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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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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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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29:32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8皇子的禮物

一直在旁靜靜傾聽的趙弘潤默默地離開了垂拱殿,站在殿外的台階上,喚來了在殿外等候的宗衛沈彧等人。

  “沈彧,你等走一趟聽風閣,跟我弟弘宣知會一聲,他的宗衛張驁、李蒙等人,我暫時借來用用。”

  他口中的張驁、李蒙等人,乃是他的弟弟皇九子弘宣身邊的宗衛。

  “是。”沈彧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頭應了下來:“殿下要做什麼?”

  隻見趙弘潤稍稍思忖了一下,附耳對沈彧說道:“借來張驁、李蒙等人後,你等便去尚功局……”說著,他將他的打算跟沈彧細細說來。

  “誒?”宗衛沈彧聞言臉上露出一個錯愕而古怪的表情,仿佛已意識到了什麼,但又滿臉不敢相信地說道:“殿下,您這是……”

  “去吧,速去速回。”

  “是。”

  打發走了沈彧等宗衛,趙弘潤仍舊走回了垂拱殿,繼續坐在旁聽的位置上,聽著殿內那些大臣商議對策。

  他簡直難以想象,明明楚國都攻到他魏國國內了,可是這幫朝中大臣們,他們居然還想著求和。

  是,不可否認,大魏的國力的確不如楚國,一旦陷於魏、楚戰爭,就極有可能會招來韓國的覬視,這無異於是好不容易趕走了前院的虎,後院卻又進來一條狼的局麵,與其如此,還不如就跟那頭虎商量商量,給他一塊肉打發走他,也好留著力氣防止後院的狼撲進來。

  這樣想是沒錯,可讓趙弘潤為之遺憾的是,那些位朝中大臣們居然沒有一人認為他們既能趕走前院的虎,也能迫使後院的狼不敢竄進來。

  簡單地說,這些朝臣們缺乏血性。

  打要打,但是卻不能打出楚軍的火氣來……可笑啊,這種為難人的要求,你叫前線的將士們怎麼履行?

  更讓趙弘潤感到無語的是,堂堂兵部尚書口中所說的要打,目的竟然是為了隨後的求和,隻不過是一種表明立場、表明心跡的手段罷了。

  簡單地說,就是打一場勝仗搓一搓楚軍的氣焰,使他們意識到他們不可能一口吞掉魏國,得些好處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純粹的政治手法。

  而讓趙弘潤不能接受的是,那個兵部尚書李鬻竟然提出先把玉瓏公主嫁到楚國去,作為這次向楚國求和的好的突破口。

  對此,趙弘潤隻想對那家夥說三個字:去尼瑪!

  然而他並沒有立即發作,

因為要說服這些殿內的大臣們,他需要借助一些道具。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宗衛沈彧站在殿外咳嗽了兩聲,向趙弘潤傳遞了一個訊息。

  『東西到了麼?該是我出場的時候了。』

  在大太監童憲驚詫的目光下,趙弘潤正了正衣冠。

  『這劣子……』

  魏天子儼然注意到了這個兒子的異常。

  事實上,天子時不時地在關注這第八個兒子,想看看他是否會提出反對的意見,可讓他詫異的是,哪怕兵部尚書李鬻提出了和親,以玉瓏公主的出嫁作為大魏向楚國求和的突破口,趙弘潤依舊沒有發表反對的言論。

  事有反常必為妖!

  魏天子可以想象,這個性格惡劣而心智極高的兒子,準是在籌謀著什麼。

  “弘潤,你莫不是有什麼獨特的見解麼?”魏天子忍不住問道。

  頓時殿內安靜了下來,諸朝中大臣們紛紛轉頭望向趙弘潤這位旁聽的皇子。

  雖然說由於當初端陽日文德殿一事,朝中已逐漸知曉這位皇子的能耐,知曉這是一位能使東宮太子吃癟的皇子,但是真正近距離地接觸這位皇子殿下,他們也才是第二回而已。

  並且,無論是上回還是這回,這位八皇子始終隻是坐在一側旁聽,從未發表過自己的看法,因此,他們心底多少都有些納悶:看這位皇子的模樣,不像是能使東宮太子有苦難言的狠角色呀!

  “父皇是在問皇兒麼?”趙弘潤指了指自己,擺出很無辜的樣子。

  然而天子可不會被他這種故作無辜的樣子所蒙蔽,淡淡說道:“莫盡說些無用的,朕隻是問你,對於諸位大臣所商討出的結果,你有何看法?”

  “不知諸位大人商議出什麼結果了呢?”趙弘潤依舊故作不解地問道。

  天子皺了皺眉,望了一眼兵部尚書李鬻,後者雖然心中有些糊塗,但還是會意了天子的眼神,低聲向趙弘潤又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趙弘潤仿佛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和親、割地、賠款、求和?是這樣子吧?”

  『……』

  眾朝中大臣的麵色顯得有些怪異,雖然他很清楚這位皇子殿下總結地非常精辟,可如此赤裸裸地說出來,這未免也太煞氣氛了。

  這不,兵部尚書李鬻,這個五十幾歲的老頭臉都憋紅了,尷尬地解釋道:“殿下誤會了,並非是一味的求和,而是與楚國修好,免得北韓趁虛而入……”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

  “李大人脾氣不錯。”

  『……』

  諸朝臣們麵麵相覷,想不通趙弘潤怎麼會說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兵部尚書李鬻顯然也有些傻眼,幹笑道:“多謝殿下誇讚。”

  趙弘潤笑了笑,讚許道:“好好做,相信在李大人的領導下,禮部會越來越有建樹的。”

  “……”聽了趙弘潤的話,諸朝臣們更是一頭霧水。

  而李鬻也是滿臉困惑之色:“殿下,老臣是兵部尚書,禮部尚書是社宥社大人……”

  “咦?”趙弘潤聞言露出誇張的驚愕之色,睜大著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我大魏兵部的官員不應該是最具血性的麼?”

  兵部尚書李鬻聞言麵色微變,而殿內其餘朝臣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怪異起來。

  他們這才意識到,趙弘潤這是故意拐著彎罵兵部這幫人毫無血性,不配執掌大魏兵部。

  不過無辜躺槍的禮部尚書社宥就感覺有點別扭了,心說憑什麼我們禮部官員就應該是無血性的?

  要知道,他最初也可是主張對楚宣戰的,隻不過由於底氣不足,被兵部尚書李鬻給說得啞口無言罷了。

  『這劣子……』

  見趙弘潤當眾戲辱朝中重臣,魏天子無言地搖了搖頭,開道道:“弘潤,不許放肆!……你說你對此事的看法。”

  趙弘潤笑了笑,撫掌說道:“看法?我認為很好啊,恭喜父皇與諸位大人,使我大魏能免受強敵侵略。……若嫁一個女人,就能使強楚退兵,何樂而不為呢?對吧?……哦,我忘了,還有後續的割地、賠款……嘖嘖嘖!”

  『……』

  殿內眾臣一言不發,畢竟傻子都聽得出趙弘潤這句話中的譏諷。

  “你到底想說什麼?”天子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趙弘潤微微笑了笑,說道:“父皇,皇兒說的可是真心話呐,當真是真心恭賀我大魏能免受戰火……為此,皇兒還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送於父皇與諸位大人。”

  “禮物?”天子臉上閃過一絲不解之色。

  見此,趙弘潤拍了兩下手掌,朝著殿外叫道:“沈彧,進來。”

  宗衛沈彧聞言走入垂拱殿,朝著天子、諸位朝臣以及自家殿下拱手抱拳。

  這時候,就見趙弘潤抬手一一指過殿內幾位朝臣,笑著說道:“沈彧,將禮物贈予這幾位大人,還有父皇。”

  沈彧點點頭,出去了,不多時,便領著數名宗衛們捧著一隻隻精致的盒子走進來,在每一個被趙弘潤手指點過的朝臣麵前,擺上了所謂的禮物。

  包括魏天子麵前的龍案。

  『這些人……』

  中書左丞藺玉陽與中書右丞虞子啟對視一眼,均有些暗暗心驚,畢竟收到這位八殿下禮物的,皆是方才支持向楚國求和的。

  這不,同樣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朝臣們,表情也逐漸變得古怪起來,哪怕他們當中有人收到了趙弘潤的禮物,也不敢立即打開。

  “什麼禮物?”

  魏天子嘀咕了一句,好奇地叫童憲打開盒子。

  童憲走到龍案旁,躬身打開盒子,好奇地往內瞧了一眼。

  然而這一瞧不要緊,竟嚇得他啪嗒幾下將手中的盒蓋失手掉在龍案上。

  原來,那精致的木盒內,竟然擺著一件女子的衣服!

  “放肆!”

  魏天子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孺子安敢這般辱朕?!”

  “不,父皇,這並非是侮辱,而是皇兒真心奉上的禮物,恭賀父皇以和親、割地、賠款、求和等等妙策,應對楚國對我大魏的侵略……在他們已攻占了大魏國土、殺戮我大魏軍民的情況下。”

  仿佛對魏天子的震怒視若無睹,趙弘潤緩緩說道,語氣充滿了譏諷。

  “……這在皇兒看來,仿佛就是楚人甩了父皇一巴掌,父皇還得滿臉堆笑地賠不是……哼,將一國的命運寄托於一個女人的和親之事上,依皇兒看,這一身,與父皇正合適!”

  “你!”魏天子氣地麵色鐵青。

  然而這時候趙弘潤卻不再看魏天子,轉頭沉聲喝道:“都給我拿進來!”

  隨著他一聲令下,二十名宗衛陸續捧著那些木匣走入垂拱殿,將手中的木匣一摞一摞地碼起來。

  就在這時,趙弘潤環首掃了一眼殿內的眾朝臣,冷冷說道:“還有哪位大人,想要本皇子這份『禮』的?!”

  “……”

  眾朝臣們望了一眼擺在天子龍案上,望了一眼那木匣子中所擺放的女裝,麵麵相覷,竟無一人再敢吭聲。

  而之前已收到趙弘潤這份“禮”的朝臣們,更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死死盯著擺在麵前的精致木匣,怎麼也不敢打開。

  『PS:晚上得去喝喜酒,所以兩章都先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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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35:58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8皇子的禮物(2)

『這位八殿下,是反對求和的!』

  事到如今,殿內的諸位朝臣早已是心知肚明,他們非但曉得這位八皇子抵觸求和,而且還是相當抵觸。

  要不然,又豈會拿出此等堪稱“喪心病狂”的所謂“禮物”?

  那一套套的女人衣裝,分明就是嘲諷他們這些朝臣毫無血性,不配在朝為官。

  『幸好我是主張宣戰的……』

  禮部尚書社宥心有餘悸地咽了咽唾沫,因為他看到了兵部尚書李鬻此刻的臉色,這個年過五旬的老頭,此刻麵色一陣黑一陣青白,滿臉羞憤欲死之色,死死盯著他麵前的那個木匣,整個人都在顫抖。

  也難怪,畢竟那可是女人的衣服,但凡男兒,收到女人的衣服那都是奇恥大辱之事,更何況是堂堂兵部尚書,可事實卻是,這些位收到了女人衣服的大臣們,即便心中羞憤欲死,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誰叫他們正如那位八皇子趙弘潤所言,將大魏的命運寄托於玉瓏公主的和親事宜上呢?

  『李老兒晚節不保啊……』

  禮部尚書社宥暗暗歎了口氣。

  不難想象,若是這件事一旦外傳出去,那麼此刻殿內但凡是受到女服的官員,都會成為大魏舉國上下的笑柄。更糟糕的是,沒有人會同情他們,隻會罵他們貪生怕死、咎由自取。

  哪怕有朝一日他們過世了,或許朝野也會給他們取一個“懼”的貶義諡號。

  一世的恥辱!

  『不過,這位殿下的膽子實在也太大了吧?……用這種方式刺激朝中大臣這可以理解,但是,對陛下也送上這等侮辱性的禮物,這也……』

  許多沒有並沒有收到“禮物”的大臣們在感慨了一下後,悄悄觀瞧魏天子的態度。

  誠如他們所言,魏天子真的很怒,相當震怒,因為從來沒有人膽敢如此戲辱天子,但是,他說不出可以訓斥兒子的話來。

  因為他的兒子趙弘潤,隻是規規矩矩地表明了他的立場與態度,盡管方式駭人聽聞,離經叛道。

  “還有誰,想要本皇子的禮物?”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使殿內眾朝臣們都沉默了。

  因為他們已經明白,這會兒隻要他們膽敢提出求和、和親等建議,那麼立馬就會收到八皇子一件足以令他們晚節不保、名聲不保的“禮物”,從此再也難以在朝野抬起頭來。

  而見此,趙弘潤環視了一眼諸大臣,

終究將目光投向了天子。

  “一票反對求和,三十二票棄權!……這就是結果,父皇。”

  『……』

  魏天子默然地掃了一眼殿內的眾大臣們,隻見方才還有意偏向求和的臣子們,如今一個個都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他心中難免有些震驚。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呐!』

  魏天子再次被自己的兒子驚到了。

  他很清楚,趙弘潤既然要保玉瓏公主,就絕不可能坐視朝臣們商議出求和的結果來,為此,他也想聽聽這個兒子有什麼更高明的看法。

  但結果,他的兒子比他想象的更高明,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什麼反對和親的話,他隻是送出了一份禮。

  是的,僅僅隻是送出一份禮,便使所有主張求和的臣子全部保持沉默。

  即便是他這位大魏天子,瞅著擺在龍案上木匣子內的那套女服,也說不出支持和親的話來。

  良久,天子淡淡問道:“弘潤,你是反對和親,還是反對玉瓏和親?”

  這句問話不免就有些誅心了。

  這不,趙弘潤眉梢挑了挑,平靜地回答道:“自然是反對和親!若是一個國家的命運,需要寄托於一個女人的身體,這種國家,依我看,亡了得了!”

  『……』

  殿內眾朝臣驚駭地望向趙弘潤,心說這位八皇子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你的意思,是對楚宣戰?”魏天子平靜地問道。

  趙弘潤哂笑道:“父皇,皇兒並不懂什麼大道理,皇兒隻知道,如果有人打了你,就應當打回去,並不能因為對方身強力壯就退縮。……一旦一次退縮,對方就會因為你懦弱可欺,而肆意地欺負你。”

  魏天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可若是你並不是那人對手呢?還要打回去麼?”

  “要打,而且,還要豁出性命去打!……沒有多少人,是當真不怕死的。打不過就咬、就撕,咬下那人的鼻子,撕下那人的耳朵,戳瞎那人的眼睛!……不要管挨多少拳,一旦咬住就絕不鬆口,咬下對方一塊肉來!”

  『……』

  魏天子微微有些動容,又問道:“可若是你身後還有一個想打你的人呢?”

  “殺雞儆猴,用最淩厲的手段打走眼前的對手,身後方那人,並不敢動。”

  “這太瘋狂了!”魏天子想了半響,搖了搖頭。

  趙弘潤的比喻他明白,但是對楚宣戰,實在是一件非常凶險的事。

  萬一沒有將楚國打怕,反而又惹來了北方韓國呢?

  “是,然而,瘋狂才能使人畏懼!”

  “……”魏天子沉默不語。

  良久,他沉聲問道:“你能保證我大魏可以擊退楚國麼?”

  “皇兒不能保證。……但是皇兒以為一個國家的存亡,不應該寄托在一個女人身上。”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玉瓏!』

  魏天子煩躁地望了一眼趙弘潤,他實在想不通,玉瓏究竟做了什麼值得這個兒子如此袒護她。

  “對楚宣戰,說得輕巧!……你可明白,朕的一念,關係著我大魏數萬將士的性命?你覺得你能為數萬將士的性命做主麼?”

  “皇兒並不能夠為數萬將士的性命做主。”趙弘潤低了低頭,旋即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天子,拱手說道:“既如此,便讓那數萬將士自己決定,父皇意下如何?”

  天子愣了愣,詫異說道:“你的意思是……”

  “皇兒懇請父皇給皇兒一個機會,使皇兒說服京郊軍營的數萬將士……”

  天子聞言深思著,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殿內那些因為受到了“特殊禮物”而一臉如喪考妣之色的兵部官員,斟酌著問道:“你有把握說動數萬將士的心?”

  “即便不能,皇兒也是盡力了。”

  “……”天子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沉聲說道:“好,朕就給你這個機會。可若是你弄砸了,你日後就老老實實在皇宮內呆著,再不能插手此事……如何?”

  趙弘潤有些猶豫,他儼然是聽懂了他父皇的言外深意。

  “……可以。”

  隨著趙弘潤答應下此事,今日的軍議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殿內諸位朝中大臣們紛紛離開垂拱殿。

  至於其中有些位大臣所收到的“特殊的禮物”,均被遺棄在殿內,別說無人帶走,哪怕是連盒子都不敢打開。

  當趙弘潤帶著二十名宗衛準備離去的時候,中書右丞虞子啟追了出來,在趙弘潤身旁低聲說道:“殿下今日手段雖高明,但無疑也得罪了兵部的那些官員們……殿下可要小心了。”

  『……』

  趙弘潤望了一眼這位平日裏關係不錯的中書右丞,拱手說道:“多謝虞大人。”

  虞子啟點點頭,自顧自回垂拱殿了。

  正如虞子啟所料,兵部的那些位大臣可謂是沉著臉回到了兵部本署。

  在垂拱殿時,這些大臣們不敢造次,可是到了他們的兵部本署,這些人哪裏還忍得住,或有指責抱怨者,或有低聲痛罵者。

  就連兵部尚書李鬻,亦是臉色鐵青,不住地拍著桌案。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老夫一心為我大魏考慮,竟遭那孺子這般戲辱!”

  盡管在諸朝臣離開垂拱殿前,天子隱晦地告誡眾臣子,今日之事不可對外言及,可兵部尚書李鬻還是有些擔憂。

  因為他注意到,那些主張對楚宣戰的大臣們,臨走時望向他時那幸災樂禍的眼神。

  不光光是他這位兵部尚書,幾乎所有兵部重要官員都遭受到了同僚們那怪異的目光。

  若是這件事傳揚出去,別說他兵部尚書李鬻,恐怕整個兵部都會淪為笑柄。

  而這一切,都是拜那位八皇子趙弘潤所賜!

  “老大人莫動怒,諸位大人也莫著急,我這有個主意。”並不左侍郎徐貫低聲說道:“陛下不是許八皇子明日到京郊說服那些兵將們麼?……我等隻要放出一個消息,便能使那個八皇子铩羽而歸!”

  “左侍郎大人有何高見?”

  兵部眾官員紛紛開口問道,而兵部尚書李鬻亦不由地望向徐貫。

  見此,徐貫壓低聲音說道:“我等隻要向軍營裏傳出消息,說八皇子趙弘潤主張對楚宣戰,隻是為保他皇姐玉瓏公主……為此,八皇子不惜將數萬營中將士推向戰火,不惜將我大魏社稷安危逼上絕路……如此一來,那些營中兵將們,誰還會聽那八皇子的話?”

  眾兵部官員們聞言一愣,旋即相視一笑。

  “好主意!……為一人而犧牲數萬人,就算那八皇子伶牙俐齒、口似懸河,也抵受不住數萬我大魏兵將的怒火……”

  “且看他明日如何收場!”

  眾兵部官員們紛紛點頭附和,旋即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兵部尚書李鬻。

  隻見兵部尚書李鬻這位年過五旬的老頭閉目沉思了片刻,咬咬牙義正言辭地說道:“絕不可能叫這孺子的鼠目寸光,毀了我大魏……好,就這麼辦!”

  當夜,常駐於大梁京郊的軍營中便傳開了一個消息。

  言,皇八子趙弘潤為保玉瓏公主一人,不顧大魏與楚國軍力懸殊,意圖對楚宣戰,視數萬大魏兵將性命如無物。

  這個消息傳遍整個軍營,頓時使營中數萬兵將們氣憤填膺,紛紛破口大罵八皇子趙弘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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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浚水營

縱觀大魏境內,設有六個常駐軍,分別設在『南燕』、『成皋』、『碭山』、『睢陽』、『汾陘塞』、『大梁』六個地理位置比較關鍵的地方。

  這六支軍隊的人數以『營』為單位,每個地方設有兩到五個營不等,每個營五千名士兵,是大魏的主力,可稱呼“精銳”二字,大概是八萬兵左右。

  當然,偌大的魏國,斷然不可能隻有這八萬軍隊。這八萬的兵力,是在撇除了地方守軍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換而言之,這八萬軍隊可以隨意調動,不至於會令地方守衛陷於無法運轉的窘迫,即可以用於征戰的軍隊。

  若是囊括大魏所有的兵丁,那麼人數應該超過三十萬,但遺憾的是,這其中有二十餘萬兵丁屬於是守戎軍隊,分布在魏國大小城池、邊防要塞,負責本地的治安、緝盜、城門關啟等等,正常情況下幾乎不會調動。

  而常駐在大梁京郊的軍營,因為屯紮在大魏都城大梁北部浚水的關係,因此得名『浚水營』,總共設有五個營部,共計軍隊人數兩萬五千人,是大魏境內最大的一個兵營,近乎那八萬人數的三分之一,負責衛戎京師以及支援邊疆。

  洪德十六年九月十四日早晨,趙弘潤帶著自己十名宗衛,以及從弟弟弘宣身邊暫借的十名宗衛,首次出城離開大梁,來到了浚水營這座屯紮在京郊的軍營。

  通行的,非但有魏天子的皇輦,還有另外許多陪同成員。

  比如說純粹來看趙弘潤如何收場的兵部官員,以及好奇趙弘潤這位八皇子如何說服這浚水營兵將的禮部官員與戶部官員,還有陪伴在天子左右的中書左右丞藺玉陽與虞子啟。

  除此之外,聞訊而來的還有雍王弘譽、燕王弘疆、以及六皇子弘昭與九皇子弘宣。

  到了浚水營後,魏天子與其餘人皆在營外稍歇,由趙弘潤領著那二十名宗衛率先進入了浚水營,與浚水營的五營大將軍百裏跋交涉,畢竟魏天子有言在先,他這次雖然允許了趙弘潤的建議,但是並不會給他絲毫的幫助。

  在通報之後,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在帥帳外等待著趙弘潤與二十名宗衛。

  遠遠望見站在帥帳外等候自己一行人的百裏跋,趙弘潤趕緊加快了腳步,上前主動拱手抱拳行禮。

  因為百裏跋這位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的身份相當特殊,那是魏天子曾經未坐上皇位前的十位宗衛之一。

按照曆代皇子與宗衛的親密關係,哪怕趙弘潤喊他一聲叔叔也不為過。

  不過因為是在浚水營內,趙弘潤還是老老實實地以軍職稱呼對方。

  “百裏大將軍。”

  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亦微笑著抱拳還禮,請趙弘潤入帳。

  在帳內分主次坐下,百裏跋坐在帥位上,趙弘潤坐在帳內陪席。

  望著百裏跋身著甲胄威風凜凜的樣子,無論是沈彧等宗衛,亦或是九皇子弘宣的十名宗衛們,都不由地對其有些羨慕。

  也難怪,畢竟百裏跋亦是宗衛出身,可以說是他們的前輩,在魏天子登基為天子後,這位曾經的天子宗衛便水漲船高,成為了手握重權的大將軍。

  不可否認,百裏跋會是所有皇子身邊宗衛們所追逐、憧憬的目標。

  而百裏跋儼然也是注意到了趙弘潤身後那二十名宗衛火熱的目光,臉上微微露出幾分笑容,對著他們點點頭打了聲招呼,畢竟他也是從宗衛一路走過來的,自然明白這些宗衛們此刻心中所想。

  “八殿下,這件事陛下昨日已發書知會過我了……很抱歉,我不能幫你什麼。”

  百裏跋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歉意地向趙弘潤表明了他的立場。

  趙弘潤對此並不在意,畢竟魏天子已有言在先,身為魏天子曾經的宗衛、如今亦是最信任的大將軍,百裏跋又豈敢違背自己幾十年的主子,私下給予趙弘潤幫助呢。

  “百裏大將軍言重了,弘潤與父皇打賭之前,便已有所預料。不過……”眼珠一轉,趙弘潤試探著問道:“大將軍對於我大魏向楚求和怎麼看待?”

  百裏跋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在望了一眼趙弘潤後,笑嗬嗬地說道:“八殿下不必在試探我了,某身為將軍,自然無法容忍楚蠻子侵我大魏疆土……但前提是,殿下得按照與陛下的約定,說服某軍營內上下兵將……”

  百裏跋毫不猶豫地便表明了他的立場,顯然他也是傾向於對楚宣戰的,當然了,前提是趙弘潤能夠贏下這次的賭局。

  對此,趙弘潤很滿意,畢竟在清楚了百裏跋的態度後,哪怕這位大將軍並不會給予什麼幫助,但也能默許趙弘潤做一些比較出格的事。

  “百裏大將軍放心,我定會給大將軍一個痛擊楚人的機會的。”

  見趙弘潤仿佛成竹在胸,百裏跋不禁有些詫異,好心地提醒道:“殿下恐怕還不知吧?……昨日你與陛下在垂拱殿立下約定,傍晚時分我浚水營便傳開了消息,說殿下你為了保玉瓏公主一人,不惜將我浚水營數萬將士推上戰場,視數萬兵將性命如無物……不誇張地說,某營中兵將們眼下可是恨不得生吞了殿下呢!”

  趙弘潤愣了愣,旋即失笑道:“貴營的消息好靈通啊……百裏大將軍可知是何人傳播的消息?”

  “除了兵部,還有誰人能自由出入營中?”百裏跋毫不在意,撇撇嘴說道。

  “兵部……”趙弘潤喃喃念叨了兩句,對身後的宗衛呂牧道:“呂牧,記得事後將兵部郎官以上大人的名諱記下來。”

  “是。”宗衛呂牧抱了抱拳。

  百裏跋饒有興致地望著這一幕,因為是天子曾經的宗衛,他自然能從特殊的渠道得知這位八皇子的秉性,那可絕對不是一位忍氣吞聲的皇子。為何記下兵部眾官員的名字,這不言而喻。

  不過對此百裏跋並不關注,畢竟軍隊雖受製於兵部,但兩者也並非是上下級的關係,再者,百裏跋以往看那些兵部官員也不是很順眼,又豈會多管閑事。

  他在意的隻是,這位八皇子是否能人所不能,在滿營兵將都對其氣憤填膺的情況下,仍能說服這些兵將們。

  “殿下似乎並不在乎某營中的兵將對殿下恨之入骨?”

  趙弘潤聞言笑道:“愛憎僅存乎於一念之間……怕的是什麼?怕的是貴營上下兵將對我一無所知,那才是最糟糕的。……兵部以為他們坑了我,事實上,他們卻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哦?”百裏跋微微一笑:“某,拭目以待。”

  見這位大將軍準備起身去召集全營的兵將,趙弘潤連忙喊住了他。

  “大將軍且慢……請大將軍給我十套浚水營兵將們的甲胄。”

  “甲胄?”百裏跋詫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想了想說道:“這個可以。……還有什麼麼?”

  “還有……貴營的軍旗!”

  “……”百裏跋聞言一愣,在皺眉思忖了良久後,這才遲疑地點了點頭。

  畢竟魏天子事先知會過百裏跋,除了公然支持趙弘潤以外,可以滿足他別的需求,隻要是不影響營內士卒對趙弘潤這位八殿下的態度。

  “軍旗乃軍魂所係……但願殿下你明白你究竟在做什麼。”

  由於事關重大,即便是對待子侄一般的趙弘潤,百裏跋亦不由地用凝重的語氣提醒他,畢竟這位八殿下的性格素來乖僻,若是他侮辱了浚水營的軍旗,搞不好整個營的兵將都會暴動。

  而對此這個提醒與警告,趙弘潤麵色自若地拱了拱手。

  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百裏跋自行準備去了。期間,他派人送來了十套營內兵將的甲胄,趙弘潤叫弟弟弘昭的十名宗衛穿好,即張驁、李蒙、方朔等人,叫他們想辦法混到滿營的兵將中去。

  畢竟演講這種事,最好台地下有幾個托嘛,這樣才能哄抬氣氛。

  為此,趙弘潤事先懇請百裏跋,請他莫要按照營內平日裏的秩序列隊,隻叫滿營兵將胡亂站列,免得張驁、李蒙、方朔等人被人瞧出來。

  百裏跋同意了,他命人在營中操場的北側替趙弘潤用木頭搭了一個高台,旋即便喚來全營兩萬五千名士卒,等著趙弘潤上台說服這些對其氣憤填膺的驕兵悍將們。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領著沈彧等十名宗衛緩緩登上了木質的高台。

  說是高台,其實也就是一丈來高的木頭台子,也並沒有多高。

  但此時此刻,這個高台儼然已成為浚水營兩萬五千兵將們矚目的焦點,整整兩萬五千雙眼冷冷地盯著這個地方。

  不得不說,被這兩萬五千雙冰冷中帶著怒意的眼神死死盯著,即便是沈彧等宗衛們,亦不由地感覺頭皮發麻,因為他們清楚能夠感受到台地下那些兵將恨不得將他們生吞的凶惡眼神。

  “殿下,準……準備好了。”宗衛高括咽了咽唾沫,小聲地提醒道。

  恐怕連他都沒想到,他有一日竟然會如此的驚恐。

  趙弘潤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宗衛們所架起的一個巨大的“喇叭”。

  沒辦法,由於自己的聲音不足以傳遍這兩萬五千名兵將的耳朵,因此趙弘潤昨日便請工部的巧匠們打造了這隻高度與他身高相仿的喇叭。

  說是喇叭,其實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擴音器,底下裝著木質的架子,純粹小孩子玩意,不過在這裏,怕是沒有多少人能想到製作出這個玩意。

  “喂喂喂,咳咳……”

  趙弘潤試了試擴音的效果,旋即丟出一句讓台地下兩萬五千名兵將們都為之一愣的話。

  “唔……諸位浚水營的將士們,你們好,我便是爾等心中因為某個消息而恨之入骨的……趙弘潤!”

  “……”

  原本還在小聲議論,猜測趙弘潤身份的浚水營兵將們,頓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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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38:22 |只看該作者

第83章:國之尊嚴

『那劣子的嗓門有這麼大?能傳聲地那麼遠?』

  在操場的邊上,魏天子與隨同的皇子、官員們在五營大將軍百裏跋的親自迎接下來到了營內操場。

  因為此時操場內那兩萬五千名士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高台上的趙弘潤身上,因此倒也沒注意到身背後遠處的魏天子等人。

  “恐怕是八殿下又鼓搗了什麼好玩意。”

  在旁,大太監童憲顯然是注意到了天子臉上的納悶之色,會心笑著解惑道。

  魏天子聞言不由地想起了當初那隻風箏,輕哼地笑罵道:“就曉得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怪不得據說工部本署下那幫工匠們與他關係不錯。”

  因為據天子所知,趙弘潤鼓搗出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幾乎都是出自工部下那些能工巧匠們的手,比如當初的風箏,科試場中那些白蠟等等。

  『話說回來,那劣子真能說服在場的兩萬五千名兵將們麼?看這些人的目光,可恨不得要將他生吞活剝啊……』

  天子淡淡撇了一眼在旁跟隨的眾兵部官員,若有所思。

  而此時,趙弘潤的這場“演講”仍在繼續,不可否認,他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場的那兩萬五千名士卒集中了注意力。

  “他就是趙弘潤?”

  “就是此子為保他皇姐,罔顧我等兵士性命?”

  “不過這小子膽氣倒是不小……”

  “是啊,嗓門也夠大……”

  操場上的眾兵將們低聲議論起來。

  整整兩萬五千名士卒,哪怕隻是小聲議論,這聲音彙聚起來也猶如蝗群般嗡嗡作響。

  然而,站在高台下的五位營將軍,即五營大將軍百裏跋的麾下將軍們,他們並沒有製止士卒們的議論,因為他們遵從著百裏跋的指令:隻要士卒們不發生暴動,就不許出麵製止。

  因此,他們冷眼旁觀。

  而在高台上,趙弘潤顯然也聽到了士卒們的議論,竟笑著點了點頭,肯定道:“對對對,就是你等所聽到的消息中,那個為了他皇姐不惜將你等推上戰場的趙弘潤!”

  『這小子真敢說啊……』

  五位營將軍麵麵相覷,不由地扭頭望了一眼高台上麵色自若的趙弘潤。

  正如他們所想,此言一出,頓時整個操場都安靜了下來,整整兩萬五千名士卒不約而同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高台上的趙弘潤。

  也難怪他們心中驚詫,

畢竟這個年僅十四歲的皇子殿下,正麵迎著他們兩萬五千雙不善的眼神,姿態從容地承認了此事。

  整個操場,安靜地可怕,那仿佛連空氣都已凝結的氣氛,讓遠在操場邊上的天子都不由地替高台上的兒子捏一把冷汗。

  而不可思議的是,高台上的趙弘潤卻仍舊滿臉笑容:“諸位是不是很詫異?明明這種國家大事是應該由父皇與眾朝中重臣商議得出結果的,憑什麼我能改變那些位大臣們的主意,否決了求和之事呢?……因為呀,我對那些位主張求和的大臣們送了一件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

  場內的氣氛稍稍緩解了幾分,許許多多的兵將又納悶、又好奇地望著趙弘潤。

  “皇兄賄賂朝中大臣?”

  趙弘潤的弟弟弘宣在操場外聽到這句頓時目瞪口呆。

  而在聽到這句話後,附近的朝廷官員們紛紛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其中,兵部的官員們一個個麵色漲地通紅,而禮部、戶部的官員卻是一副幸災樂禍之色。

  『那劣子……朕不是說過不許再提那件事麼!』

  天子的表情也陰沉了下來,畢竟他也曾收到他兒子那特殊的禮物。若是此事載入史書,可足以使他這位大魏天子成為後人的笑柄。

  然而,趙弘潤並沒有細說他所謂的“禮物”,他做了一件叫在場所有人都感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的事。

  因為這位八皇子,抬手指了指某處,笑著說道:“對了,說起來,我也為諸位帶了一件禮物……”

  『禮物?』

  浚水營的兩萬五千名兵將們錯愕地順著趙弘潤手指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

  僅僅隻是瞧了一眼,便使這兩萬五千名血氣方剛的大魏男兒們氣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

  因為他們發現,他們浚水營主旗杆上那片軍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件女人的衣物,正迎著風,徐徐飄揚。

  『……』

  見此,魏天子驚得目瞪口呆,隻感覺背脊泛起陣陣涼意,扭頭望向百裏跋這位曾經的宗衛,臉上露出幾許駭色。

  卻隻見,百裏跋苦笑著攤了攤手。

  『那劣子要激起軍中暴動?』

  魏天子麵色駭然。

  果不其然,在注意到自己軍中主旗竟然被替換成了一套女人的衣物,那兩萬五千名原本坐在地上傾聽的士卒們頓時就站起來一大半,一個個麵色漲得通紅,凶神惡煞地瞪著高台上的趙弘潤,甚至有人已破口大罵起來。

  這回,那五位營將軍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因為他們若是在冷眼旁觀,或有可能這些受到了侮辱的兵將會直接衝上高台,將高台上那位膽大妄為的皇子殿下給撕碎。

  “爾等做什麼?!……都坐下!”

  兩名營將軍出聲喝道,總算是使那些險些要暴動的士卒們恢複了冷靜。

  『什麼時候換的?』

  『這……這也太膽大妄為了……』

  五位營將軍麵麵相覷。

  因為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以至於他們一開始還真沒注意到自己營內的主旗竟然沒替換了。

  在這五位營將軍的嗬斥下,操場上那些兵將們礙於上司的命令,不情不願地又坐了下來。

  但其中有些人,卻仍然站著,一臉痛恨地瞪著高台上的趙弘潤。

  比如在第二排,就有個壯漢,任憑他的將軍嗬斥怒罵,也依舊站著,冷冷地注視著趙弘潤。

  “那個……段央,坐下!”

  “第一營的軍侯段央,你給我坐下!……聽到沒有!”

  因為軍侯是曲的將領,五百兵長,算是浚水營中小有名氣的武官了,因此那五位營將軍也認得此人,紛紛出言嗬斥。

  可那名叫做段央的軍侯卻罔顧將軍們的嗬斥,依舊站在原地,借此表達他對高台上的趙弘潤的強烈不滿。

  見此,趙弘潤喊住了那五位營將軍,笑著說道:“幾位將軍稍歇,我來與他說話。”

  那五位營將軍對視了一眼,也就放棄了衝過去將那個不聽話的部下狠揍一頓的想法。

  “段軍侯是吧?……你似乎對我有很大的不滿?說出來聽聽。”

  『似乎?』

  那名叫做段央的壯漢恨地滿臉怒色,一臉憤慨甕聲說道:“八皇子為何侮我浚水營?!”

  他這句話,儼然是說出了在場眾兵將們的心聲。

  “辱?這從何說起?”趙弘潤笑著說道:“據本殿下所知,你等聽說我反駁了朝中大臣們的求和之事,一個個氣憤填膺,對我怒目而視……你們恨我什麼?恨我駁回了朝中大臣們的建議,使得你浚水營沒有機會因為一個女人的犧牲而幸免於踏上戰場?……既然如此,本殿下送這份相襯的禮應應景,這談得上是侮辱麼?”

  “這……”那段央滿臉的怒意為之一滯,哼哧哼哧說不出話來。

  『這傻大個不行啊……』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他本來還以為這個段央能說出什麼來。

  就在這時,操場上響起一個聲音。

  “八殿下說得好聽,其實八殿下隻是為了保玉瓏公主吧?”

  『叫八皇子啊,大哥……』

  趙弘潤心中苦笑起來,他自然聽得出這個聲音是他弟弟弘宣的宗衛張驁,是他事先安排的“托”,畢竟光靠段央這種光有勇氣的莽夫,這場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

  見操場內的士卒們紛紛環首張望開口的那人,趙弘潤立馬咳嗽一聲吸引他們的注意:“說得好!……這位兵大哥說得沒錯,我是想保玉瓏公主,因為那是我皇姐,無論她嫁給誰,我都不希望她嫁給一幫強盜!……我說楚軍是強盜了麼?沒錯,我說了!那就是一幫強盜!侵略我大魏疆域,殺戮我大魏百姓……好比說,這群強盜衝入諸位家中,狠狠將諸位的兄弟同胞狠揍了一頓,搶走了你家中值錢的器物、財富,可弄到最後,竟然還要將家中的姐妹嫁給這群強盜,懇求他們離開?……換做是你等,可咽得下這口氣?!反正我趙弘潤咽不下!”

  『……』

  操場內的士卒們再次變得安靜下來,但是這回,他們望向趙弘潤的眼神轉善了許多。

  “於私來說,我的確是要保玉瓏公主,那是我的家人,我自然想保護她,這就跟諸位想保護你們的親人一樣……軍侯段央,你肯將你家中姐妹,嫁給一群強盜麼?!”

  那段央突然被趙弘潤點名,嚇了一跳,下意識喊道:“斷……斷然不肯!”

  趙弘潤笑了笑,“既然如此,你還站著做什麼,擋到你身後的兄弟們了。”

  “呃……”段央尷尬地撓了撓頭,訕訕地坐下了,引來周圍一群浚水營兵將善意的哄笑。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諸位莫要取笑這位段軍侯,在我看來,這位段軍侯是極有膽量的……我可是皇子誒,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敢這麼瞪著我,恨不得衝上台來將本殿下抓下台暴打一頓,我方才也是嚇了一大跳呢,生怕他會衝上來……話說你不會真想過衝上台來吧,段軍侯?”

  在一陣哄笑聲中,段央滿臉尷尬,憨憨地摸了摸腦袋。

  『不可思議……』

  望著這一幕,台下五位營將軍驚詫地對視了一眼。

  要知道就在方才,這些兵將們還恨不得要將台上那位殿下生吞活剝,而眼下,這就打成一片了?

  在他們驚詫的目光中,趙弘潤揮了揮手,使台下的哄笑聲逐漸安靜下來。

  這時,趙弘潤換了一種口吻,正色說道:“無論是誰,都會畏懼死亡,因為人的性命隻有一條,何其珍貴……若是撇開玉瓏公主是我皇姐這件事,我也支持和親,為什麼不?犧牲一個女人,便可以換來楚國的休戰……天子家的女兒嫁完了,還有公卿、朝臣家的女兒,還有百姓家美貌的女人,冠上一個公主的名號,將其嫁出去,便可換來國家的安寧,何樂而不為?”

  “但事實上,並非出嫁一個女子,便可換來我大魏的安寧……”

  “楚國南麵稱王,東北邊有齊、魯,西北邊有我大魏,皆是楚王欲稱霸天下的障礙,可偏偏楚王棄齊、魯不顧,來攻我大魏,這是為何?……很簡單,因為我大魏比齊魯兩國弱小,比他楚國弱小,因為弱小,所以就要挨打。……前段日子楚使遇襲在我看來不過是楚國的一個借口,弱才是我大魏被楚國攻打的原因。在這強國林立的亂世,弱小,就是罪!”

  “若是我大魏比楚國強盛,楚國又豈敢攻打我大魏?!”

  “相信諸位將士們此刻心中是有些不安,事實上我心中也有不安,畢竟以往許多年,我大魏與楚的戰事皆是勝少敗多……楚國太遼闊,兵源也太多,楚國軍隊的強大……然而,就因為楚軍強大,我大魏就隻能忍氣吞聲了麼?”

  “此時此刻,楚軍已攻入了我大魏的疆土,攻打我大魏的城池,殺戮我大魏的軍民,搶掠我大魏子民的財富,可即便如此,我大魏仍要和親、仍要割地、仍要賠款,去求那幫侵略我大魏領土的惡徒,求他們回去?……若是我大魏子民都這麼想,那麼,我大魏就離亡國不遠了!”

  『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天子身邊的諸位官員聞言低了低頭,裝作沒有聽到。

  “死於憂患、死於安樂……楚國要成就一統天下的霸業,那麼我大魏就勢必是他們擴張疆域過程中的阻礙,嫁一個公主便能使楚軍退兵?但凡抱著這種可笑想法的,全是他娘的蠢材!”

  “就算這次我大魏妥協,嫁出了玉瓏公主,割了地、賠了款,使楚軍撤離了我大魏的疆域……即便如此也請記住,楚軍之所以撤兵,絕非是因為以上原因,隻可能是他們暫時無法一口氣吞掉我大魏,企圖逐步吞蝕我大魏的疆域罷了!……一旦日後那幫強盜有把握吞掉我整個大魏了,別說一個玉瓏公主,就算是十個、一百個,也改變不了那幫強盜企圖吞並我大魏的決心!”

  “割地、賠款、納貢,我從來就不支持,因為那會使敵軍越來越強,我大魏越來越弱……很有可能,我大魏給予楚國的賠款,會變成楚軍手中用來殺戮我大魏軍民的利刃。我大魏割舍的城池,將會成為楚國用以攻打我大魏的碉堡。”

  “待等有朝一日,等我我大魏因割地、賠款、納貢衰弱到再也無法與楚國抗衡,到那時候,和親有屁用?割地有屁用?納貢、賠款,這些都還有屁用?”

  “那幫強盜們會想,攻滅了我大魏,土地、財富、女人,什麼會沒有?等到楚國的利刃架在我大魏的頭上時,你我,還有我大魏萬萬千千的子民,就將是亡國奴!”

  “……”數萬將士隻感覺腦中嗡嗡作響。

  長長吐了口氣,趙弘潤將高昂的喊聲收了回來,鄭重地說道:“所以說,該來的戰爭,終究會到的,我大魏與南楚並立於世,那麼就難免會有廝殺,會有征戰,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有人說,我大魏的軍隊打不過楚軍……我卻要說,還未打過,怎曉得打不過?難道勝負僅僅隻看兩支軍隊的實力差距麼?……若這樣說,這天底下還打什麼仗,每個國家隻要將自己國內的軍隊往那一擺,一比較數目,不就分出勝負了麼?還要兵法、計謀、外交等等手段做什麼?”

  “打仗的,是人!……在還未開打之前,誰能輕言勝負?!”

  “眼下,我大魏還有與楚軍一拚之力,眼下不打,更待何時?”

  “維係國之尊嚴的,絕非是我大魏的女人,而是靠諸位……靠我大魏萬萬千千的血性男兒,隻有我等,還能肩扛起國的尊嚴!”

  “殿下,何為國的尊嚴?”操場內響起一個另類的聲音,打斷了趙弘潤慷慨激昂的講話。

  『叫這幫人來當托絕對就是錯誤!』

  被打斷了氣氛的趙弘潤悶悶地暗自歎了口氣,醞釀了一下感情,沉聲說道:“國的尊嚴?問得好!在我看來,國的尊嚴在於……”

  “……不賠款!”

  “……不納貢!”

  “……不割地!”

  “……不和親!”

  “……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謂之,國的尊嚴!”

  隨著趙弘潤最後一句話以高昂的語氣喊出後,別說整個操場鴉雀無聲,就連大魏天子亦為之動容。

  但凡聽到這段話的人,仿佛有感覺有一股氣從脊椎逆行而上,直達腦脊,使人產生莫名的激動,激動地渾身都要顫抖起來。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我大魏亦有血性男兒!”

  高台上,趙弘潤舉起拳頭重重一垂胸口,高聲喊道:“諸位,我趙弘潤願帶頭守衛國門,敢問諸位,可有勇氣與我同往,叫那群南楚的強盜認識到……我大魏的男兒們,即便是麵對強大的楚國,亦要挺直脊梁,對他們言……不!”

  “打垮南楚!”

  一直在兵將們之中當托的張驁、李蒙、方朔等宗衛們適時地站起身來,振臂高呼。

  『喂喂喂,別一股腦全站出來啊,被人看穿……』

  趙弘潤眼皮子跳了跳。

  可幸運的是,此刻操場內那兩萬五千名士卒被趙弘潤的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也沒有人去在意張驁、李蒙、方朔等人究竟是不是他們營地裏的兄弟,見有人起了頭,紛紛站起身來,振臂高呼。

  “打垮南楚!”

  “打垮南楚!”

  “打垮南楚!”

  “我大魏的疆土,不容侵犯!”那群托兒又喊道。

  “不容侵犯!”

  “不容侵犯!”

  “不容侵犯!”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一聲比一聲齊,一聲比一聲高,遠遠望去,儼然是洶湧的海濤一般,勢頭仿佛要蓋過天日。

  “呼……”

  望著這一幕,魏天子長長吐了口氣,緩緩地閉上了雙目。

  『不賠款、不納貢、不割地、不和親,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那劣子的心,竟比朕還要大……輸了……這回可真是,輸得心服口服……』

  天子緩緩地睜開眼睛,望著操場內神情亢奮的那些兵將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心口。

  他輸地心服口服,因為非但隻是那些兵將們被趙弘潤的言論說動,就連這位大魏天子,此刻亦心潮澎湃,激動地難以自己。

  『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天子不停地在心中重複這句話,隨著他一句句的重複,他不由地亦有些熱血沸騰。

  因為年紀的關係逐漸趨向於妥協、求全,而再不複當初年輕時銳氣的天子的心,仿佛此刻就重新活了過來,讓天子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屬於年輕人的衝勁。

  他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的眾人,發現除了兵部的大部分官員麵色蒼白以外,其餘大臣,哪怕是他的幾個兒子們,此刻亦激動地攥著拳頭,滿臉通紅。

  『怎麼會……』

  兵部左侍郎徐貫麵色難看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他實在難以想象,明明他已經放出了那樣的消息,使得浚水營的兵將們瞧見八皇子趙弘潤恨之入骨,沒結果沒想到那位八皇子一番話,竟然鼓動了整個操場的兩萬五千名兵將。

  與他抱持著相似想法的其他兵部官員們,紛紛轉頭望向兵部尚書李鬻,卻見這個年過五旬的老頭,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賠款、不納貢、不割地、不和親,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真敢說啊。”

  四皇子燕王弘疆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遠處高台上的弟弟趙弘潤,隨即嘴角揚起幾分灑脫的笑容,仿佛是放下了什麼困擾多時的心事。

  而在旁,六皇子弘昭嚴肅地望著操場內的兵將,亦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時,隻見天子深深吸了口氣,忽然喃喃說道:“肅王!”

  “啊?”大太監童憲似乎是正震驚於操場內的變故,聞言不由一愣。

  見此,天子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回宮後擬詔,封八皇子弘潤為……肅王!”

  肅者,威嚴閬閬,莊穆嚴正。

  威天下不以兵戈,嚴大國之威。

  『PS趙弘潤:這章是二合一的,話說本殿下……不對,是本王封了王位,諸位看官不丟點票票過來恭賀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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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8 09:39:03 |只看該作者

第84章:皇子守國門

翌日晌午,魏天子坐在垂拱殿內的龍椅上,聚精會神地端詳著龍案上他親筆所寫的一幅字。

  這幅字上的文字,正是昨日他兒子說服浚水營兩萬五千名士卒時所說提到的那句話,一句讓至今回想起來猶感覺熱血沸騰的話。

  『不賠款、不納貢、不割地、不和親,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童憲,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良久,魏天子感慨地問道。

  從旁,大太監童憲聞言躬了躬身子,仿佛無視了魏天子兩鬢已逐漸出現的斑白,含笑說道:“可老奴覺得,陛下今日卻是精神抖擻啊……”

  “嗬嗬嗬。”魏天子微笑著點了點頭,感慨地說道:“當真是很神奇……朕瞧著這段文字,猛然感覺自己年輕許多……”

  童憲含笑不語。

  “裱起來,就掛在這垂拱殿。”魏天子鄭重地說道:“無論十年、二十年,都不許有人摘下來!”

  『……』

  童憲微微一驚,要知道這垂拱殿可是曆代天子處理國政的地方,魏天子指定將這幅字裱好掛在殿內,儼然是準備將這句話流傳下去,奉為祖訓。

  “是。”童憲恭恭敬敬地卷起龍案上紙張,交給身後的小太監,低聲道:“送到工部,令匠臣們仔細裱好,再呈於此殿。”

  “是。”小太監低了低頭,接過紙卷離開了。

  而此時,垂拱殿外又走出一名小太監,低頭行禮稟告道:“啟稟陛下,八殿下……唔,不,肅王殿下求見,說是懇請與陛下進行一場『男人與男人』的對話。”

  “哦?”魏天子好笑地聽著那新奇的說辭,笑罵道:“一個十四歲的孺子,妄談什麼男人與男人的對話……”說著,他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說道:“準,宣他進來。”

  不多時,八皇子趙弘潤便邁步從殿外走了進來。

  或者說,是肅王。

  走入殿內,趙弘潤朝著天子拱手下拜行了一記大禮。

  此時殿內,除了最近告病的中書令何相敘外,仍有大太監童憲與中書左右丞藺玉陽、虞子啟二人,雖然他們並不完全明白何謂『男人與男人的對話』,但亦識趣地陸續起身離開垂拱殿,給天子與肅王留出單獨談話的空間。

  盯……

  盯……

  父子兒子對視了良久,誰也沒有開口。

  良久,趙弘潤開口道:“父皇,

此番是皇兒贏了吧?”

  “不,你還沒有贏。”魏天子微微一笑,搖頭說道。

  雖然他心中早已在昨日就承認了這一輪的負事,但是當著自己兒子的麵,做老子的又豈肯親口認輸?

  不過對此,趙弘潤並不感覺意外,淡定地說道:“父皇認為皇兒不能戰勝潁水郡的楚軍麼?”

  倘若是在以往,魏天子很難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孺子竟誇口要戰勝令整個大魏都為之忌憚的楚軍,可是在經過昨日浚水營的事後,魏天子倒是對眼前這個兒子充滿了信心。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會親口認輸:“還未打,你又如何肯定你一定能贏?”

  “誒?我以為父皇會站在我這邊的呢……畢竟這一仗或許關乎著我大魏的興衰存亡喲。”趙弘潤眨了眨眼睛,調侃道。

  “……”魏天子頓時啞然。

  之後,垂拱殿內又再次安靜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魏天子這才長長歎了口氣,首次以根本不符合他天子身份的口吻輕聲說道:“弘潤,你一定要親自去麼?”

  趙弘潤的心微微一顫,有些驚詫地望著魏天子,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父皇用如此“軟弱”的口吻跟他說話,在以往,從來都是居高臨下式的命令口吻。

  想了想,趙弘潤鄭重地說道:“既然皇兒提出了『皇子守國門』,那麼便不能自打嘴巴……相信皇兒親赴戰場,必能使前線的兵將們士氣大增。再者,此事關係到玉瓏皇姐,關係到整個大魏……皇兒並不能做到完完全全地信任某個人或某些人,因此,皇兒非去不可。皇兒要用自己的眼睛,洞察整個戰場,是我大魏的軍隊不至於踏錯,使國運陷於危難。”

  魏天子深思了片刻,問道:“你是希望朕給你指揮前方軍隊的權利麼?”

  “不,皇兒隻要小小一個監軍就足夠。”

  “小小一個監軍?”魏天子哭笑不得地望著趙弘潤,沒好氣說道:“你知道朕不可能給你的。……戰場並非兒戲,而國與國之間的征戰,那更是關係著國家興衰存亡……”

  “所以,皇兒退而求其次,隻要求父皇允諾一件事。”

  “什麼事?”

  “無條件讓前線的將領們聽從皇兒的指令,就三次!”

  “唔……”魏天子聞言不由地沉思起來。

  雖然他逐漸意識到,眼前這個兒子多半深藏著驚世駭俗的才識,因此屢屢讓他大為吃驚。

  可問題是兩國征戰終歸是關係著整個國家興衰存亡的大事,豈能托付於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孺子手中?萬一他一意孤行將整個大魏推向了滅亡呢?

  因此,無論是監軍還是指揮權,魏天子都是不可能交給眼前這個兒子的,畢竟在他看來,他的兒子趙弘潤即便再怎麼有才華,也不可能會比前線經驗豐富的老將更懂得用兵。

  不過若是絲毫不給權限,那麼趙弘潤到了前線就根本沒有發言權,或許前線的將軍們會因為他肅王的身份給予尊重,但絕不可能聽從他的命令。如此一來,這個兒子的聰慧才智就絲毫沒有用武之地。

  這樣想想,給予這個兒子三次無條件命令前方將領的權限,或許是最適合的。

  因為如果趙弘潤當真在兵法上也有建樹的話,三次機會已經足以讓前線的將領們認識到這位肅王的本領;反過來說,若是這個兒子在兵法上其實一竅不通,那麼,三次失利,大魏也不是不能承受。

  畢竟迄今為止,大魏在潁水的戰場可謂是屢戰屢敗,城池丟了好幾座,也不差這三次了。

  “好!朕就給你三次無條件命令前線將領的機會!……記住,隻有三次!”

  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天子提筆在龍案上的紙上寫下了這段話,還鄭重地蓋上了他的私印與國之玉璽。

  相信憑這張東西,趙弘潤便可隨意調動前線的軍隊,或者是前往前線支援的浚水營的士卒。

  “拿著吧,貼身收好。”

  “多謝,父皇。”趙弘潤拱手拜了拜。

  魏天子的意思他聽得很明白,無非就是給予三次機會,讓他去折服前線的將領們,三次機會幹得好,那麼那些將領自然會繼續聽從他的指揮,若是幹的不好,那就滾蛋,再沒有資格插手前線的戰事。

  送出了這份聖諭,已明知無法再改變自己兒子心中想法的大魏天子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笑著說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男人與男人的對話?”

  “哦,這件事皇兒還未開口呢。”說著,趙弘潤徐徐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父皇,若是此次皇兒不辱使命,成功擊退了進犯的楚軍,懇請父皇日後莫要再逼迫玉瓏皇姐……她不想嫁,父皇不許逼!”

  “……”魏天子聞言眯了眯雙目,皺眉望著趙弘潤。

  此時此刻,隻要魏天子一點頭,那麼,玉瓏公主便能擁有前所未有的待遇,一個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大魏公主能享有的婚姻自由。

  忽然,魏天子臉上露出了幾許讓趙弘潤看不懂的笑容:“好!朕就依你!”

  『真的答應了?』

  趙弘潤心中湧出難以言喻的喜悅,罕見地說了一番他父皇的好話,比如英明神武之類的,哄得魏天子開懷大笑。

  可是等到趙弘潤心滿意足地離開之後,魏天子臉上的笑容卻徐徐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難以捉摸的淡淡笑意。

  『一個蘇姑娘,一個玉瓏……看來日後倒是不用怕這劣子不聽話了……』

  魏天子臉上的笑意,儼然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

  這時,大太監童憲可能是看到趙弘潤從殿內走出,適時地走了進來,低聲稟告道:“陛下,燕王殿下入宮了,此刻正奔垂拱殿而來。”

  “弘疆?”魏天子正喜悅在他已經拿捏住了八兒子的弱點中,聞言不由地一愣。

  因為已出閣的皇子,若沒有要緊事是一般是不會來垂拱殿的,畢竟他的兒子不是每一個都是趙弘潤那種根本不怕被其父皇厭惡的家夥。

  不多時,趙弘潤的四哥,燕王弘疆便出現在了垂拱殿前。

  “父皇,皇兒懇請外調南燕。”

  還沒等天子開口詢問來意,燕王弘疆便自行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南燕?”魏天子的麵色微微一變,表情著實有些錯愕。

  『此時外調南燕,這豈不是……等同於放棄了皇位?』

  大太監童憲亦是詫異地瞧著這位燕王。

  “你要去南燕?”天子驚詫地望著燕王弘疆:“為何?”

  隻見燕王弘疆莊重地行了一個軍中禮節,鄭重地說道:“因為南燕,亦是我大魏的國門,而皇兒乃是燕王,義不容辭!”

  “你打算幫弘潤一把?”魏天子有些吃驚,因為據他所知,燕王弘疆對肅王弘潤可是一向有偏見的,誰叫當初趙弘潤還是皇子的時候,為了逼迫天子允許他出宮,就去騷擾後宮呢,而那些被騷擾的後宮妃子中,便有燕王弘疆的生母。

  如此也難怪燕王弘疆對趙弘潤心存偏見,可沒想到這會兒,弘疆竟打算出手幫他的兄弟一把。

  魏天子正要開口詢問,忽然又有一名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低聲稟告道:“陛下,六殿下求見。”

  『弘昭?……今日這是怎麼了?』

  連續三名兒子的求見,讓魏天子有種莫名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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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皇子守國門(2)

當六皇子麒麟兒弘昭走入垂拱殿的時候,他也有些吃驚,因為他見到了很少會入宮的四哥,燕王弘疆。

  魏天子揮揮手示意趙弘昭暫時立在一旁,隨後轉頭對燕王弘疆說道:“弘疆,告訴朕,你懇請外調南燕的理由。……是因為昨日弘潤的那一番話?”

  『外調南燕?』

  趙弘昭亦吃驚地望了一眼他四哥,畢竟他也明白燕王弘疆主動懇請外調南燕意味著什麼。

  燕王弘疆抱拳拱手,鄭重說道:“是的,父皇。……父皇想必也知道,八弟因年幼頑劣,曾為出宮之事打攪我母妃的安寧,皇兒對他本存有偏見,然而昨日在他浚水營一番話,卻讓皇兒熱血沸騰……皇兒雖然愚笨,但也曉得我大魏此次對楚用兵,北方的韓國勢必會趁機進犯上黨或南燕之地,因此皇兒懇請外調南燕,替我大魏守衛北方國門……皇兒沒有八弟那樣使人信服的說辭,但是皇兒也明白,一味地忍讓並不能使外敵退縮,反而會使他們認為我魏人懦弱可欺……若韓國但凡進犯,皇兒願帶頭衝鋒,殺敵於國門之外,揚我大魏之威!”

  魏天子張了張嘴,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長長歎了口氣:“你……想好了?”

  燕王弘疆素來有著軍伍之人的作風,聞言叩地行軍中禮節,莊嚴肅穆地說道:“皇兒已經想明白了,皇兒並非是當君王的料。願為我大魏北方屏障,望父皇成全。”

  魏天子聞言心中不由有些震動,思忖了良久後,重重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意已決,朕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去後宮向你母妃告別,隨後……隨後你便啟程前往南燕,到南燕守將衛穆那報道吧……”

  “多謝父皇!”燕王弘疆抱了抱拳,旋即站起身來,在衝著他六弟趙弘昭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後,便告辭離開了垂拱殿。

  此時,魏天子這才將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六皇子趙弘昭,略有些疲倦地說道:“弘昭,你尋朕有何事啊?”

  隻見趙弘昭微微笑了笑,拱手施禮道:“父皇,皇兒懇請父皇允許,允許皇兒前往齊國為質。”

  魏天子聞言麵色大變:“齊國為質?你……你為何會有這種念頭?”

  說罷,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麵色有些難看地說道:“你……莫不是擔心我大魏難以戰勝楚軍?”

  趙弘昭在腦海中回憶著昨日在浚水營所瞧見的一幕,

回憶著當時那兩萬五千名浚水營士卒同仇敵愾、士氣如虹的模樣,微笑著說道:“那儼然已是一支……虎狼之師,能擊退楚軍,皇兒並不意外。”

  魏天子聞言臉上表情稍稍緩和了幾分,皺眉問道:“既如此,你為何要提出前往齊國為質的事?”

  聽聞此言,趙弘昭正色說道:“父皇,進犯潁水郡的楚軍,隻是楚國暘城君熊拓所率領的軍隊。……皇兒相信弘潤的本事,定能戰勝這支楚軍。可問題是,進犯我大魏疆域的楚軍,可並非隻有楚暘城君熊拓那一支啊,還有此刻已攻入宋郡的『楚固陵君』熊吾。……宋郡守將南宮,此子乃亡宋之降將,僅看此人為自保而擁兵自重,便知此人對我大魏並無多少忠誠可言……皇兒聽說了,據說某些兵部的大臣們有想過借『楚固陵君』熊吾的手,鏟除南宮將軍這個毒瘤,但是皇兒以為,這招借刀殺人可千萬莫要用在此時……人在情急之下,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魏天子沉默不語。

  “依皇兒之見,我大魏曆年來在宋郡已投入不計其數的人力物力,棄之甚虧,南宮雖對我大魏並無忠誠,但此時此刻,還是需要他與我大魏並肩抗擊楚國……”

  “你的意思是派出援軍安撫他?”

  “正是。……好言安撫。”趙弘昭頓了頓,繼續說道:“南宮將軍是個聰明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見情形不對,威逼宋王退位,將宋地拱手讓於我大魏……如今,齊國難容他,楚國的國體又注定他無法投向楚國,因此,隻要我大魏不逼他,他便依舊會站在我大魏這邊……父皇若想動此人,眼下並非是良機。”

  魏天子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話是不錯……可是朕從哪調兵支援宋郡呢?”

  也難怪魏天子如此為難,畢竟大魏的六個軍營,『南燕』、『成皋』靠近韓國,顯然就是為了防止韓國所設的,『汾陘塞』那儼然已經是戰場前線,『睢陽』軍營在那降將南宮手中,『大梁』的浚水營正準備出動阻擊進犯潁水的楚軍,數來數去,就隻剩下一個『碭山』的軍營了。

  而在魏天子的考量中,『碭山』的軍營是輕易不能調動的,一來是防止潁水郡的戰事出現變故,二來是防止降將南宮或有反叛之心,若是將這支兵力調往宋地,萬一浚水營不能夠阻擋楚軍呢,那大梁怎麼辦?

  靠禁衛?靠郎衛?靠兵衛?還是靠宗府的羽林軍?

  要知道前三支軍隊隻是用來維護大梁城內、宮內治安的,幾乎沒有沙場征戰經驗。

  而宗府的羽林軍就更別說了,由於篩選、教導十分嚴格,具備戰力的成年羽林軍士卒不過七八百人而已,更多的則是還未成年的軍戶孤兒,能有多少戰力可言?

  “正因為如此,皇兒才想要去齊國。”

  趙弘昭仿佛是猜到了魏天子心中的顧慮,微笑著說道:“此戰,得虧弘潤,如今浚水營上下兵將士氣如虹,儼然是一支虎狼之師……待等弘潤昨日那番話傳至前線,相信定能擊退楚暘城君熊拓的軍隊……但僅僅擊退楚暘城君熊拓,並不能撼動楚國的根本,或許,楚國反而增添兵力……到時候,就需要有另外一股勢力來牽扯楚國,使楚國不敢傾全國之兵攻打我大魏。”

  “齊?”

  “正是。”趙弘昭點點頭,正色說道:“齊國與我大魏以往並無仇怨,隻不過當初父皇與楚暘城君熊拓聯手滅宋,使齊王心中不快罷了。……不妨與齊聯盟,聯手遏製楚國向北擴張的勢頭。……齊王若是個明君,就應當會與我大魏結盟。”

  “即便如此,也不必你親自前往齊國……更何況是為質。”魏天子的眼中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要知道,在趙弘潤還未受寵之前,六皇子趙弘昭便是魏天子心中最器重、最疼愛的兒子,儼然如掌上明珠一般,甚至不舍得讓他出宮辟宮,又何況是遠赴齊國為人質?

  “方才四皇兄說得好,我大魏的皇子,也並非僅弘潤一個,他年僅十四便有為我大魏守國門的崇敬念頭,皇兒這些做哥哥的,又豈能被弟弟比下去?……四皇兄欲南燕,皇兒欲往齊國……畢竟齊國對我大魏始終存有顧慮與怨隙,僅派幾名使臣不足以說動齊王,而皇兒的身份,剛剛好……”

  魏天子聞言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誠如趙弘昭所言,若想遏製楚國,就必須借助齊國的力量,但因為宋郡之事,齊王對他們魏國顯然也會有怨恨,畢竟已滅亡的宋國曾是齊國的盟國,與如今的魯國一樣聽命於齊國,三國聯手遏製楚國在東麵的擴張勢頭。

  而魏天子當初雖說是坑了楚暘城君熊拓,但終歸也是滅了宋國這個齊國的小弟,齊王會給他們好臉色看才怪。

  因此,想要與齊國結盟,就必須派出一位足夠分量的人物作為人質。

  而麒麟兒趙弘昭,儼然足夠有能促使齊、魏結盟的資格與心智。作為大魏天子最疼愛的兒子之一,隻要趙弘昭呆在齊國一日,齊國便一日不會對大魏起疑心,畢竟他們也明白大魏絕不會拋棄這位才華驚世的皇子。

  再者,以趙弘昭的聰慧,相信他也能在齊國有立足之地,說動齊王同意齊、魏結盟。

  “好罷。”

  見趙弘昭主意已定,魏天子也隻好認可了這件事,畢竟趙弘昭的身份與聰慧,的確是出使齊國並在齊國充當人質的最佳選擇,比東宮太子弘禮還要有分量。

  『一日之間,朕“失去”了三個兒子……』

  魏天子暗自歎了口氣,忍著不舍問道:“你……打算何時出發?”

  “在弘潤啟程之後吧。……對了,這件事懇請父皇暫時莫要告訴弘潤。”

  “朕明白。”魏天子點了點頭,他自然明白趙弘昭為何要這麼說,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趙弘昭可是為了弟弟趙弘潤執意對楚用兵,而做出的巨大犧牲。

  而與此同時,他們口中的趙弘潤,已帶著宗衛們來到了兵部的兵備庫,審視兵部與浚水營士卒交割出戰所需軍器的情況。

  畢竟出征之事,可不是說出發就能出發的,期間涉及到許多事,比如與兵部交割最近才打造出來的嶄新的裝備,以及馱運輜重的馬車等等。

  而當與兵部交割完畢後,還要再到戶部,與戶部官員交涉糧草、軍餉之事,大事小事一大堆。

  不過在巡視兵部庫房的時候,趙弘潤很意外地在庫房內看到了一批幾乎已淪為曆史的戰爭重器。

  戰車!

  『還留著啊?這種老古董……』

  有些意外的趙弘潤不由地走上前去,仔細打量著那一輛輛的戰車。

  曾幾何時,大魏的戰車可是敵國所忌憚的戰爭重器,可隨著騎兵逐漸成為野外戰場的主力軍,有諸多弱點的戰車便迅速被淘汰了。

  『好大啊……』

  趙弘潤走近了些,仔細觀察著眼前這些在兵部庫房內積灰的古董。

  『話說,潁水那邊,似乎以原野居多啊……或許,用得上?』

  趙弘潤摸著光潔的下巴思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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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改良戰車

在大魏,有兩個機構曾經是趙弘潤比較感興趣的。

  一個是兵部本署轄下的『兵鑄局』,負責打造大魏軍隊一切應用所需的兵器、甲胄等等;還有一個是隸屬於工部本署的『冶造局』,負責冶鐵、打造器械等等。

  毫不誇張地說,『兵鑄局』與『冶造局』這兩個府衙機構,擁有著大魏最頂尖的技術。『注:實際上還有一個隸屬於內侍監的內造局,不過這裏不做介紹。』

  『兵鑄局』與『冶造局』的區別在於,『兵鑄局』的技術趨向於軍用,而『冶造局』的技術則趨向於非軍用,記得趙弘潤曾經在會試時為了抓舞弊事件而拿出的特殊白蠟,便是由『冶造局』的能工巧匠們製作出來的。

  按理來說,趙弘潤本應該將這批戰車運到『兵鑄局』,畢竟『兵鑄局』的工匠們更善於將這種戰車改造成征戰利器,但遺憾的是,目前兵部上下普遍謠傳一個消息,說他趙弘潤侮辱兵部,因此,兵部的官員們看待趙弘潤的眼神普遍都不是那麼和善。

  因此,趙弘潤隻能將這些馬車運到工部的『冶造局』,請『冶造局』這些與他打過不少交道的能工巧匠們來改造戰車,改造成符合他心意的征戰利器。

  與『兵鑄局』一樣,『冶造局』的長官也稱為『局丞』,是一個位比司郎的官職,由工部中掌握了多麵技藝的官員擔任。

  而眼下『冶造局』的局丞叫做王甫,與趙弘潤以及他的宗衛們打過不少交道,也算是相互比較熟悉的人了。

  當聽說趙弘潤將那兩百多駕戰車運至了冶造局,局丞王甫立馬迎了出來。

  畢竟王甫也已聽說朝廷要對楚國用兵的消息,同時也已得知促成此事的八皇子趙弘潤要親赴前線,因此,他一猜就知道這批戰車多半會用在潁水戰場。

  “八殿下……哦,不對,如今該稱呼肅王殿下。”

  在冶造局的院中,王甫笑吟吟地跟趙弘潤打著招呼。

  “嗬嗬嗬。”趙弘潤笑著還了禮,與王甫一並走著,邊走邊笑著說道:“老王,我這回可是又給你攬了一筆生意啊……好好改造,所費人工、材料,都找戶部報銷。”

  王甫謙卑地笑著。

  沒辦法,畢竟工部在六部的地位中堪稱墊底,而冶造局又遠不如兵部的兵鑄局,說實話,地位真的十分尷尬。

  明明冶造局有著各種技術,可是在一般人眼裏,

這個機構最大的作用就是冶鐵,鍛造符合兵鑄局心意的鐵胚,然後交割於兵鑄局,由他們接受打造兵器。

  說白了,目前的冶造局,純粹就是給兵鑄局打下手的。

  又有幾個人知道,冶造局還負責製造度量計算工具,甚至是戶部用來熔煉、鑄造國幣的大型工具,其實也是出自冶造局之手?

  王甫繞著一輛戰車轉了幾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幾遍,旋即猶豫不決地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您打算用戰車對付楚軍麼?可是據下官所知,無論是兵部還是陛下,都早已棄用戰車了……”

  的確,大魏早已棄用戰車,而且這還不是發生在這一代天子的事,早在上一代先帝在位時期,當北方的韓國大規模投入騎兵作為荒野上的主力軍時,他們魏國的戰車便已被曆史所淘汰,淪為如今隻能在兵部庫房裏積灰的念想物。

  曾幾何時,大魏擁有著數千乘的戰車,可如今呢,兵部庫房內僅僅隻剩下這麼寥寥兩百餘輛,而且還是用在春、秋季節的狩獵上,早已不在戰場上露麵。

  畢竟數十年前那場慘痛的上黨之敗,大魏當初奉為沙場重器的戰車可是被韓國的騎兵打地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盡管魏人們普遍不想承認,但他們不得不承認,麵對北韓的騎兵,大魏的戰車簡直都是毫無還手之力。

  “我知道王大人什麼意思。”趙弘潤笑了笑,拍了拍一輛馬車的軲轆,搖頭說道:“這些戰車在韓國的騎兵麵前的確毫無用途,可是楚國……多的是舟船步兵,用這些東西去對付下船登陸的楚國步兵,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王甫想了想楚國的情況,這才點了點頭:“這倒也是。……肅王殿下打算如何改造?”

  趙弘潤聞言望著眼前的戰車沉思起來。

  戰車的曆史,由獨輈(轅)、兩輪、方形車輿(車箱)一路演變至今,拉乘的馬匹也從最早的一匹馬發展到最終的四匹馬,也就是所謂的“駟馬戰車”。

  因為考慮到戰車的機動性,因此戰車上一般隻安排三到五名甲士,中間一人負責駕車稱為『禦者』,有一到兩名左側的甲士負責遠距離射擊,稱為『射左』或『射佐』,右邊一到兩人負責近距離的廝殺並保護同乘的人,稱為『戎右』或『戎佑』

  一般由伍長擔任『禦者』,指揮同乘的其餘四名甲士。

  一乘五人,這已是極限。

  據說曾經大魏還研究過六馬與八馬拉乘的戰車,可乘坐十名甲士,但事實證明,那車的效果還不如駟馬戰車,經常出現各種問題,比如車廂下的軸承斷裂,木質的車軲轆爆裂,馬匹無法統一調度等等。

  於是很遺憾的,六馬戰車與八馬戰車的構思僅僅曇花一現就被放棄了,唯有駟馬戰車留了下來,直到被騎兵所淘汰。

  也正因為這樣,駟馬戰車在大魏巧匠們陸續的改良中仿佛也已開發到極致。比如,車廂下的軸承曾嵌入鐵片,軸棍也有包裹鐵皮,但是隨後,這些又被淘汰,采用反複浸油曝曬後極具韌性的硬木。

  『大魏的冶鐵技術還是不足啊……可惜這方麵我也隻知道一個大方向,不知具體,可惜……』

  “先把車輪兩側的錐刃撤掉。”

  趙弘潤指著戰車車軲轆外側的錐刃說道。

  不可否認,這種安裝在戰車車軲轆外側的錐刃,無疑是戰場上殺戮敵軍士卒的殺器,但是它的弱點也同樣明顯。

  “對了,車軲轆外裝一塊擋板。”

  趙弘潤踢了踢戰車的軲轆,曾經,這種帶輻條的輪子正是北韓騎兵打敗大魏戰車的最大弱點。

  那些騎兵們,在飛馳過程中將長槍準確地投入戰車的輻條內,直接導致戰車由於慣性自行翻車崩潰,使得北韓的騎兵們幾乎毫不費力地便將數千乘魏國戰車給擊潰了。

  起初趙弘潤也想過索性就用一塊完整的圓木充當車輪算了,但仔細一想,那種圓木如若要扛起戰車的重量,勢必會十分沉重,不利於戰車的機動性,於是,趙弘潤隻有退而求其次,在車軲轆外側裝一塊擋板,盡可能地將內側的軲轆遮蓋起來,免得有人拿這個弱點做文章。

  “前麵再裝兩個輪子。”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馬匹隻負責拉戰車,不需要它們抗……”

  “不不不,我說的四輪的戰車,不是說在車廂底下安裝四個輪子,前麵兩個輪子,安裝到馬匹的前側去……對對,前側也安裝一個車廂,那是禦者的位置,再留一個位置,保護禦者……”

  “後一個車廂加高,唔,盡量減少重量,單純就是加高就行……那是射手的位置。”

  按照趙弘潤的心意,局丞王甫立即叫來冶造局內的巧匠,對其中一輛馬車進行改造。

  半個多時辰後,初步改造完畢的戰車讓局丞王甫怎麼瞧都感覺別扭。

  首先,改造後的戰車有兩個車廂,前一個車廂較低,後一個車廂較高,前者是禦者與戎右的位置,而後者是射手的位置。

  其次,這是一輛四輪的戰車,拉車的戰馬從外表來看仿佛被藏了其中,在它們前麵,趙弘潤命令將另外一輛戰車的車廂拆下,將基座與這輛戰車合並,並且加固頭部,使這車擁有了一定的撞擊性能。

  局丞王甫的眼皮挑了挑,忍不住提醒道:“肅王殿下,似這般改造,戰車的速度可就大受影響了……並且,不利於戰車拐彎,再者,馱著這麼重的戰車,戰馬的體力恐怕也是問題……”

  此時,趙弘潤正吩咐工匠們在戰車的前端裝上密密麻麻的錐刃,聽聞局丞王甫的提醒,笑著說道:“王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不需要這戰車跑得有多快,本王隻需要……站在它麵前的敵軍見之喪膽……”

  局丞王甫望了一眼改造後的戰車前段那恐怖的利刃,眼皮子不禁輕跳起來。

  望著王甫麵色古怪、欲言又止的模樣,趙弘潤沒有細說,畢竟目前世上的騎兵大多還隻是輕騎兵,而趙弘潤對這種改良後的戰車,卻是當“重騎兵”來使用的,或者說,是最簡陋的坦克雛形。

  是的,趙弘潤不需要這種戰車有多麼快的速度,他隻需要這種戰車具備衝擊楚軍步兵陣型的能力,或者說,是碾壓一般步兵的能力,使敵軍步兵產生心理上的恐懼。

  至於殺敵,浚水營也有騎兵,也有這種荒野戰場上的主流兵種,何必舍近求遠呢?

  要不是動力的限製,趙弘潤恨不得將戰車改造成堅不可摧的堡壘,畢竟楚軍幾乎以步兵為主,根本不用擔心機動力會比不上楚軍。

  “放心吧,這種戰車,本王隻打算用一次……”

  趙弘潤笑著打消局丞王甫心中的顧慮:“就按照這樣改造吧。”

  『用一次……肅王殿下莫不是打算一戰而定?』

  局丞王甫用患得患失般的目光望了眼趙弘潤,最終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下官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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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枚金令

事實上,趙弘潤對戰車其實還有諸多的改良方案,比如戰車的減震問題。

  但很遺憾,別說大魏,整個天下恐怕都沒有橡膠這種東西,而冶造局目前也造不出彈簧,因此,這個方案趙弘潤隻能放棄,選擇了削弱戰車的速度與機動力,來提高戰車的防禦性能,純粹將戰車當會移動的堡壘使用。

  不需要高速度、也不需要戰車在拐彎方麵的性能,趙弘潤隻需要這些戰車能起到驅趕楚軍士卒的效果。

  畢竟,即便是遠在大梁,他已在思考如何擊退潁水的楚軍,並逐步地完善心中的構思。

  將所有戰車的改造示意拜托給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後,趙弘潤便帶著宗衛們前往一方水榭。

  因為他此番親赴潁水戰場,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總得與蘇姑娘知會一聲,免得她記掛,畢竟她是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

  借口很簡單,趙弘潤隻告訴蘇姑娘,他要回一趟老家,至於地點,隨便胡謅一個唄,隻要不在大梁即可。

  而對於趙弘潤這個借口,蘇姑娘仿佛隻關心他趙弘潤回老家究竟做什麼。

  當從趙弘潤口中聽說是回老家祭祖,蘇姑娘眼中那一抹擔憂神色立馬就消失了。

  仿佛她是在擔憂趙弘潤會不會是回老家與人相親什麼的……

  在一方水榭稍坐了片刻,趙弘潤便回了皇宮,畢竟親赴戰場這麼大的事,他總得到凝香宮與母妃沈淑妃說一聲。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魏天子早已將這件事告訴了沈淑妃,並且,沈淑妃也沒有阻攔。

  畢竟魏天子的另外一個兒子,四皇子燕王弘疆,今日就已經啟程前往南燕了,這件事朝野上下均已得知。

  “沒想到四哥走在我前頭……”

  當晚,魏天子、沈淑妃、趙弘潤以及趙弘宣在凝香宮一起用飯,當從魏天子口中得知這件事的時候,趙弘潤亦有些吃驚。

  他還真沒想到那前幾日在浚水營的一番話,竟然還說動了那位四哥。

  “並不止弘疆……”

  魏天子下意識地差點將六皇子趙弘昭主動懇請前往齊國為質的事說了出來,好在及時收嘴。

  “朕是說弘譽……”魏天子臨時轉了口風。

  “二皇兄?”趙弘潤驚訝地從魏天子口中聽到了二皇兄雍王弘譽的名字,疑惑問道:“二皇兄做了什麼麼?”

  魏天子聞言微笑著說道:“他懇請暫入戶部,

幫你統籌軍餉、軍糧一事……”

  『雍王兄還真是……見縫插針啊。』

  趙弘潤不由地有些佩服雍王弘譽的“速度”,接著大魏對楚宣戰一事,打著支持的旗號順理成章地混入了戶部。

  “父皇同意了?”趙弘潤好奇問道。畢竟在他看來,雍王弘譽此舉顯然是打算正式插手戶部的事了,按照常理,魏天子不應該會同意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魏天子似笑非笑地說道:“無人反對,朕為何不同意?……有些人落後一步,也隻能怪他們自己。”

  『有些人……指的是東宮太子?』

  趙弘潤很識趣地沒有再追問這件事,畢竟在當初端陽節文德殿之後,他在東宮太子與雍王弘譽之間便更傾向於後者,如今魏天子默許雍王弘譽將手伸到戶部去,趙弘潤也隻是為那位二皇兄感到高興而已。

  “對了,這個給你。”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魏天子從懷中取出三枚手指粗細的金製令符,隨手遞給趙弘潤說道:“三次機會。……將此物交給那些將領,朕便不追究他們的過失。”

  言下之意,就是說趙弘潤有三次無條件命令前線將領的機會,在這三次機會中,隻要那些將領們是聽從他趙弘潤的指令,並且手中有一枚金令,那麼,天子便不會追究那些前方將領因趙弘潤而戰敗的過失,相當於一顆“安心丸”。

  小心地接過那三枚令符,將其交給宗衛沈彧妥善保管,趙弘潤表情有些別扭地說道:“父皇就這麼肯定皇兒會犯錯?”

  魏天子笑而不語。

  隨後,他岔開話題說道:“百裏跋跟朕說,你似乎並不要求他急行軍趕至鄢陵。……跟朕說說你的打算。”

  見說到正事,趙弘潤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許多,鄭重說道:“父皇,皇兒是這樣想的,楚軍一路攻破我許多城池,兵鋒正盛,此時與其硬拚,誠為不智。……因此,皇兒準備在鄢陵先阻楚軍一些時日,消磨消磨楚軍的銳氣。因此,浚水營就算提早趕到鄢陵,也派不上用處,與其急行軍趕往鄢陵,消耗了浚水營兵將們的體力與鬥誌,還不如叫他們徐徐趕路……如此,等他們趕到鄢陵時,楚軍的銳氣多半也被消磨地差不多了,而浚水營的兵將們士氣正高……”

  “這樣……”魏天子聞言點了點頭,旋即皺眉問道:“可是鄢陵……能守多久?”

  “這一點父皇可以放心,依皇兒推斷,鄢陵目前應該已聚攏了前線的敗兵,相信兵力方麵並不成問題,隻是士氣低落罷了,相信明日皇兒親赴鄢陵,定能使鄢陵的兵將們士氣大振……”

  “明日?”魏天子愣了愣。

  旁邊,沈淑妃亦有些吃驚:“弘潤,你明日就要走?”

  趙弘潤恭敬說道:“母妃,雖然皇兒大致也知曉了前線的事,可總歸不如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瞧那麼仔細……畢竟是兵家大事,皇兒得到了鄢陵,結合那裏的具體情況,才能做出決定。”

  沈淑妃張著嘴欲言又止的良久,最終歎息說道:“那……那明日你多帶些厚衣服去。”

  趙弘潤點了點頭。

  這時,弟弟趙弘宣說道:“哥,要不我將張驁、李蒙他們借給你吧?”

  趙弘潤一聽不禁有些心動,畢竟張驁、李蒙等人是弟弟弘宣的宗衛,與沈彧、衛驕等人一樣,那可都是宗府嚴格教導出來,一個個身手不凡不說,而且都識文認字,相信定能幫上不少忙。

  要知道,宗府教導出來的宗衛,可不是叫他們當大頭兵的,看看魏天子曾經的宗衛百裏跋就能曉得,那絕對是將官的人選,隻不過這些年輕代的宗衛們目前缺乏這方麵的經驗罷了。

  “你舍得麼?”趙弘潤問道。

  趙弘宣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麼不舍得的?……相信張驁、李蒙他們也想參與那種與國攸關的大陣仗,可惜……”

  『可惜我去不了……』

  趙弘宣怏怏地在心中補完了這句話,很顯然他也想跟著哥哥趙弘潤一起前往鄢陵,但遺憾的是,他終歸不是他哥哥趙弘潤,無論是魏天子還是他的母妃沈淑妃,都不會允許他一起去鄢陵的。

  也難怪,畢竟有時候明明這兄弟倆隻相差一歲,但趙弘潤所表現出來的才能與成熟,卻仿佛已是成人,這讓趙弘宣憧憬羨慕不已。

  “那就說好咯。”

  趙弘潤高興地揉了揉弟弟的腦袋,替自己又得到十名可用的人才而感到高興。

  翌日,趙弘潤帶著沈彧等十名宗衛以及暫時從弟弟弘宣那借來的張驁、李蒙等十名宗衛,前到雍王府拜會了二皇兄弘譽,此後便駕乘著馬車趕往了鄢陵。

  臨走前,他向魏天子借了工部內負責水利、屯田、營造等等工程項目的官員、工匠大概兩百多人,請他們跟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一起出發,同行的,還有趙弘潤請冶造局所改良的戰車。

  而讓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哭笑不得的是,明明昨日魏天子才將那三枚特殊的金令交給肅王趙弘潤,而今日,他便收到了其中一枚金令,一封書信,以及一張來自於工部的水路圖。

  “這可真是……”

  當收到那枚金令的時候,百裏跋著實有些啼笑皆非。

  他早已從魏天子的口中得知,肅王趙弘潤有三次無條件命令前線將領的機會,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這會兒還未從大梁城出發,便收到了這其中一枚金令。

  『也不曉得那小子叫我做什麼……』

  百裏跋搖搖頭拆開了趙弘潤的書信,隻見書信上寫著幾樁事,前幾樁是他已經得知並且答應下來的,比如帶著那兩百輛改造後的戰車一同趕赴潁水戰場,以及帶上那兩百多名工部的官員、工匠,雖然他弄不懂趙弘潤究竟想做什麼。

  但是最後一樁事,卻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原來,趙弘潤要百裏跋做的,竟然不是立馬三刻趕到鄢陵,而是請他在蔡河與洧水的交彙附近,建造水壩蓄水。然後,留著一些士卒守護水壩,再帶大部隊前往鄢陵。

  『怪不得他請求陛下調了兩百多名工部的官員到我這邊……在蔡河與洧水的交彙附近……可楚軍在鄢陵啊……他想做什麼?』

  百裏跋著實有些頭疼,畢竟據他所知,目前鄢陵那邊的情況可不怎麼樂觀,因此,他自然希望能盡快地趕到鄢陵,可是趙弘潤卻要求他先到蔡河與洧水交彙附近,這不由得讓他有些猶豫。

  『唔?蔡河……』

  百裏跋好似想到了什麼,仔細查看手中的水路圖,臉上露出了幾許若有所思。

  『肅王殿下是擔心楚軍乘船逆蔡河而上,直達大梁麼?……可此舉無異於孤軍深入,楚軍並不敢這麼做啊……可若是並非這個可能,眼下楚軍正在攻打鄢陵,這鄢陵跟蔡河相差甚遠,在蔡河設壩蓄水究竟做什麼?』

  “他究竟在想什麼?”

  百裏跋有些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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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初抵鄢陵

洪德十六年的九月底,肅王趙弘潤與二十名宗衛便已抵達了鄢陵。

  鄢陵並不算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但架不住它的地理位置著實有些特殊,它的南麵便是鄢水。

  鄢水,又稱鄭水,是古鄭國比較知名的河道,而隨著曆史變遷,待等鄭國滅亡之後,魏、楚便在各自陸續的擴展發展中逐步囊括了鄭地,形成了如今魏、楚對峙的局麵。

  而在鄢陵的東側,大概百餘裏外,又有一條河流,這條河流便是南北走向的蔡河,正因為有著這條河流,因此,當楚軍大規模侵入魏國疆域的時候,兵部的物資輸運源源不斷地經蔡河從大梁運至鄢陵。

  莫以為兵部的官員隻曉得求和,事實上他們在向天意陳請對楚求和的同時,該做的,他們還是會做,並不會因為他們認為鄢陵難以抵擋楚軍的攻勢,便索性放棄鄢陵,連必需的物資都懶得輸運了。

  正因為有著兵部與戶部的支持,目前鄢陵雖然情況並不樂觀,但總算是牢牢守住了鄢水,沒有使楚軍越過這條天險。

  抵達了鄢陵後,趙弘潤並沒有第一時間進入鄢陵城,而是與宗衛們攀登附近的山丘,登高眺望鄢陵一帶的地形。雖然鄢陵城內必定會有當地的水路地形圖,但是那些繪於畫布紙上的地形圖,終歸會存在著或多或少的偏差。

  因此,趙弘潤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這片土地,畢竟以他超強的記憶力,牢記這些地形根本不成問題。

  潁水郡,是地貌比較複雜的郡地,郡內多丘陵,因此,潁水郡內有許多以『陵』為名的城池,比如鄢陵、辰陵、安陵、信陵、襄陵等等,而在丘陵與丘陵之間,則多是地勢平坦的平原,以及眾多的河道。

  不可否認,潁水郡是大魏疆域內河道最密集的郡地,那些眾多的河流彙聚起來,便是天下知名的潁水流域,其支流分布甚廣,遍布魏國、宋地、楚國、魯國,乃至於齊國,最終流入不同的海域,是這些個國家中頗為重要的水運、水利。

  而鄢水,則是整個潁水的一個上遊的小分支,河道起始於新鄭,經長社、鄢陵等地,最終彙入蔡河,再由蔡河彙入潁河。

  其河道最寬為十五六丈,最窄處十一二丈,水勢並不湍急。相反,由於眼下正值深秋入冬季節,鄢水的水位明顯下降,這就使得楚軍的舟船難以從蔡河下遊逆流開入鄢水,行駛到鄢陵城附近幫助楚國的步兵登陸對岸。

  畢竟鄢水隻是潁水體係中一條上遊的小分支而已,它在深秋入冬季節的水位,並不足夠楚國的舟船正常行駛。

  也正是這個原因,楚軍在鄢陵城一帶的鄢水對岸,造了幾座營寨,隻能老老實實地憑借步兵,強渡鄢水,攻打鄢陵。

  然而,楚軍的情況也並不樂觀。

  雖然說楚國起初堪稱勢如破竹地攻破了魏國好幾座有河川之險的城池,但那隻是由於前線的魏將防備不足,或者兵力上不足以防守眾多的楚軍。

  而隨著這些城池的陷落,戰敗的魏軍一步步後撤,最終撤退到了鄢陵城,這就使得鄢陵城內的守軍人數大增,盡管軍中的士氣由於前線屢屢戰敗的關係普遍低迷。

  據鄢陵城向朝廷傳達的報訊,目前鄢陵城內有士卒超過萬人,其中包括兩千五百名的本地守軍,以及多達八千多人的前線潰軍。

  不過在鄢水的對岸,卻有足足五萬多的楚軍。

  而糟糕的是,這些楚軍並不是楚暘城君熊拓麾下軍隊中的全部,據前方的消息稱,楚暘城君熊拓這回為了攻打大魏報當年宋地被魏天子所坑之仇,傾盡了他領地內的軍隊,再加上另外幾位熊氏王公貴族的軍隊,使得楚軍在潁水郡這一地的兵力,便達到了整整十六萬。

  光是潁水戰場便投入了十六萬軍隊,再加上楚國攻打宋地的軍隊,如此也難怪大魏朝廷兵部的那些官員們普遍都不認同與楚國宣戰,因為兵力相差實在太過於懸殊了。

  麵對著如此強盛的楚軍,鄢陵城中軍民可謂是惶惶不安,就連『撫守』亦終日愁眉不展。

  所謂的『撫守』,指的是鄢陵城的文官武將。

  在大魏治下的地方城池,文武分離。

  文官稱『撫』,也稱作縣撫、縣令、撫正等等,總得負責該地的刑事、民生、稅收等等事宜;而武將稱『守』,通俗點也叫武尉,是校尉級的將領,總得負責緝盜、治安、城防等事事宜,是『撫』的佐官。

  鄢陵城的縣令姓裴名瞻,武尉叫做陳適,在以往,他倆隻是大魏官吏中籍籍無名的地方文武官員,可是眼下,他們卻成為了前線品秩最高的官員,非但有數以數萬計的難民,還要掌管多達萬餘的軍隊。

  當然,眼下鄢陵城內可不隻裴瞻、陳適這兩名縣令與武尉,畢竟像辰陵等縣城失守後,當地的縣令與都尉們也紛紛後逃到鄢陵,不誇張地說,如今鄢陵城內有三個縣城的縣令與武尉。

  這些人每日與裴瞻商量來商量去,有的主張反擊、有的主張固守,意見始終無法徹底統一。

  而至於以鄢陵城武尉陳適為首的武尉們,他們則開始鞏固鄢陵的防線。

  畢竟這些人是武官,做事自然要比文官果斷地多。

  可即便如此,麵對著楚軍的攻勢,鄢陵城的處境依舊岌岌可危。

  沒辦法,畢竟包括裴瞻、陳適二人在內,這些縣令與武尉們都並非是擅長打仗的將領,他們以往頂多隻有民生、刑事、治安、緝盜方麵的經驗,真正善於征戰的將領們,遠在汾陘塞,被楚暘城君熊拓的一支偏師拖得死死的。

  誰叫汾陘塞的戰略意義遠比鄢陵這些城池更重要呢,因此,哪怕汾陘塞的將領們得知楚軍已攻入他們大魏國內,也不敢分兵過來援救。畢竟楚國與大魏接壤的疆域太長,而汾陘塞的作用體現在阻擋楚國的西麵,一旦這個要塞失守,那麼楚國攻打魏國的路線可就不是兩支了,而是三支,到那時,大魏將變得更加被動。

  因此,寧可楚暘城君熊拓的軍隊從潁水攻入,汾陘塞的軍隊亦不敢輕動。

  直到有一日,鄢陵城縣令裴瞻收到了來自陳都大梁的消息,言朝廷遣肅王趙弘潤,攜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南下支援鄢陵,並正式對楚宣戰。

  接到這個消息,鄢陵城內的許多縣令、都尉們都鬆了口氣,尤其是鄢陵城的武尉陳適,畢竟這段日子他可是在行使著前線大將的職能,總得指揮數位以往同品秩的武尉同僚與超過萬人的軍隊,正常來說,這是有違規製的,畢竟他隻是一個縣城的武尉而已,何來資格指揮超過萬人的軍隊?

  但是沒有辦法,畢竟這段日子鄢陵城缺少一位足夠分量的人物。

  而如今,朝廷正式對楚宣戰,並且同時派來了兩位足夠分量的大人物,一位是浚水營的大將軍百裏跋,名副其實的將軍,而另外一位的身份更是了不得,竟是當今魏天子的兒子,肅王趙弘潤。

  不過對此,鄢陵城的文武官員們或多或少也有些納悶,畢竟以往他們隻聽說過雍王、襄王、燕王、慶王,何時又冒出來一個肅王呢?

  不過這不要緊,反正隻要是魏天子的兒子,隻要是大魏的皇子,便足以使鄢陵城的軍民安心,也足以振作軍中士氣低迷的士卒。

  是的,他們一開始是這樣想的。

  可讓他們隨後親眼瞧見那位所謂的肅王殿下竟然隻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稚子後,他們的心頓時又沉到了穀底。

  “是肅王殿下沒錯……”

  在將趙弘潤迎入鄢陵的城守府後,鄢陵縣令裴瞻仔細檢查了趙弘潤交給他的文書。

  這些文書都是由朝廷頒發,並且蓋有兵部以及魏天子印章的文書,用以表明趙弘潤的身份。

  而在他檢查文書的期間,其餘聞訊而來的,那些已失陷了縣城的縣令、武尉們,則是眼巴巴地瞧著趙弘潤,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年輕了……』

  鄢陵武尉陳適的眼皮子跳了跳,不住地上下打量著趙弘潤。

  因為遠在鄢陵,從未見到過大梁的皇子們,因此在聽說『肅王赴前線』的事宜後,他便下意識地將這位肅王殿下判斷為是一位二十幾歲的皇子,可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今年居然還沒有十五歲。

  『這……真要將兵權交給這麼一位不到十五歲的皇子?』

  鄢陵武尉陳適不禁猶豫起來。

  而趙弘潤亦在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鄢陵武尉陳適,因為他在進城的時候聽說了,楚軍之所以無法攻到鄢水的北岸來,正是因為這位鄢陵武尉帶領軍隊屢次阻擊的結果。

  雖然說屢次阻擊犧牲了不少士卒的性命,可是能將兵力遠遠超過鄢陵的楚軍阻擋在鄢水以南,屢次強渡都未能成功,也足以證明這位鄢水武尉在帶兵打仗方麵是有一定水平的。

  否則,其餘幾個縣的武尉們又豈會聽他調遣呢?

  『若是能說服此人的話,倒是可以省一枚金令……』

  趙弘潤不由得思忖起來。

  不過很顯然,這位鄢陵武尉陳適,他看待趙弘潤的目光明顯缺乏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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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初抵鄢陵(2)

“下官鄢陵縣撫裴瞻,拜見肅王殿下!”

  在仔細檢查趙弘潤的文書,確認文書無誤後,鄢陵縣令裴瞻這才主動向趙弘潤行禮。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因為無法確定趙弘潤的身份,因此並沒有向後者行禮,如今確認了後者皇子的身份,他們自然當補上這個禮節。

  而期間,鄢陵武尉陳適,包括目前已陷落的『臨潁』、『西華』兩地的縣令、武尉,亦紛紛向趙弘潤見禮。

  『鄢陵縣令裴瞻,武尉陳適;臨潁縣令趙準,武尉王述;西華縣令徐宥之,武尉馬彰……』

  趙弘潤坐在主位上,眼神逐一掃過這些位官員,半響後,他問道:“迄今為止,我大魏丟了幾座城?”

  “回稟肅王殿下,六座。”鄢陵縣令裴瞻低著頭回話道:“長平、辰陵、許縣、商水、西華、臨潁……大小縣城,共計六座城池。”

  『六座……』

  趙弘潤雖然臉上沒有表示,但心中著實吃了一驚。

  因為在送往大梁的消息中,隻提到長平、辰陵、許縣三地,因此他還以為大魏隻丟了三座城池,沒想到,大魏已經丟了六個縣城。

  “將潁水郡的諸縣圖取來。”趙弘潤吩咐道。

  鄢陵縣令裴瞻連忙命人將潁水郡諸縣圖取來,平鋪在桌上,趙弘潤站起身來走到桌旁,目光掃向桌上的地圖。

  『原來如此,先是長平、商水,然後是辰陵、許縣、……再然後才是西華、臨潁……』

  對照著潁水郡諸縣圖,趙弘潤這才意識到楚軍至今已對大魏發動過三波攻勢,這三波攻勢攻陷了大魏足足六個縣城,眼下的鄢陵,顯然是楚軍第四波攻勢的攻克目標。

  “其餘四座城池的縣令、武尉們呢?”

  趙弘潤轉頭瞧了一眼在座的諸位文官武將,尤其是臨潁、西華兩地的縣令與武尉們。

  隻見這些位官員們對視一眼,麵色有些難看地低下了低頭。

  看得出來,他們有些悲憤,也有些羞愧。

  良久,鄢陵縣令裴瞻低聲說道:“回稟肅王殿下,長平、辰陵、許縣、商水四縣的軍民,沒能逃過楚軍的阻擊……那些位大人隻來得及將楚軍進犯的消息傳於後方……”

  “是嘛。”趙弘潤麵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回頭對宗衛呂牧說道:“呂牧,記得將長平、辰陵、許縣、商水四縣六縣記下,但凡是英勇抗拒楚軍而犧牲的勇士,

事後均要上報大梁,由朝廷給予嘉獎、撫恤。……仔細點查,盡量不許遺留,那皆是我大魏的勇士!”

  “是。”宗衛呂牧抱拳領命。

  『這位肅王殿下……』

  鄢陵武尉陳適有些意外地瞧著趙弘潤,他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雖然年幼,但是也懂得收買人心。

  而這時,趙弘潤轉頭望向屋內的眾文官武將,沉聲說道:“諸位,暫時將悲痛藏在心底吧,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擊退楚軍,使我鄢陵不至於淪陷。……不知鄢陵的防守由哪位負責?”

  聽聞此言,屋內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鄢陵武尉陳適。

  見此,陳適站出來抱拳回道:“回稟肅王殿下,目前鄢陵的防線事宜,暫由末將負責。”

  “目前的大致情況如何,說來聽聽。”

  “是。”陳適抱了抱拳,沉聲說道:“目前我鄢陵收編了臨潁、西華兩地的守軍,亦招收了不少從前線潰敗逃回的敗軍,共計有兵士一萬一千多人,至於城內百姓……”

  他轉頭望向了鄢陵縣令裴瞻。

  見此,裴瞻連忙說道:“肅王殿下,目前我鄢陵有百姓十餘萬,其中有七成是來自於其餘六縣的難民。”

  “可安置妥當?”

  裴瞻苦笑了兩聲,低頭說道:“難民人數眾多,仍在安置當中。”

  “加快速度。……天氣逐漸轉寒了,這些我大魏子民好不容易才從楚軍手中逃出來,可莫要使他們凍死在鄢陵,還有,糧食的供應,本王從大梁出發的時候,戶部已在準備糧草事宜,本王請他們走蔡河,中途轉陸運至鄢陵,大概二十幾日便可抵達鄢陵,你放心發放糧食吧。”

  “遵命。”

  一聽說後續的糧草早已在途中,裴瞻心中大定。

  “楚軍的情況呢?”趙弘潤繼續詢問陳適等武尉。

  陳適抱了抱拳,正色說道:“鄢水南岸的楚軍,目測大概六萬人左右,是由楚平輿郡熊琥所率領的先鋒。”

  “楚暘城君熊拓呢?”趙弘潤問道。

  陳適抱拳回道:“熊拓領十萬大軍遙遙在後,應該是在……鎮壓長平、辰陵、許縣、商水四縣……”

  『鎮壓……就是說在收刮四縣的財富吧?』

  趙弘潤抬手敲了敲腦門,故作沉思地長吐了口氣。

  可能陳適見他年幼,因此說得很隱晦,但趙弘潤心中其實卻很清楚:像楚國這種熊氏諸侯掌權的分封製國家,要讓像楚暘城君熊拓這種地方諸侯出兵,那麼楚王勢必得給予他們好處,比如攻克城池後收刮城中財富的權利。

  毋庸置疑,楚暘城君熊拓此刻多半是在收刮已攻陷的大魏城池的財富,甚至為此肆意屠殺當地的魏國百姓,畢竟在注重血統的楚國,楚國的平民,地位都是相當低賤的,更何況是魏國的百姓。

  『楚暘城君熊拓……這筆賬先記著,本王遲早打到你暘城去!』

  趙弘潤眼中那一瞬間閃過的殺機,讓時不時正盯著他瞧的鄢陵武尉陳適一陣心驚。

  這時,臨潁縣武尉王述忍不住開口問道:“肅王殿下,請問浚水營的援軍,以及百裏跋將軍,何時抵達鄢陵?”

  “這個啊……”趙弘潤收斂了臉上的沉重,微笑說道:“百裏跋將軍與浚水營已從大梁啟程了,算算日程,應該在十月底左右能抵達鄢陵吧。”

  “十月底?”包括陳適在內,在座的眾縣令、武尉們均有些色變。

  “從大梁到鄢陵,何須要那麼久?……這,這有四十日了吧?”陳適忍不住問道。

  是的,從大梁到鄢陵,根本不需要那麼久,比如趙弘潤,他從大梁趕到鄢陵,日夜兼程也不過就是七八日的工夫。

  哪怕浚水營有兩萬五千名士卒,但若是急行軍的話,差不多十五日以內就能趕到鄢陵,也就是十月初,然而趙弘潤卻說,浚水營卻要在十月底才能抵達,這兩者之間可是相差了整整二十餘日。

  眼瞅著如今楚軍強渡鄢水的勢頭越來越猛,誰能保證這二十餘日鄢陵不會出岔子?

  對此,趙弘潤沒有細說,隻裝作沒有聽到陳適的問話。

  事實上他心裏是清楚的,因為正是他要求百裏跋帶著浚水營前往蔡河與洧水交彙,在那裏築一個水壩蓄水,完事後再趕來鄢陵。算算時日,差不多得十月底才能抵達鄢陵。

  而這些話,趙弘潤當然不會跟鄢陵的官員細說,否則這幫人恐怕要跳腳起來了。

  “這……浚水營的援軍不至,這鄢陵縣如何守得住?”

  屋內的文官武將們不禁有些心慌。

  趙弘潤聞言感覺有些好笑地說道:“先前沒有浚水營的援軍,諸位不是照樣守了鄢陵半個多月麼?”

  聽聞此言,陳適搖頭說道:“肅王殿下誤會了,先前我等能守住鄢陵,隻因楚軍對鄢陵的攻勢並不猛烈,不過近幾日,楚軍開始強渡鄢水……末將怕事有萬一,能否殿下派人去催催百裏跋將軍?”

  說起來,陳適恐怕是此刻屋內最希望將軍百裏跋與浚水營早日抵達鄢陵的人,畢竟如今他以鄢陵武尉的身份統帥著超過萬人的軍隊,這在以往是有違規製的。

  因此,希望朝廷派一位足夠分量的大人物,好使他將超過他職權的兵權交割。

  雖然說以趙弘潤堂堂肅王的身份,是足夠接掌鄢陵城內萬餘兵將的,可問題在於,這位肅王殿下的歲數實在是太年輕了,陳適並不認為趙弘潤能肩負起鄢陵十餘萬軍民的重責。

  因此,陳適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提出交割兵權的話。

  畢竟相比較這位還不到十五歲的肅王,他更加傾向於信任浚水營五營大將軍百裏跋,至少那是一位多次參加過征戰的將軍,名副其實的將軍。

  “陳武尉似乎信不過本王?”

  仿佛是看穿了陳適的心思,趙弘潤冷不防開口問道。

  屋內眾人聞言不覺安靜下來,紛紛轉頭望向陳適,卻見陳適神色自若地回道:“肅王殿下言重了,末將豈會信不過肅王殿下。”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當真?可是本王等到現在,也不見陳武尉提出將兵權移交給本王的話啊。”

  陳適聞言低頭不語,而屋內眾人對視一眼,也不知該說什麼。

  事實上,他們都明白,此時應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兵權移交給這位肅王,畢竟這位肅王是目前鄢陵身份最高的一位,但是,不止是陳適,其餘人誰也沒有提起。

  隻因為這位肅王殿下,實在是太年輕了,年輕到他們很難對其抱持信任。

  就在屋內的氣氛逐漸變僵之時,忽然趙弘潤嗬嗬笑了笑,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本王隻是與陳武尉開個玩笑罷了。事實上陳武尉這些日子做地挺不錯的……既然如此,本王索性就任命陳武尉負責對楚的戰事吧。”

  『……』

  屋內眾人詫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

  雖說他們也曉得這位肅王殿下其實並沒有提拔任命的權利,但對方終歸是皇子的身份,他的話,多少有些分量的。

  如今趙弘潤親口承認了陳適,陳適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之後,當屋內眾人紛紛告辭離開,宗衛沈彧忍不住問道:“殿下為何不拿回兵權?隻要殿下執意索要,相信這些人也不敢違背。”

  “沒必要。”趙弘潤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那陳適做得的確不錯,由他負責鄢陵的防線,應該不至於會給楚軍可趁之機……”

  “可鄢陵若是不配合的話,殿下的計劃不就難以實施了麼?”宗衛衛驕皺眉問道。

  “急什麼?……浚水營得十月底才到鄢陵,本王的計劃,差不多在十月下旬才能夠開始實施……在此之前,就讓這個陳適多費心吧。”

  “就怕那陳適到時候不聽話……”

  “不聽話?”

  趙弘潤從懷中取出一枚金令,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拋著。

  “那就送他一枚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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