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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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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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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10:04:28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試探

第七十章

  事不宜遲,趙弘潤立即帶著宗衛們出宮,直奔翰林署而去。

  畢竟在這個時辰,何昕賢這個書令史應該會在翰林署的書閣抄書才對。

  果不其然,趙弘潤在翰林署的書閣內瞧見了這位新科會試的第三名。誰能想到,這位新科第三名,堂堂何府的嫡子,會心甘情願地論為上百名書令史之一呢。

  “何書令史,有人找。”

  一聲通傳,書閣內但凡姓何的書令史都抬起了頭,望向書閣的門。

  粗略一數,有四五人。

  見此,那名通傳的官員又喊道:“是新科的何探花。”

  『找我?』

  何昕賢嘀咕了一聲,放下手頭的抄書職務,起身走向書閣的門,他一眼就瞧見趙弘潤與其眾宗衛們就站在院子裏的樹下,側頭望著這邊。

  『八殿下?』

  何昕賢見此不禁有些奇怪,畢竟按理來說,趙弘潤替他與玉瓏公主傳遞書信,不至於會送到翰林署來,再者,也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

  “不知八殿下有何事找尋下吏?”因為是在翰林署內,何昕賢又是在此的書令史,因此他以官場的謙稱自呼。

  趙弘潤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攬著何昕賢的肩膀將他帶到一個偏僻的角落,隨即這才將那份傳遞重要訊息的信從懷中取出,交給了何昕賢。

  何昕賢滿臉不解,接過書信拆開一瞧,結果這一瞧頓時叫他麵色大變。

  “這……這……怎麼會?”

  “冷靜點。……對於此事你怎麼看?”

  在趙弘潤的提醒下,何昕賢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皺眉思忖道:“我這邊並未聽說這個消息啊……按理來說和親這等大事,朝中不至於會沒有消息傳出。……莫不是有人與殿下玩笑?”他狐疑地反問道。

  “誰會與我開這種玩笑,吃飽了撐著?”趙弘潤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這……”何昕賢想了想,遲疑說道:“要不我今晚回家府問一問家父與家祖?”

  趙弘潤知道何昕賢的父親何昱是禮部右侍郎,而祖父何相敘更是垂拱殿中書令大臣,誠可謂是朝中重臣,可即便如此,趙弘潤依舊不對他們能否得悉此事而抱持希望。

  畢竟在他看來,倘若他父皇魏天子當真有這個心思,並且刻意地封鎖了消息,哪怕是何相敘,也是難以得知此事的。

  “不,我有更好的辦法。

”否決了何昕賢的打算,何昕賢壓低聲音說道:“今日你回到家中,務必要說服令祖何老,請何老明日代你向我父皇提親,若是父皇肯將玉瓏皇姐下嫁於你,那麼此事就是子虛烏有,可若是我父皇不允……那麼你我再從長計議。”

  何昕賢聽得連連點頭,不過一想到提親,他不覺有些尷尬:“玉瓏公主尚未出閣及笄,這……”

  “蠢!”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就不能先定親麼?”

  “這……好吧,我今日回府上與家祖說說此事……”

  聽到他這沒誌氣的話,趙弘潤頓時皺了皺眉,不滿地更正道:“拿出點士氣來!……什麼說說此事?定要說服何老!你這麼軟弱,我怎麼放心將皇姐托付於你?”

  受到趙弘潤話語激勵,何昕賢臉憋得通通紅,使勁地點了點頭。

  當日傍晚,何昕賢從翰林署回到家中,聽說祖父何相敘也已回到府上,便徑直來到他祖父的書房。

  何相敘素來疼愛何昕賢這個孫子,見他推門而入,笑著打了一聲招呼:“是昕賢啊。”

  “祖父大人。”何昕賢拱手行了一禮。

  何相敘看出孫子似乎有事想與他聊,於是便放下了手中的筆,笑著打趣道:“莫不是在翰林署耐不住了?先說好,這件事老夫可不會幫你。”

  何昕賢聞言勉強一笑,搖搖頭說道:“祖父大人誤會了,孫兒在翰林署做書令史挺好,並無抱怨,今日隻是想求祖父大人另一樁事。”

  “哦?說來聽聽。”

  見此,何昕賢鼓了鼓勇氣,跪在何相敘書桌前,懇請道:“孫兒求祖父大人代為向陛下提親,迎娶玉瓏公主。”

  “……”何相敘冷不防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傻住了。

  半響,他這才回過神來,又驚又疑地問道:“你……昕賢,你方才說什麼?”

  “孫兒懇求祖父大人代為向陛下提親,迎娶玉瓏公主。”何昕賢鼓著勇氣又重複了一遍。

  何相敘聞言又好氣又好笑,起身走過來,伸手將愛孫扶了起來,遲疑不決地問道:“昕賢,你與玉瓏公主……”

  於是何昕賢便將他數個月前在雅風詩會上相識玉瓏公主,以及隨後那段時間內二人書信交往不斷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何相敘。

  “你是說,是八皇子暗中相助你等,為你等傳遞書信麼?”何相敘捋著胡須沉思了片刻,在他看來,八皇子趙弘潤應該也是認可他這個孫子的,否則斷然不可能替他孫子送信。

  問題在於自己孫子想迎娶的乃是公主,這件事就有點麻煩。

  『玉瓏公主?……話說玉瓏公主應該是已逝的蕭淑嬡的女兒吧?』

  何相敘回憶著,已然斑白的眉毛逐漸皺了起來:“昕賢,倘若是其他公主,依我何家如今的地位,倒也高攀地上,不過玉龍公主……就有點麻煩。”

  何昕賢聞言一愣,不解地問道:“祖父大人,玉瓏公主與其他幾位公主有何不同麼?……莫非陛下偏寵玉瓏公主?”

  “恰恰相反,玉瓏公主並不受寵。”

  “這……”

  見孫子露出不解之色,何相敘捋著胡須解釋道:“這關係到一樁十幾年前的事……蕭淑嬡乃鎮守邊陲南燕的將軍蕭博遠之女,將門之女啊。……在陛下登基之前,蕭博遠對陛下大力支持,更將女兒許配於陛下……”

  “蕭博遠?”何昕賢聞言一愣,詫異說道:“祖父大人您是不是記錯了,南燕守將是衛穆將軍啊。”

  “老夫當初是吏部尚書,豈會記錯?”何相敘搖搖頭,繼續說道:“老夫記得很清楚,衛穆是陛下登基後,洪德二年大梁武試的首名,朝廷委任他擔任當時南燕守將蕭博遠的副將。……衛穆到了南燕後,沒想到在數月後查證蕭博遠非但擁兵自重,且屢屢吃士卒空餉、中飽私囊,將戶部撥給的軍餉大半收入囊中,致使南燕幾次發生士卒暴動。於是,衛穆遂暗發密文至大梁,彈劾蕭博遠……陛下大怒,降旨著蕭博遠即刻至大梁,審查此事。可沒想到蕭博遠拒不交出兵權,竟挑唆南燕士卒造反,言南燕軍心不穩,難以赴京,後來又傳聞他與北韓暗有聯係,或有投靠北韓之意……陛下震怒,遂派軍隊討伐,在衛穆暗中協助下,終將蕭博遠抓獲,押解大梁,而其餘造反士卒亦盡皆斬首。”

  “蕭家造反?”何昕賢吃了一驚。

  何相敘望了一眼愛孫,搖搖頭歎息道:“這樁事當初鬧得挺大……哼!蕭博遠此人素來狂妄,仗著他曾鼎力助陛下登位,在南燕擁兵自重,儼然國中之國做派,有這下場,並不奇怪。”

  “那玉瓏公主的母妃……”

  何相敘微微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據老夫聽說,蕭淑嬡曾在蕭博遠被誅前,曾向陛下求情……然舉兵造反乃不赦之罪,即便是陛下素來寵愛蕭淑嬡,亦不能答應。沒想到……蕭淑嬡竟在其父被誅之後數日,不顧與陛下的夫妻之情,不顧年僅三歲左右的玉瓏公主,自刎於幽芷宮……”

  “自……自刎?蕭淑嬡不是病故的麼?”何昕賢驚聲問道。

  何相敘好笑地望了一眼孫子,低聲說道:“為一反賊求情,求情不成又不顧夫婿、女兒,自刎而死,你覺得這等醜事,宮內會任由其張揚?……對了,這事你可莫要隨意透露,陛下對此事可是恨地很呢!”

  “孫兒明白。”何昕賢連忙點了點頭:“那玉瓏公主……”

  何相敘聞言皺了皺眉,說道:“老夫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麼?玉瓏公主乃蕭淑嬡之女,而在陛下眼中,蕭淑嬡就是一個不分輕重、不知恩寵的女人,枉顧陛下那般寵愛她。……依老夫之見,以你的才華,以我何家的地位,你何愁找不到合適的女子?就莫要與玉瓏公主有何瓜葛了。

  見何相敘的意思顯然是不打算幫忙,何昕賢心中著急,連忙跪地懇請道:“孫兒非玉瓏公主不娶,求祖父成全。”

  “這……”何相敘有些犯難了,素來疼愛孫子的他好言勸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必急於一時吧?終歸是迎娶公主,此事需從長計議……”

  何昕賢已經從趙弘潤這裏得到消息,哪會聽何相敘所說的『從長計議』,一直磕著頭求情。

  見孫兒這般心急,何相敘有些起疑了,問道:“昕賢,據老夫所知,那玉瓏公主尚未出閣及笄,為何你這般心急?”

  顯然何昕賢也是才思敏捷之人,稍稍一想便想到了對應之詞,謊稱道:“祖父大人不知,那日雅風詩會後,賀崧對玉瓏公主亦抱有愛慕之心,孫兒怕此事夜長夢多。”

  “賀崧?吏部尚書賀枚賀大人的孫子?”何相敘嘀咕了一句,釋然地點了點頭,畢竟在他看來,以賀家在朝中地位,也足以使公主下嫁。

  “求祖父大人成全。”

  “這……”何相敘實在沒辦法,隻好說道:“罷了罷了,明日老夫在垂拱殿探一探陛下的口風,若是陛下已釋懷當年之事,老夫就做主代為提親,如何?”

  “多謝祖父大人!”何昕賢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眉開眼笑地站了起來。

  “你這孩子……”

  何相敘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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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試探(2)

第七十一章

  次日清晨,何相敘照舊到垂拱殿協助魏天子審批章折。

  平心而論,他並不怎麼認可孫兒何昕賢與玉瓏公主的事,畢竟據他所知,玉瓏公主的母妃蕭淑嬡是曾在天子心中留下芥蒂的女人,就看這些年玉瓏公主在宮內並不受寵,便知天子對蕭淑嬡乃至蕭家都懷恨在心。

  他何家迎娶了玉瓏公主,這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但是礙於孫兒苦苦懇求,何相敘也沒有辦法,於是在垂拱殿時一直尋找機會準備試探試探天子的口風,看看這件事最終能否辦成。

  從眾多的章折中挑出較為敏感的,何相敘將其呈遞到了龍案上,他尋思著究竟該如何向天子開口。

  可沒想到,天子見他站在龍案旁久久不回座位,心中也是納悶,笑著打趣道:“何相敘,朕怎麼瞧你今日魂不守舍的?怎麼,知曉天命了?”

  聽了天子的打趣,何相敘笑了笑:“臣這把老骨頭,或許還能再熬幾年。”

  “哈哈。”天子哈哈一笑,顯然是也看出這位心腹大臣有什麼事要跟他聊,於是一推龍案上的章折,酣暢地伸了伸懶腰,紓解一下久坐之後的酸痛。

  “咳。……陛下莫失龍儀啊。”大太監童憲在旁小聲地提醒道,畢竟身為天子,在臣子麵前露出這種伸懶腰的舉動,也是不妥的。說得嚴重點,這叫失天子之儀。

  要知道,童憲身後的兩名內侍監的司禮小太監,可是會記錄天子每日的言行,或有可能寫入正史,作為後人評價這位君王的考量,因此,不得不鄭重對待。

  “朕紓解一下筋骨還要被你說?”魏天子沒好氣地撇了一眼童憲,笑罵了一句。

  不得不承認,大魏天子平日裏絕對稱得上是一位開明的君主。

  童憲苦笑了幾聲,何相敘亦陪著笑了兩聲。

  活動了一下筋骨,魏天子顯然覺得舒服了許多,笑著問何相敘道:“說罷,究竟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何相敘想了想,說道:“陛下知道的,老臣有一個孫兒……”

  “何昕賢。”魏天子打斷了何相敘的話,笑著說道:“朕知道他,新科會試第三名。……說起來,你那孫兒的文采,朕至今記憶猶新……相敘,你可莫要怪朕將狀元與榜眼給了旁人啊。”

  何相敘聞言笑著回道:“陛下有意提高寒門士子效忠朝廷的熱誠,用心良苦,

老臣又豈敢抱怨?……終歸我大魏並非全然靠世家才能撐起來的,的確有必要提高寒門士子對我大魏的熱誠。再者,那寇正與駱瑸的文章老臣也看過了,老臣那孫兒差他們可不是一星半點。”

  “唔。”天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能這麼想就好。……待過些日子,朕提拔何昕賢進六部,你知會賀枚一聲便可,此事朕允了!”

  “多謝陛下。”何相敘拱了拱手,婉言謝絕道:“不過老臣的那個孫兒,他有意三年後再考,定要奪得狀元之位。”

  “哦?”魏天子聞言有些意外,點頭讚許道:“有誌氣!不愧是我大梁的年少俊傑!”說到這裏,天子忽然一愣,好奇問道:“方才你說你孫兒怎麼了?”

  “是這樣的,舍孫昕賢今年已一十又八,老臣著緊他的婚事,然而那小子竟說已有心慕的女子……”

  “謔謔。”魏天子笑了:“有意思……他看上了哪家的女兒啊?朕給他做主。”

  “是……一位公主。”何相敘硬著頭皮回答道。

  “哦?”魏天子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古怪之中帶著幾分笑意:“瞧上朕的女兒了?不會是在端陽節文德殿的時候吧?”

  “這個老臣也不清楚。”何相敘賠笑了兩聲,不過見天子並不反對,他心中也是稍稍鬆了口氣。他心說:果然我何家是足夠資格迎娶公主的。

  “何昕賢……唔,這個小子不錯。”天子點了點頭,問道:“是朕哪個女兒啊?”

  “是玉瓏公主。”何相敘低聲說道。

  從旁,大太監童憲聞言駭然地望著何相敘。

  而魏天子麵色,也逐漸就沉了下來。

  “陛……下?”見天子久久不說話,何相敘心中納悶,悄悄抬起頭來,卻猛然瞥見天子正麵色發青地看著他,他心中頓時一驚。

  “玉瓏……玉瓏……”天子手指敲擊著龍案,眼神銳利地望著何相敘,平靜的話語中透露著幾分寒意:“相敘,你得知了什麼?”

  『得知?』

  何相敘心中一驚,帶著幾分惶恐不安,連忙說道:“老臣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天子冷冷地看著何相敘,見他雖然麵色惶恐不安,但眼神中確有不解之色,遂淡淡說道:“朕考慮一下,你且回座吧。”

  『……』

  何相敘心中咯噔一下,他頓時明白過來:天子豈止是沒有釋懷,甚至於心中的芥蒂恐怕是更深了。

  至於為何會這樣,他實在有些想不通。

  因為在他看來,天子就算對蕭淑嬡抱有成見,這都十幾年過去了,這份恨意多半也淡了,應該不至於遷怒到玉瓏公主身上。

  但是何相敘卻從天子那冰冷的眼神中看出,玉瓏公主仿佛已是一個禁忌。

  那日,何相敘不曉得自己渾渾噩噩地究竟是怎麼回到家中的,不過他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孫兒何昕賢叫到了書房。

  “昕賢,你不可以再與玉瓏公主有任何牽扯!”

  本來喜憂參半的何昕賢聽到這句話,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他立即意識到,恐怕八皇子趙弘潤所得知的消息,或許絕非是空穴來風。

  過了一夜,何昕賢憂心忡忡地到了翰林署,他與八皇子趙弘潤已約好,今明兩日就會給他消息。

  待等晌午前後,趙弘潤便領著宗衛們來到了翰林署,與何昕賢相見。

  “八殿下,昨日家祖回到家中,就嚴厲地叫我與玉瓏公主斷了聯係,你看這事……”

  『看來何相敘是在父皇那裏碰壁了,或許還瞧出了些什麼……如此看來,和親之事並非子虛烏有。』

  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見他久久不說話,何昕賢更是方寸大亂,急切說道:“八殿下,您倒是想個法子啊。”

  “我想?”趙弘潤有些錯愕地望了一眼何昕賢,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應該是你想才對!”

  “我……我想?”

  “對啊。”趙弘潤長長吐了口氣,平靜地說道:“如此看來,和親之事應當屬實了,如今擺在你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要麼爭取,要麼放棄。”

  “放棄……”何昕賢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艱難問道:“放棄怎麼說?爭取又怎麼說?”

  趙弘潤聞言望了一眼何相敘,淡淡說道:“放棄有什麼好解釋的,無非就是割斷這份感情罷了,至於爭取……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你帶著皇姐遠走高飛。”

  “這……如何使得?”何昕賢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驚慌失措地說道:“若我做下了這等不齒之事,豈非連累了家門?”

  “不齒之事?”趙弘潤冷冷看著何昕賢。

  何昕賢聞言一驚,知道是自己失言,連忙說道:“殿下莫要見怪,我隻是擔憂陛下會怪罪家門,絕沒有別的意思……”說罷,他一臉懇求地說道:“殿下難道不能向陛下求求情麼?”

  趙弘潤淡漠地掃了何昕賢兩眼,冷冷說道:“你以為我為何要使你請何老去試探?我懷疑父皇封鎖消息就是為了防止我得悉此事……你信不信,隻要我去垂拱殿細問此事,十有八九會被監禁。”

  “這……”何昕賢滿臉失望之色。

  而瞧著他這幅表情,趙弘潤亦是失望,隨手丟給他一物,淡淡說道:“想好了以後,再入宮來找我吧。……若是你放棄了,就托人將此物帶回給我便可。”

  說罷,趙弘潤帶著宗衛們轉身便走。

  何昕賢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趙弘潤丟給他的,是一塊通行於皇宮的令牌。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何昕賢每日魂不守舍,始終在掙紮此事。

  不可否認他對玉瓏公主已抱有深深的情愫,但是為了這份感情,倘若牽連到家人,那又如何是好?

  大概過了七八日的樣子,陳都大梁傳遍了一個消息:楚國來使已至雍丘,不日即將麵見大魏天子,呈遞國書。

  對此,朝野上下均感莫名其妙,畢竟在不明究竟的他們心中,魏、楚兩國曆年兵戈不斷,楚國又怎麼會派使臣來麵見魏天子呢?

  而得知這個消息,何昕賢終於坐不住了,憑著趙弘潤借給他的那塊令牌,入宮來到了文昭閣。

  “想清楚了?”

  趙弘潤在見到時,沒有別的廢話。

  “嗯。”何昕賢鄭重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相信即便日後陛下怪罪下來,八殿下也會替我何家周旋,不至於使我何家活罪。至於我……我已做好了被我何姓一族除名的準備。”

  『還算聰明……』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瞧了何昕賢幾眼。

  “殿下,那接下來該怎麼做?”何昕賢鄭重地問道。

  趙弘潤微微笑了笑:“接下來,那是我的事了。……今晚子時,南郊十裏亭。倘若皇姐肯跟你走的話……接著!”說著,他將一塊令牌丟給何昕賢。

  何昕賢接住那令牌仔細一瞧,這才發現令牌上正麵刻著『雍王』、而反麵則刻著『城出入』字樣。

  不同於趙弘潤已收回了那塊令牌上那『宮出入』的刻字。

  顯然,這是一塊能自由出入陳都大梁的通行令牌,雍王的令牌。

  “多謝!”

  何昕賢深深吸了口氣,鄭重地將其貼身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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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差池

何昕賢離開之後,趙弘潤亦不耽擱,帶著宗衛們前往玉瓊閣。

  吩咐宗衛們在玉瓊閣外的園子裏放哨,趙弘潤獨自一人進入了玉瓊閣。

  一踏進前殿,他便瞧見玉瓏公主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殿內,手托香腮也不知再想些什麼事。

  很顯然,這位公主尚不知曉她即將被天子嫁往千裏之外的楚國都城。

  “皇姐。”趙弘潤輕聲喚道。

  被打斷了遐想的玉瓏公主聞聲抬起頭來,著急地說道:“弘潤,你可來了,最近是怎麼了,你的宗衛都不來給我送昕賢的信了。”

  『是我的宗衛不送麼?是何昕賢根本就沒心思寫信而已。』

  趙弘潤淡淡一笑,也不解釋,拉起玉瓏公主的手便朝她寢居走去。

  玉瓏公主大為吃驚,可是看到趙弘潤滿臉凝重之色,她也不好細問,隻好任由他拉著她走入了寢居。

  二人進了寢居,趙弘潤轉身關上了門,旋即低聲對玉瓏公主說道:“皇姐,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但是你保證,不許驚呼大叫。”

  玉瓏公主不明究竟地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便將那份告密的書信遞給她。

  玉瓏公主疑惑地瞧了一眼趙弘潤,攤開一瞧,瞬時間,她花容失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會……怎麼會……”她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良久,她抬起頭來,帶著僅存的幾絲希望,勉強笑道:“弘潤,你是跟皇姐開玩笑的,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對不對?”

  “……”趙弘潤默然不語。

  見他這幅模樣,玉瓏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淒然之色,整個人仿佛是被抽掉了骨頭似的,癱倒在地。

  見此,趙弘潤連忙將玉瓏公主扶到榻上。

  “我早該曉得的……”被趙弘潤扶著坐在榻沿,玉瓏公主慘慘地笑著。

  良久,她苦笑著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差不多十日前吧。……不過眼下,那楚國使節已至雍丘,不日即將抵達大梁。”

  “他……他也知曉了?”

  趙弘潤自然明白玉瓏公主口中的他指的是何昕賢,點了點頭。

  玉瓏公主見此麵容更是慘淡,喃喃苦笑道:“怪不得近幾日都沒有書信來了……”

  趙弘潤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這件事咱們暫且不論,皇姐,我現在就問你一樁事,

你要如實地告訴我。”

  “什麼事?”玉瓏公主勉強堆出幾分慘笑。

  隻見趙弘潤沉吟了片刻,低聲問道:“皇姐與何昕賢,你倆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誒?”見趙弘潤突然問起此事,玉瓏公主沒來由地麵色微紅,但是瞬間之後,她又麵容慘淡地苦笑了一聲:“直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

  “皇姐莫要打斷我。……告訴我,你倆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是不是非伊不娶、非卿不嫁?”

  “哪有跟弘潤說得這般……這般……”玉瓏公主咬著嘴唇羞澀地反駁著,小聲說道:“我隻是覺得他……他人還不錯的樣子……”

  “那麼皇姐願意跟他麼?”

  “跟?”

  見趙弘潤說得是『跟』而不是『嫁』,玉瓏公主仿佛是猜到了什麼,美眸中閃過幾絲不可思議的驚喜與欣慰:“他……莫非……”

  見此,趙弘潤便將他與何昕賢的約定跟玉瓏公主細說了一遍,還將何昕賢臨走前留下的一封簡短書信交到後者手中,總算是讓華容慘淡的玉瓏公主稍稍恢複了幾分血色。

  “他……肯為我拋卻家門?”望著那信中所約定的事,玉瓏公主喃喃自語著,顯然是有些心動的樣子。

  良久,她深深吸了口氣:“我要去。”

  她顯然是拿定了主意,可問題是,怎麼去呢?若無人幫助,她連宮門都出不去。

  不由地,玉瓏公主將目光投向了趙弘潤,可是幾次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因為她明白,若是趙弘潤暗中助她,一旦他們父皇日後得知,她這位弟弟必定會受到懲處的。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而使這個以往對她極好的弟弟受到牽連。

  見她滿臉為難的表情,趙弘潤笑著說道:“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玉瓏公主有些動容地望著趙弘潤,猶豫說道:“可是,父皇會怪罪你的……”

  “怪罪就怪罪吧,本殿下素來被指責為頑劣不堪,也不差這一回。……我也不希望,宮內唯一一位與我關係不錯的皇姐,遠嫁楚國,從此天水兩隔。”

  玉瓏公主頓時感覺心中暖暖的,由衷地感激道:“雖然我始終也不明白,你為何一直對我這麼好。但……謝謝你,弘潤。”

  『……』

  趙弘潤稍稍沉默了片刻,旋即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事不宜遲,走!……若是耽擱遲了,就出不了城門了。”

  “嗯。”玉瓏公主緊張地點了點頭,連忙更換衣物。

  見此,趙弘潤步出了玉瓊閣,喚來了宗衛穆青,說道:“你先出宮,將那輛馬車駛到宮外。”

  “是!”宗衛穆青點點頭。

  “高括、種招,你們跟穆青一道去。……其餘人,跟我來。”

  眾宗衛點頭領命。

  再次踏入玉瓊閣,正巧玉瓏公主的貼身宮女翠兒正端著茶水上來。見此,趙弘潤給沈彧使了一個眼色。

  沈彧會意,幾步走到翠兒麵前,抱拳拱手道:“得罪了。”

  說罷,還沒等翠兒反應過來,他上前一步,舉掌在翠兒的脖頸後劈了一記手刀,將其打暈了。

  “綁起來。”趙弘潤吩咐道。

  眾宗衛早就知道計劃,也不意外,分別走入閣內,將玉瓊閣內的宮女們紛紛擊暈,用繩索捆綁起來,嘴裏還塞上了布團。

  沒過一會,玉瓏公主換好衣物從寢居走過來,見她寢閣的幾名宮女皆已被打暈捆綁起來,大驚失色。

  “弘潤?……你們這是做什麼?”

  “我在救她們。”趙弘潤回頭解釋道:“若非如此,皇姐失蹤,這些人必定會受到嚴懲。……走!”

  說罷,他拉著玉瓏公主的手臂,徑直走出了玉瓊閣。

  在前往皇宮宮門的途中,趙弘潤瞥見玉瓊閣附近有不少太監。

  對此他心知肚明:這些太監,必定是他父皇派來監視玉瓊閣動靜的內侍監的小太監。

  “咦?弘潤,有人喊你。”

  而不明究竟的玉瓏公主,卻注意到附近有些小太監追了過來,一邊追一邊喊“八殿下”。

  “不要回頭。”

  趙弘潤低聲對玉瓏公主叮囑了一句,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

  一行人急匆匆地來到了宮門,守宮門的禁衛統領靳炬見八皇子趙弘潤一行人遠遠走來,心中著實有些納悶。

  “都這個時辰了,八殿下還要出宮?”

  不解地嘀咕了一句,靳炬正要上前與這位八皇子見禮,卻沒想到今日的趙弘潤有些反常,根本不理睬他,直接就帶著一幫人踩著關閉宮門的點離開了皇宮,看得靳炬一臉莫名其妙。

  出了皇宮,沒走多遠,便有宗衛穆青駕著一輛打造大氣的馬車在旁等候。

  這輛馬車,是趙弘潤早幾天就叫宗衛們到雍王弘譽府上借來的,畢竟他趙弘潤終歸隻是在皇宮內有些名氣,至於在大梁,名氣遠遠不如雍王弘譽。

  若是用雍王的馬車載著玉瓏公主出城,等閑人絕不敢攔。

  為此,趙弘潤還叫宗衛順便向雍王借了一塊出入城門的令牌,隻要沒有特殊情況,哪怕是城門已經關閉了,也可以憑這塊令牌出入大梁的城門。

  果不其然,憑借著雍王弘譽的馬車與令牌,趙弘潤一行人無驚無險地便離開了大梁,朝南郊十裏亭而去。

  不過趙弘潤的宗衛們當中,卻有衛驕、呂牧、周樸三人留了下來,因為趙弘潤吩咐他們侯在何府門外,隻要何昕賢出了府門,便將一匹早已準備好的,同樣是從雍王府借來的快馬交到何昕賢手中。

  而與此同時,在趙弘潤已然帶著玉瓏公主溜出了大梁城時,何昕賢也與家人們吃完了晚飯。

  或許這對他來說,是他在這個家裏的最後一頓飯。

  可就在他回到自己屋子,準備帶著整理好的行囊偷偷溜出何府時,忽然他屋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何昕賢心中一驚,連忙將行囊藏在被褥裏,有些心虛地打開了屋門。

  讓他意外的是,在門外的,卻是他父親何昱與他的母親張氏,以及他祖父何相敘。

  “祖父、父親、母親。”何昕賢逐一向他們行了一禮。

  “你在做什麼?怎麼神色慌慌張張的?”何父皺眉瞧了一眼兒子,疑惑問道。

  何昕賢終歸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又是在籌謀著拐帶公主這等驚世駭俗事,心中自然慌亂,聞言勉強說道:“孩兒……孩兒沒做什麼。……不知祖父、父親、母親有何事?”

  “你來說罷。”何父似乎是不好意思開口,對妻子張氏說了句,便自顧自在房中打量。

  見此,張氏將兒子拉到床榻上坐下,善言說道:“是這樣的,昕賢啊,為娘覺得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應該找一房媳婦了,這幾日公公與你父親在朝中討來了一些適齡女子的畫像,那可是朝中大臣的千金,你來瞧瞧,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說著,張氏一推被褥,正要將手中的畫像攤開。

  沒想到她一推被褥,卻是摸到了何昕賢藏在被褥中的行囊。

  “這是什麼?”

  在何昕賢駭然的目光下,張氏好奇地將行囊打開。

  “啪嗒。”

  雍王的令牌從打開的行囊重掉落,掉在榻邊的地上。

  何昕賢頓時感覺自己全身都僵硬了。

  “唔?”

  何父詫異地走過來,將令牌拿起放在手中仔細端詳,麵色微微一變。

  “昕賢,你為何會有雍王殿下的出入令?!”

  何昕賢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PS:晚上要出去,先發了,免得有些讀者等得焦心。其實何昕賢也一樣,隻是推動劇情的配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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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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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差池(2)

“昕賢,你為何會有雍王殿下的出入令?還有,你藏在被褥裏的包裹又是怎麼回事?”

  在何府公子何昕賢的屋子裏,何父厲聲質問著兒子。

  不比疼愛孫子的何相敘,作為禮部右侍郎的何父對待兒子素來是嚴加管教,儼然是嚴父的做派。

  見何昕賢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他頓時氣地隨手操起旁邊插在大瓷瓶裏的畫卷,權將畫卷的木軸當做執行家法的棍子,狠狠抽打在何昕賢的背上。

  張氏一見大驚失色,心疼地抱住兒子,哭求道:“老爺不要打了……昕賢,快回你爹的話啊,你究竟是從何處得到雍王的令牌?”

  何昕賢依舊不吭聲。

  見此,何昱臉上愈加憤怒,一把拉開妻子張氏,恨恨地說道:“看來是不打不肯說啊?”

  說著,他正要抬手再打,旁邊坐在椅子上的何相敘歎了口氣,說道:“不要打了。”

  見是父親開口,何昱不敢有違,乖乖立於一旁,口中低聲說道:“爹,平日裏您偏袒昕賢也就算了,可今日之事……那可是雍王的出入令,是輕易討要地到的麼?咱家昕賢與雍王素無往來,如何能得到這塊令牌?”

  何相敘略顯耷拉的眼皮翻了翻,打斷道:“那麼依你之見,昕賢是偷來的咯?”

  “呃?”何昱聞言一愣。

  畢竟出入令關係甚大,豈是想偷就能偷到的?

  “你讓開,坐於一旁莫要言語,老夫來問昕賢。”何相敘揮了揮手。

  何昱不敢違背,隻好走到一旁。

  這時,何相敘上下打量了幾眼孫兒何昕賢,忽然抬起頭來問道:“雍王的出入令,是八皇子給你的吧?”

  “……”何昕賢下意識地抬頭,眼中滿是驚訝之色。

  “八皇子?”何昱在旁微微一愣,詫異問道:“爹,怎麼會是八皇子呢?”

  何相敘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歎息道:“宮內的事,你不曉得。……八皇子弘潤絕非是像你等殿臣所知的那樣,隻是一介頑劣的皇子,相反,八皇子心智極高,亦博學多才,隻是深藏不露罷了。……如今陛下對八皇子的疼愛,絕不下於六皇子,哪怕是雍王,也在著緊拉攏這位殿下,因此八皇子想從雍王手中討要幾塊令牌,易如反掌。問題在於……”

  說到這裏,何相敘將目光投向孫子何昕賢,輕歎道:“問題在於八皇子給你這塊令牌究竟做什麼呢,

昕賢?”

  何昕賢又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見此,何昱臉上又露出了怒色,嗬斥道:“逆子,還不從實道來?!”

  “不是說了老夫來問嘛。”何相敘責怪地望了一眼兒子,旋即好言問何昕賢道:“昕賢,你拿著雍王的出入令,還準備好了行囊,是打算離城麼?”

  “……”

  “你不說沒有關係,老夫多少心裏有數。……前些日子,你反常地懇請老夫,代你向陛下提親,欲迎娶玉瓏公主,其實是借老夫的嘴,試探陛下是否準備將玉瓏公主嫁往楚國,是麼?”

  “……”

  “你偷偷收拾包裹,帶著雍王的出入令,是打算拋卻我何家,帶著那玉瓏公主遠走高飛?”

  “……”何昕賢依舊默然不語,可心中卻如驚濤駭浪一般,畢竟他祖父何相敘是確確實實的猜到了。

  “好個孽子!”何昱在旁聽得渾身發抖。

  畢竟他是禮部右侍郎,主管宗禮、宮禮等禮法,沒想到自己兒子竟欲做出這種不齒之事。

  何相敘抬手攔住了滿臉憤怒的兒子,歎息著對何昕賢說道:“昕賢啊,你可是我何家的嫡長子啊,然而你所做的事,卻是將我何家往絕路上逼啊……”

  聽著祖父那沉痛的語氣,何昕賢終於忍不住了,額頭磕在地上,低聲說道:“八皇子已承諾我,斷然不會使我何家有事。……求祖父成全。”

  『果然……』

  何相敘暗暗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不錯,你是想得很好。有八皇子護著我何家,憑著陛下對他的疼愛,我何家倒也不至於會遭怎樣的罪。可你想過沒有,不遭罪並不意味著陛下會釋懷……若你真做出這種事來,陛下還會重用你父親麼?與你同輩的我何姓一族,你的堂兄、表兄們,他們的仕途,還有他們的長輩,但凡與我何姓一族有關聯的,恐怕都會被陛下記恨,這可是禍在帝心呐!……你又有未想過,一旦有朝一日八皇子不在大梁了,我何性一族又該如何立足?”

  “……”何昕賢無言以對。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何姓一族,看著祖宗基業毀於一旦麼?”

  “孫兒……孫兒萬萬沒有那個念頭。”何昕賢有些動搖了,因為何相敘明確地指出,單單八皇子趙弘潤,哪怕能保全他何家一時,也不能保一世,畢竟那隻是一位皇子,而並非天子。

  “既然如此,你這逆子還不速速從實說來!”何昱在旁恨聲罵道。

  何昕賢掙紮了良久,終究將他與玉瓏公主相識的經過,包括懇請八皇子趙弘潤代傳書信一事,以及今夜子時在城外十裏亭相會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簡直……簡直難以置信!”何昱恨聲罵道。

  何相敘沉思了片刻,勸道:“昕賢啊,終歸隻是三個多月的交情,又僅僅隻是飛信傳書,談何情比金堅?依老夫看,不過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一時衝動罷了。……據老夫所知,京中才貌匹敵玉瓏公主的,也並非沒有,何必拘泥於她,壞了陛下對我何家的看法呢?或者說,你是看中了公主之銜?”

  “祖父大人怎麼能這麼說?”聽了最後一句,何昕賢氣憤地回道。

  “這有什麼?”見愛孫被自己一句話說得險些要跳腳起來,何相敘笑著說道:“能攀附上皇親,即是本事也是機遇,不過就玉瓏公主而言……老夫勸你還是斷了這個念頭吧,依老夫推斷,陛下對玉瓏公主甚有成見……你娶任何一位公主都可以,唯獨玉瓏公主,不可!”

  從旁何昱冷哼一聲,插嘴道:“爹,你跟這逆子說這麼多做什麼?明日我到翰林署知會一聲,將這逆子軟禁在家中,我看他能跑到哪裏去!……再不濟,我就打斷他的腿!”

  見自己丈夫滿臉憤怒的樣子,張氏嚇得連忙抱住了兒子,連聲哭求道:“昕賢,快回你爹的話,你不會不顧家人的,對不對?”

  望著祖父何相敘一臉嗟歎的表情,望著父親何昱那震怒的模樣,再瞧瞧母親張氏臉上著急的淚水,何昕賢咬了咬牙,重重點了點頭。

  “哼!算你識相!”見此何昱稍稍滿意了些,冷哼道:“近幾日你就給我呆在家中,哪也不許去!”說著,他又對張氏說道:“你讓你兒子給我在那些畫冊中挑,挑出一位來,我登門去提親。……克日完婚,徹底斷了這逆子的念想!”

  “這……這麼匆忙?”張氏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可瞅見丈夫已瞪起眼睛,連忙點頭應了下來。

  見此,何昱這才扶著父親何相敘離開了兒子的臥房。

  父子二人走到庭院,何相敘忍不住長歎了口氣:“看來,老夫這回真的得乞老,從中書令的位置上下來了。”

  “爹,這是為何?”何昱驚疑地問道。

  何相敘搖搖頭,沒有解釋。

  但是他心裏清楚,雖然他們何家或許不會在天子心目中改變什麼,但是,卻已然得罪了八皇子趙弘潤。

  而以此同時,趙弘潤乘坐著他二哥雍王弘譽的馬車,一路緩緩來到大梁南郊的十裏亭。

  十裏亭顧名思義,送親朋十裏,終須一別,而這亭子,就是用來為親朋踐行的。

  由於離開皇宮時走得匆忙,因此無論是趙弘潤與他的宗衛們,還是玉瓏公主,都還沒有用晚飯。

  好在趙弘潤提前在馬車內備好了酒菜,本來是打算為何昕賢與玉瓏公主踐行的,如今肚餓難耐,他索性就將準備的肉食與酒水拿了出來,邊吃邊等。

  至於宗衛們,趙弘潤吩咐他們到附近尋覓一番,畢竟這裏是官道,路旁是有開設有驛站的,為過往的旅人提供有償的事物、酒水與住宿。

  穆青與朱桂駕著馬車尋找食物去了,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帶回來好幾大盤的肉與數壇子酒,還有一些果脯、炒豆等幹貨,充當下酒菜。

  天色越來越晚,玉瓏公主披著趙弘潤替她準備的絨衣鬥篷,在漫漫夜幕中等候著何昕賢,然而,何昕賢久久未來赴約。

  趙弘潤的麵色也逐漸變得難看了,雖然他與何昕賢約定的是子時,那按理來說,何昕賢在大梁關城門之前就應該騎馬出城,趕來十裏亭。

  但是看著玉瓏公主那逐漸變得六神無主的表情,他隻能好言相勸。

  可惜的是,等了好久,趙弘潤都沒有瞧見那何昕賢的身影。

  『這算什麼?!』

  趙弘潤恨地仿佛要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在他看來,你何昕賢既然約定了此事,那就必須辦到;若是辦不到,索性就莫要許下承諾。

  如此,他趙弘潤自然會想別的法子。

  可偏偏何昕賢許下了承諾,卻又偏偏爽約,這在趙弘潤看來,簡直就是耍人玩!

  “皇姐不如到馬車內歇息一會?”

  趙弘潤好心地勸說道,因為他感覺玉瓏公主仿佛也是預測到了什麼,一臉慘淡笑容地一杯一杯地喝著酒,全然沒有在宮內瞧見何昕賢許下承諾的那張紙時候的欣喜。

  玉瓏公主倔強地搖了搖頭。

  “不,我就在這等。……等到子時。”

  『PS:奇怪,話說這本書的三江推薦竟然沒有入榜理由?十五本中就咱這本書沒有?這算啥?花樣鄙視?還是無理由入榜?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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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夜

時至夜半,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旋即,雨越來越大。

  在陳都大梁南郊官道上的十裏亭內,忠心耿耿的沈彧等七名宗衛在亭子內的上風處站成一排,背對著亭中坐在石桌旁的八皇子趙弘潤與玉瓏公主,用他們的身軀替他們擋著夜裏寒冷的風。

  “下雨了?”

  玉瓏公主手托香腮,睜著醉意朦朧的一雙美眸望著亭子外的雨簾,仿佛喃喃自語,又仿佛在詢問著趙弘潤:“何時開始下雨的呢?”

  “誰知道呢。”趙弘潤微微一笑。

  玉瓏公主歪著腦袋望著亭子外半響,忽而問道:“子時……到了麼?”

  “已經過了。”趙弘潤低聲說了句,右手不動聲色地將石桌上的酒壇子推開了,使玉瓏公主伸向酒壇的手抓了一個空。

  “你做什麼呢,弘潤?”她有些氣憤地叫道。

  “夠了。”趙弘潤低聲說道:“皇姐你喝地夠多了。”

  語氣雖輕,但不容反駁。

  他起初在馬車內準備的,那是可以當成飲料喝的果酒,但是宗衛們後來到野外的驛站買來的,那是溫熱的黃酒,雖然酒精含量並不高,入口也比較甘醇,但後勁很足,往往喝的時候沒啥感覺,但是一段時間後,那絕對會使人昏昏沉沉好一陣子,哪怕是催吐,也不能解酒。

  而在等待何昕賢的期間,趙弘潤與玉瓏公主非但喝完了他事先準備的果酒,連帶著宗衛們買來他們自己喝的黃酒,亦被他倆喝了兩壇,弄得宗衛們無酒可飲,好不尷尬。

  “多麼?”玉瓏公主睜著仿佛充滿困意的眼眸望著趙弘潤,全然不像平日裏那樣端莊持重的樣子,指著趙弘潤咯咯咯地笑道:“明明是我弟弟,歲數還比我小,可是這語氣呀……呃……就像教訓妹妹似的……喂,弘潤,我可是……可是你皇姐喲,你要聽……聽我的,把你手上那個壇子給我。”

  望著她醉醺醺的樣子,趙弘潤皺了皺眉,不為所動。

  “給我呀!”見趙弘潤一動不動,玉瓏公主氣惱地站起身來,左手撐著石桌,右手伸過來搶他手中的酒壇。

  瞧著他這幅模樣,趙弘潤心中火起,操起手中的酒壇狠狠摔在地上。

  “咣當——”

  酒壇摔碎在地上,黃酒流地遍地。

  玉瓏公主儼然是首次見到這位向來和和氣氣的皇弟發怒,小臉上竟不由地露出幾分驚懼,不敢相信地望著趙弘潤。

  趙弘潤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見她站立時搖搖欲墜,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

  卻沒想到玉瓏公主抬手打掉了趙弘潤的手,跌跌撞撞地就要走出亭子,置身於雨簾之中。

  “你要去哪?”

  趙弘潤心中一驚,連忙拉住她的衣袖,將她從雨中拽了回來。

  玉瓏公主顯然是已經喝醉了,站都站不穩,被趙弘潤一拉,身子一傾便不由地倒在後者懷中。

  “你放開,我要去問他,他為什麼騙我。……他明明許諾了,卻又爽約……哼,嗬嗬……那時說得多好聽啊……可笑我還對他報以期待……如今回頭想想,他真的肯拋卻家門帶我走麼?……”

  “皇姐,你喝醉了。”趙弘潤將玉瓏公主扶正了。

  “我沒有醉,恰恰相反我很清醒……我真的很恨,我恨生在宮廷,我恨身為公主……我恨我有一個拋夫棄女的母親,亦恨我有一個從未將我當女兒一樣對待的父親……除了一個毫無價值的公主之銜,我還有什麼?……我一無所有,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必須接受身為公主的宿命,作為聯姻的犧牲……”

  望著她自怨自艾的模樣,趙弘潤不由地有些心疼,忍不住勸道:“皇姐不是還有我這個弟弟麼?”

  玉瓏公主愣了愣,抬起頭來,表情有些複雜說道:“我也恨你,弘潤。”

  “什麼?恨我?”趙弘潤不可思議地問道。

  玉瓏公主慘慘地笑了幾聲,喃喃說道:“我不應該恨你麼?……端陽節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水池旁,那時的我明明已經任命了,接受了這上天強加於我的不公平,可偏偏你出現了,偷偷帶我離開皇宮,去感受宮外的熱鬧……是你打開了皇宮的牢獄枷鎖,把我給放了出來,我明明已經任命了的……”

  “……”趙弘潤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為什麼你要帶我去雅風詩會?為什麼你要替他送信?……為什麼你要給我那種假象,仿佛我還能留在大梁,至少還能夠留在生我養我的都城,不至於被嫁往千裏之外的鄰邦?”

  “……”

  趙弘潤默然不語。

  記得當初他帶玉瓏公主赴他六皇兄弘昭的雅風詩會,他並沒有想過在那次詩會中,何昕賢會對玉瓏公主報以愛慕之心,並且,玉瓏公主亦不反感何昕賢這位俊朗而文采出眾的年少士子。

  為何當初何昕賢請他傳遞書信給玉瓏公主的時候,趙弘潤會考慮那麼久?

  因為他知道,玉瓏公主自小被關在深宮,幾乎沒有接觸外界的機會,不管是何昕賢還是李昕賢、亦或是張昕賢,任何一個與玉瓏公主保持一定時間的書信來往,玉瓏公主都會對他漸漸生情的,畢竟她隻是一個涉世不深的十五歲的小女孩而已,正值青春懵懂之時,隻要付出時間與精力,誰都能使她傾心。

  可偏偏他趙弘潤不能夠,因為玉瓏公主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

  於是乎,趙弘潤最終選擇了何昕賢,他原以為這個重情重義的年少士子應該可以成為玉瓏公主的理想夫婿,但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錯誤的。

  或許在這個時代,除了他趙弘潤以外,再沒有人會將感情看得那麼重。

  『依靠別人,果然不是什麼妥善的法子啊……』

  趙弘潤暗暗歎了口氣,由衷地感慨他的想法終歸還是太理想化了。

  “對不起。”趙弘潤低聲向眼前的玉瓏公主歉意說道。

  “不……”剛說一個字,玉瓏公主臉上便露出了痛苦之色:“弘潤,我的頭好痛,越來越痛……暈暈乎乎……”

  趙弘潤一聽就曉得是酒的後勁上來了,瞧著她難受的樣子有些心疼地責怪道:“我方才就叫你少喝點的!……到馬車裏歇息會?”

  “別動別動……頭暈……”玉瓏公主甩了甩腦袋,隻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腹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嘔意,好不容易才將它壓了下去。

  她雙手搭在趙弘潤的肩膀上,整個人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仿佛隨時隨地就會倒下來。

  見此,趙弘潤也不敢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玉瓏公主仿佛是好一些了,暈暈乎乎地看著趙弘潤,繼續她方才想說的話:“弘潤用不著跟我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一直在抱怨才對……我明白的,弘潤,你對皇姐的好……”

  說著,她稍稍貼近趙弘潤,右手輕輕撫摸著趙弘潤的臉龐,嬌喘籲籲地低聲說道:“從頭到尾,都是弘潤一直陪在我身邊……有時候我在想,假如你……或者我,有一人並非生在宮中……那就好了……不過這樣一來,你恐怕也不會來開導我了吧?嗬……”

  說著,她也不知怎麼想的,輕輕在趙弘潤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

  趙弘潤愣了愣,頓時感覺嘴唇上接觸到幾分溫軟。

  他愕然地睜大了眼睛,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而就在這時,嘴唇上的那份溫軟消失了,隻見玉瓏公主雙手搭著他的肩膀,低著頭,嘔地一聲,吐了他一身。

  『……』

  趙弘潤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拍拍她的背部。

  “弘潤,我頭好暈……好難受……”

  “扶……扶皇姐到馬車上歇息。”趙弘潤一臉木訥地吩咐宗衛們道。

  眾宗衛們連忙將馬車停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玉瓏公主扶上馬車,讓她躺好,也替她蓋上了被褥。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不由地手指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旋即,他低下頭望著身上遍身的汙穢髒物,搖搖頭歎了口氣。

  “早叫你少喝點了,毀我一身衣物……”

  這時,宗衛沈彧下了馬車,對趙弘潤說道,“殿下,公主睡熟了。……要不要叫人去準備些醒酒的茶?否則明日公主宿醉蘇醒過來,怕是會頭疼欲裂……”

  旁邊,其餘宗衛們也是連連點頭。畢竟他們那可是經常宿醉的酒徒,平時在皇宮內忍著酒蟲沒辦法,但是隻要有機會,十有八九會喝地酩酊大醉,豈會管第二日醒過來頭痛不痛。

  因此,這幫人對於宿醉那可是非常有經驗的。

  “等雨停了再說吧……先過來與我再喝會,你們方才都沒什麼機會喝酒吧?”

  眾宗衛們笑了笑,頓時走過來圍在石桌旁,畢竟他們清楚是自家殿下的酒量的。

  “殿下,何昕賢那廝爽約未至……那玉瓏公主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趙弘潤喝了杯酒,正色說道:“為今之計,就隻有跟父皇坦誠相見了……反正我無論如何,都不會使皇姐遠嫁楚國。”

  “若是陛下使殿下禁足呢?”沈彧猶豫問道。

  “所以說,要先將皇姐藏起來……父皇找不到她,就沒有使我禁足的必要。……問題在於楚國的使節隊伍,我得想個法子,叫他們自行退卻……”

  趙弘潤自言自語了一番,在心中琢磨著。

  事實上,他其實並不需要考慮楚國使節隊伍的事,因為再過兩天,陳都大梁就會收到消息。

  那支楚國使節的隊伍,還有那些來自於汾陘塞的護送魏卒,都已在雍丘附近被人截殺了。

  近兩百人,無一活口!

  『PS:《妻乃上將軍》回來了?這簡直……莫名其妙的。話說我那本書有啥違規的麼?沒有吧?不曉得寫言情的會不會死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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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24:14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回宮

不可否認趙弘潤的宗衛們對於宿醉的確是有經驗,這不,當醉酒昏睡過去的玉瓏公主再次蘇醒時,她果然感受到了頭痛欲裂的滋味。

  那仿佛是有一根根針深深戳入頭顱內,伴隨著頭暈、反胃等許多不適感,疼地玉瓏公主忍不住用小手猛敲自己的腦袋。

  “我想喝水……翠兒?哦,翠兒不在……弘潤?弘潤?……人呢?”

  忍著頭部的刺痛感,玉瓏公主瞧了瞧四周,發現馬車車廂內僅她一人。

  於是她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一瞧,她發現馬車還是停在十裏亭。

  隻見在旁邊的亭子中,趙弘潤與他的那幫宗衛們正在吃飯。

  『可惡啊……』

  眼瞅著趙弘潤與他的宗衛們說說笑笑,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玉瓏公主氣地攥緊了拳頭。

  她悶悶不樂地走了過去。

  “皇姐醒了?”

  趙弘潤一眼便瞧見了一手捂著自己前額慢慢朝亭子裏走來的玉瓏公主。

  當即,坐在趙弘潤身邊的石凳上的宗衛沈彧,起身將座位讓給了這位玉瓏公主。

  玉瓏公主本想稍行一禮表示感謝,可奈何她此刻一低頭就感覺頭痛欲裂,於是隻好勉強地衝著沈彧笑了笑,權當是感謝了。

  瞧著她這幅模樣,對於宿醉非常有經驗的宗衛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暗暗有些好笑。

  “弘潤,你們哪弄來這多麼吃的?咦?連爐子都有……”

  玉瓏公主詫異地看著石桌上的菜肴,以及旁邊一隻塞滿了炭火的爐子。

  “是昨晚上他們到附近的驛站裏背回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趙弘潤不禁也有些感動。

  不可否認宗衛們的確不愧是皇子們的貼身肱骨心腹,一心為主,這不,明明他沒有要求什麼,但是宗衛們卻考慮到了晚上寒冷,硬生生從七八裏地外,將人家驛站裏的爐子給背回來了。

  “背?為何不用馬車……”下意識地問了句,玉瓏公主立馬就反應過來了,很顯然,是因為她昨夜就睡在馬車上的關係。

  “真好呢,有如此忠心的護衛……”玉瓏公主羨慕地說道。

  “公主過獎了。”眾宗衛們有些害臊地笑了笑。

  “皇姐說錯了,他們可不是護衛。”攔著身邊宗衛穆青的脖子,趙弘潤笑著更正道。

  玉瓏公主聞言有些疑惑。

  因為她是公主,並非皇子,因此,她並不清楚皇子們身邊的宗衛,那可遠不隻是護衛那麼簡單。

  單單是護衛能行走於宮廷?

  單單是護衛能在緊急情況下調動禁衛軍?

  單單是護衛會如此死心塌地地跟隨趙弘潤,哪怕後者決定私自帶一位公主逃離皇宮?

  宗衛是心腹、是肱骨,是伴臣,是絕不會背叛的皇子們最初的班底。

  不過見玉瓏公主滿臉疑惑的樣子,趙弘潤也不跟她解釋,微笑著說道:“先喝點水,沈彧他們替皇姐溫著醒酒的茶水呢,喝了之後會好受些。”

  由於是宿醉剛醒,玉瓏公主也沒有食欲,於是便捧著沈彧端到她麵前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連茶壺、茶杯都有,你們是不是將驛站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因為在喝茶的時候,她發現亭子四周有三麵都用厚厚的布給圍上了,很顯然,那是擋風用的。

  『擋風?』

  想到這裏,玉瓏公主愣了愣,詫異問道:“弘潤,你們昨夜不會一直就呆在這裏吧?”

  趙弘潤微微一笑,事實上昨晚上宗衛們是幾番請他上馬車休息的,隻是他覺得這不像話,給拒絕了而已。

  見此,玉瓏公主不覺有些心暖,她自然明白趙弘潤與他的宗衛們為何會在這裏,而不是在馬車內,無非就是怕影響她休息罷了。

  可在要開口之時,她忽然心中一動,問道:“他……至今也未來麼?”

  宗衛們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隻有趙弘潤稍一遲疑之後,微微點了點頭。

  “是嘛……”玉瓏公主聞言長長吐了口氣,也不曉得是不是在失望。

  見此,趙弘潤忍不住問道:“你還好吧,皇姐?”

  出於他的意料,玉瓏公主竟露出了一個甜美卻帶著幾分哀怨的笑容:“不太好,頭疼地很……”

  『唔?』

  見她竟然如此釋然,趙弘潤有些詫異。

  “弘潤,你的眼神很古怪誒。”

  “哦,我以為……以為皇姐會更加失望一點的。”趙弘潤試探道。

  “是嗎?”玉瓏公主歪了歪腦袋,隨即抬手敲了敲額頭,苦笑著說道:“可能是這邊太痛的關係,我如今什麼都不敢去想,因為一想就會痛……真的是很痛很痛……”

  『宿醉還有這效果?』

  趙弘潤不覺有些啞然。

  良久,待眾宗衛們吃得差不多了,仿佛在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而期間趙弘潤則將玉瓏公主叫到了一旁:“皇姐,接下來我是這樣安排的,我暫時將你安置在大梁城中……”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玉瓏公主給打斷了。

  “算了吧,弘潤,經過昨晚的事,我已經想通了,生在宮廷作為公主,我不應該再奢望……父皇若當真要將我嫁往楚國,那我就嫁往楚國吧。……或許嫁到楚國反而會更好呢?”掩飾著心中的落寞,玉瓏公主平靜地說道。

  “皇姐……”

  “弘潤,你莫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就算你將我安置在宮外,我也會自己回皇宮的。”玉瓏公主平靜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不禁皺了皺眉:“為什麼?”

  『因為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使你不至於受到父皇的責罰……』

  “回宮吧,咱們出來地太久了。”

  望了一眼趙弘潤,玉瓏公主率先登上了馬車。

  眾宗衛們麵麵相覷,畢竟玉瓏公主執意要回皇宮的做法,全盤毀了趙弘潤昨晚上想的那些對策。

  “殿下,這……怎麼辦?”沈彧愕然地問道。

  趙弘潤皺眉思忖了半響,咬咬牙說道:“那就先回宮吧。……依皇姐的性子,若將她安置在城外,她或許真會偷偷溜出去,獨自一人跑回宮……若是被父皇提早一步將她抓住,那咱們就被動了。”

  “可……可是回宮的話,將玉瓏公主安置在哪呢?”宗衛高括詫異地問道。

  “先回文昭閣再說!”

  『難不倒藏在咱文昭閣?這可不是好主意。』

  眾宗衛們麵麵相覷,都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

  不過眼下,他們也隻有這麼做了,除非勸服玉瓏公主,改變她的想法。

  趙弘潤與幾名宗衛亦登上馬車,由沈彧與穆青駕駛著這輛雍王的馬車,沿著昨日的來路又原路返回。

  回到大梁,來到皇宮宮門附近下了馬車,趙弘潤一行人又從宮門回到了宮內。

  看得出來,值守宮門的禁衛統領靳炬似乎並不清楚玉瓏公主昨日傍晚被趙弘潤帶出宮的事,隻是好奇地過來詢問趙弘潤昨日為何黃昏時候出宮、今日方才回來。

  不過看靳炬的眼神,儼然這位禁衛統領更加好奇趙弘潤為何會穿著一身散發著酸味的髒衣物。

  對於這位禁衛統領的例行詢問,趙弘潤出於以往的交情隨口敷衍了幾句,畢竟他是皇子,哪怕徹夜未歸違反了他與魏天子的約定,也並非是靳炬管得了的,自有魏天子或者宗府的人來處理這件事。

  『看來禁衛軍還未得到玉瓏皇姐昨日離宮的消息……是父皇封鎖了消息麼?』

  趙弘潤暗自揣測。

  在他看來,昨日玉瓏公主“失蹤”,他父皇魏天子必定會得知此事,可直到如今禁衛軍仍然毫不知情,那就意味著,是他父皇使內侍監封鎖了這個“宮廷醜聞”。

  這對於趙弘潤來說是一件好事,畢竟若是禁衛軍得知了這個消息,方才他進宮門的時候怕是就被抓起來了。

  顯然,恐怕是魏天子也沒料到趙弘潤又將玉瓏公主給帶回皇宮了。

  “去文昭閣。”

  趙弘潤對宗衛們吩咐道。

  玉瓏公主一聽有些愕然:“去文昭閣做什麼?我已經想好了。”

  “那就再想!”

  拉著玉瓏公主的手臂,趙弘潤拽著她往文昭閣而去。

  在前往文昭閣的途中,趙弘潤感受到一種『今日宮內的太監仿佛比平日裏多了許多』的錯覺。

  真的是錯覺麼?

  當然不是。

  很顯然,那些都是內侍監的太監,是用來監視趙弘潤他何時返回宮內的眼線。

  眼瞅著期間有幾個小太監瞧見他趙弘潤後立馬轉身便走,趙弘潤就猜到他們必定是去向天子彙報此事。

  一行人急急匆匆地回到了文昭閣。

  為了防止文昭閣內的伺閣小太監們瞧出端倪向天子稟告,趙弘潤索性叫宗衛們將他們都喝退了。

  但是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顯然會更加引起天子的疑慮。

  正如趙弘潤所想的,他這邊剛回到文昭閣,魏天子便已然收到了消息。

  “陛下,就在方才,八皇子從宮外回來了,同行的,仿佛還有玉瓏公主……”

  大太監童憲低聲在天子耳邊彙報道。

  聽聞此言,隻見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的魏天子猛地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朝著殿下而去。

  童憲緊跟其後。

  『PS:剛回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另外,敬因為不推玉瓏就棄文的某些位讀者們,麻煩棄文時別留下您的墨寶行麼?反正我是看到就刪的。

  注:玉瓏隻是重要的配角,關係到兩個大事件,因此,必須保證她單身,有足夠的自由,並且很長第一段時間跟趙弘潤關係親密。另外,用她所得到的自由,換趙弘潤為此向天子妥協,不得不正式接手某個府衙,不再遊手好閑。總而言之,劇情需要。

  至於她的最終設定,就是等這本書完了都不會嫁人,當然與趙弘潤也不可能,因此想看玉瓏與趙弘潤CP的,就自行腦補吧。如果還不能接受,那我也沒辦法,我可不希望被起點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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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25:13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藏

  “弘潤,你到底要做什麼?”

  在文昭閣的後殿,強行被趙弘潤拉到這裏的玉瓏公主有些氣憤地問道。

  明明她是好意,希望能夠挽回“公主失蹤”之事對於眼前這位皇弟的影響,使他不至於真的被他們父皇責罰,可沒想到趙弘潤根本就不領情,拽著她就來到了文昭閣,手都被他抓痛了。

  “這句話應該換我來問皇姐才對。”

  吩咐宗衛們到殿內殿外盯梢,趙弘潤獨自在後殿麵對著玉瓏公主,淡淡說道:“方才沈彧他們在,我不好說你……皇姐,你不覺得你太任性了麼?”

  “我……”玉瓏公主在趙弘潤認真的眼神下敗下陣來,有些心虛地轉開了視線。

  然而趙弘潤卻仍舊不放過她,擲地有聲地說道:“我知道你回宮是為了,是想使我逃過父皇的責罰。……可你想過沒有,如今再來考慮這個問題,你不覺得太遲了麼?!”

  “怎麼會……”玉瓏公主小聲地反駁道。

  “怎麼會?”趙弘潤雙目眯了眯,毫不客氣地說道:“昨日我問過你的,問你是不是要離宮,如果是的話,我就幫你……那個時候你怎麼就沒有考慮過我私自帶你逃出皇宮會不會受到父皇的責罰?”

  “我……”玉瓏公主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是你說你有辦法的……”

  “對,我是說過,我自有辦法為自己開脫。……所以,不需要你假惺惺地為我考慮。”

  『假惺惺……』

  玉瓏公主聞言氣憤地抬起頭,瞪著趙弘潤。

  “不是麼?”趙弘潤冷笑了兩聲:“是因為何昕賢使你失望了,讓你覺得這一生逃不過遠嫁他國的宿命,所以你也就放棄了,順便,不想使我受到處罰,不是這樣子麼?”

  “哪是順便?”玉瓏公主氣憤地反駁道:“我是真的為你擔心。”

  趙弘潤眯了眯眼睛:“若是何昕賢赴約,你便與他遠走高飛了,如今他未赴約,皇姐便開始考慮皇弟的處境……嗬嗬,這份擔心,未免也太廉價了!”

  “……”玉瓏公主聞言渾身一顫,張了張嘴,竟啞口無言,心虛地低下了頭。

  隨即,她小聲地抽泣起來。

  見此,趙弘潤微微歎了口氣,安慰道:“別動不動就哭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並不後悔幫你,頂多隻是懊惱何昕賢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可靠而已。”

  “真的……真的不怪我嗎?”玉瓏公主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來,

臉上滿是內疚之色。

  趙弘潤微微笑了笑。

  的確,他並沒有因為玉瓏公主至今才想到他即將麵臨的處境而感到寒心,畢竟她隻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而已,也談不上是什麼天資聰慧,心思單純地就跟白紙似的,怪她做什麼?

  他隻是不希望她現在就放棄鬥爭罷了。

  想想也可笑,他趙弘潤這個幫忙的人還未放棄,作為當事人即將被嫁往楚國的玉瓏公主卻自己放棄了,這叫什麼破事?

  “放心吧,我不會使你被嫁往楚國的。”輕輕揉了揉玉瓏公主額前的頭發,趙弘潤平靜的語氣中充斥著很不可思議仿佛能令人信服的承諾。

  “弘潤,你有辦法嗎?”

  玉瓏公主不可思議地望著趙弘潤,眼眸中閃著期待的神色。

  想想也是,若是有辦法,她豈會甘願離開生她養她的地方,不情不願地嫁往千裏之外的楚國呢?

  說什麼想通了,那無非是她欺騙自己、欺騙趙弘潤的說辭罷了。

  “隻要你聽我的。”趙弘潤認真地說道。

  『真是一場鬧劇!弄到最後又回到起點……』

  他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本來,他見何昕賢與玉瓏公主感情日益加深,存著順水推舟的心思,索性就將玉瓏公主托付給何昕賢算了,可沒想到何昕賢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可靠,弄到最後,還得由他來想辦法保住玉瓏公主。

  仔細想想,實在是有些可笑。

  玉瓏公主深深地望著趙弘潤臉上的認真表情,使勁點了點頭:“嗯,我聽你的。……弘潤,你說罷,怎麼做。”

  “首先,你得藏起來。”趙弘潤低聲分析道:“隻要你在我這邊,我就不至陷於被動。……倘若你被父皇抓住,那就真的完了。到時候父皇隻要派人將我軟禁,你就非嫁不可了。”

  玉瓏公主聞言臉上露出幾許驚恐之色,捧著臉龐驚聲說道:“那……那我是不是壞了你的計劃?弘潤你本來是打算將我安置在城裏的……我……”

  因為趙弘潤又給了她些許希望,她不由地又為自己那時的幼稚決定感到後悔。

  “這一點皇姐不必自責。在回來的途中我反複考慮過了,藏在宮外有藏在宮外的好處,藏在宮內也有藏在宮內的好處。”

  “怎……怎麼說?”

  “藏在宮外,好處是父皇找尋皇姐的難度加大了,因為父皇不可能會將這件事張揚,但反過來說也有壞處……壞處就是,咱們這樣的舉動,會被父皇理解為強烈的反抗,因此,父皇要找尋到皇姐的心思就會愈發的強烈,甚至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那……那藏在宮內呢?”

  “藏在宮內,就等於是藏在父皇的眼皮底下,因為他知道皇姐究竟在哪,所以不至於會太過於焦慮……但凡是上位者,都希望將一切事物掌控於手中,咱們乖乖在他眼皮子底下呆著,或許事情反而會有另外的轉機。”

  玉瓏公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是說,其實我不必藏?”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顯然,他方才說了一大堆,玉瓏公主十有八九沒有聽懂。

  “不是不藏,藏是必須得藏的,否則父皇直接把你抓走,我攔都攔不住。……簡單地說,就是讓父皇知道你在哪,但是,卻又要迫使他沒辦法將你抓走。”

  “好……好深奧的樣子……”玉龍公主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宗衛沈彧急匆匆地地跑了進來,眼見玉瓏公主還站在後殿,大驚失色,急聲說道:“殿下,您怎麼還未將公主藏起來?陛下來了!”

  “父皇來了?”玉瓏公主顯然對魏天子有著濃濃的驚恐,一聽之下嚇地麵色慘白、花容失色,仿佛沒頭蒼蠅一般在後殿亂撞,希望找到能藏身的地方。

  瞧著她吃力地想鑽到一個櫃子裏去,趙弘潤無語地搖了搖頭,附耳對沈彧低聲說了幾句。

  “明白!”沈彧會意地點了點頭:“卑職即刻知會弟兄們,配合殿下。”

  見此,趙弘潤一把將半個身子已躲入了櫃子裏的玉瓏公主給拉了出來,拉著她一路走到他的寢居。

  雖然玉瓏公主並非是初次來到皇弟趙弘潤的寢居,可她依舊是滿臉羞紅,一雙眼眸都不敢亂瞧。

  “藏在這裏父皇不會進來嗎?”玉瓏公主滿臉期待地問道。

  “你想多了。”趙弘潤撇了撇嘴,拉著玉瓏公主走到榻旁,努了努嘴:“上去。”

  “誒?!”玉瓏公主羞得滿臉通紅,扭扭捏捏一副害臊模樣:“這……這怎麼行,這是弘潤你的床榻……”

  “難道你情願被父皇抓走?”趙弘潤瞪了她一眼,直接將她推上床,不顧她滿臉驚慌羞臊的模樣,將她腳上的靴子脫了,丟到了床榻低下:“躺進去,蓋好被子。”

  “喔……”玉瓏公主羞臊地耳根通紅,縮在被褥中,讓她難以置信的是,趙弘潤竟脫掉了身上的衣物,也躺進了被窩中。

  “弘潤……”玉瓏公主滿臉羞紅,剛要出聲,就被趙弘潤將腦袋按到被褥中去了:“別出聲,父皇來了。”

  說罷,趙弘潤放下了床榻的紗簾,亦躺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宗衛沈彧已回到了文昭閣殿下,朝著正等著兒子趙弘潤出來接駕的魏天子叩地行禮,低聲說道:“陛下,殿下得聞陛下至我文昭閣,喜不勝喜,本欲親自出來接駕,可奈何昨夜殿下沾染了風寒,躺在榻上難以動彈,實在難以接駕,因此著卑職出來迎接陛下,向陛下告罪。”

  “沾染風寒?哼哼哼!”魏天子怒氣反笑,他心中很清楚,他兒子趙弘潤方才回宮的時候那可是精神抖擻的,怎麼可能說病就病?

  『顯然這劣子正在耍什麼詭計!』

  魏天子亦不拆穿,淡淡說道:“皇兒不幸受寒臥病,朕豈會怪他?”

  說著,他邁步便朝文昭殿內走去,童憲亦緊跟其後。

  然而,此番跟魏天子前來的,可不隻是太監們,還有數十名禁衛軍。

  見這些禁衛也準備進文昭閣,沈彧立馬示意其餘宗衛們將他們攔了下來。

  “禁衛不得入殿閣,諸位,止步於此吧!”

  別說眾禁衛驚地麵麵相覷,就連走在前麵的魏天子亦驚奇地停下了腳步,詫異問道:“這些禁衛……可是朕帶來的。你,要攔他們?”

  這個時候,但凡是識相之人都會叩地告罪,然而沈彧卻沒有這麼做,拱手抱拳對天子說道:“回陛下話,卑職曉得這些禁衛跟隨陛下而來,可一來禁衛不得入殿閣乃宮廷規矩,二來,禁衛們闖入我文昭閣,若是不慎損毀什麼,恐殿下事後怪罪。”

  很顯然,沈彧也是清楚這些禁衛進他文昭閣,那是為捉拿玉瓏公主而來的。

  “恐朕的皇兒事後怪罪?”天子眯了眯雙目,語氣不可琢磨地說道:“你就不怕朕怪罪於你麼?”

  “怕!……但是,卑職還是得這麼做,因為卑職等人在宗府所學到的,是對皇子的萬分忠心!殿下怎麼說,我等宗衛就如何做,這是我等宗衛的立身根本。”

  魏天子深深望了一眼義正言辭的沈彧,臉上的怒色稍稍退去了幾分:“你叫什麼?”

  “回陛下,卑職乃八皇子身前宗衛長,沈彧。”

  “沈彧……”魏天子喃喃念叨了兩句,點點頭讚許道:“很好,宗府的人沒有白教你們。保持你等對弘潤的忠誠吧,會有回報的。”

  “職責所在,不敢奢求回報。”

  “嗬!”魏天子欣賞地望了一眼沈彧,回頭對殿外的禁衛說道:“就按照規矩,你等在此候著。”

  “是!”

  “多謝陛下體諒。”沈彧亦叩地抱拳道。

  “讓朕瞧瞧,弘潤病得重不重……”

  丟下一句滿是譏諷的話,魏天子抬腿邁入了文昭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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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25:45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藏(2)

領著大太監童憲與其餘兩名小太監,大魏天子在沈彧等宗衛的指引下,一路來到了他兒子趙弘潤的寢居。

  期間,魏天子的眼神時不時地掃向四周,希望可以瞧出些端倪來,畢竟據內侍監的太監回報,方才他兒子趙弘潤一行人回宮的時候,女扮男裝的玉瓏公主儼然是在隊伍中的。

  因此,魏天子懷疑玉瓏公主就藏身在這文昭閣內,但是至於究竟藏在哪裏,他暫時還未發現。

  “陛下請。”

  沈彧恭敬地推開了寢居的門。

  魏天子點了點頭,抬腳邁入寢居,他繞過了迎麵的屏風,走向了床榻。

  因為床榻方向,傳來了他兒子趙弘潤虛弱的聲音。

  “是父皇嗎?皇兒向父皇請安……”

  說著,床榻紗簾之後有個人影準備坐起來。

  魏天子心中暗暗冷笑,故意不開口阻攔,因為他曉得這個兒子十有八九是裝出來的,準備看他怎麼圓謊,如何向他請安。

  可沒想到,紗簾後的人影掙紮了幾下,忽然又一頭栽回了床上:“父皇莫怪,皇兒實在是……實在是動彈不得。”

  『這劣子!』

  魏天子哭笑不得,亦假惺惺地配合道:“弘潤,你病得這麼重,就莫要起來了,父皇不會怪你的。”

  這一幕,沈彧等人瞧在眼裏心中很是別扭:果然是親父子,都真夠那啥的。

  童憲搬了一張凳子來擺在床榻旁,見此,魏天子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因為屋內都不是什麼外人,因為魏天子也不必藏著掖著。

  他壓低聲音很直接地問道:“弘潤,玉瓏呢?”

  躲在被褥中的玉瓏公主聽到他父皇這一聲問話,頓時嚇得連氣都不敢喘。

  “玉瓏皇姐?”趙弘潤故作虛弱地說道:“皇兒不知。”

  “不知?”魏天子眯了眯眼睛,帶著幾分怒意說道:“除了你,這宮內還有誰敢如此膽大包天,拐帶公主闖出宮去?……她人在哪?!”

  “既是出宮了,皇兒又怎麼曉得玉瓏皇姐在哪呢?……說不定,逃到楚國去了呢!”他的話中,充滿了諷刺。

  『果然弘潤得知了……是誰給他送了信?按理來說,朕已嚴加警告,內侍監的人是斷然不敢透露的,既然如此,這個消息又如何會傳到這劣子耳中?』

  魏天子沒有理睬兒子話中的諷刺,平靜地陳述事實:“是嗎?可是朕卻聽說,

你方才又將玉瓏給帶回宮來了……她在哪?”

  “有這回事?”趙弘潤虛弱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驚奇:“皇兒不知情。”

  “不知情?”魏天子冷笑了兩聲,沉聲說道:“你敢讓朕搜你的文昭閣麼?!”

  趙弘潤聞言語氣絲毫未變:“父皇盡管搜便是。”

  “好!”魏天子立馬轉頭對童憲身後的兩名小太監說道:“將殿外的禁衛喚進來,給朕徹徹底底地搜查文昭閣!”

  “是。”小太監躬身而去。

  這回,沈彧並沒有阻攔,畢竟是他們殿下允諾的。

  從外麵的聲音可以聽出,那數十名禁衛已走入了殿內,開始徹查整個文昭閣。

  而在他們搜查的期間,魏天子閉目養神,等待著結果,也沒有與床榻上的趙弘潤有什麼交流。

  反正也沒什麼好聊的,這小子純粹就是裝病而已。

  可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禁衛們搜查後得出的結果,卻使魏天子有些意外。

  “陛下,文昭閣上上下下已經搜查過,並無玉瓏公主的蹤跡。”幾名前來報告的禁衛如實說道。

  『什麼?沒有?』

  魏天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怎麼可能會沒有?這劣子剛到文昭閣,內侍監的人便在四周監視,玉瓏斷然不可能偷偷再溜出去的,怎麼可能找不到?』

  “所有地方都找過了?”

  “是,文昭閣殿內上上下下都找過了,除了……”那名禁衛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隱晦地指了指腳下。

  “搜!”魏天子沉聲說道。

  當即,便有十幾名禁衛走了進來,翻箱倒櫃地搜尋玉瓏公主的蹤跡。

  而期間,魏天子亦不由地來回走動,用驚疑的眼神審視四周。

  『怎麼會沒有呢?這劣子如此平心靜氣,儼然玉瓏就在他掌控範圍之內,再者,有內侍監的人監視這文昭閣,這劣子也斷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將玉瓏轉移到別的地方……等會!這劣子為何要裝病?』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魏天子猛走幾步,走近床榻,一把拉開了床榻上的紗簾。

  是的,還有一個地方能藏人!

  可出乎魏天子意料的是,他兒子趙弘潤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靠在床榻上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劣子竟還衝著他微微笑著,那笑容仿佛透露著一個訊息:啊,被你找到了。

  “父皇是懷疑皇兒將玉瓏皇姐藏在床榻上麼?”趙弘潤沒心沒肺地揭穿了天子心中的猜測,嚇得被褥內的玉瓏公主一動都不敢動,瑟瑟發抖。

  “父皇要不要掀起來看看?看看玉瓏皇姐是否如父皇猜測的那樣,藏身在皇兒的榻上?”趙弘潤作勢掀起一個小角,而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寢居內那些禁衛們。

  『好小子!』

  魏天子一方麵驚怒交加,一方麵對兒子的心計為之動容。

  此刻的他,萬分確信玉瓏公主就在他兒子的床榻上,躲在那厚實的被褥之下,可問題是,他真的能掀起被褥將玉瓏公主揪出來麼?

  堂堂皇子,與公主同塌而眠,這傳出去絕對會是驚世駭俗的宮廷醜聞。

  雖說魏天子可以令那些禁衛們禁口,可萬一即便如此還是傳出去了呢?

  難道將這些禁衛都滅口?

  以什麼理由呢?

  毫無理由地濫殺無辜?

  魏天子可是還希望自己能留下一個好名聲,成為後人所敬仰的有道明君,而不是暴虐的君王!

  更關鍵的是,在魏天子看來,既然這個兒子都使出這種“會傷己”的招數了,那就意味著,隻要他掀開被褥,那無疑便是魚死網破的局麵。

  為一個無足輕重的玉瓏公主,換一個日後必定會成為大魏頂梁柱的皇子,這真的值得麼?

  “……”魏天子忍著憤怒,瞪視著趙弘潤。

  天子並不隻是氣憤他兒子竟然用這種陰招來逼迫他,更氣憤這個劣子竟然絲毫不顧他自己的名聲,也要保住玉瓏。

  “……”而趙弘潤則淡淡地回望魏天子。

  不錯,他在賭,賭他父皇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當著閑雜人等的麵,將局麵弄至無法挽回的地步。

  父子兩人對視了半響,忽然天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嗬嗬嗬哈哈哈哈——”

  『罷了,隻要玉瓏還在文昭閣就足夠,沒必要與這劣子弄個撕破臉,難以收場……隻要叫內侍監的人時刻盯著文昭閣,玉瓏也斷然逃不出去。』

  誠如趙弘潤所料,魏天子這位上位者在察覺到玉瓏公主此刻就在文昭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後,最終理智地選擇了妥協。

  “找不到玉瓏,那就找不到吧,或許正如皇兒所言,她不知逃到哪裏去了……皇兒染了風寒,好好休息。這幾日,就莫要離宮了。”天子這是變相地使趙弘潤禁足了。

  畢竟隻要趙弘潤沒辦法出宮,玉瓏公主就斷然不可能逃出宮去。

  既然玉瓏無法逃出宮去,那麼一切仍然在魏天子掌控之中。

  因此,實在沒必要弄地不好收場。

  然而,趙弘潤也不是吃素的,見魏天子準備離開,笑著說道:“父皇不再仔細搜搜麼?保不定玉瓏皇姐就在我文昭閣喲。……父皇還是再仔細搜搜吧,搜個徹底,皇兒可不想三天兩頭地被禁衛搜查。或者說,父皇明察秋毫,已斷定玉瓏皇姐不在我文昭閣內了。”

  『……』

  魏天子聞言皺了皺眉,他意識到,倘若他今日放棄了將玉瓏公主從趙弘潤的床榻上揪出來,那麼日後,恐怕就沒什麼機會再光明正大地來搜查文昭閣了。

  當然了,倘若玉瓏公主犯傻自己跑出文昭閣,被內侍監的人或者禁衛抓獲,那就另當別論。

  否則,魏天子今日離開,就變相坐實了『玉瓏不在文昭閣』這件事,再沒有人能拿這件事說事,或者以此為借口搜查文昭閣。

  要不然,豈不是抽魏天子的臉?

  “嗬嗬嗬!”魏天子笑了兩聲,忽然彎腰對兒子低聲說道:“算你狠,不過,你能護她多久?……一輩子讓她躲在這文昭閣麼?”

  說罷,魏天子深深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被褥,振了振龍袍,雙手負背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天子一走,太監與禁衛們亦相繼離開了。

  “呼——”

  玉瓏公主從被窩裏鑽了出來,熱得滿頭大汗的她小臉紅撲撲的,甚是誘人。

  “弘潤,真的你好厲害,果真使父皇退卻了……話說方才你說要掀被褥時,可嚇死我了……”

  趙弘潤沒有心思欣賞玉瓏公主此刻的美豔,他的臉上並無絲毫得勝的喜悅。

  是的,天子說得沒錯,單單隻是這樣的話,雖然也能使玉瓏公主逃過被嫁往楚國的命運,但是代價太大。

  首先是他被禁足,這就意味著他沒辦法再出宮,自然而然,也沒辦法再帶玉瓏公主出宮。

  換而言之,除非玉瓏公主這輩子就呆在他文昭閣,否則,經過今日之事心中已留下了芥蒂的魏天子,一旦日後有機會抓到玉瓏公主,鐵定會將她嫁往他國。

  這並不算徹底地改變玉瓏公主的處境。

  『看來,為今之計隻有找個契機與父皇坦誠詳談,徹底打消父皇將玉瓏嫁往別國的念頭……』

  當晚,趙弘潤將自己的寢居讓給了玉瓏公主,獨自一人坐在前殿默默地思忖著。

  “缺一個合適的契機啊……”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疲倦地揉了揉腦門。

  “不過話說回來,為何父皇偏偏會選擇犧牲玉瓏呢?奇怪……”

  趙弘潤的眼中露出了幾許疑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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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27:47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棘手的處境

“殿下?殿下?”

  當翌日趙弘潤迷迷糊糊被宗衛沈彧叫醒時,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前殿側躺著睡著了。

  身上所蓋的絨毯,十有八九是宗衛們半夜起來給蓋上的。

  “什麼時辰了?”

  趙弘潤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由於他昨日思考對策到深夜迷迷糊糊睡熟,他這會兒肌肉有些發酸。

  “快午時了。”

  “哦。”趙弘潤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午飯準備了麼?”

  “已知會過尚膳局。另外……”

  “唔?”

  在趙弘潤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沈彧彎了彎腰,壓低聲音說道:“殿下,方才高括打探到的消息,楚國使節出事了。”

  “……”趙弘潤愣了愣,依舊保持著伸懶腰的動作,險些因此岔了氣:“什麼?楚國的使節?出什麼事了。”

  “被截殺了。”沈彧壓低聲音說道:“在雍丘附近。”

  趙弘潤聞言微微抽了口氣涼氣,要知道他昨日晚上還在為如何說退那些楚國來使而感到頭疼,這下好了,這個問題解決了。

  “什麼時候的消息?誰發現的?”

  “今早才送到朝中,是前往雍丘迎接楚使的隊伍發現的。”沈彧回答道。

  按照邦交禮俗,楚使的隊伍是不能夠直接進入大梁的,為了表示對魏天子的尊重,他們按照規矩會在進入大梁地域前原地歇息幾日,同時派人向大梁遞交國書,隻有經過魏天子允許,並派出迎接使臣的隊伍,楚使的隊伍才能進入大梁。

  可沒想到的是,當魏天子派禮部尚書社宥與另外幾名官員,著衛將軍呂靖帶著一隊兵衛前往雍丘迎接楚使的時候,卻駭然發現楚使的隊伍已被人截殺在雍丘附近。

  近兩百人,無一幸存!

  心中大駭的禮部尚書社宥與衛將軍呂靖商議了一下,一邊請後者封鎖了雍丘附近,一邊趕緊回大梁朝廷向天子回稟此事。

  楚使遇襲,無人幸存。

  這個消息剛傳到大梁,頓時就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據宗衛高括所了解到的消息,上午魏天子緊急召見朝中重臣,於垂拱殿商議對策。

  “此刻仍在垂拱殿?”

  趙弘潤好奇問道。

  沈彧點了點頭:“多半仍在。”

  見此,趙弘潤二話不說,也顧不上吃午飯了,留下穆青照顧暫時借宿在文昭閣內的玉瓏公主,帶著沈彧、高括等幾名宗衛徑直趕往垂拱殿。

  “你等留在殿下,我進去瞧瞧。”

  吩咐宗衛們在垂拱殿外候著,趙弘潤獨自一人走入了垂拱殿。

  果不其然,此時在垂拱殿點,眾臣子議論紛紛,除了三位中書大臣外,趙弘潤還見到了別的十幾位朝中大臣。

  趙弘潤並沒有說話,隻是往旁邊一站,靜靜聽著眾朝臣們的議論。

  而魏天子顯然也是注意到了他這個兒子,坐在龍椅上掃了趙弘潤一眼,不過並沒有什麼表示。

  見此,大太監童憲心領神會,替趙弘潤搬了一把凳子來,讓他坐著旁聽。

  衝著童憲點點頭作為感謝,趙弘潤便將注意力投向殿內的大臣們,想聽聽他們對這件事的看法。

  此時,殿內的大臣們仍然在爭論『楚使遇襲之事的凶手』這個問題。

  一部分大臣認為這件事有可能是大魏本國的亂臣賊子作為,意圖使大魏陷於外亂;而另外一部分大臣則認為襲擊楚國使臣的,也不一定就是魏人,也有可能是楚人,並且提出了一個名字。

  『楚暘城君熊拓』

  趙弘潤發現,當這個名字被人提出來後,原本正爭論不休的朝臣們忽然都沉默了,這讓他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楚使的隊伍遭遇襲擊,而另一名楚人卻有嫌疑?

  “童公公,那熊拓何許人?為何諸位大臣會懷疑是這個楚人襲擊了楚使?”

  趙弘潤小聲問道。

  童憲果然不愧是天子身邊的司禮太監,知道地不少,見趙弘潤問起此事,遂低聲向他解釋。

  原來,楚國的國體與大魏不同,因為疆域太過於遼闊的關係,先代的楚王分封了許多王族、公族子弟,賜予他們領地,也允許他們成立軍隊,用大魏這邊的話來說,差不多相當於藩王,隻不過楚國那邊對這些擁有領地的王族、公族子弟並不稱“王”,而稱呼為“君”,他們國家唯一的王,便隻有楚王熊澤。

  楚國最大的王公貴族的一支,便是熊氏,羋姓。『注:古貴族的名字,最正規的叫法是“氏”加“名”。比如趙弘潤,若是他被寫入史書,那便是“皇子姬潤”或更古老點的“公子潤”,叫“趙弘潤”較為通俗。順便再提一點,“弘”這種相當於注釋輩分的添字,一般正式場合是不提的。』

  而暘城君熊拓(羋拓),便是楚國王公貴族熊氏一支的血脈之一,他在封地就在潁水郡南,是近些年來與大魏打地最凶的一名楚國王公貴族。

  據童憲所透露的,這暘城君熊拓與大魏有仇,準確地說,是與魏天子有仇。

  因為在十年前,魏天子與這位楚暘城君熊拓聯手攻打宋國,一開始是約好平分宋國的,但是後來,魏天子滅宋的時候,在糧草方麵擺了暘城君熊拓一道,結果,這位暘城君熊拓白白替大魏當了半年的先鋒,打下了大半個宋國,最後卻因為軍中糧草供應不及的關係,隻好又退回了潁水郡,於是魏天子樂哉樂哉地將整個宋國收入了大魏的版圖,並更名為宋郡。

  後來暘城君熊拓寫信要魏天子將半個宋國讓出來,可誰都曉得,吃下去的肉又豈有吐出來的道理?更何況是楚國這個潛在的勁敵,於是魏天子便以種種借口,據不交出半個宋國,哦,是宋郡。

  於是乎,暘城君熊拓由此與大魏結仇,懷恨在心,這些年來沒事就攻打大魏,要不是大魏有個汾陘塞,恐怕還真有些難以抵擋暘城君熊拓這種惡狗似的撲咬。

  也正是因為這樣,暘城君熊拓被朝中大臣們指為是這次楚使遇襲一事的嫌疑者之一,畢竟楚使的隊伍是從楚國的都城經過暘城君熊拓的領地,再經過汾陘塞這才抵達雍丘的,暘城君熊拓不是沒有機會在隊伍安插一些人手。

  至於他為何要這麼做,這也並不難理解,畢竟他與大魏有仇,而單單他一個暘城君,是吞不下大魏這個龐然大物的,要攻占大魏的疆土,暘城君熊拓唯有聯合其他同宗族的叔伯兄弟,甚至是楚王。

  而楚使的隊伍喪命在大魏疆域之內,這儼然會是一個楚國攻打魏國的好借口。

  “熊拓亡我大魏之心不死,此事若真是他所為,恐怕我大魏要麵臨一場惡戰。”兵部尚書李鬻長長歎了口氣,旋即拱手對魏天子說道:“陛下,臣以為陛下應當即刻發國書向楚王解釋此事……”

  “怎麼解釋?”刑部尚書周焉苦笑著說道:“無憑無據的,如何能使楚王相信是暘城君熊拓所為?”

  “此言差矣!”兵部尚書李鬻反駁道:“無辜殺害楚使隊伍,這簡直就是有意要挑起魏、楚征戰。……我大魏沒有理由這麼多,相信楚王也能看清楚這一點。因此,臣以為陛下應當立即寫國書至楚王手中,打消他的猜忌,若是耽擱時日過久,等楚王那邊先察覺到了不對,反而顯得我大魏心虛有愧,到那時,楚王多半就會心生誤會。”

  “臣以為,此刻並不能斷言是暘城君熊拓所為。臣懇請陛下允臣細查此事……”刑部尚書周焉搶話道:“若是事後查出此事乃大魏人士所為,而我大魏卻將此事汙於暘城君熊拓,到那時,我大魏又如何向楚國解釋這樁事?”

  趙弘潤在旁聽著這些位大臣們議論紛紛,聽了良久總算是有了些頭緒。

  原來這些大臣在爭論的,是應不應該馬上將這件事告訴楚王,又以什麼樣的說辭來解釋這樁事。

  畢竟再怎麼說,楚使的隊伍是在大魏腹地雍丘附近被人截殺的,能做到這一點的,要麼本身就是楚使隊伍內部的人,否則,那就極有可能是大魏中藏著一股有意使大魏陷入戰禍的不明勢力。

  而相比較是暘城君熊拓所為,後一個猜測更是叫人心驚,也正是因為這樣,刑部尚書周焉迫不及待想查清楚此事。

  可難在難在,調查此事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萬一大魏這邊為了調查此事暫時壓下了消息,而楚國那邊卻得到了某些消息,那就麻煩了。如兵部尚書李鬻所說的,到時候,就算楚王從理智角度認為大魏不至於會做出這種事,也會因為大魏的隱瞞而心生猜忌。

  哪怕殺害楚使對大魏來說沒有絲毫好處。

  最終商議得出的結果,魏天子是聽取了刑部尚書周焉的建議:暫時先封鎖消息,由刑部主查此事。

  沒辦法,畢竟楚使的隊伍是在大魏的腹地雍丘被截殺的,對此大魏有著難以推卸的責任。

  倘若能及時找出證據,證明是楚暘城君熊拓存心嫁禍,那麼大魏自然可以抽身事外,隻要將這樁事告之楚王便是,自有楚王會懲處暘城君熊拓。

  退一步說,倘若真是大魏國內某些狼子野心的不明勢力所為,那麼當務之急,就是揪出這幫人,拿這幫人去填平楚王的怒火。到時候大魏雖然也有連帶的責任,但終歸不至於釀成兩國兵戎相見的局麵。

  可偏偏現實朝著最惡劣的情況演變,刑部尚書周焉調動兵衛徹查了方圓數十裏地,徹查了楚使的路線,查了整整半個月,卻仍然未曾查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這就麻煩了,因為一般出使他國的使臣,每過幾日都會寫信向本國國內回報出使進程的,如今半個月音訊全無,楚王豈會不起疑心?

  最終,楚使隊伍遭遇襲擊全部身亡的消息還是傳開了,經大魏國內一些楚國的奸細,將這個消息傳到了楚國。

  雖然並不清楚這件事在楚國究竟是掀起了何等的波瀾,但是結果顯而易見,楚國的那些重臣們認為這是一個名正言順攻打魏國的良機。

  於是乎,在與魏天子有仇的暘城君熊拓的穿針引線下,楚國在九月下旬的時候召集軍隊,同時派人向魏國遞交戰書。

  楚國,正式向魏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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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28:39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魏臣態度

第七十九章

  楚國正式對魏宣戰,這件事非同小可。

  不可否認,實際上近些年來,大魏與楚國也並非是秋毫無犯,但說到底,潁水郡的局部戰爭不過隻是楚暘城君熊拓的獨斷,並不能代表整個楚國對大魏的態度。

  畢竟據楚國境內的細作所打探到的消息得知,楚國目前依舊是將東邊的齊國視為最強大的敵人,畢竟當初齊、魯、宋三國聯軍攻打楚國的仇恨,楚國深以為恥辱,隨後來引來楚暘城君熊拓聯合魏天子攻滅宋國。

  如果楚國與魏國的仇恨,大部分局限於楚暘城君熊拓與魏天子的恨意,那麼對於整個楚國來說,齊國才是楚國發誓不共戴天的仇敵,畢竟後者主持的三國聯軍,曾經險些迫使楚王不得已要遷移都城,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但話說回來,魏國終歸是坐擁四郡之地的大國,若是能在這個富饒的國家啃下一塊肉來,楚國那也是不會絕對拒絕的。

  畢竟魏、宋、魯、齊,是與楚國接壤的四個國家,宋國已經被滅,而魯國這個不大不小的國家,曆來都是齊國的附庸、盟友,一旦開戰,楚國必將迎來齊、魯聯軍。

  相比較而言,如今的魏國實力並不如齊、魯,這無疑會是楚國北上爭霸一個相對較為容易的突破口。

  畢竟遠交近攻嘛,如今的楚國要想繼續擴大疆域,就隻有找魏國或者齊國。

  而如今,雖然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楚使的隊伍在魏國腹地遭遇襲擊這終歸是事實,這就給了楚國內不少傾向於對外擴張的重臣一個出兵攻魏的借口。

  似楚國這種王公貴族把持著整個國家國運走向的國家,貴族的意誌得到最大的體現,當楚王宣布對魏宣戰後,這個龐大的戰爭機器當即開始運作,一時間湧出許多類似暘城君熊拓這樣的楚國王公貴族,他們在潁水南側聚集兵力,對魏國展開攻勢。

  既然是楚國對魏的全麵戰爭,那就不可能隻局限於一地,據大魏兵部所得知的消息,這次楚國對魏的攻勢總共可分為兩個方麵。

  首先是潁水戰場,包括陽翟—魏汾陘塞—陘山這段魏國用來抵禦楚國入侵的魏國長城,東至潁水支流的交彙地陳地,這一大片兩國邊境疆域將淪為戰場。

  第二個是魏宋郡戰場,楚國的另外一名王公成員『固陵君』熊吾將戰火燒向了魏國攻滅宋國所得的宋郡,企圖將這片亡宋的領地吞入楚國的版圖。

  至於『溧陽君』熊盛在魯、齊邊境橫陳重兵,那不過是防止齊、魯趁著他楚國對魏宣戰而伺機攻打他楚國罷了。

  同時與魏、齊兩個國家發動戰爭,說實話以楚國的實力是辦得到的,但即便如此,楚人也不會傻到同時麵對兩個勁敵,隻要齊王袖手旁觀,『溧陽君』熊盛橫陳於邊疆的重兵,也不過是擺設罷了。

  一封又一封的告急軍報,幾乎是毫不停歇地送往魏國大梁。

  盡管魏國邊疆的將士們死死守著陽翟—魏汾陘塞—陘山這一條邊境,可奈何楚暘城君熊拓借舟船之便繞開了魏國的雄關,橫渡潁水,將戰火少至了魏國境內。

  長平、辰陵兩地相繼失守,再上北便是鄢陵,那是魏國的腹地,一旦鄢陵失守,就意味著大魏失去了潁水的地理優勢。

  而另外一邊,『楚固陵君』熊吾亦揮軍攻打宋郡,攻破信陵、滑城,唯一慶幸的是,睢陽這座重城仍在魏將的手中,猶如一顆釘子一般死死釘在固陵君熊吾麵前,使得這位楚國熊氏一族的王孫公子難免有些遲疑:究竟是花大量精力攻克睢陽呢,還是不顧睢陽,直接攻入宋郡腹地。

  但不管怎麼說,目前的局勢對於大魏而言是極其不利的。

  畢竟人家楚國國大氣粗,可以不考慮齊國的態度,但是魏國卻要考慮到他們在北方的勁敵韓國,仔細考慮韓國這個北方的宿敵會不會在楚國攻打魏國的時候趁火打劫,發兵吞掉魏國在河北的上黨郡。

  消息傳開了,整個大梁亦鬧翻了天,也不曉得究竟是楚國的細作還是大魏本國內的野心家,將『楚軍即將攻至大梁』的謠言傳開了,致使大梁人心惶惶,即便是朝中大臣們,亦不由地為之慌神。

  雖說魏天子很及時地禁止城內傳播謠言,並使刑部帶兵衛嚴查謠言的來源,總算是遏製了這股謠言的傳播,但依舊顯得無濟於事。

  如今,再來討論『究竟是誰襲擊了楚使隊伍』這個問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需要考慮的,是如何麵對楚國的進攻,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為此,魏天子再次將上回參與討論的諸位朝中大臣請至了垂拱殿。

  或許有人覺得這種討論十分可笑,明明楚國都攻到國內來了,還要考慮打不打?當然是打咯!

  但事實上,這並不是一個輕易能做出決定的事。

  要知道,魏國的疆域隻是楚國的四分之一左右,疆域的大小決定著國民的數量,決定著兵源。

  楚國疆域遼闊,是魏國的四倍,國內軍隊的總人數,也是魏國的數倍,因此他們可以毫不在乎地拿出二十幾萬軍隊與魏國開戰,也不在乎打這場仗會犧牲多少楚兵,但是魏國不行,一旦魏國在這場戰爭中犧牲了過多的士卒,毫無疑問北方的強敵韓國便會來趁火打劫。

  『真是失策……』

  坐在龍椅上,魏天子疲倦地揉了揉腦門。

  他原本是想借玉瓏公主與楚國的和親,改善魏國與楚國的關係,使得像楚暘城君熊拓這種人降低對大魏的威脅,可沒想到,此舉反而給了某些人可趁之機。

  望著殿內的臣子們吵吵鬧鬧地,魏天子心中也很煩。

  說實話魏天子並不想與楚國這個龐然大物開戰,因為楚國的疆域實在太遼闊,人口實在太眾多,哪怕一年征戰中喪生了十幾二十萬的士兵,對於楚國來說並不致命,但是對於大魏而言,若是一年的戰爭中喪生了十幾二十萬的軍隊,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若是最後弄個連北方的韓國都加入進來,搞不好連亡國都有可能。

  “莫要再吵了!”魏天子心煩意亂地喝止了殿內諸大臣的爭執,長長吐了口氣後,沉聲說道:“朕召你等來,是為了共同商議出一個對策,並非是要看你等在這爭吵不休!……李鬻,你是兵部尚書,你先來說!”

  “是。”兵部尚書李鬻跪坐在席中朝著天子拱了拱手,沉聲說道:“臣以為,我大魏並不具備與楚國全麵開戰的國力……”

  中書右丞虞子啟聞言忍不住鄙夷道:“李尚書,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求和麼?”

  見被人打斷,兵部尚書李鬻皺了皺眉,不過礙於虞子啟乃中書大臣、內朝成員,地位並不遜色於他們這些尚書,因此不好發作,隻好耐心地問道:“虞右丞,依你之見,我大魏若是與楚國宣戰,勝算幾何?”

  “……”虞子啟皺了皺眉,默然不語。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以他們魏國的國力,要對付整個楚國還是十分吃力的。

  “倘若再加上北韓呢?”兵部尚書李鬻追問了一句。

  “……”虞子啟眉頭皺地更緊了。

  要知道當今世上能同時麵對兩個國家,恐怕也隻有疆域最為遼闊的楚國了,哪怕楚國視為最強敵國的齊國,也需要附庸盟友魯國的幫襯,才能屢屢戰勝楚國。

  見虞子啟默然不語,兵部尚書李鬻感慨地說道:“並非是不敢打,而是不能打。……除非我大魏取得大捷,威懾於韓。否則,即便是驅逐了楚軍,還會迎來韓國的軍隊,與其被韓、楚夾攻,撼動我大魏根基,還不如眼下就向楚國求和。”

  “不打就求和麼?”中書左丞藺玉陽皺眉問道。

  “打是要打,但不能夠打出楚軍的火氣來,隻是向楚國表示我大魏死守疆土的決心……”說到這裏,兵部尚書李鬻轉頭對天子建議道:“楚暘城君熊拓,其所求不過是宋郡,而對於宋郡,陛下也清楚,宋人對亡國一事仍耿耿於懷,屢屢有人密謀作亂,意圖複國,而原宋國降將南宮,此人借口自保,擁兵自重,雖無明確證據,但臣並不信任此人……臣以為,不如割讓宋郡之內一些遠離我大魏的城池,讓於楚國,將宋人對我大魏的不滿,轉嫁於楚。”

  “宋地……”魏天子的眼神有些掙紮,畢竟攻滅宋國那可是他做皇帝後最為得意的一件事,豈能輕易割舍?

  見天子麵露猶豫之色,兵部尚書李鬻低聲勸道:“宋地,幾乎全暴露在楚國眼皮底下,又與魯國接壤,昔日魯國雖與宋國不合,但終歸有個齊、魯、宋的三國盟約在,陛下聯手楚暘城君熊拓攻滅魯國,顯然齊王對我大魏亦抱有恨意,這些年來,指使魯人在宋地生事,挑唆宋人對我大魏的不滿,臣以為,不如將宋地與魯接壤的那些城池割讓給楚國,一來可將宋人對我大魏的不滿轉嫁於楚,二來,有楚國隔斷了齊、魯與宋地的聯係,或可減低兩國對宋地的挑唆影響。”

  “這一點倒是。”刑部尚書周焉亦開口道:“宋國降將南宮,仗著大魏需仰仗他治理宋地,降低宋人對我大魏的不滿,這些年遊離於朝廷之外,隻曉得每年向戶部與兵部討要軍餉與軍備,對於手中軍權死死不肯放手,尾大不掉。……留著此人,恐怕日後必成禍害,不如借楚國之手將其鏟除……以楚國的國製,他們是容不得非熊氏一族血脈執掌大權的,更何況又是軍權……南宮斷然不可能會轉投楚國。”

  “但也有可能會投靠齊國啊。”兵部左侍郎徐貫接口說道。

  “應該不會。”禮部尚書社宥聞言搖搖頭說道:“昔日南宮降我大魏,逼迫宋王退位,早已為宋人所不齒,陛下當初使南宮治理宋地,一來是借助他宋人的身份,不至於使宋民太過於抵觸我大魏,二來,也是明知此人不可能得到民心。……他已背主一回,若再次背叛我大魏轉投齊王,相信齊王也不會信任他。”

  諸朝臣們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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