更是會引起哄搶的。不誇張地說,要是趙弘潤那麵『肅王』的大旗此刻丟棄於道上,相信後麵的楚兵都能為了爭奪這麵王旗而打起來。

  而瞧見這一幕,楚將申亢麵色大怒,提著兵刃怒喊道:“該死的!幾麵旌旗就叫你等昏了頭麼?……給我追!”

  盡管他已嚴厲警告,可他麾下的士卒們還是不舍得丟掉拾到的魏軍旌旗,畢竟這可都是軍功。

  對此,楚將申亢也沒有辦法,隻能不斷地催促麾下的士卒加緊追趕前邊的魏兵。

  在他的催促下,

楚兵總算是又追近了些距離。

  見此,武尉王述忍不住又對趙弘潤說道:“薑潤大人,楚兵……又追上來了?”

  『還能追上來了?奇了……』

  趙弘潤驚訝地望了一眼後方,隨後這才恍然大悟般一拍額頭。

  原來,魏兵的裝備普遍要比楚兵更加完善,就拿步兵來說,楚國步兵穿的是皮甲,手中再拿一杆武器,或長槍或長戟,這就結束了;而魏國步兵穿的是鐵甲,裏麵還套著棉衣,手上裝備,左手鐵盾右手刀槍,全身裝備的重量顯然要比楚兵沉重地多,也難怪後麵的楚兵會趕上來。

  想到這裏,趙弘潤連忙說道:“命令全軍士卒,手上武器,都丟掉。……輕裝後撤!”

  王述聞言縮了縮腦袋,猶豫說道:“薑潤大人,丟掉武器……犯軍紀的。”

  趙弘潤皺眉說道:“廢什麼話?事急從權懂麼?武器不過是死物,死物難道還有活人重要?……丟!”

  “是。”王述雖然被嗬斥了一頓,但臉上卻露著真心的笑容。

  顯然,他很欣喜於趙弘潤這句『活人遠比死物重要』的言論。

  一聲令下,魏兵們紛紛丟棄了手中的鐵盾、刀槍。

  這下後麵的楚兵可就熱鬧了,要知道魏國的武器裝備普遍比楚軍優質一個檔次,如今魏兵們將優質的兵器丟棄於道上,後麵的楚兵哪有不哄搶的道理。

  而瞧見這一幕,楚將申亢連嗬斥的心思都沒了,因為他也曉得魏兵的武器在他麾下楚兵可是極為搶手的,因此,他隻能催促麾下的士卒加緊追趕,不許因為哄搶魏兵的武器而發生爭鬥。

  如此又追趕了一陣,趙弘潤索性叫王述命令麾下的士卒一邊跑一邊將身上的鐵甲也解下來全丟了。

  近五千魏兵,這回可是徹徹底底地變成“輕裝”了,奔跑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反而是在後邊追趕的楚兵,由於好幾次停下腳步哄搶魏兵遺棄的武器、裝備,因此始終也沒能追趕上來。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使得楚將申亢對前麵這些魏兵的警惕心大減。

  他本來還有些懷疑這些魏兵是不是有什麼詭計,而如今對方將全身上下的武器、甲胄都全了,申亢哪裏還會懷疑其他。

  很顯然,魏兵這是為了逃命,啥也顧不上了。

  『鄢陵……看來能到手了!』

  楚將申亢麵色歡喜,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鄢陵的方向。

  忽然,他麵色微變。

  原來,他注意到前方遠處鄢陵的方向,竟然揚起了濃煙,更有陣陣火光衝天。

  『該死的!魏人不會是把鄢陵給燒了吧?』

  回想起前麵的那夥魏兵曾故意耽擱拖延了許久,申亢的麵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因為若是魏人當真將鄢陵一把火給燒了,那麼他們就算是得到了鄢陵,也沒有什麼作用。

  一座空城而已,能有什麼作用?

  『不會真把鄢陵給燒了吧?』

  楚將申亢心中大急,又一次催促全軍疾奔。

  而與此同時,由於逐漸接近鄢陵,武尉王述、馬彰二人也注意到了鄢陵城池方向的火光與濃煙,麵色微變。

  他們當然不會認為這是楚兵趕在他們前頭將鄢陵給攻陷了,因為楚兵還在他們身後。

  如此一來,那就隻有一個解釋:鄢陵縣令裴瞻下令焚燒了鄢陵!

  『裴瞻大人……不對!裴瞻大人絕沒有這個魄力,如此說來……』

  武尉馬彰神色怪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因為他想起,今早趙弘潤命令全軍開往鄢水赴那個所謂的“賭鬥”時,當時鄢陵縣令裴瞻的態度便有些怪異。

  『難道說……肅王殿下是故意輸了鄢水的仗,然後一把火將鄢陵城池給燒了?他為何要這麼做?』

  武尉王述、馬彰二人麵露不解之色。

  果不其然,當他們臨近鄢陵城池的時候,果然發現整個鄢陵已是一片火海,濃煙滾滾。

  “城內的百姓……”

  “在前麵!”

  還沒等王述說完,馬彰驚駭地一指前方,隻見在前方遙遠處,隱約可見一片人海。

  那群人海迅速地朝著北方撤離,轉過那片名為鄢陵的山丘,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薑潤大人,鄢陵城池……”

  然而王述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就跟著前邊那些向安陵撤退的百姓,咱們也朝安陵方向撤。”

  “這……”

  王述麵色微變,因為在他看來,前麵既然有從鄢陵撤出的百姓,那麼他們就不能再走這條路線,否則,一旦後麵的楚兵追趕上前麵的鄢陵百姓,那些百姓顯然要遭殃。

  可是留下斷後的話,他們麾下的魏兵手中又沒了武器、甲胄,又怎麼跟後麵的楚兵廝殺?

  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王述、馬彰二人心中的猶豫,趙弘潤低聲寬慰道:“就放心按我所說的做,我心裏有數。”

  『……但願如此。』

  王述、馬彰二人歎了口氣,隻好命令麾下的士卒沿著前邊鄢陵百姓的撤離路線,繼續奔跑撤離。

  這時,趙弘潤則回頭瞧了一眼身後的楚兵心中暗暗說道:你會怎麼選擇呢,楚將?

  在趙弘潤的身後,那楚將申亢正也注意到了遠方那些往北撤離的鄢陵百姓。

  『魏人……果然是打算撤走城內百姓,然後將鄢陵焚燒,留給我軍一座空城……』

  楚將申亢勒住韁繩,佇馬觀瞧著鄢陵城與鄢陵城東北遙遠處那些正在往北撤離的魏國軍民,臉上露出沉思之色。

  “將軍,魏人放火燒了鄢陵,咱們要去救火麼?”左右問道。

  楚將申亢沉思了片刻,搖搖頭說道:“救……要救。不過,咱們這會兒就算是救火,也不過得到一座空城罷了,相信魏人已經運走了城內值錢之物……與其如此,還不如趁勢取安陵!”

  “趁勢取安陵?”左右驚呼道。

  “啊!……若是我所料不差,前邊應該有十餘萬的鄢陵之民……咱們尾銜著這些百姓,若是安陵接納這些鄢陵之民,咱們便趁勢攻克安陵……”

  “若是安陵不接納呢?”

  “哼!那就在安陵城下將這些鄢陵之民殺盡,威懾安陵城內軍民!……傳令下去,全軍加緊追趕,再者,派人知會平輿君熊琥大人,請大人速速攜剩餘軍隊趕來……此乃取安陵的良機,切不可失!”

  “是!”

  於是乎,在楚將申亢的將令下,數萬楚軍憑借著自己的雙腿再次急行軍,不惜代價也要追趕上前麵的鄢陵軍民。

  而發現這個情況,武尉王述與馬彰二人又氣又急,不禁後悔剛才不應該聽從趙弘潤的話,叫士卒丟掉身上的武器、裝備,這下好了,後麵的楚兵不惜體力死命地追趕上來,他們根本沒有斷後的能力。

  而對此,趙弘潤的表情依舊非常鎮定,他回頭瞧了一眼後方,臉上露出幾許笑容。

  『唔,果然是選擇了趁勢攻安陵麼?很聰明啊,那楚將……可惜這份聰明,將會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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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伏擊

“總算是過來了……”

  鄢水北岸,平輿君熊琥望著麾下先鋒大部隊已幾乎全部渡過鄢水,不由地心生感慨。

  也難怪,畢竟前幾仗他們楚軍節節得勝,一口氣拿下了魏國六座城池,可沒想到,他這個先鋒竟然會在鄢水受阻。

  不過那些都都已經過去了,眼下他先鋒軍已渡過鄢水,攻陷鄢陵指日可待。

  “報!”

  一名斥候駕馭著戰馬從前方飛速趕來,疾馳到平輿君熊琥麵前,飛身下馬,叩地抱拳道:“前方急報,魏人在鄢陵城內放火,企圖焚燒城郭!”

  『該死!果然還是被我料中了……』

  聽聞這個消息,平輿君熊琥不覺地皺了皺眉。

  事實上,早在瞧見『肅王姬潤』的王旗向後方逃離時,他平輿君熊琥便意識到鄢陵的魏人極有可能會叫鄢陵城內的百姓向北撤離,同時焚燒鄢陵,留給他們楚軍一座空城。

  『還是被鄢陵的王述、馬彰,拖延了太多的工夫麼?』

  平輿君熊琥的雙眉皺了起來,沉聲問道:“前線是哪位將軍?烏幹還是申亢?”

  “回稟君上,是申亢將軍。……申亢尾銜敵將王述、馬彰所率的五千鄢陵魏兵,一路追趕至鄢陵附近,瞧見鄢陵城池火光衝天,疑似魏人焚燒城郭,遂命我即刻返回向君上稟告。”

  “申亢?”平輿君熊琥摸了摸下巴,問道:“他如今在做什麼?”

  “回稟君上,申亢將軍意圖順勢取安陵。”

  “順勢取安陵?”平輿君熊琥愣了愣。

  “是的,君上,申亢將軍言,從鄢陵城內撤出的魏民距他大概僅六七裏地,依稀可見遠方的人海,相信這些鄢陵魏民準時朝著安陵方向撤退,如若能追趕上去,或可攜那十萬魏民,要挾安陵城……”

  平輿君熊琥聽到這裏眼睛一亮,欣喜說道:“好!不愧是申亢。……就按照他所想的去做吧,某會叫此間的士卒們加緊趕路。”

  “是!”斥候躍身上馬,原路返回而去。

  『嗬嗬嗬,這可真是……意外收獲啊。不過想想也是,那王述、馬彰二人即便拖延了許久,然而鄢陵城內魏民有十萬之眾,頃刻之間又豈能逃地遠?申亢做得對!這可是一張順勢取安陵的王牌啊……』

  想到這裏,平輿君熊琥大手一揮,沉聲喝道:“傳令!全軍朝鄢陵進發,加緊速度!”

  “喔——”

  而與此同時,

楚將申亢仍在率軍追趕魏將王述、馬彰二人所率領的五千鄢陵魏兵,而在這支魏兵的前方,那便是數以十萬計的鄢陵魏民。

  『可惜我楚軍幾乎沒有騎兵隊,否則,隻要一隊騎兵……』

  眼瞅著就在前方的魏國潰軍與魏國逃亡百姓,楚將申亢心急如焚。

  是的,楚國地大物博,人口也眾多,但遺憾的是,楚國地處大江以南,多舟船而少戰馬,因此一旦遇到像眼前這種情況,就比較棘手,明明敵國的潰軍就在前方倉皇逃離,但是卻因為缺少騎兵隊的關係,無法擴大勝利成果。

  無奈之下,楚將申亢唯有命令麾下的步兵加緊追趕。

  這個時候,他如何還顧得上麾下的楚國步兵早已在持續多時的急速奔跑中累地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他的眼中,就隻有前方的五千魏國潰軍與多達十萬的魏國逃亡百姓。

  “追!”

  “喔……喔喔……”

  其實這會兒,前麵趙弘潤、王述、馬彰所在的五千鄢陵魏兵也早已精疲力盡,也難怪,畢竟他們與身後的楚兵一樣,都是一路從鄢水附近一路逃亡到此地,連續奔跑了七八裏地,幾乎已處於體力耗盡的邊緣。

  “楚軍的速度……又加快了……”

  武尉王述隨時關注著身後方的楚軍追兵,見他們又爆發出一股衝鋒的勢頭,心中不禁有些驚慌。

  畢竟他麾下的魏兵,幾乎已經丟掉了身上的占負重的武器與甲胄,一旦被身後的楚軍追上,那無疑就是全軍覆沒,被楚軍盡皆戳殺的局麵。

  “薑……薑潤大人……”

  “別慌。”趙弘潤淡淡地寬慰道:“人在被瘋狗追的時候啊,總是會爆發出潛力的……別看後麵的楚軍追地緊,可惜……他們追不上的。”

  王述、馬彰二人將信將疑。

  然而事實證明,趙弘潤的話果然沒錯,盡管他們身後的楚軍加緊了追擊的速度,可他們麾下的魏兵們也毫不示弱,或者說,他們處於恐懼,跑得甚至比身後方的楚兵還要快。

  要知道,身後的楚將申亢可是不時地用言語、用命令激勵麾下的楚軍,而趙弘潤這邊,他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叫王述如實地向全軍通傳,身後方的楚軍離他們的距離。

  當聽說身後方的楚軍距離他們僅僅隻有二十餘丈時,魏兵們很難想象地爆發出了遠超平日的速度,愣是將兩者的距離又拉長到三十丈,氣地後麵的楚將申亢恨恨直咬牙。

  “果然追不上吧?”趙弘潤瞥了一眼有些呆滯的王述,笑著說道:“人性呐,可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在死亡的威迫下,人往往能爆發出超乎尋常的潛力……”

  王述不明所以地望了眼趙弘潤,猶豫說道:“不過薑潤大人,楚軍始終在後麵緊追不舍,這終究不是一個事吧?……您看,前麵的百姓距離咱們越來越近了……”

  “別急,前麵的百姓不是已經快繞過那片鄢陵了麼?”

  『繞過鄢陵?這叫什麼話?這鄢陵不是誰想繞過去都能繞過去麼?』

  王述欲言又止。

  反倒是馬彰隱約從趙弘潤的話中察覺到了什麼,驚疑不定地望著前方那片名為鄢陵的山丘。

  『難道那片鄢陵山坳中……』

  望了一眼麵色一如之前平靜的趙弘潤,馬彰好似是猜到了什麼,臉上不受控製地湧出濃濃的喜色。

  終於,前方的百姓陸續繞過那座名為鄢陵的丘陵,而趙弘潤、王述、馬彰所率領的近五千鄢陵潰軍,亦緊跟其後,衝入了那裏。

  “……”

  在繞過鄢陵之丘的時候,馬彰的雙目不住地觀瞧丘陵下官道兩旁的林子,盡管那些毫無異狀,可馬彰總感覺那裏仿佛藏著什麼,藏著什麼讓他不知覺熱血沸騰的存在。

  『浚水營!一定是浚水營!』

  馬彰激動地不由自主地全身顫抖起來。

  他猜得沒錯,這片鄢陵之丘,埋伏著近乎兩萬五千名浚水營的魏兵!

  “將軍,楚兵追上來了……”

  “唔。”

  在鄢陵之丘山坳下的林子中,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似笑非笑地望著那些氣喘籲籲跑入伏擊地帶的鄢陵潰軍,以及他們身後方不遠處那同樣是氣喘籲籲的楚軍追兵。

  『真是了不得啊,肅王殿下……沒想到,你還真能將楚軍誘至此地……』

  “準備突擊!”壓低聲音發出命令,百裏跋取過腰間的酒囊,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烈酒。

  而同時,得到了出擊命令的浚水營士卒們,亦紛紛取出酒囊,引頸狂灌。

  『注:冬季作戰,一般軍隊會在出擊前配發一隻裝滿烈酒的酒囊,讓士卒們在戰前狂飲幾口,一是為了驅寒,使僵硬的四肢恢複正常;二是起到類似興奮劑的作用。』

  “放箭矢!”

  準備就緒,隨著百裏跋一聲令下,道路兩旁的林中順時射出一波箭矢,楚將申亢所率的楚國追兵毫無防備,紛紛中箭。

  『什麼?伏兵?!』

  見麾下士卒紛紛中箭,楚將申亢麵色一驚。

  而就在這時,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率先騎馬衝出了伏擊地,振臂喝道:“浚水營……全軍突擊!”

  “喔喔——!!”

  近兩萬五千名浚水營的魏兵們,如潮水般從兩旁的林子,以及林後的空曠地帶湧了出來,士氣高亢地殺向因為中埋伏而呆若木雞的楚兵們。

  一方,是士氣如虹、體力充沛的浚水營魏兵,而另外一方,則是一路從鄢水疾奔至此地,早已精疲力盡的楚軍,別看兩支軍隊人數接近,可事實上,後者根本就沒有戰力可言。

  “戰車隊,開道!”

  隨著百裏跋一聲大喝,經趙弘潤所改造後的兩百輛駟馬戰車既不快也不慢地從林後繞了過來,組成了第一隊,而浚水營的步兵們則紛紛聚攏在這些戰車的兩側與後方,朝著楚兵碾壓過去。

  是的,碾壓而已。

  經趙弘潤改造的戰車,雖然速度大幅度削弱,但是防禦力明顯高了幾個檔次,更別說戰車上第二個車廂上,還站著八名弩兵。

  對,是弩兵,而不是弓手。

  因為在近距離下,尤其是占據著高度優勢的弩兵,那比弓箭手還要恐怖。

  “篤篤篤——”

  隨著戰車上那些弩兵扣動扳機放出弩矢,麵前的楚兵就像是被割的麥子般,一片片地倒下。

  或有一些楚兵們意圖反擊,然而,眼瞅著戰車前端那密集的刀刃,他們愣是沒敢衝上來。

  事實上,就算他們衝上來,單憑他們手中的兵器,也無法洞穿戰車前方那厚實的鐵盾。

  “戰車隊……前進!”

  恐怖的魏國戰車徐徐向前,可能它們的速度比人全力奔跑時的速度還要慢,但是那殺傷力,卻遠遠超過以往的魏國戰車。

  那些近距離的,因為體力問題而跑不過戰車的楚兵們,直接被戰車前段的利刃戳死,而那些中距離的,或能與戰車的速度持平的楚兵,則陸續被戰車上方車廂內的弩手射殺。

  一波一波,一片一片,新式的戰車仿佛充當著割麥機的角色,像收割麥子一樣,輕輕鬆鬆地收割那些楚兵的性命。

  楚兵哀嚎著,慘叫著,麵色恐懼地紛紛向後逃離。

  『嘶……這是什麼鬼東西?』

  楚將申亢的眼中浮現出驚駭之色,雖然他也曾聽說過,曾經赫赫有名的魏國戰車那是殺戮步兵的利器。

  可是,眼前的魏國戰車,根本就不是他所知道的戰車。

  那簡直就是會移動的,鐵壁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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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伏擊(2)

『不能逃……逃則必死!』

  楚將申亢暗自提醒自己。

  要知道,他們可是一路從鄢水附近疾奔到這裏的,論體力能跑得過這群魏國的伏兵?

  想到這裏,他振臂喝道:“列陣,列陣迎敵!不許逃!不許逃!”

  然而他的話,在此時此刻根本就沒有用。

  不怪他麾下的楚兵,實在是戰車收割楚兵的能力太過於強大。

  要知道弩兵不同於弓手,他們不會因為拉弓而消耗體力,因為他們隻是重複裝填弩矢以及扣動扳機的過程,甚至連瞄準這個步驟都可以省略,畢竟眼前密密麻麻的楚兵,就算他們閉著眼睛也不可能射失。

  而這些弩兵所處的位置,由於車廂高達一丈左右,因此哪怕是楚兵們手中的長槍,也根本夠不著他們。

  唯一可以對他們造成威脅的,便有楚軍的弓弩了,遺憾的是,戰車上安置著總共三名盾兵,一名保護禦者,兩名保護上方車廂的弩兵,這個布置,使得楚兵們幾乎無法對戰車上的魏兵造成什麼威脅。

  要說這種戰車唯一的弱點,那就是機動力,由於戰車與戰車上的承載人員過於沉重,哪怕令拉車的四匹馬全力拉車,戰車的速度也不如一名輕裝步兵奮力奔跑的速度。

  但是這種犧牲了速度的戰車,在衝擊敵軍防線方麵所起到的作用,絕對是無以倫比的。

  這不,在這種沙場殺器麵前,楚國的士卒們毫無鬥誌,紛紛向後逃離。

  短短的山坳之地,仿佛成為了楚軍士卒的埋骨之所,大批大批的楚兵根本無法做到反擊,白白被射殺、被利刃戳死,遍地的屍骸,遍地的鮮血。

  “步兵清道!”

  百裏跋沉聲下達著命令。

  於是乎,戰車兩側的浚水營士卒迅速出動,將戰車前麵被射殺的敵軍士卒迅速拖開,免得堆積過高,阻擋了戰車的去路。

  至於一兩具的屍骸,魏國的戰車就憑借他一人高的車輪直接碾過,連稍作停留都不需要。

  “不要逃!反擊!反擊!不要逃!”

  楚將申亢大聲命令著麾下的士卒,甚至不惜舉刀殺了幾名逃兵,可即便如此,他亦無法扭轉楚兵後逃的既成事實。

  『既然如此……』

  申亢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帶領著親衛率先衝了過來。

  他希望能摧毀一輛這種恐怖的戰車,振作麾下士卒們的鬥誌。

  然而遺憾的是,他手中的長槍狠狠砸在戰車的前段邊側,竟隻能讓戰車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好……好結實!』

  申亢的心中泛起陣陣驚駭。

  而此時,這輛戰車上的弩兵們顯然注意到了這位楚軍的將領,二話不說,朝著他射了一波弩矢。

  “篤篤篤——”

  申亢已盡可能地將手中的長槍舞得水泄不通,卻仍舊無法阻擋這種近距離下的強勁弩矢。

  隻聽篤篤數聲,他立馬身中數箭。

  在近距離下,哪怕是申亢身上所穿的將軍式甲胄,也無法阻擋威力強勁的弩矢。

  而在申亢中箭載落馬下之後,那些原本還跟隨著這位將軍一起鼓起勇氣反擊的楚兵們,亦陸續被戰車上的弩手射殺。

  其餘的楚兵一瞧,頓時嚇得轉身就逃。

  『簡直是屠殺……』

  望了一眼那位栽落馬下的楚軍將領,再瞧了一眼遍地的楚軍屍骸,百裏跋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那簡直所向睥睨的戰車。

  他不由地心生感慨,感慨改造這種戰車的人正是他們大魏的皇子,肅王趙弘潤。

  否則,若是這種恐怖的戰車落到別的國家手中,那麼慘遭屠殺的,恐怕就會是他們大魏的步兵了。

  搖搖頭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之腦後,百裏跋沉聲下令道:“追擊!務必莫要使一名楚軍逃過鄢水!”

  “喔喔喔——!!”

  戰車的恐怖威力,大大助漲了原本就士氣高昂的浚水營士卒。

  “騎兵隊!出擊!”

  隨著百裏跋一聲令下,養精蓄銳依舊的騎兵隊正式出擊。

  浚水營,是有騎兵隊的,整整一個營五千名騎兵,幾乎占到了整個魏國騎兵隊人數的三成。

  本來,騎兵向來便充當著衝擊敵軍防線的重任,而此次因為有更加擅長衝擊防線的戰車,因此,浚水營這支騎兵隊隻能淪落為痛打落水狗,追殺那些後逃的楚軍。

  不過,也並非五千名騎兵全部去追殺那些楚國步兵,有將近一千名騎兵留了下來,隻見他們從馬背上的囊中取出裝有鐵鉤的繩索,將繩索綁在馬鞍上,隨即用鐵鉤勾住戰車前段兩側的圓環,拖動戰車加快速度。

  駟馬戰車的四匹馬,再加上四名騎兵,這變相的八馬拉乘,使得戰車的前進速度比之前增快了許多。

  而那些逃離的楚兵,由於之前從鄢水一路疾奔至鄢陵之丘,僅剩無幾的體力又哪裏足夠支撐他們再逃回去,隻能是在奮力逃亡的過程時,不短地被射殺,或者被浚水營剩下的四千名騎兵殺死。

  “咱們也跟上去!”

  一名浚水營的營將軍大喊了一聲。

  於是乎,近兩萬名浚水營步兵留下一個營五千人跟隨戰車一起行動,其餘一萬五千名魏兵丟下了速度較慢的戰車,跟在騎兵隊身後朝著潰敗的楚兵殺去。

  前線的楚軍因為畏懼戰車而潰敗,而後方的楚軍卻是根本不清楚前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是盲目地跟著大部隊,一同轉身而逃,當這種現象稱為楚軍中的主流時,哪怕那些楚將們死命地喝止,也無法扭轉這個局麵。

  兵敗如山倒!

  而在鄢陵之丘附近,趙弘潤與武尉王述、馬彰二人,也沿著浚水營的反攻路線,策馬緩緩離開了山坳之地,眺望遠方平原上的戰事。

  或者說,是浚水營魏兵單方麵對楚兵的屠殺。

  望了一眼四周遍地的楚兵屍體,武尉王述撓了撓頭,苦笑著說道:“這簡直……是我所見過的最莫名其妙的仗……”

  可不是莫名其妙嘛,多達兩三萬的楚兵緊追著他們,從鄢水一路追到鄢陵之丘,一個逃、一個追,兩支軍隊都追逃地精疲力盡,而這個時候,浚水營突然跳了出來,以逸待勞,將那些楚軍殺了個片甲不留。

  趙弘潤瞥了一眼王述,微笑著說道:“兵法雲:百裏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裏而趣利者軍半至……鄢水據鄢陵之丘,雖說僅十五六裏,可楚軍急行軍追趕,一旦遭到伏兵依然會全線敗退,何來莫名其妙?”

  “我說的是咱們……”王述撓撓頭,表情古怪地說道:“總感覺,我們除了從鄢水跑到這鄢陵之丘,其餘咱啥也沒幹……”

  武尉馬彰瞥了一眼後方不遠處那些滿臉莫名其妙表情的鄢陵魏兵,亦麵色古怪地苦笑對趙弘潤說道:“薑潤大人,不,眼下應該可以稱呼肅王殿下了……您,從一開始就打算將我等用做誘敵麼?”

  “哦?”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馬彰。

  “殿下可莫要狡辯。”馬彰認真地說道:“末將總算是明白了,為何肅王殿下到了鄢陵後,毫不關注我鄢陵軍的士氣問題……原來如此,您從一開始都打算用我軍誘敵,將楚軍六萬先鋒誘至此地,叫浚水營的友軍以逸待勞……似這般想來,您也早料到楚平輿君熊琥所謂的賭鬥不過是詭計,隻不過將計就計,促成我鄢陵軍戰敗而已……”

  “有這回事麼?”

  “事到如今您還要耍賴不成?……您的宗衛假冒您的名義後逃,應該是助漲楚軍不惜一切代價攻上鄢水北岸的決心,而鄢陵城池,相信也是你事先叫裴瞻大人焚燒的,否則裴瞻大人斷然沒有這個魄力……您故意叫楚軍看到我鄢陵的百姓向後方的安陵撤離,誘使他們再次急行軍追趕,企圖追上我軍與那十萬餘鄢陵百姓,以我等為要挾,順勢取安陵……楚軍貪心不足,於是中了殿下您的計謀,遭到浚水營的伏擊……”

  眼瞅著馬彰一臉『我已經看破了』的表情,趙弘潤心下好笑,調侃道:“你是在怪本王麼?”

  “不敢……”馬彰連忙抱了抱拳,旋即苦笑說道:“希望下回,殿下您能稍稍透露些,不至於叫咱們……跟個傻子似的,明明殿下心中妙計,但是咱們由於不知情,像個傻子似的還在殿下麵前上躥下跳……如今回想起來,真的很丟臉。”

  “嗬,跟你們說了,你們會信?”趙弘潤搖了搖頭:“你們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本王,那就不要怪本王拿你們當誘餌使……本王啊,可是很記仇的!”

  “……”王述、馬彰二人對視一眼,苦笑連連,畢竟他們這段日子,可是罵了這位肅王殿下不少難聽的話。

  “走吧,咱們原路返回……叫後麵的士卒跟上。”

  一聽這話,王述、馬彰二人頓時心中一陣,有些亢奮地說道:“殿下是要我等配合浚水營一起殺敵麼?”

  趙弘潤回頭瞧了一眼王述、馬彰二人,搖了搖頭。

  “不,本王隻是想去看看,百裏大將軍是否能一舉擊潰這六萬楚軍先鋒,至於你們……原路返回時,先將自己的武器、裝備拾回來吧?順便,將楚軍的武器、裝備也撿回來。”

  『打掃戰場啊……』

  王述與馬彰對視一眼,耷拉著腦袋苦笑著搖了搖頭。

  忽然,王述好似想到了什麼,急著說道:“殿下,您是打算一舉全殲這六萬楚軍麼?”

  “喲?您睡醒了?”趙弘潤沒好氣地望了一眼王述。

  王述被趙弘潤調侃地麵紅耳赤,連連擺手解釋道:“殿下,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末將隻是忽然想到,似浚水營那般徐徐追殺楚軍,這樣真的好麼?若是沒有一支軍隊迅速搶占鄢水附近的浮橋,即便楚軍大敗,但仍能逃過鄢水去……”

  “有啊。”趙弘潤打斷道:“鄢水的上遊,我軍不是還有一支軍隊嘛!”

  『上遊……陳適?!』

  王述、馬彰深吸了一口涼氣。

  『好……好厲害的用兵……如此,說不定,說不定真能一舉全殲這六萬楚軍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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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追擊


    “報!……前軍潰敗,申亢將軍遭遇魏軍伏擊,戰死!”

    “什麼?”

    當楚將烏幹聽說這個消息時,簡直難以置信。

    他剛剛率軍抵達鄢陵城附近,本來打算著分出一部分軍隊去救一救鄢陵城內的大火呢,沒想到,前軍竟然遭遇到了伏擊。

    楚將烏幹仔細望向那鄢陵之丘的方向,果然瞧見前軍潰敗而逃,而在他們身後,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率領著兩萬五千魏兵,緊而有序地追趕著。

    “結……結陣!”

    楚將烏幹連忙指揮附近的楚兵列陣迎敵。

    可他沒有想到,他麾下的楚兵列隊結陣後所迎來的第一個大敵,卻非是那浚水營的魏國軍隊,而是從前線潰敗逃回的楚兵。

    這幫蠢貨……竟然衝擊己方的防線!

    楚將烏幹恨得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目瞪口呆地望著那些前線的潰軍,麵色驚慌地試圖逃入已列陣整齊的楚軍防線中。

    更糟糕的是,麵對著潰敗的友軍,組成防線的楚兵們顯然不知所措,不知究竟該阻擋,還是該放任對麵的友軍穿過防線。

    見此,楚將烏幹當機立斷,恨聲下達了殘酷的命令。

    “殺!……任何衝擊我軍防線的,格殺勿論!”

    這道殘酷的將令下達,那些潰敗的前線楚軍可就遭了秧,

他們原以為隻要逃到友軍的防線中,便能逃離後方浚水營魏兵的殺戮,沒想到,楚將烏幹麾下的軍隊,竟然對他們下達了格殺令。

    這不,距離楚將烏幹這道防線最近的那些潰敗的楚軍,紛紛遭到了友軍弓弩的洗禮,死傷慘重。

    “哇喔,好心狠的將領啊!”

    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遠遠瞧見這一幕,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但是在心底,他卻對那名指揮防線的楚將高看了一籌。

    畢竟在這種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心軟,放任潰敗的前軍躲入防線,畢竟一旦防線混亂,那麼就非但前軍潰敗,在這裏組成防線的楚軍中軍,也會支離破碎,從而導致全軍崩潰。

    可惜,你潰敗的楚國前軍,人數可絲毫不亞於你中軍啊……擋得下來麼?

    百裏跋揮了揮手,命令麾下浚水營放緩了進攻的勢頭,放任眼前的楚軍潰軍去衝擊他們己方的防線。

    近兩萬的楚軍潰軍,在楚將烏幹的怒聲嗬斥與痛罵聲中,一頭撞進了後者的防線中。

    “不……不要過來……”

    一名防線內的楚軍用盾牌死死頂著衝過來的潰兵,頂著那本來是他楚國同胞的士兵。

    而在第一排的盾兵身後,那些防線內手持長槍的楚兵,在咬了咬牙後,最終朝著迎麵衝來的同胞刺出了手中的長槍。

    “噗噗噗——”

    數百杆尖銳的長槍,洞穿了數百名迎麵而來的前線潰兵,這些好不容易才從浚水營魏兵利刃下逃出來的幸存者們,目光呆滯地望著麵前對他們舉起屠刀的同胞,那迷茫的眼神仿佛在詢問:為什麼?

    然而,殘酷的格殺令並不阻止潰兵們衝擊本國軍隊防線的心,這些人已被浚水營魏兵那兩百輛恐怖的戰車給摧毀了鬥誌。

    後有浚水營魏兵的屠殺,前有同胞軍隊祭起的屠刀,那些被夾在兩軍當中的潰兵們,其脆弱的心理早已奔潰,他們哪裏還會考慮什麼勝負,滿腦子都是想要活命,想要盡快離開這個恐怖的戰場的念頭。

    “不……不要阻擋我!”

    終於,一名僥幸還未被同胞所殺的楚兵,最終忍不住也朝著曾經的同澤舉起了兵刃,他們幾近瘋狂地用手中的刀胡亂劈砍著阻擋他們前進的持盾步兵,踩著對方手中的盾牌,甚至是踩著對方的身體,硬生生擠入了原本整齊有序的楚軍防線。

    楚將烏幹所召集布置的防線,竟然被這些求生欲望強烈的楚國前線潰兵給撕開了一道口子。

    最初僅僅隻是一兩個人,可隨著防線上的盾兵被強行擠開到兩旁,越來越多的潰兵蜂蛹擠入了防線,為了活命,他們瘋狂地衝擊著己方的防線。

    這群畜生!……害死了這裏所有人!

    楚將烏幹氣地眼珠子瞪得睛圓,憤怒地抽出佩劍,擠過人群將那些該死的潰兵斬殺。

    可惜,已經太晚了,他構築起的防線,已經被這群為了活命而衝昏頭腦的前線潰軍給衝散了。見此,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大手一揮,沉聲喝道:“順勢……殺過去!”

    “喔喔喔——!!”

    兩萬餘士氣如虹的浚水營魏兵,緊跟在那楚軍潰軍身後,以他們為盾,衝向了楚將烏幹所組成的防線。

    期間,浚水營的騎兵隊負責擾亂本來就已出現混亂的楚軍防線,而後續趕到的戰車隊,則直接作為中堅力量,衝擊楚軍防線中最堅實的位置。

    本來楚將烏幹所組成的防線還能擋一擋浚水營的攻勢,可是他的防線被前線的潰敗楚軍一衝,頓時防線大亂,哪裏還擋得住魏兵。

    別說有效地殺敵,有些楚兵甚至都自己打起來了:防線內的楚兵按照命令試圖殺死衝擊他們防線的友軍,而從前線潰敗,企圖逃到友軍防線中的敗軍們,則因為友軍不給活路,又驚又急,也顧不得許多,而對友軍舉起了屠刀。

    竟然……竟然……

    手持著不住滴血的寶劍,楚將烏幹忍不住慘笑起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在這輪戰場上首次拔劍殺人,殺的竟然會是己方的士卒。

    “事到如今……”

    望了一眼四周己方軍勢的潰敗局麵,楚將烏幹咬了咬牙,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仿佛在尋找什麼。

    而就在這時,他身側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你在找我麼?……真是巧了!”

    烏幹下意識地抬起頭,駭然瞧見他方才想尋找的目標——浚水營大將百裏跋——竟然不知何時已躍馬來到了他身前,朝著他舉起了手中的長柄馬刀。

    糟了……

    心中剛閃過一個不詳的預感,烏幹隻感覺眼前刀光一閃,便瞬間失去了知覺。

    “噗通。”

    無頭的屍體,緩緩跪倒在地,無力地倒在地上。

    不遠處,一顆人頭在地上滾了兩滾,猶能看到楚將烏幹那駭然而驚恐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坐跨著戰馬,單手持刀,麵無表情地甩了甩刀刃上的鮮血,旋即抬起左手,重重朝前一揮。

    伴隨著他這個手勢,浚水營的騎兵隊迅速從兩翼衝入戰場,試圖從兩翼對這裏的楚軍進行收割般的殺戮。

    而中央,那收割敵軍性命如收割麥子一般的戰車,轟隆隆地又出現在此地所有楚軍的麵前。

    “那……那是什麼鬼東西?!”

    下意識說出這番疑問的,顯然是還未見識過這種戰車威力的楚軍中軍士卒。

    而那些回頭瞧了一眼那些戰車,便一臉驚恐地仿佛白日見鬼般的楚軍士卒,則根本連稍作停留都不敢,不顧一切地扒開人群,亡命地向鄢水方向的來路逃離。

    “篤篤篤——”

    “篤篤篤——”

    那一陣陣猶如釘子敲入木板般的聲音,實則每一聲都代表著有一名楚軍步兵在戰車上方車廂內那些魏國弩兵的弩矢下喪失。

    隻見戰車前進之處,一片又一片的楚軍士卒中箭栽倒在地。

    有的運氣不錯,直接中箭身亡。

    而有的則因為並沒有射中要害,還吊著一口氣。

    然而,戰車上的魏國弩兵們根本連看都不看那些在地上哀嚎的楚軍士卒,他們的眼中隻有那些仍然還在逃跑的楚兵。

    那才是他們的獵物!

    至於那些中了箭卻還未咽氣的楚兵,有些被戰車兩旁的浚水營步兵補刀殺死,有的更加悲慘,直接被戰車巨大的車輪碾壓致死,慘不忍睹。

    終於,越來越多的楚兵加入了逃亡的隊伍,盡管隊伍中仍有楚軍的高階將領,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那些楚軍的將領,也無法挽回楚軍全軍潰敗的局麵。

    “兵敗如山倒……”

    這是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第二次喃喃自語這句話。

    盡管他的眼中閃過一陣陣憐憫之色,但他絕不會真的去同情這些楚軍。

    眼下是他們魏軍贏了,假若贏的人是這些楚軍,他們大魏的軍人,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因為,這是戰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將軍,前麵便是鄢水了。”一名營將軍拍馬奔到百裏跋身邊,低聲提醒道。

    隻見百裏跋深吸一口氣,眼中的憐憫之色頓時被殘酷的決然所取代。

    “騎兵隊繞過去!搶占浮橋!其餘人馬,配合戰車隊,將這些楚兵……趕入鄢水!”

    “明白!”

    那名營將軍抱拳領命,拍馬離去。

    誠然,鄢水由於入冬的關係,水勢並不湍急,但是別忘了,眼下已是初冬季節,若是那些楚兵們為了逃命一股腦地跳入鄢水,企圖從河裏遊淌到對岸。

    那麼,這個季節夜裏的寒風,足以將這些渾身濕漉的楚兵凍斃。

    毫無疑問!

    不過即便如此,百裏跋還是有些遺憾,畢竟他口口聲聲稱務必做到不使一名楚兵成功渡過鄢水,但仔細想想,這的確不太現實。

    除非……鄢水附近還有一支我大魏的軍隊,提前搶占了浮橋,斷了楚軍的後路。

    想到這裏,百裏跋搖了搖頭,有些好笑自己的“貪得無厭”。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幾名騎兵竟然送回了一個讓他簡直難以置信的消息。

    “報!鄢陵武尉陳適,已率五千鄢陵兵拿下浮橋,速等我軍求援!”

    不會……吧?

    百裏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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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10:02:40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楚先鋒軍覆滅

『這可真是……萬萬也沒有想到。』

  在鄢水邊,鄢陵武尉陳適的腦海中浮現著與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異常相似的感慨。

  在三日前,他陳適被肅王趙弘潤命令帶領五千鄢陵兵前往鄢水的上遊築造水壩,當時他就意識到,那位肅王殿下的此舉,將會使鄢陵的防守出現兵力上的漏洞,致使鄢水南岸的楚軍強行渡河攻打鄢陵。

  事實上他也猜得沒錯,因為他才帶兵離開鄢陵三日,鄢水南岸的六萬楚軍先鋒便已成功渡過了鄢水。

  然而,他猜中了開頭,卻未猜對結局。

  陳適原以為,那位肅王的一意孤行,將會使鄢陵陷落,致使大魏大片的疆域被楚軍侵占,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等來的竟然不是來自鄢陵的求援,而是整整六萬楚軍的潰敗。

  是的,潰敗。

  全軍潰敗!

  哪怕是站在鄢水邊上,陳適也能清楚地瞧見,那遠方如潮水般逃向這片鄢水之地的楚兵,清楚瞧見他們臉上的驚恐,以及,追趕在他們身後的,威武雄壯的浚水營大軍。

  『真是丟臉啊……』

  陳適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羞愧之色。

  在幾日前,由於已成功阻擋了幾次楚軍的渡河之戰,哪怕是他,也不由地開始認為,那位肅王殿下不重用他,將會是導致鄢陵陷落、國土被楚軍攻占的最大根源。

  可結果,那位肅王殿下一鼓作氣幾乎要全殲這六萬楚軍先鋒!

  陳適並不想拿浚水營的援軍作為借口,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獲得了浚水營的支援,充其量也隻是會將這支軍隊用在防守鄢陵上,而不會做出這種誘敵深入、伏擊敵軍的反守為攻的決定。

  他終於意識到,這便是他與那位肅王殿下最大的區別:他滿腦子都在考慮如何守住鄢陵,而那位肅王殿下,考慮的卻是全殲進犯國家的敵軍。

  一個『死守』,一個『主動出擊』,高下立判!

  “咳!……陳武尉,這個時候失神可不好。”

  身旁,傳來一句不鹹不淡的提醒。

  陳適轉頭望了一眼那人,自嘲地笑了笑。

  他認得這些人,那是那位肅王殿下身邊的宗衛,張驁、李蒙、方朔等人,正是因為這些人以肅王的名義傳訊,他這才帶著麾下的軍隊沿鄢水而下,斷楚軍的歸路。

  『罷了……眼下,先盡到本分吧!』

  深吸一口氣,

陳適調整了一下心情,專心應付眼前的戰事。

  肩負著斷楚軍歸路的重任,說實話陳適與他麾下近五千鄢陵兵的壓力很大,畢竟那些從鄢陵逃回來的楚軍敗軍,這些若想活著回到鄢水南岸,就隻有靠他目前所死守的三座浮橋渡過。

  除非這些人為了活命的一線可能,不顧一切地跳入鄢水。

  正因為如此,眼下陳適與他的近五千鄢陵兵,可謂是這些楚兵企圖活命的生死大敵,瞧瞧那些人瘋狂的勢頭就能明白,前赴後繼,簡直就跟撲火的飛蛾似的。

  在這種情況下死守住三座浮橋,難度的確很大。

  他們近五千鄢陵兵,此刻就像是汪洋裏的一葉小舟,麵對著數以三四萬的楚軍,形勢岌岌可危,仿佛隨時就會被掀翻。

  幸運的是,楚軍的潰敗,給予了陳適與他麾下近五千鄢陵兵強大的信心,畢竟是痛打落水狗嘛,哪怕局勢再危險,他們心中仍然充斥著必勝的信心。

  眼下他們所考慮的,可不是什麼如何擊敗楚軍的問題,而是如何配合後方的浚水營友軍,將這六萬楚軍先鋒一口氣吃掉,打出一場足以振奮人心的大捷,勝仗!

  當然了,至於那些在他們成功搶占浮橋時強行逃到南岸的楚兵,陳適等人就鞭長莫及了。

  不過他們也並不在意,畢竟逃走區區數百名楚兵,這對於整個戰局而言無關緊要。

  不可否認,楚軍為了活命,的確很瘋狂,但陳適與他那近五千鄢陵兵就像是三顆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三座浮橋邊上。

  若在平時,鄢水北岸多達三四萬的楚軍敗卒不費多少工夫便能將這股兵力吃掉,可眼下,由於身後方浚水營魏兵的逼近,那些楚兵哪裏還有與陳適軍糾纏的心思。

  見浮橋已失,為了活命而愈加瘋狂的楚兵們紛紛跳下了鄢水,企圖遊淌到對岸。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相當壯觀的景象,隻見那鄢水北岸密密麻麻的楚兵,爭先恐後地跳入鄢水,從鳥瞰角度看,水麵上盡是密密麻麻的黑點。

  而就在這時,鄢水上遊忽然湧下一股湍急的水勢,竟將水中的那些楚兵衝入了下遊。

  『趕上了麼?』

  陳適下意識地望了一眼上遊的方向。

  掘壩放水,這並不是趙弘潤給予的指示,而是陳適自己的判斷。

  畢竟趙弘潤並不覺得僅僅兩三日的蓄水,能給楚軍帶來怎樣的殺傷力。

  當然,主要是他不認為陳適能在一日內築起水壩,畢竟那時候陳適對於到上遊築壩一事可是非常抵觸的,因此,他就也沒有將這個水壩考慮在內,純粹隻是將“築壩”之事當成誘使楚軍渡河進攻的誘餌罷了。

  恐怕趙弘潤也沒有想到,陳適在一日之內就完成了築壩之事。

  其實仔細想想,這也不奇怪,畢竟當時陳適主觀判斷趙弘潤將他調離鄢陵,必定會使鄢陵陷落,因此,他希望盡早建造水壩,隨時準備支援鄢陵。

  至於為何一定要築壩,那是因為陳適覺得他前一陣子拒不交出兵權的做法使那位肅王對他產生了偏見,因此,隻有了完成了那位肅王殿下所分派的任務後,他才能伺機再做點別的什麼。

  不過顯然陳適也沒想到,他在三日前憋著火氣含憤與麾下士卒築造的水壩,這會兒在堵截楚軍時卻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這真可謂是世事難料。

  由於鄢水上遊開壩放水,致使這片水域的水位大幅度上升,水勢也比之前湍急了許多,雖然遠遠不如汛期時的鄢水,但卻足以嚇住那些企圖從鄢水遊淌渡河的楚兵。

  『怎麼辦?怎麼辦?』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楚兵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前有阻擋、後有追兵,眼下的他們簡直就是腹背受敵的絕境,而讓他們感到絕望的是,身後浚水營的魏兵絲毫不肯憐憫、可憐他們,驅使著那兩百輛堪稱堡壘般的恐怖戰車,排成一條直線,企圖將他們全部驅趕下鄢水。

  “啊——”

  “啊啊啊——”

  數以千計的楚兵由於同澤的推攘,不幸地被擠入鄢水,驚恐地叫著,被衝到下遊,生死不知。

  眼瞅著這一幕,離河岸最近的楚兵們恐懼地往後擠,可在他們身後,兩百輛戰車一麵徐徐推進,一麵由上方車廂內的弩兵發射弩矢,一片片地射殺離他們最近的楚兵。

  盡管鄢陵北岸的楚兵仍有三萬之眾,可一臉驚恐擁擠在一塊的他們,簡直就是三萬頭待宰的牲口,毫無鬥誌可言。

  等待著他們的命運,除了被浚水營的魏兵射殺,就是被戰車隊逼入鄢水。

  這一幕,即便是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心中亦有些不忍。

  但不忍歸不忍,他下達的將令可不會更改。

  畢竟收納楚軍俘虜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要知道在楚國,平民的地位是極其低下的,有貴族血統與沒有貴族血統完全是天壤之別的待遇,就算魏國俘虜了這些楚兵,楚國日後也不可能用贖買的方式將這些士卒贖回,楚國隻會贖回軍中的將領,以及熊氏一族的貴族,比如平輿君熊琥。

  至於這些普通的楚兵,楚國有的是人口,根本不會在乎。

  兵沒了,重新再招募就是了,畢竟楚國的疆域可是魏國的四倍!

  何必花大量的物資去贖回一群打了敗仗的士卒呢?

  換而言之,就算魏國收納了這群楚兵,也注定得不到什麼回報,反而還要搭上供給俘虜的口糧,還要安置他們,派人專門看守著他們。

  放他們回去是不可能的,畢竟放回俘虜等於是變相地幫助了楚國,可留著也沒什麼用,既然如此,還不如索性全殺了,一了百了。

  想到這裏,百裏跋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殘酷的命令:將那三萬楚軍潰兵,全部驅趕下鄢水!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到此為止了!”

  “……”百裏跋愕然地回頭瞧了一眼,意外地看到趙弘潤帶著王述、馬彰與幾名宗衛,已策馬趕了上來。

  “肅王殿下……”百裏跋將手中的長柄馬刀拋給了身邊的親衛騎,抱了抱拳,皺眉問道:“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隻見趙弘潤駕馭著戰馬上前來,望了一眼那些楚兵的慘狀,搖頭說道:“這場仗我軍已經勝了,再殺下去,不過是屠殺而已。……到此為止吧!”

  百裏跋皺了皺眉,提醒道:“殿下,某以為,此時留俘虜,不過是無謂地增加我軍負擔。……為大局考慮,恕某不能從命!”

  聽聞此言,趙弘潤抬起頭,麵色平靜地望了一眼百裏跋:“到此為止!……這些俘虜,本王有用!”

  盡管他的話非常平靜,但口吻卻是不容反駁。

  『……』

  百裏跋一雙虎目眯了眯,忽然笑著說道:“殿下莫不是要為了這些人,動用金令麼?……據某猜測,殿下手中可隻剩下一枚陛下禦賜的金令了。”

  “嗬。”趙弘潤撇了撇嘴:“不好意思,最後一枚,本王也早就用掉了。”

  『唔?』

  百裏跋聞言不由地愣住了,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趙弘潤,而後者也平淡地望著他。

  對視了片刻,百裏跋輕笑一聲,撥馬徐徐向旁邊挪了挪位置。

  這是一個意味著妥協退讓的訊息。

  見此,趙弘潤駕馭著戰馬向前踱了幾步,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傳令全軍,降著不殺!”

  附近的浚水營兵將聽到這個聲音,這才開始喊話勸降。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聽到浚水營魏兵的勸降,那三萬餘擠在一塊的楚軍絕處逢生,有不少人竟失聲痛哭起來。

  『那眼神的威迫……絲毫不像是一個年僅十四的稚子啊。』

  百裏跋默默在旁觀察地這位肅王殿下,他首次感覺,魏天子為這位八皇子所取的『王號』,恰如其分。

  肅者,不怒而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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