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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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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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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9 00:55:35
第217章:湖陵戰場(二)

  「轟隆——」

  一枚磨盤大小的石彈,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一艘楚國戰船前方的湖面上,掀起了數丈高的水浪。

  頓時間,這艘楚國戰船劇烈搖晃,船上的楚軍士卒死死地抓著欄杆,唯恐掉落水中。

  然而,還沒等船上的士卒喘口氣,就聽有一名士卒驚叫道:「又來了!又來了!」

  所有人下意識地抬起頭,就瞧見前方的天空中隱約出現一個小點,隨即,這個小點在視線中逐漸變得越來越大。

  「不……不……」

  「不——」

  在楚軍士卒們驚慌失措地喊叫聲中,第二枚磨盤大的石彈,轟隆一聲砸在這艘楚國戰船的中部位置,船上的楚軍士卒只感覺一陣劇烈的震顫。

  「船要沉了,船要沉了!」

  在十幾名楚軍士卒的驚呼聲中,其餘士卒定睛看向船的中間,他們這才發現,方才那枚石彈,竟然打斷了整艘船,將這艘船砸成了兩截。

  「棄船!棄船!所有人棄船!」

  船上的千人將大聲喊著,並率先跳入湖水中,拼了命了向兩旁的友船游去。

  在他的帶動下,船上的楚軍士卒們紛紛跳船逃離,一時間彷彿像下鍋的餃子一般。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一部分楚軍士卒的行動慢了一些,這些人或被船隻沉沒時形成的漩渦捲到湖底,或被帆船給蓋住了頭,牽扯著一同沉到了湖底。

  「救……救我!」

  「誰來把我一把……」

  「不、不……」

  這些士卒大聲呼喊著,試圖尋求援助,但最終,他們還是沒能獲救。

  聽到身後的呼救聲,早前一步跳船的士卒們,他們回頭望去,親眼目睹沉船拉扯著他們的同澤,慢慢地、漫漫地,沉到了水下。

  片刻之後,湖面上再次回歸平靜,只剩下一些碎木仍在湖面上漂浮。

  『咕……』

  僥倖逃過一劫的楚軍士卒們,心有餘悸地嚥了嚥唾沫。

  若不是他們逃得快,想來此刻他們也跟那些倒霉的同澤一樣,沉到湖底喂了魚蝦。

  『這就是魏國戰船的威力麼?』

  『恐怖的威力……』

  『僅僅只是一擊,就擊沉了一艘戰船……』

  浮在湖面上的楚軍士卒們,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遠方距離他們足足有一里外的幾十艘魏軍戰船,只感覺通體冰涼。

  「可惡!」

  在一艘旗艦上,邸陽君熊瀝恨恨地用拳頭砸了一下船上的欄杆,尤其是當他聽到遠處的魏軍戰船上,傳來若有若無的歡呼聲時,他心中的火氣就愈發的旺盛。

  太囂張了!

  實在是太囂張了!

  邸陽君熊瀝攥緊了拳頭。

  但旋即,他又放鬆了拳頭,眼眸中亦露出幾許無可奈何之色。

  今日並非是他頭一回跟對面的魏國湖陵水軍打交道,事實上雙方已經較量過好幾回了,至於戰況……他楚國的戰船別說戰勝對面的湖陵水軍,他們甚至無法對對方造成威脅。

  在遠距離,也就是相距約一里左右的情況下,魏國的戰船會用他們船上裝載的拋石機來進攻,儘管拋石機的命中率非常低,低到楚軍的兵將都暗自竊喜,可架不住這種戰爭兵器的威力實在太大了,一旦就直接摧毀一艘戰船。

  聽說魏國的兵將們將這種作戰方式叫做「天意戰術」,意義按字面理解,完全是看天意,運氣不好,那就白浪費一堆石彈,可運氣好了,那就一下子擊沉一整艘船。

  而讓楚軍兵將感到憋屈的是,在這種距離下,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反擊的手段。

  既然遠距離無法攻擊魏軍,那就拉近距離,在首場戰事時,邸陽君熊瀝就是這麼做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他楚國的戰船拉近到離開魏船只有百來丈的距離時,魏船就立刻動用了第二件戰爭兵器——魏機關連弩。

  魏國機關連弩的射程沒有拋石機遠,但它的精準度,卻要比拋石機准地多,十根手指粗細的鐵矢,最起碼能命中六七支,再加上這種連弩在中距離下的威力,並不亞於拋石機,同樣具備擊沉楚國戰船的能力,這使得邸陽君熊瀝所率領的戰船,折損巨大。

  別以為魏國的戰船只有在遠距離與中距離下才能逞威,事實上,最能發揮魏國湖陵水軍恐怖戰鬥力的,還是在數十丈範圍內的近距離。在這種距離下,魏軍既能憑藉船上弩手,用覆蓋式箭雨射殺楚國船隻上的士卒,還能用改良後的機關弩匣,徹底封死楚軍企圖登上魏船白刃戰的可能性。

  簡直,無懈可擊!

  這要怎麼打?

  在彼此交鋒了數回後,邸陽君熊瀝終於領悟了一個道理:對面的魏國湖陵水軍太可怕了,根本不是他麾下水軍能夠擊敗的。

  在明白了這一點後,他就徹底放棄了擊敗對面魏軍的打算,只是遠遠吊著那些魏國戰船,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然而對面那些魏船實在是太囂張了,在意識到楚軍戰船對他們無法造成什麼威脅後,居然屢屢主動挑釁,時不時地驟然發難,朝楚軍的戰船隊伍發射幾枚石彈。

  打不中,那就相安無事,若是僥倖打中了,準能聽到對面魏國戰船上的歡呼聲。

  簡直欺人太甚!

  「李惑,你個狗娘養的!」

  看著對面魏軍戰船上飄揚的「李」字將旗,邸陽君熊瀝低聲罵道。

  「阿……阿……阿切!」

  在邸陽君熊瀝所率領的這支楚國水軍的對面,湖陵水軍的大將李惑站在旗艦上,揉了揉發癢的鼻子。

  隨即他笑著說道:「對面的熊瀝,多半是在咬牙切齒地咒我。」

  聽聞此言,船上的魏軍士卒們皆笑。

  或有一名士卒好奇問道:「將軍,您跟那熊瀝有仇麼?」

  「仇?」李惑不解地問道:「為何這麼問?」

  只見那名士卒偷笑了一下,說道:「您看您這幾日,都快把楚軍逼到上岸了……」

  「哈哈哈哈。」

  李惑哈哈大笑,隨即,他回頭看了一眼船上裝載的拋石機,笑著說道:「只是為了實戰測試一下這些兵器的威力而已,難道你們就不想試試麼?」

  附近的魏軍兵將們相識一眼,忍不住賊笑起來。

  的確,這就好比某個人得到了一柄鋒利的寶劍似的,那是肯定要砍什麼東西來試試劍的,但遺憾的是,湖陵水軍內部雖然以往也展開過模擬對戰,但最多就是模擬一下登船作戰而已,並沒有沒有動用拋石機與機關連弩的機會,畢竟這兩件戰爭兵器的威力實在太大了,就連魏軍的虎式戰船,也挨不了幾下。

  因此,湖陵水軍的兵將們心底難免有些癢癢,萬分希望能親自操作一下船上那些威力恐怖的戰爭兵器,可是拿這些兵器來砸湖面又讓他們感到肉疼,是故就一直憋著,直到這次,楚國的戰船隊伍突入了微山湖,總算是讓湖陵水軍有了可以測試戰爭兵器的對象。

  為此,李惑、陳汜這兩位大將,這些日子裡追著邸陽君熊瀝的船隊,從微山湖的湖陵、滕地水域,南下挺進三十餘里,一直挺進到「留縣」水域還不夠,幾乎都快將楚國的水軍逼出微山湖、退回泗水了。

  不得不說,湖陵水軍的行為確實囂張,也難怪邸陽君熊瀝氣地肝火旺盛。

  就在李惑這艘旗艦上的魏軍兵將其樂融融地準備再次拿遠處的楚國船隊解悶時,忽然有幾名士卒從船尾急匆匆地來到了船頭,對李惑說道:「將軍,陳汜將軍麾下的哨船,用旗幟傳來訊息,要求我船隊向他靠攏。」

  「唔?」

  李惑愣了愣,連忙跑到船尾,果然瞧見他的船隊後方跟著一艘艨艟,艨艟上有一名士卒手持黑、紅兩色的旗幟,不停地揮舞著。

  「湖陵……急報,要求……返航……」

  李惑眯著眼睛,一邊解讀著旗語,一邊喃喃自語:「莫不是蔡擒虎、周奎他們撐不住了?」

  想到這裡,他也顧不得再戲耍遠處邸陽君熊瀝的船隊,當即下令道:「聯絡我軍所有戰船,立刻返航。」

  「是!」

  一聲令下,李惑麾下十幾艘虎式戰船以及數十艘護衛艨艟,迅速調轉船頭,朝著北面返航。

  待等他回到微山湖的中部時,他看到陳汜的船隊正停靠在湖中央,也不曉得是在封鎖湖面,還是在等著他。

  雙方打出了旗語,旋即,李惑與陳汜的旗艦逐漸靠攏,緊接著,兩軍的士卒利用繩索、撐桿,使兩艘旗艦並行停泊,最後鋪上踏板。

  「李惑。」

  同是北亳軍出身的將領陳汜,踩著踏板來到了李惑的船上,對後者說道:「我剛收到湖陵的急報,蔡擒虎、周奎他們,要求你我立刻撤退,沿著梁魯渠撤回定陶。」

  「什麼?」

  李惑聞言大感驚愕。

  要知道,宋郡是魏國所有戰區中守備力量最薄弱的,境內除了湖陵水軍還算得上是第一梯隊以外,其餘的駐防兵力,要嘛是各縣的縣軍,要嘛就是魏國貴族的私軍,實力跟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等精銳之師相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然而宋郡此番所面對的敵人,卻稱得上是所有戰區中最強盛的,李惑原以為他魏國的君主趙潤會陸續派來精銳參戰,卻沒想到,情況居然恰恰相反。

  「陛下……莫非要放棄宋郡?」

  李惑皺著眉頭說道。

  「咳。」陳汜一聲咳嗽打斷了李惑的猜測。

  經陳汜提醒,李惑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欠妥當,卻立刻改口說道:「我的意思是,咱們一撤,宋郡就再沒有可以阻擋楚國的軍隊了……」

  事實上,宋郡境內還是有些防衛力量的,比如說各縣的縣軍,這些縣軍的人數參照縣城的規格,即小縣數百人,中小縣城千餘人,中等縣城一千到兩千,中上縣城兩千餘,然後就是向定陶、昌邑這種大縣,大概有三千到五千的地方軍隊,這些兵力主要是負責日常治安的,也就是緝盜、城防、剿賊等等,若是面對楚國幾十萬軍隊,那幾乎是毫無招架之力。

  除此之外,那就是似成陵王趙燊等王族、貴族的私軍。

  最近幾年,為了給國內的貴族、世族勢力找點事情做,免得他們削尖腦袋鑽國家的空子,魏王趙潤與內朝商議,將國內的一些工程承包給了這些貴族。

  就比如成陵王趙燊,他近兩年就在負責修一條「定陶--昌邑--任城」的馳道,按照朝廷的要求,這條馳道必須是五丈寬的官道,再加上往返兩條道的軌道馬車,用於提高宋郡跟梁郡、潁水郡的交通。

  至於報酬,包括承建這條馳道的花費,朝廷不給成陵王趙燊一個銅錢,但是這條馳道建成之後,朝廷允諾成陵王趙燊『擁有』這條馳道一定的年限,比如十年左右。

  在這十年裡,成陵王趙燊可以在這條道上設施幾個關卡,用來徵收過路費——當然,這個路費的具體數額,得通報朝廷,得到朝廷的允許。

  除此之外,倘若有商賈需要使用這段軌道馬車,他們也需繳納一定的費用給成陵王趙燊。

  但是滿了十年這個年限以後,成陵王趙燊則必須將這條馳道無償獻給國家。

  對於這條政令,朝廷與成陵王趙燊都精打細算過,雙方都有盈利:對於朝廷來說,白得一條馳道,甚至於在這十年期限內,朝廷甚至不需要去維護,都有成陵王趙燊一手包辦;而對於成陵王趙燊而言,建成這條馳道後的十年期限內,他完全可以收回成本,甚至於還有數倍的盈餘。

  這道政令一出,魏國的貴族們頓時聞風而動,削尖了腦袋希望承包一段道路的承建,畢竟似這種事,既能得到好聲譽,又能狠賺一筆,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事嘛。

  於是乎,魏國的貴族蜂擁湧到宋郡。

  至於各貴族的私軍,其實也並不負責宋郡本土的治安,他們只是守著自己這條馳道的建設以及維護而已。

  就好比前一陣助睢陽縣守城的上樑侯趙安定,他此前就是在負責建造一條「定陶--蒙縣--睢陽」的馳道而已,只不過魏楚戰爭爆發,因此宋郡境內的道路施工基本上都停工了,而似上樑侯趙安定等魏國貴族的私軍,也在朝廷的要求下參與到了抵禦楚國進攻的事宜當中。

  相比較宋郡境內各縣的縣軍,事實上還是成陵王趙燊、上樑侯趙安定等人的私軍數量更勝一籌後,但實力嘛,說實話勉勉強強,畢竟魏國貴族的私軍幾次跟隨魏國主力軍征戰,所扮演的都只是錦上添花的角色,要嘛清理清理戰場,要嘛是暫時守衛魏軍打下來的城池,不客氣地說就是給魏軍打打下手,真讓他們與別國的軍隊硬拚,說實話戰績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正因為清楚這些內情,因此,李惑對於天策府的這道命令無法理解:他們湖陵水軍撤到定陶,那宋郡怎麼辦?單憑宋郡境內各縣的縣軍,再加上各貴族的私軍,擋得住幾十萬的楚國軍隊?

  那幾十萬楚軍,可不僅僅只是糧募兵,還有楚國楚東地區的精銳!

  當晚,李惑與陳汜率領船隊回到湖陵水寨,意外地看到李岌的船隊亦停泊在水寨內。

  「李岌也回來了?」

  李惑驚訝地說道。

  據他所知,李岌、蔡擒虎、周奎三人,這段時間輪班負責著微山湖北湖的巡防,防備魯國方向的軍隊,而他跟陳汜,則負責微山湖南湖的巡防,防備的當然就是楚國邸陽君熊瀝所率領的水軍。

  由此可見,這些年來得到雒陽朝廷與大梁冶造局鼎力支持的湖陵水軍,確實強大,縱使出動一半的兵力,也打得楚國的水軍狼狽不堪。

  遺憾的是,雖然在水戰中佔據優勢,但是陸上方面,局勢卻很不樂觀。

  片刻之後,李惑與陳汜來到了水寨的帥帳。

  此時在帥帳內,李岌、蔡擒虎、周奎三人早已等候多時,雙方在寒暄了幾句後,就說起了天策府的命令。

  李惑率先說道:「幾位,難道我等真要棄守湖陵,撤至定陶,將整個宋郡拱手相讓於楚軍麼?」

  聽聞此言,周奎平靜地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雖然在水戰中我軍可以全面壓制楚軍,但是在陸上……不瞞兩位,這段日子,我與蔡將軍守地非常艱難。」

  李惑愣了愣,他此刻這才注意到,蔡擒虎敞開的衣襟內,好似纏著染血的繃帶。

  可能是注意到了李惑的目光,蔡擒虎咳嗽一聲,說道:「沒什麼,楚國那些孬種,也就是仗著人多勢眾罷了,我軍兵力雖然不如楚軍,但楚軍也別想那麼輕易就攻克湖陵……」

  聽聞此言,陳汜皺眉問道:「沛縣呢?丟了?」

  帳內頓時寂靜了下來,片刻之後,蔡擒虎才鬱悶地說道:「被項末攻陷了,來不及救援……」

  李惑與陳汜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他們知道,與其說是蔡擒虎來不及救援,倒不說是無力救援,畢竟湖陵水軍的強勢在於水戰,至於陸戰,又哪裡是動輒就十幾萬、幾十萬人的楚國軍隊的對手?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李岌沉聲說道:「沛縣失守,下一個就輪到我湖陵縣了,我也不推脫是天策府的命令,就算我軍死死紮根在湖陵,最終還是難以避免被楚軍淹沒,既然如此,何不保存實力,暫避楚軍鋒芒?」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周奎,繼續說道:「天策府送來的密信,我看了,在這份密信中,天策府借用了陛下的一句話,「收回拳頭,是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揮拳」。……希望李惑將軍以大局為重。」

  『收回拳頭,是為了下一次更有力的揮拳?』

  李惑仔細品味著這句話,躁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片刻後,他抬起頭,用帶著幾分期盼的口吻問道:「這麼說,天策府命我軍撤至定陶,其中莫非是有什麼深意?」

  周奎並沒有使李惑失望,點點頭正色說道:「不錯!……事實上,我軍並不在定陶久駐。」

  說罷,他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

  看到周奎做出的口型,李惑與陳汜渾身一震,心中沒來由地湧現一股激動。

  「還有什麼問題麼?」

  李岌環視帳內的蔡擒虎、周奎、李惑、陳汜四位將領。

  只見這四位將領相視搖頭。

  見此,李岌壓低聲音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今晚就行動,全軍撤退!」

  「是!」

  蔡擒虎、周奎、李惑、陳汜四人抱拳應道。

  當晚半夜,湖陵水軍的戰船陸陸續續駛出水寨,往北面而去。

  戰船駛離水寨,動靜當然不小,自然難免被楚軍的斥候發現。

  短短兩個時辰後,駐軍在沛縣的楚將項末,就得到了相關消息。

  「湖陵魏軍有異動?」

  項末在得知此事後,很是驚訝。

  他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湖陵水軍有可能偷襲他沛縣,畢竟這段時間,他跟魏將周奎、蔡擒虎等人也有過幾次交手,很清楚魏軍非常強硬。

  也就是沛縣跟微山湖隔著十幾里地,否則,湖陵水軍早就開著戰船打過來了。

  『魏軍深夜異動,想必是有所圖謀。』

  想了想,項末立刻就找出行軍地圖,看看魏軍有可能襲擊哪塊地方。

  但想來想去,他也沒有想出什麼頭緒,反而愈發迷茫。

  也難怪他猜不到真相,畢竟這段時間湖陵魏軍的反擊非常強硬,因此,在湖陵水軍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傷亡損失的情況下,項末如何猜得到這支水軍居然會棄守湖陵呢?

  為了謹慎期間,項末一宿未睡,一邊加緊派人繼續監視湖陵一帶的動靜,一邊則等待著其他幾路楚軍的消息——若是有哪路楚軍遭到襲擊,他可立即給予援助。

  可一直等到天亮,他也沒有收到任何己方軍隊遭到襲擊的消息,反而收到了一個讓他不敢相信的消息:魏國湖陵水軍的戰船,正源源不斷駛出水寨,往北而去。

  『不會吧?棄守湖陵?』

  縱使是項末,此刻也猜不透魏軍的意圖,遂按兵不動,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後,湖陵水軍焚燒了水寨,且湖陵縣的縣民,亦爭相逃離,他這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湖陵水軍,真的撤退了。

  但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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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9 00:55:53
第218章:進退

  當日的下午,大概未時左右,楚將項末率領五千正軍,來到了湖陵縣。

  遠遠地,項末就瞧見湖陵縣城門大開,且仍有縣內的百姓攜家帶口地逃出城外。

  『當真放棄湖陵了?』

  項末心底嘀咕了一句,為謹慎期間,他派了五百名正軍士卒率先入城。

  可沒想到,那五百名正軍士卒在城內裡裡外外地搜尋了一遍,發現除了城內百姓正惶恐地逃離以外,並未發現有魏軍的埋伏。

  這使得項末不費吹灰之力之力,便攻陷了這座城池。

  此時城內的百姓,早已逃走了半數,而城內的有錢人家、富豪望族,更是跑地一個都不剩,但即便如此,湖陵城內仍然還有大概兩百餘戶百姓。

  在進城的時候,項末看著這些縣內百姓那惶恐不安的模樣,遂對副將說道:「約束士卒不得擾民,這座城池,從今日起屬於我大楚。」

  「是!」副將應道。

  不可否認,項末這位楚國上將,為人還是頗為正直的,不屑於去做什麼搶掠百姓財物的事情。

  待等副將離開之後,項末獨自一人站在街道上,打量著四周城內的建築。

  他仍然想不通,湖陵魏軍為何突然間棄守了城池,非但焚燒了水寨,調走了那些可怕的戰船,就連湖陵縣,也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讓給了他楚國。

  一般來說,棄守城池不應該是提前放一把火的麼?

  『……是因為城內的百姓麼?』

  項末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兩個時辰後,就當項末在城內縣衙內靜坐,等待主帥楚水君的命令時,楚水君這位主帥,居然親自來到了湖陵縣。

  在二人相互行禮之後,楚水君皺眉問道:「得知項將軍派人送來消息,我即刻趕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項末搖了搖頭,說道:「某也不知,在我看來,湖陵魏軍最起碼還能堅守個一兩月……」

  其實按照楚水君之前的戰略安排,鑑於湖陵魏軍的強大,楚軍會暫時採取「圍而不攻」的戰術,簡單地說,就是項末在沛縣牽制住湖陵水軍,然後由新陽君項培進攻「昌邑」,截斷其陸上的退路。

  倘若此時湖陵水軍還不撤退的話,那麼楚軍就順勢拿下「任城」,而與此同時,魯國的軍隊則攻佔「滕地」。

  介時,湖陵魏軍將徹底陷入楚魯聯軍的包圍網,彷彿甕中的魚鱉。

  可誰也沒有料到,新陽君項培才剛剛抵達昌邑,別說還沒來得及對昌邑施加什麼壓力,就連營寨都還未建成,湖陵水軍居然就逃之夭夭了。

  這讓楚水君跟項末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奈感——虧他們此前還為了湖陵魏軍而制定了詳細、縝密的戰術。

  想了半響後,楚水君微笑著說道:「雖然不知魏國究竟搞什麼鬼,但不管怎麼樣,湖陵已落入我軍手中……這是不會改變的。」

  項末點了點頭。

  黃昏前後,便有項末派出去的斥候前來稟告,說是魏國的湖陵水軍,沿著梁魯渠向西撤退了。

  得知此事後,楚水君跟項末都頗為不解。

  就像魏將李惑所認為的,湖陵水軍乃是宋郡如今第一有能力抵擋楚軍的軍隊,可現如今,這支魏軍居然後撤了?

  魏國在搞什麼鬼?

  難道魏國就這麼放棄宋郡了?

  楚水君與項末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楚水君與項末商議接下來的戰略。

  雖然不清楚究竟什麼原因,但既然湖陵輕易就落入了他們手中,這對楚軍而言,也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

  接下來,楚水君就決定攻打「昌邑」、「任城」兩地。

  攻打昌邑這不用多說,想要攻打魏國,就肯定要經過昌邑,至於進攻任城,則是為了替齊國的將領田耽解圍。

  畢竟此時在泰山一帶,魏國將領韶虎所率領的魏武軍,仍在泰山與齊國的田耽僵持不下,倘若楚軍此時分兵北上,便可截斷魏將韶虎的退路,聯合齊將田耽,一口氣將韶虎的魏武軍殲滅。

  一旦殲滅了這支魏軍,齊國的軍隊就徹底被釋放了,到時候,齊國軍隊便可加入到楚國的軍隊當中,組成楚齊聯軍,聯手討伐魏國。

  鑑於這個目的,楚水君希望項末立刻率軍前往任城。

  項末當然不會推辭,當日便率領麾下軍隊前往任城。

  可沒想到,待等他率軍抵達任城時,就意外發現,任城一帶有大量的百姓逃離。

  期間,項末叫兵卒抓了幾名百姓前來問話,這才得知,這些人都是任城的百姓,且魏軍早就放棄任城了。

  在放走了那幾名百姓後,項末將信將疑地率軍接近任城。

  事實證明,那幾名百姓並未說謊,任城城內確實瞧不見什麼魏軍。

  他項末再一次兵不血刃地拿下了一座城池。

  『搞什麼鬼?』

  項末心中百般不解。

  但此時他也沒想那麼多,繼續率軍往北,準備切斷魏將韶虎的退路。

  可沒想到,待等他行軍到「寧陽」一帶的時候,他忽然收到了來自魯國的消息,說魏將韶虎麾下的魏武軍,前幾日不知為何突然向西撤退,早已退回了東郡。

  得知此事後,項末立刻改變原先的戰術,折道前往「無鹽」。

  大概三日後,當他率軍抵達無鹽時,果然發現無鹽城外駐紮著許多魏軍,看旗號正是魏將韶虎的魏武軍。

  『看來,是因為湖陵失守的原因,韶虎才放棄了攻打泰山……可是,湖陵為何要棄守呢?』

  項末還是想不通。

  兩日後,齊國的名將田耽率領軍隊抵達了無鹽一帶,跟楚將項末匯合。

  不得不說,當項末與田耽見面時,彼此都難免有些尷尬,畢竟在數年前時,項末與田耽就在寧陽打過一仗,彼此誰也奈何不了誰。

  沒想到數年之後,物是人非,曾經的對手居然成為了友軍,這讓項末與田耽都暗自感慨:天意莫測。

  「多謝項將軍仗義出手,為我大齊解圍。」

  儘管田耽並不認為魏將韶虎能夠攻克泰山,但鑑於確實是楚將項末的到來『逼』走了魏將韶虎,他多少還是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面對田耽的感謝,項末擺擺手笑著說道:「不管曾經有什麼齷齪,但現如今,我大楚與貴國乃是盟友,本當互助互利,田將軍又何必過於客氣?更何況,就算沒有項某,魏國的韶虎也未見得能夠攻陷泰山。」

  項末的恭維,讓田耽很是受用。

  當晚,二人在帥帳內小酌了幾杯,商議接下來的戰略。

  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商議的,魏將韶虎的後撤,就已經釋放了齊國軍隊,接下來,齊國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軍壓上,與楚國的軍隊組成楚齊聯軍——確切地說,應該是「楚、齊、魯、越四國聯軍」。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五月初七,魯國將領桓虎攻陷滕地,並渡過微山湖,抵達了湖陵,與楚國的楚水君匯合。

  初八,魯國將領季武,率軍從曲阜出發,抵達寧陽。

  繼齊將田耽率軍兵出泰山、抵達無鹽一帶與楚將項末匯合之後,魯國的軍隊,亦加入了戰局。

  而與此同時,楚國的壽陵君景雲,正率軍前往「下邑」,新陽君項培正前往攻打「昌邑」,就連項末的弟弟項孌,亦與越國將領吳起麾下的東甌軍,踏足了宋郡境內。

  不誇張地說,楚齊魯越四國聯軍,正從北、東、南三麵包圍整個宋郡,且勢頭極其兇猛。

  而在聯軍如此兇猛的進攻下,魏軍節節敗退,在短短十幾日內,似「豐」、「方與」、「東緡」、「南平陽」、「樊」等十幾座宋郡城池相繼淪陷。

  唔,其實說淪陷也不確切,因為這十幾座城池,都是魏軍是主動退讓的。

  這讓作為楚軍主帥的楚水君心中愈發迷惑。

  要知道,在短短半個多月內,魏國就放棄了半壁宋郡,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蹊蹺,楚水君死都不信。

  但他實在想不通,魏國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難道是為了收縮防線?聚攏宋郡的兵力?』

  仔細想想,楚水君覺得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畢竟宋郡境內各縣的縣軍,數量都不多,少則數百人,多則數千人,這點兵力單獨面對他楚國的軍隊,那肯定是無法招架的,但若是將這些零散的軍隊拼湊在一起,那就能組成一支數萬人的軍隊了——雖然這點兵力在楚軍幾十萬人面前仍處於絕對劣勢,但好歹也具備了搏一把的能力。

  「莫非這就是你的目的麼?橫掃中原的魏公子潤……」

  在想通這件事後,楚水君輕笑著。

  他必須承認,魏國的後撤是明智的,至少這樣可以暫時守住宋郡西部,可問題是,他楚軍有幾十萬之眾,就算魏軍拼湊出幾萬人馬,果真能招架地住十幾倍的敵軍麼?

  『魏公子潤……魏王趙潤……難道就只有這點能耐麼?』

  楚水君輕哼著,便下達了將令:「傳令下去,對昌邑發動總攻,我要在這座城池,舉行楚齊魯越四國聯軍的會師。」

  「是!」

  傳令兵匆匆離開。

  但旋即,就有一名士卒急匆匆得奔入帳內,抱拳稟報導:「君侯!有細作來報,魏國的湖陵水軍在撤退至定陶一帶,並未停駐,而是沿著濟水順流而下了。」

  「什麼?」

  楚水君皺了皺眉,當即取出地圖仔細觀瞧。

  僅僅只是掃了兩眼,他就面色大變。

  因為他發現,濟水直通齊國北海郡,並且,倘若湖陵魏軍能在沿河一帶的「博興」,突入淄水分支,那麼,就能沿著淄水兵臨齊國王都。

  而尷尬的是,齊國為了配合楚國討伐魏國,已經將數支軍隊派遣到了宋郡……

  『……被耍了。』

  楚水君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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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進退(二)

  『居然不退反進……』

  在帥帳內,楚水君負背雙手,來回踱著步。

  種種跡象表明,魏國的湖陵水軍從微山湖沿著梁魯渠撤退至定陶一帶後,根本沒有停駐,正沿著另外一條水路——濟水順流而下,試圖攻打齊國,這是楚水君所萬萬沒有想到的。

  倒不是他短智無謀,實在是魏國先前所表現出來的局勢,太具有迷惑性——一口氣棄守十幾座城池,放棄了半壁宋郡,任誰都會覺得這是魏國考慮到宋郡的兵力不足以抵擋楚軍,是故決定收攏防線、聚攏兵力。

  誰曾想到,湖陵水軍偏偏殺了一個回馬槍,本著此刻防守力量薄弱的齊國去了,這可真是……

  楚水君必須承認,這一招確實是相當的高明。

  『魏國是算準了齊國會出兵麼?』

  楚水君皺著眉頭思忖著。

  本來嘛,倘若齊國的軍隊此刻在還停留在齊國境內,似魏國湖陵水軍這種偷襲,並不見得會成功,可壞就壞在,自魏將韶虎率領魏武軍從泰山一帶撤回東郡的無鹽後,齊國為響應楚國討伐魏國的號召,命田耽率領琅琊軍、即墨軍等五支原先防守于泰山的軍隊,向西挺進,在無鹽縣與楚國的將領項末匯師,甚至於過些事後,可能還會率軍前去昌邑,參加楚水君為了壯大己方聲勢、為了討伐魏國而設的「四國聯軍會盟」。

  更尷尬的是,就連齊將田武,亦率領著好幾支軍隊經過魯地,準備參入到聯合討伐魏國的行動中,這使得齊國境內目前可動用的兵馬,就只剩下一支北海軍,寥寥兩三萬人而已,防禦力度空前薄弱。

  想著想著,楚水君心中閃過一絲驚悟:難道魏國在短短半個月內放棄半壁宋郡,故意示弱,莫非就是為了引誘齊國的軍隊離境出征?

  「……」

  楚水君皺了皺眉。

  他覺得,倘若這一切都是曾經那位橫掃中原的魏公子潤所制定的戰爭策略,那這位如今魏國的君主,實在是太可怕了。

  「來人!」

  在思忖了片刻後,楚水君大聲喚道。

  話音剛落,帳外便走入兩名女子,只見這兩名女子身穿巫服,頭裹白巾,打扮跟如今的魏王后羋姜當初初見趙潤時相差無幾,只不過,羋姜當時身上的巫服,紋的是赤紅色的火焰,而這兩名女子身上的巫衣,卻紋著青藍色彷彿水紋的圖案。

  顯然,這兩名女子,正是羋姜、羋芮等祝融一脈巫女的死敵——共工一脈的巫女。

  只見楚水君拿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名巫女,沉聲說道:「你二人即刻離營,一人前往宋郡無鹽,知會齊國的田耽;一人前往湖陵、滕地,知會齊國的田武,告訴他們,魏國的湖陵水軍,正沿著濟水順流而下,試圖偷襲齊國的王都臨淄,叫他們……」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了頓,在思忖了片刻後,揮揮手說道:「就這樣,去吧。」

  「是!」

  那兩名巫女對視一眼,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

  看著這兩名巫女離去的背影,楚水君負背雙手站在帳內,長長吐了口氣。

  不可否認,方才那突兀的停頓,是因為他被魏國湖陵水軍的行動影響的心緒,更直白地說,湖陵水軍的行動,徹底打亂了他原本準備施行的戰略安排。

  按照他此前的想法,他會在昌邑舉行「楚、齊、魯、越四國軍隊」的會盟,鼓舞己方聯軍的士氣,挫滅魏國的鬥志,可如今湖陵水軍這麼一搞,齊國的軍隊肯定無法如期抵達昌邑會盟了,甚至於,齊國境內很有可能會成為第二戰場。

  不得不說,這有點要命。

  要知道,雖說楚軍的糧草暫時還是由本國提供,但想想也知道,依靠人海戰術征戰的楚國,每次對外征戰所消耗的糧草,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若是時間一長,怕是楚國自身也負擔不起。

  因此,但待等這場仗進行到後半段,在楚國即將面臨糧草供應不及的時候,齊國會全權負責「討魏聯軍」的所有糧草供應——這是此前韓、楚、齊三國的結盟協議中就商量好的。

  可如今,魏國的湖陵水軍偷襲了齊國,就算這支魏軍最終並不曾攻克齊國的王都臨淄,但只要齊國為了聯軍討伐魏國而徵集的糧草被這支魏軍給摧毀,那麼,這次四國聯軍討伐魏國的行動,怕也難以維持許久了。

  『這可怎麼辦……』

  楚水軍來回在帳內踱著步。

  此刻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嘛無視遭到偷襲的齊國,繼續進攻宋郡西部;要嘛分兵協助齊國驅逐湖陵水軍。

  思考了許久,楚水君最終還是決定分兵馳援齊國,畢竟那是這場仗後半階段,整個討魏聯軍的後方糧倉,絕對不容有失。

  想到這裡,楚水君又喚來幾名巫女,吩咐他們分別前往無鹽跟湖陵,找此刻駐紮在無鹽一帶的上將項末、以及駐紮在湖陵一帶的上將項孌,命令這兩兄弟暫時按兵不動,隨時關注齊國的近況,倘若齊國不敵湖陵水軍,則立刻馳援齊國。

  平心而論,倘若齊將田耽、田武能及時返回齊國支援王都臨淄,其實也足夠抵擋魏國的湖陵水軍,但楚水君生怕其中發生什麼變故,畢竟魏國的湖陵水軍,船堅炮利,曾在微山湖打得邸陽君熊瀝率領的水軍節節敗退,而齊國的軍隊又未曾跟湖陵水軍打過交道,萬一因為輕敵或者別的什麼,導致被湖陵水軍打敗,那就大大不妙。

  就像魏王趙潤所猜測的那樣,楚水君本質還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或者說,非常有城府。

  『只能讓新陽君項培、壽陵君景雲他們對魏國施加壓力了……』

  楚水君暗暗想道。

  五月十七日,新陽君項培帶著數十騎護衛,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昌邑境內,遠遠窺視這座城池的動靜。

  不得不說,最近一個月楚軍的攻勢實在是太順利了,只是這份順利未免顯得有些詭異:在短短半個多內,楚軍一仗沒打、白得魏國十幾座城池,你敢想像?

  雖然搞不懂魏國究竟在搞什麼鬼,但既然魏國捨得將那些城池拱手相讓,楚國的軍隊當然也不會客氣,二話不說照單全收。

  就連新陽君項培,前幾日也平白無故地就撈到了「攻陷東緡」的功勞。

  說實話,他當時幾乎連魏軍的影子都沒瞧見。

  不過,待會宋郡境內的魏軍撤退到昌邑之後,局勢似乎又有所變化,因為從宋郡東部後撤的各縣縣軍,似乎都陸陸續續地集中到了昌邑,甚至於,魏軍還在城外建了兩座營寨。

  似乎,魏軍是不打算再撤退了。

  這不,今日新陽君項培帶著幾十騎護衛遠遠窺視昌邑,想看看昌邑縣的動靜,卻發現魏軍正在積極地備戰,原本空無一物的城外,如今也堆滿了拒馬、鹿角等障礙物。

  『為何不繼續收攏防線呢?』

  新陽君項培有點遺憾。

  他可不是那些渴望戰爭的將領,倘若能兵不血刃打下魏國的城池,他當然傾向於此。

  但遺憾的是,魏國似乎並不打算放棄昌邑。

  莫非是因為昌邑地處宋郡中線,魏國在放棄了宋郡東部後,並不希望再放棄宋郡西部?

  只不過……

  『這點兵力夠麼?』

  新陽君項培暗暗想道。

  倒不是看不起昌邑縣的守軍,事實上,在收攏了半壁宋郡的縣軍後,昌邑縣已陸陸續續拼湊出了兩三萬人的兵力,再加上成陵王趙燊等魏國貴族的私軍,如今的昌邑,滿打滿算差不多有六七萬守軍。

  但這些兵力,在新陽君項培看來,還是遠遠不夠抵擋他諸路楚軍——此番他們出動的楚東軍隊,可是達到了整整八十萬。

  在這八十萬軍隊面前,昌邑這區區五六萬人,能擋幾日?

  至少新陽君項培是這樣認為的。

  當晚回到東緡縣,新陽君項培便命令麾下軍隊做好進攻昌邑的準備,等待著其餘幾路友軍的到來。

  因為前幾日他收到了楚水君的命令,後者有意在攻陷昌邑之後,在這裡舉行「楚、齊、魯、越四國聯軍」的會盟。

  可是一直等到五月十九日,新陽君項培也沒等到其他幾路軍隊。

  他對此很是不解:怎麼回事?不是說好各路軍隊在昌邑會師麼?人呢?

  次日下午,楚水君派拉一名巫女,向新陽君項培解釋了其餘幾路軍隊之所以遲遲未到的原因。

  「什麼?魏國的湖陵水軍去偷襲齊國去了?」

  得知此事後,新陽君項培亦是大吃一驚。

  此時他才明白,明明約好齊攻昌邑,但其餘幾路的友軍卻遲遲不到的原因。

  更別說齊魯兩國的軍隊。

  「楚水君命君侯率先對昌邑展開攻勢,持續對昌邑施壓。」那名巫女面無表情地傳述著楚水君的命令。

  新陽君項培點點頭,算是接了命令,但心中卻難免有些遲疑。

  不可否認,他麾下亦有十幾萬兵力,可在這些兵力當中,也只有寥寥三成是正規軍組成,其餘都只不過是糧募兵罷了。

  倘若是幾十萬楚軍合攻昌邑,那麼昌邑鐵定是無法招架的,但倘若叫他這一路兵力進攻昌邑,說實話,勝算還真不好說。

  別看昌邑的魏軍,其實也只是一群由宋郡地方縣軍跟貴族私軍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但問題是,他項培麾下十幾萬軍隊,有七成是僅僅只有一把武器的糧募兵,要說比誰更爛,昌邑的魏軍還真不見得會爛過項培麾下的軍隊。

  更何況,似成陵王趙燊這等魏國貴族的私軍,他們也擁有像魏連弩這種戰爭兵器,雖然這些只是魏國正規軍淘汰下來的,但是對於普遍缺少甲冑的楚國士卒而言,仍然是無法匹敵的可怕兵器。

  更別說魏軍還有昌邑城的城牆提供助力。

  但既然項末、項孌、楚水君等人的軍隊已注定無法按期抵達昌邑會師,新陽君項培也只能硬著頭皮嘗試攻城。

  畢竟將令難違。

  五月二十日,新陽君項培率領十萬軍隊,攜帶數百架攻城用的長梯,浩浩蕩蕩地殺向昌邑。

  正如他此前所猜測的那樣,魏國在放棄了十幾座城池後,並不打算棄守昌邑,這不,當發現新陽君項培率軍來攻時,昌邑縣的守軍立刻就擺出了守城的架勢。

  「果然只是新陽君項培這一路兵馬……」

  在昌邑縣的東城門樓上,雙鬢已逐漸花白的成陵王趙燊,手扶牆垛,眯著眼睛注視著城外的楚軍。

  而在他身邊,則站著「撫宋特使」崔詠。

  只見崔詠微笑著說道:「由此可見,楚軍已經得知我國的湖陵水軍,已從定陶轉道直奔齊國……這招,可真是擊中了對方的軟肋啊。」

  「呵呵呵呵。」

  成陵王趙燊笑了笑。

  還記得前幾日時,當天策府命令他們駐守昌邑時,成陵王趙燊還有些心慌,畢竟對面那可是幾十萬的楚軍,縱使他昌邑聚攏了宋郡東部各縣的縣軍,加上他們這些貴族的私軍,勉勉強強湊出了五六萬兵力,但這又如何招架地住幾十萬楚軍的進攻呢?

  更別說還有齊魯兩國的軍隊。

  但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天策府的密信中明確指出,非但齊魯兩國的軍隊暫時無力攻打昌邑,就連楚國的軍隊,恐怕也有半數以上無法按期抵達昌邑,叫成陵王趙燊他們放心防守。

  對此,趙燊跟崔詠很是不解,不解於天策府為何如此篤定。

  一直到他們得到消息,得知沿著梁魯渠後撤至定陶的湖陵水軍,並未在定陶停駐而是立刻沿著濟水順流而下,他們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餘,他們由衷欽佩天策府……不,是欽佩他們魏國君主趙潤那超卓的戰略部署。

  「單單項培十萬兵力,也想攻陷我昌邑?」

  成陵王趙燊冷哼兩聲,看似信心十足。

  雖說他昌邑的兵力只有五六萬人,且也並非是像商水軍、鄢陵軍那樣的精銳,可架不住對面的楚軍比他們更爛啊。

  爛軍對更爛的軍隊,這有什麼好怕的?

  事實證明,成陵王趙燊的這份自信,也不是毫無依據。

  這不,當日新陽君項培投入了整整四萬兵力,對昌邑發動了六次進攻,但最終別說攻陷城池,連攻上城牆也辦不到。

  反而是成陵王趙燊等貴族麾下的私軍,憑藉著他們從朝廷那邊購置的、被魏國正規軍淘汰下來的軍備,發揮地異常出色。

  一直到黃昏前後,新陽君項培氣悶悶地下令撤軍返回東緡。

  被魏國的正規軍打敗,項培還不至於如此鬱悶,可是被一幫魏國地方縣的縣軍以及幾個貴族的私軍打敗,這讓他怎麼也無法接受。

  可是要叫他投入麾下的正軍嘛,他又有點捨不得,畢竟今日魏軍的弩矢實在是太密集了,縱使是派出正規軍,怕是也很難攻克這座城池。

  想來想去,新陽君項培最終還是派人前往方與,向楚水君詢問一件事:項末、項孌等人的軍隊,何時才能率軍趕赴昌邑?

  一日後,楚水君派人送來了回訊:直到確定齊國無憂,兩位上將才會率軍至昌邑會師。

  這個回復,讓新陽君項培很是鬱悶,但又無可奈何,畢竟他也明白齊國的重要性。

  於是他只能再次硬著頭皮攻打昌邑。

  但接連三日攻城失敗,他就實在是忍不住了,他派人轉告楚水君:單憑我項培麾下的兵力,不足以攻陷昌邑,希望楚水君立刻派遣援軍。倘若援軍遲遲未至,那項某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了。

  這一番話,很快就傳到了楚水君的耳中。

  楚水君當然明白新陽君項培這是想保存實力、避免無謂的損失,也不想責怪什麼,畢竟他也覺得,倘若宋郡東部十幾座縣城的縣軍果真都被調回了昌邑縣,那麼,再加上成陵王趙燊魏國貴族的私軍,昌邑縣的魏軍數量已非常可觀,單憑新陽君項培,還真不見得能攻陷。

  想了想,楚水君索性就允許了新陽君項培暫時按兵不動的要求。

  說到底,還是魏國湖陵水軍偷襲齊國的舉動,全盤打亂了楚水君的戰略安排,使得楚、齊、魯、越四國聯軍討伐魏國的進程,亦被迫放慢。

  「就讓魏國再多喘口氣吧……」

  楚水君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如此又過了兩日,楚水君忽然收到了壽陵君景雲的戰報。

  在看到這份戰報的內容後,他大吃一驚。

  壽陵君景雲的軍隊,乃是負責從南麵包圍宋郡的偏師,自五月初在經過「相城」後,便直奔睢陽而去。

  沒想到在十幾日前,也就是在五月十一日前後,待等壽陵君景雲與麾下大將羊祐率領軍隊抵達睢陽一帶後,他們忽然遭到了一支異族騎兵的進攻。

  『魏國境內竟然有異族騎兵?』

  當時壽陵君景雲很是吃驚。

  但旋即,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魏國確實有一支異族騎兵,號曰「羯角軍」。

  由於倉促應戰,當日壽陵君景雲吃了一場敗仗,好在進攻他的羯角騎兵人數也不多,大概也就只有三五千人,這使得他麾下大將羊祐還能夠率領軍中的正軍士卒,及時驅逐這些羯族騎兵,並用隨軍押送糧草的運糧車,及時地構築了一道防線,總算是避免了被羯角騎兵反覆進攻騷擾直到崩潰的命運。

  吃了敗仗之後,壽陵君景雲鬱悶不已,但事實上,他的運氣非常不錯,因為就在前幾日,原本駐紮在睢陽一帶的魏將博西勒,得知楚國軍隊已進攻至昌邑後,便率領著大部分的羯角騎兵趕往昌邑進行支援,只留下了五千騎兵駐防在睢陽一帶。

  倘若魏將博西勒以及他麾下的騎兵當時還在睢陽縣,搞不好壽陵君景雲就得赴固陵君熊吾的後塵,被四萬左右的羯角騎兵一戰擊潰。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睢陽一帶當時就只剩下五千羯角騎兵,亦讓壽陵君景雲蒙受了沉重的損失。

  尤其是建立營寨的時候,那三五千羯角騎兵無休止的騷擾,讓楚軍苦不堪言,最終花了兩倍的時間,才堪堪將營寨的圍欄造了起來。

  見此,羯角騎兵這才撤退,轉而在野外獵殺楚軍的哨兵、斥候。

  危機暫時解除,壽陵君景雲這才能閒下心來,思考他遭遇的這支羯角騎兵的事。

  同時,他也想到了固陵君熊吾。

  「熊吾呢?他不是在這邊麼?」

  壽陵君景雲不能理解,前一陣子固陵君熊吾就率領十幾萬軍隊攻打睢陽,難道至今都沒能攻克那座城池?

  大將羊祐也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遂散出人手四下打探。

  經過打探後,他們這才得知,固陵君熊吾的軍隊,早就被睢陽縣的魏軍連帶著那支羯角騎兵給覆滅了,就連固陵君熊吾本人,亦死在了這裡。

  甚至於,當年因為跟熊氏一族爭奪王位的屈氏一族,這次也因為勾結固陵君熊吾、背叛魏國,而被魏將博西勒率領的羯角騎兵屠殺殆盡。

  如今的固陵邑,已然成為了魏國的領土。

  『熊吾……死了?』

  驚駭萬分的壽陵君景雲,立刻派人將這個消息送到方與縣,稟告主帥楚水君。

  畢竟固陵君熊吾再怎麼說也是先王熊胥的兒子,現任楚王熊拓的兄弟,壽陵君景雲實在難以想像,似這等身份尊貴的他楚國公子,居然如此輕易地就被一名魏將給殺了。

  大概七八日後,楚水君在方與縣接見了壽陵君景雲派出的心腹,收到了「固陵君熊吾戰死睢陽、且麾下軍隊幾近全軍覆沒」的消息。

  當看到這封書信時,楚水君的面色頓時沉了下來,他遣退了當時還在帳內的幾名麾下將領,死死盯著書信。

  「這個蠢材……」

  足足過了半響,楚水君嘴裡這才迸出兩個字來。

  想來誰也不會知道,其實楚水君命壽陵君景雲率軍進攻,其實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包圍宋郡的這個戰略安排,也是希望壽陵君景雲能見解幫熊吾一把。

  畢竟曾幾何時,楚水君支持的正是固陵君熊吾,哪怕是如今……

  但沒想到,熊吾卻死在了睢陽。

  「……」

  死死盯著書信,楚水君臉上變顏變色,彷彿是在權衡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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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進退(三)

  五月下旬時,在東郡無鹽一帶,楚將項末與齊將田耽,已分別做好了聯合攻打無鹽縣的戰前準備。

  待等擊敗魏將韶虎的魏武軍、攻陷無鹽,項末與田耽二人將立刻率領麾下軍隊前往昌邑,參加楚水君的「昌邑會盟」,正式揮軍魏國。

  但遺憾的是,駐守在無鹽的魏軍,乃是魏國第一梯隊的精銳「魏武軍」,那可不是昌邑城內那些東拼西湊的魏軍可比,縱使項末與田耽二人憑藉他們多達二十幾萬的大軍,將無鹽城團團包圍,但想要攻破城池,亦非是短期內能夠辦到。

  不過項末與田耽並不著急,畢竟這支魏軍,已落入他們的包圍當中,並且被他們截斷了糧道,最多一兩個月,城內的魏軍就將陷入糧草殆盡的窘迫,到時候,他們便可毫無費力地殲滅這支魏國精銳。

  然而,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這一日,就當田耽與項末在營地內巡視時,忽然有一名楚軍百人將急匆匆而來,稟報導:「項將軍、田將軍,營外有一名巫女打扮的女子,說是奉楚水君之命而來,有要事稟告兩位將軍。」

  「楚水君?」

  項末與田耽對視一眼,皆有些意外。

  期間項末猜測道:「莫非是催促我等立刻率軍前往昌邑?」

  說著,他對那名百人將說道:「將那女子帶到帥帳。」

  「是!」

  片刻之後,項末與田耽二人回到軍中帥帳,沒過多久,就見那名百人將領著一名巫女來到了帳內。

  這名巫女在見到項末、田耽二人後,面無表情地問道:「上將軍項末,以及齊國田耽的將軍可在?」

  見此,項末遂介紹了一番:「某即是項末,這位便是齊國的名將田耽將軍。敢問……你是楚水君派來的。」

  「是!」這名巫女對項末跟田耽那上下打量的目光視而不見,面無表情地說道:「楚水君命我轉告兩位將軍,魏國的湖陵水軍,亦於十日前從定陶沿著濟水下游而去……」

  「什麼?!」

  還沒等那名巫女說完,就見田耽面色大變,厲聲問道:「此事當真?!」

  那名巫女瞪了一眼田耽,冷冷說道:「楚水君豈會跟將軍開這種玩笑!」

  雖然被這名巫女嗆了一句,但是田耽卻顧不得懊惱,攥著拳頭咬著牙,切齒般喃喃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魏國故意示弱,就是他娘的為了引誘我大齊的軍隊出征。」說到這裡,他咬牙切齒地嘴裡迸出一個名字:「趙潤!」

  「魏王趙潤?」項末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見此,田耽咬牙切齒地說道:「示敵以弱、調虎離山、聲東擊西,這些招數,不就是那趙潤最擅長的麼!……當年我在寧陽,可是被他耍地團團轉。」

  田耽永遠不會忘記,想當年在寧陽時,他做足萬全準備,準備跟那位橫掃中原的魏公子潤一較高下,可後者呢,在拖了他幾個月後,他娘的拍拍屁股就去打韓國了,全然不顧他田耽當時是什麼心情。

  惡劣!

  簡直惡劣至極!

  看著田耽氣急敗壞的模樣,在旁的楚將項末伸手撓了撓臉,稍稍也有些尷尬,畢竟當時那位魏公子潤拍拍屁股走人之後,正是他接盤了與田耽的戰事。

  搖了搖頭,項末由衷地說道:「以往姑且不論,這次,那位魏君可真是將我等通通給耍了……」

  田耽沉著臉默然不語。

  其實不止楚水君,事實上很多將領都以為,魏國放棄半壁宋郡是為了收縮防線、收攏兵力,沒想到此事背後居然還有更深的陰謀:即引出齊國的軍隊!

  這件事,無論是楚水君、項末、田耽、項孌、田武,沒有一名將領猜到——想想也是,誰會想到,魏國在宋郡防守兵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居然還敢殺一個回馬槍。

  在思忖了片刻後,田耽沉聲說道:「項將軍,恕田某必須要回援臨淄了。」

  項末點點頭,表示理解。

  畢竟他倆大致都瞭解魏國湖陵水軍的實力,項末是因為跟湖陵水軍交過手,而田耽呢,則是考慮到另外一個方面——魏國在微山湖訓練了幾年的水軍,豈能輕視?!

  當日,田耽將軍中一概輜重全部留在項末的楚軍營寨,率領著琅琊軍、即墨軍等幾支軍隊,日夜兼程回援臨淄。

  但遺憾的是,他還是晚了,因為這會兒,魏國的湖陵水軍,早已沿著濟水順流而下,經過了沿河的城池「歷下」,將幾名歷下縣一帶臨河漁村內的漁夫嚇地不輕。

  當時天色還未發亮,還隱隱有一些濃霧,在那沿河的漁村內,男人們或背著漁網、或提著釣竿前往濟水河灘,準備網羅一些鮮魚帶到縣城是販賣。

  就在他們忙碌之際,他們隱約看到濟水上游好似有什麼龐大的物體順流而下。

  「那是什麼?」

  有幾名舉著火把的漁夫走近河岸,仔細觀瞧。

  就在這時,一艘巨大的戰船衝破了濃霧,在那幾名漁夫眼前行駛而過。

  旋即,第二艘、第三艘,這些巨大的戰船,好似源源不斷地從濃霧中衝出來,順流而下。

  驚鴻一瞥,那幾名漁夫駭然看到,這些戰船上皆懸掛著「魏」字的旗幟。

  「魏、魏軍!」

  「魏國打過來了!」

  「魏國打過來了!」

  驚慌失措地大喊著,那幾名漁夫連漁網、魚竿、魚簍也顧不得收拾,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怎麼回事?」

  此時,湖陵水軍的大將李惑,正站在船頭皺著瞧著前方河道上瀰漫的濃霧,忽然聽到附近響起一片驚呼聲,遂當即走了過來。

  在船艙走道上,有一名魏卒解釋道:「似乎是被附近的漁民看到了……將軍,要停船派人去滅口麼?」

  李惑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濃霧,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我軍順流而下,可直達「博興」,縱使被齊人瞧見,他們也來不及向臨淄示警。傳令下去,全速前進!」

  「是!」

  事實上,齊國在濟水這條河道上,也部署有一些水寨,駐守一些水軍與戰船,這些水軍也在「鉅鹿水軍」的編制內,但這些水軍,根本沒料到魏國的湖陵水軍,居然會沿著濟水攻打他齊國,以至於毫無準備,輕輕鬆鬆地就被湖陵水軍突破了防守區域。

  縱使有個別的水寨反應很快,即是將戰船行駛出水寨,試圖抵禦湖陵水軍,卻也無法阻擋湖陵水軍的虎式戰船。

  在船體關鍵部位包裹了鐵皮的虎式戰船,絕對稱得上是當世最堅固的戰船,根本不懼船隻間的些許碰撞。

  待等到五月二十七日,湖陵水軍便抵達了濟水與淄水分支匯合的沿河城池,「博興」。

  博興,是齊國水運的樞紐港口之一,也是齊國王都臨淄的水路門戶,雖然不比博浪沙、雒陽、大梁、臨淄、邯鄲等當世的繁華大城,但也稱得上是大縣,也是齊國最大的幾座河港口之一。

  由於地處要沖,博興縣港口亦駐紮著不少齊國的戰船,但數量並不多,大概也就只有七八艘樓船以及十幾艘艨艟而已,除此之外,幾乎都是用於運輸的商船,以及漁民用來捕魚的漁船。

  二十七日的傍晚,魏國湖陵水軍抵達博興。

  在博興縣幾乎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湖陵水軍在港口登岸,幾乎毫不費力地就佔據了這座河港。

  在佔領博興港口之後,湖陵水軍兵分三路:由李岌坐鎮河港、封鎖濟水;蔡擒虎視情況而定攻取博興縣;而李惑、陳汜二人,則率領各自麾下的船隊,突入淄水分支,前往齊國的王都臨淄。

  此時,已不難看到湖陵水軍真正的實力,只見濟水下游到博興,博興再到臨淄,河道上到處都是湖陵水軍的戰船。

  次日,天濛濛亮時,李惑、陳汜二人便率領麾下戰船沿著淄水分支,突入了淄水的主流。

  此時,已能看到齊國王都臨淄的輪廓——淄水西側是臨淄,東側則是安平。

  「初來乍到,跟這邊的主人打聲招呼吧。」

  在旗艦上,魏將李惑看著遠處那座仍然處於安靜狀態的臨淄城,笑著說道。

  在他的命令下,他麾下十幾艘虎式戰船,在淄水河道一字排開,排成數列,放下船錨固定船身。

  隨即,這十幾艘虎式戰船上的拋石機,不約而同地對準了臨淄城的東城門城樓。

  「放!」

  隨著李惑一聲令下,十幾艘虎式戰船上的拋石機一齊發動,只見十幾枚磨盤大的石彈,呼嘯著朝著臨淄城的東城門城樓而去。

  在這十幾枚石彈當中,有幾枚未能命中目標,只是在城外的平地上砸出了幾個坑,還有三枚飛過了城牆,不知砸中了什麼,只有三枚石彈臨淄城的東城牆,對城牆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損傷。

  最最讓魏軍兵將興奮的,是那枚恰恰砸中了東城門城樓的石彈。

  當時只聽嘩啦一聲,臨淄城東城門的城樓,瞬息間就坍塌了大半,引起城上守軍驚恐的喊叫。

  「嘿!」

  看著那座一下子就從安靜變得喧雜的城池,李惑頗有些興奮舔了舔嘴唇。

  「天亮了,臨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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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威脅

  五月二十七日卯時,鞠升打著哈欠走上臨淄東城門的城樓,例行巡視。

  他是齊國王都臨淄東城門的「東門守正」,也被稱為「東門侯」,雖然官職上也帶著個「侯」字,但這並未是爵位,說直白點只是負責守備東城門的將官而已,但職權倒也不小,至少在臨淄東城門這一塊。

  沿著城牆內側的石階走上城樓,鞠升叫人搬來一把椅子、一把凳子,擺在門樓前的空曠處,旋即躺坐在椅子上,將腳擱在凳子上,打著哈欠看著他麾下的守城士卒換防。

  例行值守,確實是一件相當無趣的事,只有在最初的一個月,在鞠升剛剛當上此地城門令的時候,他倒是很興奮地帶著麾下士卒在城牆上來回巡邏,但是時間一長,這股新鮮勁就漸漸消退了。

  原因在於臨淄實在是太安泰了,雖然前一陣子鞠升聽說魏國的軍隊正在攻打泰山,但這跟他臨淄又有什麼關係呢?

  泰山有他齊國的名將田耽防守,魏軍根本不可能打到臨淄。

  叫自己的親信拿了條毯子過來,鞠升將其蓋在身上,打著哈欠準備補覺。

  他是臨淄城內的世家子弟,因此,非但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城門令,還娶妻納妾擁有了好幾名可人的女子,尤其是最近納入房中的小妾,更是讓鞠升流連忘返。

  昨晚他就是在那名小妾的房中過夜,這不,二人折騰了大半宿,害得他今日當差就沒什麼精力。

  睜開一隻眼睛,瞅了一眼東邊即將冉冉升起的旭日,鞠升打了一個哈欠,困地閉上了雙目。

  『真平靜啊……』

  「砰——!」

  驟然間,一聲悶雷似的巨響,響徹鞠升的雙耳。

  旋即,他感覺整座城門樓彷彿都為之撼動。

  「怎、怎麼回事?」

  鞠升猛地睜開眼睛,在椅子上坐起身來。

  『天雷?地動?』

  他驚疑不定地想道。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隱約聽到一陣古怪的呼嘯聲,彷彿有什麼物什劃破長空,朝著城門樓這邊而來。

  鞠升下意識地從椅子上蹦起來,緊走幾步來到牆垛邊,待等他仰起頭時,他猛然看到四五個黑乎乎的物什越過了城門樓,好似飛到城內去了。

  『那是什麼?』

  鞠升下意識地跑到城門樓的另外一邊,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飛到城內。

  而就在這時,城內傳來一陣嘩啦聲響,彷彿是房屋坍塌的聲音,旋即,便傳來了若有若無的驚恐呼聲與哭泣聲。

  『這、這是……』

  還沒等鞠升反應過來,鞠升就聽到又是砰地一聲巨響,旋即,彷彿地動山搖,驚地他下意識地抓牢了牆垛。

  「門侯!」

  在另外一側的牆垛附近,有幾名守城的士卒也不知是瞧見了什麼,驚慌失措地大喊起來。

  見此,鞠升立刻又回到門樓前的牆垛旁,只見有一名士卒抬手指著城外的河道方向,驚恐地叫道:「門侯,河道內有船在攻擊我們!」

  這會兒,天邊的旭日已稍稍升起了一些,陽光漸漸照拂到臨淄城外的河道上。

  此時鞠升這才發現,城外的淄水河道上,在距離臨淄大概兩百丈左右的位置,停泊著十幾艘巨大的戰船,只見這十幾艘巨大戰船總共分三排,一字排開、面朝臨淄方向,不知有什麼圖謀……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鞠升身後的城樓轟然坍塌,將好幾名在那附近的士卒壓在了廢墟中。

  回頭瞧了一眼,鞠升一臉心有餘悸,因為若非他方才站起身來查看究竟,恐怕這會兒他也早就被壓在這些廢墟當中了。

  是的,正如那名士卒所言,城外河道上的那些船隻,正對他們展開進攻!

  『到底是誰?!』

  鞠升又驚又怒,他簡直無法想像,居然有人膽敢進攻臨淄。

  這可是他們齊國的王都啊!

  他眯著眼睛注視著遠處那些戰船,借助旭日的光亮,他隱隱看到,遠處河道上的船隻,皆懸掛著「魏」字旗幟。

  「魏、魏軍……」

  一時間,鞠升只感覺口乾舌燥,心跳加速。

  要知道,現如今可不是幾十年前,自從魏國以一敵五擊敗了韓國、齊國等中原國家之後,魏國就成為了當世中原諸國所畏懼的對象。

  尤其是對於齊國而言,畢竟前一陣子,魏國還派將領韶虎率領魏武軍攻打泰山。

  『魏國的戰船……魏國的戰船怎麼會來到這裡?』

  鞠升呆若木雞,腦門上全是冷汗。

  而此時在他附近的守城士卒們,那更是驚恐、慌張。

  「魏、魏國打過來了!」

  「魏軍攻打臨淄了!」

  見麾下士卒驚慌失措,鞠升反而逐漸冷靜下來,大聲喝道:「冷靜!都冷靜!休要慌張!」

  被他一通大喝,城上的士卒倒還真是逐漸冷靜下來,只是面色蒼白、六神無主,不知該做什麼。

  其實這會兒鞠升自己心中也是頗為慌亂,但肩負的職責促使他冷靜下來,冷靜地做出應對:「你、你、還有你,立刻將此事通報城內。……其餘人,做好守城準備!」

  「是……」

  士卒們連連點頭,聽命行事。

  此時,鞠升這才再次將目光投向城外河道上的魏國戰船,過於緊張的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實在想不通,魏國的戰船為何會出現在他臨淄城外。

  臨淄令「蘇翀(chong)」,是最先得知這個壞消息的。

  當時蘇翀還在自家府邸內摟著美嬌娘酣睡,就聽到有府內的下人噔噔噔跑來,驚慌失措地拍打房門:「老爺,老爺,大事不好,魏國打過來了!」

  「什、什麼?」

  年過四旬的蘇翀最初還有點睏意,聽到這個消息,嚇得面如土色。

  榻上的美嬌娘,亦嚇得花容失色,連聲問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沒有理會嚇得面色發白的嬌妾,蘇翀立刻穿上衣服,走出房門,瞪著眼睛質問那名家僕道:「你方才說魏軍攻打臨淄?」

  「是老爺您官署裡的人送來的消息,說是方才有東門令鞠升手下的兵士向縣府通報,言城外有魏國軍隊正在攻打城池……」

  「東門令鞠升?」

  蘇翀皺了皺眉。

  他當然認得鞠升,是他關係頗好的酒友鞠松的長子——事實上鞠升的這個東門令職務,他蘇翀也幫了不小的忙。

  『鞠家的小子絕不敢開這種玩笑……』

  想到這裡,蘇翀心中便咯噔一下,將家僕推到一旁,走出府邸,直奔右相田諱的府邸。

  此時在田諱的右相府,右相田諱已經起床,正在庭院內練習劍術。

  倘若說劍這種東西,對於大多數的齊人而言只是一種配飾,那麼,這其中絕對不包括田諱——這是一位文武雙全,既能執筆治內、又能持劍平外的賢才。

  就當田諱在自家府邸的庭院內將他那柄闊劍揮舞地颯颯生風時,就見有一名府兵急匆匆地奔來,口中稟道:「家主,臨淄令……」

  田諱收起劍,揮了揮手手,因為他已經看到臨淄令蘇翀急匆匆地奔入了庭院。

  雖然蘇翀與田諱關係不錯,但似這般未經通報就擅自闖入田諱的府邸,田諱立刻就意識到: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將手中的闊劍遞給那名府兵,田諱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隨即走上前幾步,歉意地說道:「蘇大人莫怪田某衣衫不整……」

  蘇翀擺了擺手,連忙說道:「是在下莽撞才對。……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右相,東門令方才來報,言城外淄水,不知為何竟停泊著魏國的戰船,正在進攻我臨淄城。」

  「什麼?!」

  田諱聞言面色大變,皺眉說道:「蘇大人且稍等。」

  說罷,他回到臥室,片刻後返回庭院,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口中說道:「邊走邊說。」

  離了府邸,田諱騎上府內下人準備好的馬,與蘇翀一同朝著東城門而去。

  期間,田諱向蘇翀詢問了事情經過,可惜蘇翀也只知道這些,這讓田諱愈發著急,快馬加鞭般趕去東城門。

  好在此時尚只是卯時二刻,城內街上的行人還不是很多,否則似田諱、蘇翀這般在街道上策馬奔馳,那準得鬧出禍事。

  大概一刻辰左右,田諱與蘇翀終於抵達了東門。

  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隨手丟給附近的兵卒,田諱、蘇翀二人便噔噔噔步上了城樓。

  此時在城樓上,東門令鞠升與麾下士卒已做好了守城的準備,正站在牆垛旁,死死盯著城外河道上的魏國戰船。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下意識地回頭,就瞧見田諱、蘇翀二人面有急色地走來。

  他連忙拱手抱拳施禮:「東門令鞠升,拜見右相大人、拜見令尹大人!」

  「不必多禮。」

  田諱一揮手,緊步走到牆垛旁,手扶牆垛望向城外的河道。

  此時的天空,已半壁大亮,田諱清楚看到,在城外的淄水河道上,停泊有三十餘艘戰船,其中,有十二艘戰船格外巨大,彷彿是十二頭猛虎伏在河中。

  而這些戰船上,皆清清楚楚地懸掛著「魏」字的旗幟。

  『果真是魏國的戰船……奇怪,魏國的戰船為何會出現在我臨淄城下?莫非他們是走濟水而來的?……魏軍抵達臨淄城下,可博興至今還未送來示警消息,看來博興河港已經被魏軍所攻陷……』

  皺了皺眉眉頭,田諱回頭瞧了一眼身後的城門樓——原本應該是城門樓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片坍塌了大半的廢墟。

  「這是怎麼回事?是城外魏軍進攻所導致的麼?」田諱問道。

  東門令鞠升點點頭,指著不遠處一塊他命士卒從廢墟中挖出來的、大小跟磨盤相似的石彈,將方才他所經歷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田諱。

  田諱一看那石彈,就知道肯定是魏軍的拋石機所為,問題是,城外卻看不到有魏軍的拋石機……

  『難道裝在船上?』

  暗自嘀咕了一句,田諱仔細觀瞧遠處河道上的魏國戰船,還真看到這些戰船裝載著巨大的拋石機。

  不得不說,將拋石機裝在戰船上,這在當世還真是頗為罕見的嘗試。

  雖然曾經田諱也聽說,魏國在微山湖一帶操練的湖陵水軍,他們的戰船上就裝載有這種拋石機,但當時田諱卻不以為然。

  這也難怪,畢竟這個時代的水戰,尚停留在「弓弩互射」、「登船白刃」的時代,似湖陵魏軍當初在微山湖吊打邸陽君熊瀝麾下戰船的戰術,即隔著老遠用拋石機攻擊對面的戰船,中與不中全看天意的「天意戰法」,在這個時代只能算水戰中的旁門左道。

  不過現如今嘛,眼瞅著淄水河道上十幾艘魏國戰船,將船上的拋石機通通對準了臨淄城,田諱終於逐漸意識到,似這種裝載有拋石機的戰船,究竟有多麼地可怕。

  一是它的威力,二是它的機動能力。

  這些戰船,是具備了摧毀城牆能力的!

  當然,雖說城外的魏國戰船具備摧毀城牆的能力,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戰船能在短時間內摧毀臨淄的城牆,畢竟拋石機這種威力巨大的戰爭兵器,它的命中率非但不高,而且低地可憐。

  謝天謝地!

  可能是注意到城頭上的防守士卒們軍心有些不穩,田諱沉聲說道:「不必驚慌,縱使城外的魏國戰船裝在了拋石機,但這種攻城兵器,也不可能次次都命中我臨淄!」說到這裡,他似斬釘截鐵般說道:「這是臨淄!是我大齊的王都!她,沒有那麼脆弱!」

  聽聞此言,城樓上的守軍士卒,士氣稍稍有所回升。

  然而就在這時,只聽呼呼呼幾聲古怪的呼嘯,從天而降十幾枚磨盤大的石彈,其中三枚擊中了臨淄的城牆,使城牆嘩啦啦地坍塌了一小塊。

  「啊——」

  一聲慘叫。

  原來,有兩名士卒措不及防,正好站在那塊坍塌的地方,只感覺腳下一空,當場摔死在城下。

  「右相大人小心!」

  左右連忙護住田諱,卻見田諱奮力推開眾人,在牆垛上探出腦袋瞅了幾眼摔死在城下的那兩名士卒,旋即緊緊盯著城外河道上的魏國戰船,雙手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一個時辰後,「魏國兵臨城下」的消息,逐漸在城內瘋傳,使得城內的齊國臣民大為恐慌,儘管臨淄令蘇翀派出人手儘可能地安撫民心,但還是無法阻止這股恐慌。

  「該死的!魏國的軍隊是如何抵達我臨淄城下的?!」

  在齊王宮內,齊王呂白對此大發雷霆。

  當得知魏國的軍隊兵臨城外後,齊王呂白第一反應是驚恐,旋即就是憤怒,畢竟被一個國家的軍隊打到王都,這可是萬般的羞辱!

  想當年韓齊兩國交戰時,齊國淪陷了整個鉅鹿郡,可即便如此,韓國的軍隊還是沒能渡過濟水,可如今,魏國的戰船居然跑到了淄水,就堵在齊人的家門口,這情況,比較當年更為惡劣、更為緊迫。

  不得不說,作為先王呂僖的幼子,現任齊國君主呂白的膽魄確實不小,在思忖了片刻後,竟親自來到了東城門,視察戰況。

  當時,上卿高傒,士大夫鮑叔、管重、連諶等人皆已陸續來到了東城門,哪怕是這些日子以來託病不出的左相趙昭,亦喬裝來到城樓。

  「城外的魏軍在搞什麼鬼?」

  上卿高傒皺著眉頭說道。

  因為如他所見,城外淄水河道上的魏軍,他們根本就沒有下船,他們對臨淄城的進攻,彷彿就僅僅滿足於用船上的拋石機拋投幾顆石彈。

  「莫非是想等摧毀這邊的城牆之後再有所行動?」士大夫鮑叔猜測道。

  說罷,他看到了登上城樓的齊王呂白,連忙躬身行禮。

  「大王。」城牆上的諸臣皆施禮道。

  「眾卿免禮。」齊王呂白擺了擺手,不顧旁人的勸說走到牆垛旁,看著城外的眾多魏國戰船,問道:「魏國的戰船,何以能突然出現在我臨淄城外?」

  聽聞此言,在旁諸大臣皆默然不語。

  片刻後,才有田諱低聲說道:「若是臣沒有猜錯的話,這支魏國船隊,恐怕就是原先駐紮在微山湖的湖陵水軍……至於這支水軍如何突然出現在我臨淄城外,臣以為是沿著濟水而下……」

  齊王呂白看了一眼田諱,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在皺了皺眉之後,他卻改口說道:「右相,如你所見,我臨淄能否守住?」

  「大王放心。」田諱連忙說道:「城內尚有數千兵卒,且臣已派人傳令北海軍、飛熊軍,令這兩支軍隊即刻前來援救,必定可保臨淄無憂。」

  「唔。」

  齊王呂白點了點頭,旋即注視著城外的魏國戰船,忽然問道:「魏軍可曾派人來交涉?」

  「並沒有。」田諱搖頭說道:「不過,臣已派東門令前去與城外的魏軍交涉。」

  聽到田諱這句話,齊王呂白不禁感到有些意外,而在旁的高傒、鮑叔、管重等人,面色竟微微一變。

  魏軍不曾派人交涉,這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他們原以為這支魏軍偷襲他臨淄,是為了迫使他齊國退出「楚齊魯越四國伐魏」,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武力威脅,可眼下聽田諱的意思,城外的魏軍,居然當真打算攻陷他臨淄?

  就在臨淄東城門城樓上諸人驚疑不定時,被田諱派出城去跟城外魏軍交涉的東門令鞠升,正硬著頭皮靠近那些戰船。

  他這一行幾人,當然瞞不過戰船上許多魏軍士卒的眼睛,當即就有人將這件事稟告了旗艦上的將領李惑:「將軍,有幾名齊人打著臨淄的旗號向我船隊靠近。」

  「哦?」

  李惑走到船頭瞧了瞧,見那幾名齊人來到河岸後,高舉著空空如也的雙手,且身上也並未攜帶兵器,遂示意道:「派一艘艨艟過去,將那幾名齊人帶到這來。」

  「是!」

  片刻之後,東門令鞠升就被帶到了李惑的旗艦上。

  在見到李惑後,鞠升有些拘束地抱了抱拳,說道:「我乃是臨淄東門令鞠升,奉我國右相之命,前來與貴軍交涉……敢問貴軍因何偷襲我臨淄?」

  聽聞此言,李惑哈哈大笑,指著鞠升對從旁的魏卒笑道:「這小子居然問我因何要偷襲他臨淄?」

  附近的魏卒們哄堂大笑,讓鞠升更為惶恐。

  而此時,只見李惑冷笑一聲說道:「小子,你不會不知,我大魏早已對你齊國宣戰吧?我身為大魏的將領,率軍攻打敵國王都,有什麼錯麼?」

  鞠升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遂再也不敢自作主張,按照右相田諱的吩咐說道:「這位將軍,恐怕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事實上,我大齊從未想過與貴國為敵……」

  「哼!」李惑冷哼一聲,打斷了鞠升的話:「小子,少給我在這裡信口雌黃,你齊人暗中相助韓國不算,前一陣子,更響應楚國的號令,使田耽、田武等人出兵,欲聯手討伐我大魏……居然也敢說從未想過與我大魏為敵?」說到這裡,他摸了摸鬍鬚,沉聲說道:「要我停止進攻臨淄也行,只要齊王昭告天下,臣服於我大魏,且協助我大魏征討楚、韓,我大魏可以既往不咎,否則嘛……」

  他轉頭看了一眼臨淄,淡淡說道:「這座曾經是中原最繁華的城池,李某亦不希望將其摧毀,希望你等,好自為之。……對了,在一個時辰內給我回復,否則,後果自負。」

  說罷,他不等鞠升再說什麼,就命人將他帶回了岸上。

  大約一炷香之後,鞠升回到城內,將魏將李惑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齊王呂白與一干齊國大臣,只聽得後者心頭怒起。

  「魏軍這是何等狂妄!」

  只見齊王呂白怒拍著牆垛,恨聲說道:「他因為就這麼幾艘船,就能使我大齊屈服?!妄想!」

  說罷,他轉頭對右相田諱說道:「右相,待等北海軍、飛熊軍趕到,你即刻帶軍驅逐這支狂妄的魏軍!」

  「是,大王。」

  右相田諱抱拳應道。

  然而,短短一個時辰的期間,並不足以叫飛熊軍、北海軍趕到臨淄。

  反而是城外的魏將李惑,見臨淄遲遲沒有回應,心中有些不忿。

  說實話,李惑對齊人並沒有多少好感,畢竟當年他北亳軍的首領向軱求爺爺告奶奶尋求齊國幫助時,齊國那可是相當倨傲的。

  「看來,那些齊人並未將我方的威脅放在心上……」

  搖了搖頭,李惑冷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就別怪李某摧毀這座城池了……」

  說罷,他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準備火矢,目標,臨淄城!」

  片刻之後,幾十艘魏國戰船上的魏卒,紛紛手持軍弩,將一枚枚纏有引火物的火矢,射向了遠處的臨淄城。

  一時間,彷彿有一場漫天火雨,籠罩住臨淄的城東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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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9 00:57:27
第222章:交鋒!

  「著、著火了——!」

  「快救火!快救火!」

  「我丈夫中箭了,誰、誰來救救他,嗚嗚……」

  「信兒、信兒,不,不……」

  在魏軍的幾輪火矢漫射之後,臨淄城的東城區儼然已是人間地獄,隨處可見熊熊燃燒的建築。

  城內的百姓,驚慌失措,哭喊連天。

  「莫要驚慌!莫要驚慌!」

  在東城區的街道上,臨淄令蘇翀帶著兵卒安撫百姓,但效果不佳。

  主要還是因為城外魏軍射出的火矢,點燃了城內東城區的許多建築,導致這邊四處火氣,驚地這邊的百姓逃出了自己的民宅,統統擠在街道上造成了二次傷亡。

  事實上,倘若這些百姓能夠冷靜下來,其實傷亡並不會很嚴重。

  至少臨淄令蘇翀看了一圈,也只看到寥寥十幾名百姓被魏軍的弩矢所射中,其餘的傷員,都來自於這邊的百姓相互推攘、相互踩踏所致。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東城門的城樓上,齊王呂白看著城內的火勢,聽著許多百姓的哭求聲,面色鐵青。

  城外魏軍的強硬超乎他的想像,說是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期間內不給於回應,那就立刻對臨淄採取進攻。

  『魏國……怎麼敢?!』

  咬牙切齒地看著城內的慘狀,齊王呂白憤然問道:「飛熊軍與北海軍,還未抵達麼?!」

  聽聞此言,右相田諱說道:「算算時辰,飛熊軍應該不久就到,但北海軍……怕是還需要半日。」

  飛熊軍,就駐紮在臨淄城外,是守衛臨淄的衛戎軍隊,就好比當年魏國的浚水軍、如今的禁衛軍;但北海軍卻是駐紮在臨淄西南大概六十多里地外的「昌城」,原本是考慮到當時正在攻打泰山的魏將韶虎萬一突破了泰山,好在昌城阻擊魏軍,做最後的抵擋,因此,自然難以在短時間內調回臨淄。

  「可惡!」

  齊王呂白恨恨地咬了咬牙。

  而就在這時,忽聽一名士卒驚呼道:「魏軍的戰船動了!他們動了!」

  「什麼?」

  齊王呂白與右相田諱等人面色頓變,連忙又回到城門樓前,眺望城外的魏國水軍。

  果然,只見放在放錨停泊在河道上的魏國戰船,居然沿著淄水逆流而上,旋即在臨淄的南城門一帶,再次停泊,一字排開。

  「難道……」

  齊王呂白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片刻後,那不好的預感應驗了,只見那數十艘魏國戰船,對臨淄的南城門以及南城區做了相同的事,僅僅幾輪火矢齊射,就讓臨淄的南城區亦遭受了同東城區一般無二的命運。

  「魏軍怎麼敢……怎麼敢……怎麼敢……」

  看著半座城池燃起大火,齊王呂白先是萬分震怒,旋即,他那憤恨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魏軍,就是敢進攻臨淄。

  看著城內隨處可見的火光,看著這座曾經繁華的城池如今卻有一半陷入火海,齊王呂白心如刀割。

  在他身旁,似田耽、高傒、鮑叔、管重、連諶等人,亦一個個面色難看。

  這可是上代君主呂僖託付給他們的都城啊!

  就在他們悲痛之際,忽聽南城牆那一帶傳來一陣歡呼聲。

  右相田諱愣了愣,旋即便欣喜說道:「大王,想必是飛熊軍到了!」

  「很好!」齊王呂白攥了攥拳頭,憤恨地說道:「命飛熊軍立刻攻擊河道內的魏軍!……魏軍,必須對他們的惡行付出代價!」

  聽了這話,似田耽、高傒等大臣,以及附近的兵將們,皆紛紛附和。

  齊人對飛熊軍的信賴,就好比魏人對於魏武軍,包括齊王呂白在內,所有人都認為,只要飛熊軍參戰,便可驅逐……不,擊潰那支作惡的魏國水軍!

  但事實上,真的有那麼簡單麼?

  「將軍,前方疑似有齊國的援軍趕來!」

  在城外河道上的魏軍旗艦上,有一名魏卒注意到從前來趕來的兵馬,立刻稟告大將李惑。

  此時李惑正冷笑著看著已陷入一片混亂的臨淄城,聞言轉頭看向西側,果然瞧見遠方有一大票軍隊正迅速接近。

  「呵,想必是臨淄的衛軍吧。」

  李惑輕哼一聲,吩咐左右道:「傳令下去,命將士們做好應戰準備!」

  「是!」

  在李惑的命令下,十二艘虎式戰船以及二十幾艘護衛艨艟上的魏卒們,或手持盾牌、或手持軍弩,嚴正以待,等待著遠方那支齊國軍隊的到來。

  不可否認,此時趕來的齊軍,正是齊國的飛熊軍,是一支由步兵、弓兵、弩兵、騎兵等兵種組成的混合軍隊,編制在一萬五千人左右,軍中士卒所穿戴的裝備、所手持的兵刃,均是請齊魯兩國的工匠用精鐵打造,雖然不能說是齊國最精銳的軍隊,但絕對是齊國裝備最優良的軍隊。

  飛熊軍,是歷代齊王親自執掌的軍隊,唯一的例外就只有現任的左相趙昭,記得齊王呂僖在討伐楚國期間,曾經在過世前將這支軍隊的兵權交給他的女婿趙昭,這是齊國有史以來唯一一次例外。

  飛熊軍的主將叫做「呂勝」,是齊國上代君主呂僖的遠親族弟,此人以及此人的父兄叔伯,曾屢次跟隨齊王呂僖討伐楚國,但現如今,這位主將也已年過五旬,但論對齊王室與對國家的,卻絲毫不亞於高傒。

  「父親,那就是偷襲臨淄的魏軍麼?」

  在呂勝下令全軍停止前進後,一名目測三旬左右的將領來到了跟前,指著遠處河道上嚴正以待的魏國戰船問道。

  此人叫做呂勇,是呂勝的長子。

  呂勝膝下有兩個兒子,長子名「勇」、次子名「充」,皆因婚娶,且都在飛熊軍中擔任將職。

  聽到兒子的詢問,呂勝沒有回應,只是轉頭看了一眼臨淄城的方向。

  縱使身在城外,他也能依稀聽到城內的人聲鼎沸。

  一想到城內很有可能因為魏軍的攻擊遭受了巨大損失,呂勝便皺起了眉頭。

  兩個多時辰前,他在軍營收到了來自右相田諱的緊急調令,說是魏軍正在襲擊臨淄,命他立刻派兵支援。

  知曉此事後,呂勝簡直不敢相信。

  因為據他所知,魏將韶虎所率領的魏武軍,早就撤回東郡無鹽了,並且,他齊國的將領田耽,亦在隨後兵出泰山,追擊魏軍,怎麼魏軍莫名其妙地就打到了臨淄呢?

  難不成魏軍肋生雙翅,一個個從天而降?

  這個疑問,困惑了呂勝許久,直到此刻看到橫在淄水河道上的魏國戰船,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從水路而來的。

  「傳令下去,列陣!」

  一聲令下,一萬三千名飛熊軍便排好了陣列,隨時可以出擊,但是呂勝卻皺眉打量著遠處河道上的魏國戰船,遲遲沒有下令進攻。

  他顯然是在思考,如何更有效地攻擊一支停泊在河道上的戰船船隊。

  想來想去,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弓弩遠射。

  沒辦法,總不能讓飛熊軍的兵將們跳到河水中游向那些魏國戰船吧?

  在呂勝的命令下,三千名飛熊軍步卒,率先邁著整齊的步伐,手持盾牌、長戟,朝著河岸方向而去。

  見此,魏軍旗艦上的魏卒們不禁有些緊張,或有人提醒大將李惑道:「將軍,齊軍……」

  「急什麼?」

  李惑看了一眼那名出聲提醒的魏卒,環抱雙手,鎮定自若。

  想想也是,李惑那可是前北亳軍的大將之一,甚至於後來在向軱復辟宋國後當過宋國大將軍的將領,豈會臨戰膽怯?

  只見他目視著遠處的飛熊軍,淡淡說道:「除非這些齊軍步卒,他能從岸上跳到船上,否則,就算到了岸邊也只能乾瞪眼。」

  聽了這話,船上的魏卒都愣了愣,旋即紛紛點頭:還真是這個理。

  忽然,有一名魏卒小聲說道:「我說,他們會不會游過來?」

  聽聞此言,李惑哈哈大笑,拍著船上的護欄說道:「那就趁機狠狠射他娘的!」

  他那粗鄙的話,讓船上的魏卒們哄堂大笑。

  而此時,李惑注意到在遠處的齊軍陣列後,有兩支弩兵方陣也在偷偷向前移動,他抬起手,本想率先下令弩手射擊佔個先手,但一看到腳下的這艘虎式戰船,他心中頓時就有了別的主意。

  「傳令下去,叫將士們戒備齊軍的弩箭。」

  他下令道。

  而與此同時,李惑所看到了那兩個齊軍弩兵方陣,已堪堪踏進了一箭之地。

  「放箭!」

  隨著飛熊軍主將呂勝一聲令下,他麾下的弩兵們便立刻朝著河道中的魏國船隻展開了一波齊射。

  但是讓呂勝與飛熊軍諸兵將目瞪口呆的是,他們射出去的箭矢,縱使命中了那十二艘巨大的戰船,亦在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中被彈開。

  而船上手持盾牌的魏卒們,更是早就准做好了防備箭矢的準備。

  「什麼?」

  見己方的進攻效果甚微,呂勝大驚失色,而他麾下的弩兵們,亦是一個個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只見魏將李惑在旗艦上大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還給你們!」

  話音剛落,魏船上的弩兵們抓住齊軍的進攻破綻發動反擊,用一陣密集的齊射,讓飛熊軍的弩手們遭受了至少數百人的傷亡。

  就在飛熊軍慌亂之際,就見魏將李惑指著岸上那一排排的飛熊軍步兵說道:「這幫傢伙,以為舉著一塊盾牌,咱就對他們束手無策……傳令下去,將船上的機關連弩對準岸上這些靶子。」

  「是!」

  頃刻間,十二艘虎式戰船上的魏國機關連弩,通通對準了岸上的飛熊軍步卒,一齊發射弩矢。

  頓時間,只聽砰砰砰砰一陣巨響,機關連弩那強勁的弩矢,輕易就洞穿了飛熊軍步卒手中的盾牌,旋即又穿透那名士卒的身軀,再次洞穿後排齊卒的盾牌。

  只是一輪齊射,三千名飛熊軍步卒,就有至少一半倒在了地上,或哀嚎著發出痛苦的聲音,或已成為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殷紅的鮮血,順著河岸往河內流淌,將淄水染地通紅。

  「怎麼……可能?!」

  飛熊軍主將呂勝一臉震撼地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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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違和的感覺

  「怎麼可能?!」

  在臨淄城的南城門城樓上,齊王呂白亦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城外的飛熊軍,以及淄水河道上的魏國湖陵水軍,兩者交鋒的整個過程,這位齊國的君主皆在城樓看在眼裡。

  他原以為飛熊軍能夠輕易就逐退城外的魏國軍隊,甚至於將其擊潰,卻萬萬沒有想到,事實與他猜測的恰恰相反,只是一輪交鋒,飛熊軍便損失了將近一千四五百名士卒,倘若再加上被魏軍弩手射死的弩兵,恐怕傷亡數字已然突破兩千。

  在旁,右相田諱、上卿高傒等人,更是緊皺眉頭,一臉凝重之色。

  此前他們沒有太過注意,直到飛熊軍中弩手射向魏國戰船的那些箭矢紛紛被彈開後,他們這才發現,那十二艘巨型戰船,其船身的關鍵部位似乎是用鐵皮包裹的,防禦性能簡直超乎尋常。

  不過很快地,他們的注意力就被魏國戰船上的魏連弩所吸引。

  魏連弩這件戰爭兵器,中原各國如今對其都不陌生,別看魏國這方面捂地相當嚴實,但在某些隱匿不為所知的渠道中,似初代魏連弩、二代魏連弩等等魏國早已淘汰接近十年的戰爭兵器,其實還有在流通。

  據說前些年在衛魯一帶為禍的賊寇,就曾弄到兩架初代魏連弩,將前去徵繳的衛國縣兵打地灰頭土臉。

  當然,這只是謠傳,畢竟一兩架魏連弩,並不具備扭轉勝敗的能力,更何況是以如今看來頗為簡陋的初代魏連弩。

  至少齊魯兩國是這樣認為的。

  還記得在幾年前,也就是在「魏秦衛楚四國同盟」與「韓齊宋魯越五國聯合」彼此打響那場震驚中原的曠世決戰之前,齊國就曾想辦法弄到過魏國的魏連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儘管魏國對於魏連弩的管制非常嚴格——事實上,只要是魏國冶造局鍛造的戰爭兵器,在這方面都監管得相當嚴格,非但每件戰爭兵器上都銘刻有編號,而且還會詳細記載它的去向,哪怕是被正規軍淘汰後配置給地方上的縣兵,甚至是以走私的形式私底下出售給秦國、楚國,也會有所記錄。

  可即便如此,依然無法阻止這些戰爭兵器落到魏國的敵人手中。

  當時齊國就想辦法弄到了幾架,試圖研究拆解研究,但遺憾的是效果並不是很好。

  這也難怪,畢竟初代魏連弩是魏國差不多洪德十六七年的技術,而當時魏國已進入興安年間,時間差距長達十幾年,縱使齊國想辦法弄到了那些初代魏連弩、二代魏連弩,又能有什麼意義?畢竟齊國本身也有類似用於攻城戰的床弩、船載火弩等戰爭兵器。

  因為年代的差異,齊國的工匠們在拆解了初代魏連弩後,並未有什麼收穫,甚至於在他們看來,這所謂的魏連弩,還不如他們齊國的床弩、船載火弩。

  於是,齊國當時也並未引起重視。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此前齊國並未與魏國交鋒過,縱使在前幾年那場波及整個中原的戰爭中,齊國的對手也只是楚國,而並未與魏國的軍隊較量過——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當時魏公子潤在寧陽與齊將田耽的對峙,但由於魏公子潤『心不在此』,兩國軍隊最終還是沒能有機會較量。

  正因為如此,齊國對於魏國的技術強弱並不是很清楚,只是盲目地認為,魏國的技術工藝大概還停留在「比魯國稍弱」的檔次。

  但事實上呢,在前幾年魏國內戰的「宋郡戰役」中,當時的北亳軍首領向軱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魯國鍛造的武器裝備,並沒有魏國鍛造的武器裝備好用。

  或許世人仍然覺得,魯國依舊還是技術工藝首屈一指的國家,但事實上,魏國早已悄無聲息地趕超了魯國,就好比說前幾年「大梁會盟」時魏國用來威懾其他中原國家的弩炮、拋石機等等,事實上就連魯國的代表公子興以及大臣季平都感到不可思議。

  自那之後,中原各國便逐漸意識到,魏國的工藝技術,可能已經超過魯國,但是具體到了什麼程度,卻不得而知。就像魏國的第四代魏連弩,多少人只聞其名、卻並且親眼見過。

  可現如今,當親眼看到城外魏國戰船上的連弩輕易就洞穿了飛熊軍手中盾牌、身上甲冑之後,齊王呂白與田諱、高傒等大臣們,這才意識到魏國的尖端戰爭兵器,究竟有多麼的可怕。

  要知道,飛熊軍剛剛換完武器裝備,這支軍隊作為齊國最信賴的衛戎軍隊,歷來是齊國所有軍中最高更替武器裝備的,哪怕它的出動次數少得可憐。

  而鍛造這些武器裝備的人,亦選自齊魯兩國經驗豐富的工匠。

  可即便如此,飛熊軍士卒的這些新式裝備,在魏國戰船上所裝載的魏連弩面前,仍舊跟紙糊的一樣脆弱。

  是齊魯兩國的工藝太過於落後麼?

  其實並不是。

  畢竟魏國的魏連弩,尤其是湖陵水軍的虎式戰船上所裝載的第四代魏連弩,它其實也同樣可以輕易洞穿魏國目前最新式的盾牌或甲冑,別說一件,哪怕是再多幾塊盾牌、多幾套甲冑,它照樣能夠輕易洞穿。

  對此冶造局曾做過測試,用魏國最新式的、一個指節厚度的鐵盾作為參照對象。

  在約三百丈的期限距離下,第四代魏連弩只能夠在魏國產的鐵盾上留下一個明顯的凹印。

  在約兩百丈的距離下,第四代魏連弩已具備射穿一塊鐵盾的能力,並且對之後第二塊鐵盾產生明顯的凹印。

  而在一百丈的距離下,第四代魏連弩可以一下子射穿三塊鐵盾。

  最可怕的,莫過於在四十丈左右的距離內,第四代魏連弩最多可以一下子射穿六塊鐵盾。

  在當世,沒有任何一種機關弩具有如此強大的殺傷力。

  縱使魏國興安年間鍛造的鐵盾,依舊無法阻擋其本國鍛造的第四代魏連弩,飛熊軍又如何能抵擋?

  就像湖陵水軍的大將李惑所說的,飛熊軍自認為舉著一塊盾牌、對面的魏軍就拿他們束手無策,這是非常愚蠢的。

  這是魏軍!

  而不是楚軍!

  真讓魏國的軍隊跟楚國軍隊一樣,手持遠遠落後於齊國的武器裝備麼?

  不得不說,齊國軍隊對於戰爭的概念需要糾正,可能他們曾經遇到的對手——楚國,是能夠讓他們憑藉裝備上的差距來取得優勢,那麼這一點在魏軍這邊是行不通的,魏國軍隊的武器裝備,可不會比齊國差,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不,飛熊軍的主將呂勝,就犯下了這方面的過失,自認為魏國的軍隊不具備傷害他手持堅固鐵盾的飛熊軍步卒的能力,是故叫步兵整齊有序地向岸邊挺進,吸引魏軍注意,為軍中的弩手創造有力的作戰條件,卻沒想到,這三千飛熊軍步卒因此成為了魏國船隊的活靶子,在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就被射死了一大半。

  也虧得魏將李惑考慮到船隊船艙內的連弩鐵矢數量並不是很多,在下令射擊時還比較克制,僅僅只是一輪齊射而已,否則,倘若魏軍不顧消耗地傾瀉弩矢,別的暫且不論,至少河岸邊那三千名『活靶子』,怕是一個都活不了。

  「撤!撤!」

  也不曉得是被魏軍的可怕殺傷力所嚇退,還是因為飛熊軍遭受了巨大的損失,飛熊軍主將呂勝頗有些驚慌地下令撤退,準備後撤幾里地,重整旗鼓再跟魏將李惑的軍隊交鋒。

  第二回交鋒,飛熊軍的主將呂勝相比較第一次,就變得愈發謹慎了。

  但遺憾的是,對於一支停泊在河道上的水軍,飛熊軍作為一支陸軍實在缺乏有效的克制手段,除非是搬來像床弩、投石車這種戰爭兵器。

  於是乎,魏軍無驚無險地就擊退了飛熊軍的第二回攻勢。

  兩次進攻皆在魏軍擊退,別說飛熊軍士氣大跌,就連臨淄城,亦有些不知所措。

  至少齊王呂白,已沒有片刻前那般自負,渾渾噩噩地被大臣們帶回了王宮。

  「魏軍……居然如此強盛麼?」

  在齊王宮的大殿,齊王呂白目視著坐在殿中的幾位大臣,頗有些苦澀地說道。

  還記得片刻之前,他還壯志勃勃地想效仿其父呂僖當年驅逐韓國軍隊的壯舉,將城外的魏軍或驅逐、或擊垮,卻沒想到,他齊國引以為傲的精銳飛熊軍,竟兩度敗於城外的魏軍之手。

  該死的!

  這還只是魏國的一支軍隊啊!

  長長吐了口氣,齊王呂白憂心忡忡地問道:「諸卿以為,眼下該如何是好?」

  此時,右相田諱正皺著眉頭思忖著什麼,彷彿沒有聽到齊王呂白的話,而高傒、鮑叔、管重、連諶幾人,卻是面面相覷。

  其中,士大夫連諶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見此,齊王呂白立刻問道:「連諶,你莫非有何高見?」

  「啊?是、呃……」

  連諶含糊其辭地說了幾個字,讓本來就心情焦躁的齊王呂白更是不喜,皺眉斥道:「寡人問你有何對策,你支支吾吾做什麼?」

  見齊王發怒,連諶心中一驚,連忙說道:「大王息怒,臣倒是有一條計策,只是……」

  「有話快講!」齊王呂白催促道。

  見此,連諶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臣以為,不妨請左相大人出馬,那個……左相大人他是、唔,他是魏人,又是魏王的兄弟,若是他肯出面說項,城外的魏軍或會……」

  「荒謬!」

  還沒等連諶說完,就聽鮑叔皺著眉頭打斷了前者的話,義正言辭地說道:「左相大人確實是魏人不假,他與魏王乃是兄弟亦不假,然這是我大齊與魏國的戰事,是國與國之間的交鋒,豈能與私交混淆?!……更何況,城外的魏將李惑,他與左相大人非親非故,其奉魏王之命攻打我國,又豈會因為左相大人幾句話就撤兵?」

  「試試又有何妨?」連諶起初氣勢有些弱,但後來也不曉得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有力的說辭,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難道就什麼都不做麼?鮑大人也看到了方才城內的慘狀,多少子民被燒掉了房屋,多少子民死於混亂?!……左相大人身為我國齊相,嘗試出面勸說城外的魏軍,又能如何?成與不成……」

  「住口!」沒等連諶說完,上卿高傒瞪著眼睛出聲呵斥,嚴厲地打斷了連諶的話。

  只見他對連諶怒目而視,憤怒地說道:「老夫以為你有什麼妙計,不曾想卻是一通愚昧之論。縱使如你所言,左相出面勸退了魏軍,我堂堂大齊,日後又有什麼顏面立於世間?!」

  不得不說,高傒的威信是鮑叔萬萬不能及的,這不,被高傒喝罵了一通,連諶頓時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必須承認,這個時代的人際關係,有時還是比較特別的。

  就比如當初魏國跟韓國、跟楚國打仗,打得你死我活,但趙弘潤的六叔怡王趙元俼若是前往韓國,還是會照樣被韓人奉為上賓,並不會因為兩國交惡而加害。

  私交歸私交、公事歸公事,這一點,這個時代的各國當權者,絕大多數都分得很清楚。

  正因為如此,明明是相識、摯友,卻因為各自立場不同而沙場相見,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就比如魏國商水郡的郡守沈彧,跟正率軍攻打商水的楚平輿君熊琥,這二人那可是相識十幾二十年了,並且前幾年魏楚兩國和睦親密的時候,平輿君熊琥時常與沈彧等魏將一起喝酒,可如今彼此沙場相見,依舊還是該怎樣就怎樣,並不會因此就手下留情——就算是他二人被對方生擒,也只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稍微照顧一下,比如選一個環境好些的監牢,一日三餐照顧著。

  僅此而已。

  這就是這個時代所盛行的「忠」,它並不禁止你跟其他國家的人士交往,但前提是不得損害自己國家的利益,哪怕一絲一毫都不允許。

  當然,這也並非絕對,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倘若有人做出因私廢公的事,那麼,這個人勢必會遭到世人的唾棄。

  就拿連諶提議叫左相趙昭出面勸退魏軍這件事來說,倘若趙昭是以齊國左相的身份出面,那就沒什麼問題,當然,魏將李惑也不會因此給趙昭面子;但倘若趙昭敢以「魏國公子」、「魏王趙潤的兄弟」這身份與魏將李惑交涉,暫且不說李惑會不會因此有所顧忌,但趙昭絕對會因此惹來罵名。

  這正是鮑叔方才打斷連諶的原因。

  至於上卿高傒喝斥連諶,也有一部分這方面原因,但更多則是因為感到羞恥:他堂堂齊國,何時淪落到需要借助個人的交情來挽回國家的劣勢?

  高傒非但是非常高傲的人,而且將國家、王室看得極重,說得難聽點,他寧可眼睜睜看著齊國覆亡,也絕對不會允許趙昭以「魏公子」的身份出面為他齊國挽回惡劣局面。

  這大概也就是所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吧。

  「高卿言之有理。」

  齊王呂白點點頭,附和上卿高傒的話。

  他也覺得,倘若要姐夫趙昭以「魏公子」的身份出面與城外的魏軍交涉,就算最後他齊國解除了危機,也勢必會被人世人所看輕。

  這個年代的人,對於氣節、名譽還是非常重視的。

  可是,否決了連諶的這個提議,如何解決臨淄的危機呢?

  齊王呂白又陷入了苦惱。

  忽然,他看到了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右相田諱,遂問道:「右相,若你有何高見,不妨直講出來。」

  「唔?」

  右相田諱聞言下意識地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茫然,以及一絲不知所措。

  很顯然,他方才是走神了。

  見此,未避免君主發怒,鮑叔連忙解圍道:「不知右相大人對於城外的魏軍,有何對應之策?」

  一聽是這是,田諱這才恍然,在感激地看了一眼鮑叔後,拱手對齊王呂白說道:「大王不必過於憂心,雖方才飛熊軍兩度被魏軍擊敗,但只是因為彼在河上,而飛熊軍在陸上而已,倘若魏軍敢下船登岸,未必是我國的對手……我臨淄城牆高厚,縱使魏軍有拋石機等利器,短時間內亦無法摧毀城牆,最多就是利用火矢在我臨淄城內製造一些混亂而已,大王可下令城內兵卒部署於街巷,安撫國民。待等明日北海軍抵達臨淄,再徐徐圖之不遲……至於魏國戰船對我臨淄的騷擾,觀今日其消耗弩矢之巨,想來亦不能長久,不必多慮。」

  聽了右相田諱的話,齊王呂白只感覺眼前一亮、心中廓然開朗。

  他連連點頭讚道:「不愧是右相,洞若觀火!」

  「大王過獎。」右相田諱微微一笑,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憂慮。

  正如田諱所斷言的那般,當日,雖然城外的魏將李惑仍時不時就下令麾下弩兵朝著臨淄城射幾撥火矢,但次數並不密集,顯然是因為船艙內的弩矢儲量不足以讓他無休止地朝著臨淄射擊。

  僅僅如此,自然是不足以攻陷臨淄的,畢竟臨淄是齊國的王都,遠沒有這般脆弱。

  次日上午,北海軍抵達臨淄。

  這支北海軍,它並非是齊將「仲孫勝」所率領的那支北海軍,而是韓國派駐到齊國的將領暴鳶為齊國訓練的北海軍,只是掛名在北海軍的番號下罷了,就好比是魏國原先「商水軍」跟「商水預備軍」的關係。

  該軍的編製為兩萬人,武器裝備全部參照飛熊軍,而訓練則採取韓國的練兵方法,雖然還沒有什麼實戰經驗,但就平日操練時的情況來說,比較齊國絕大多數的軍隊,強得不知一星半點。

  主要還是氣勢上的不同。

  齊國大部分的軍隊,作戰方式普遍偏軟,這可能跟齊國長期處於和平、導致齊人大多失去了血性有關,不像秦國、魏國、韓國,或時常受到異族輕饒,或處於四戰之地,非但民風彪悍,軍中士卒亦悍不畏死。

  當初暴鳶訓練這支軍隊時,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激起這支軍隊內那些新兵的血性。

  方式很簡單,但也很殘酷:讓兩名士卒每人一拳,相互揍對方。

  最初,那些新兵還有所顧忌,手上也留著力道,但漸漸地,當他感覺到身體,心中的那股恨意也被逐漸提了起來。

  可能他們在想:我明明已留了大部分的力,你這傢伙憑什麼這麼用力打我?

  鑑於心中的不爽,這名新兵不知不覺地,就加重的手中的力道。

  而對面那名新兵恰恰也這麼想。

  於是時間一長,這兩名新兵都不再保留力道,為了報復對方,每一次揮拳時,皆使出了全力,恨不得將對方一拳打死。

  這就是初步的血性:敢於還擊,報復對方,無論對方如何強大。

  說白了,其實就是齊人的骨子裡不夠狠而已。

  但在暴鳶長達三個月的相關訓練之後,這些新兵們的氣勢與面貌就有所改變了,說好聽點已具備了悍勇的氣勢,說得難聽嘛,就是逐漸變得凶狠了。

  在此之後,暴鳶這才開始教授這些新兵們如何用手中的兵器有效地殺敵,而不是借助戰爭兵器。

  當日抵達臨淄後,暴鳶將軍隊留在城外,親自進城向齊王呂白覆命。

  齊王呂白在對暴鳶一番讚譽之後,懇請暴鳶助右相田諱一臂之力,驅逐城外的魏軍。

  暴鳶欣然接受,來到臨淄東城門的城樓附近,與右相田諱相見,轉述齊王呂白的命令。

  期間,暴鳶注意到田諱臉上似乎帶有憂慮,遂寬慰道:「右相放心,集飛熊軍與我北海軍,定可擊敗這支魏軍,解臨淄之危。」

  聽聞此言,田諱微微一笑,隨即搖搖頭解釋道:「暴鳶將軍誤會了,田某並非是因為此事而憂慮,我只是覺得……這支魏軍的行動,很是詭異。」

  「詭異?」暴鳶心中不解。

  見此,田諱抬起手指著城外淄水河道上的湖陵水軍,皺著眉頭說道:「我原本以為這支魏軍是為攻陷我臨淄、迫使我大齊臣服而來,但這兩日裡,我仔細觀察,發現這些魏軍除了用船上的拋石機攻擊我臨淄,叫船上的弩手用火矢朝我臨淄城內射擊,幾乎從未下船登岸……他若是果真抱著「攻陷城池」的目的攻打我臨淄,勢必得下船登岸,嘗試攻城,是不是這個道理?可是城外的魏軍,他們連對岸的「安平」都懶得打……」

  說到這裡,他長長吐了口氣。

  「這讓我很是懷疑,這支魏軍的真正意圖。他們,或許根本不是為了攻陷我臨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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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違和的感覺(二)

  『不對勁、這真的不對勁……』

  在臨淄城南城門的城樓上,齊國右相田諱皺著注視著城外淄水上停泊的魏國戰船,感覺這支魏軍的行動,說不出的詭譎與違和。

  其實昨日凌晨的時候,田諱就感覺到了這股違和,但當時他過於心急,並未在意。

  但這會兒仔細想想,他越發感覺城外魏軍的行動很是不對勁。

  今日是五月二十八日,城外的魏將李惑,是在二十七日的凌晨,在天色未亮之時便悄然抵達了臨淄城下。

  鑑於臨淄長期處於和平,再加上當時夜色尚未退去,東門令鞠升以及城上的其他守卒,當時都沒有注意到城外的船隊。

  而在這種情況下,城外的魏軍不派士卒下船嘗試偷襲臨淄,居然直接用拋石機轟擊臨淄城,將整座城池驚擾地雞犬不寧。

  為何要這麼做?

  為何不偷襲攻城?

  這是一大疑點。

  至於第二個疑點,那就是城外魏軍對臨淄城的進攻頻率。

  這件事,起初田諱也沒察覺,但昨日下午他觀察了許久,就漸漸摸到了城外魏軍的進攻規律:白晝間,大約兩個時辰左右,對臨淄城發動一次拋石機的轟炸與火矢的齊射;夜晚則是在戌時與子時分別草草發動一次進攻,而這兩回卻是連拋石機都省了,就只有一些弩兵稀稀拉拉地朝著臨淄射幾支火矢,然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太倦怠!太隨性!

  若非那些戰船上清清楚楚地懸掛著「魏」字旗幟,田耽實在不敢相信,這居然會是魏國軍隊做出來的表現。

  難道那名叫做李惑的魏將,就不怕因為懈怠而被魏王責問麼?

  還是說,魏王根本就無意攻陷臨淄?

  想來想去,田諱還是偏向於之後那個猜測,因為他無法想像魏國的軍隊居然會倦怠到這種地步。

  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這支魏軍根本不是為攻陷他臨淄而來,那究竟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莫非是武力恐嚇?逼迫我大齊向魏國臣服?』

  田諱思忖了片刻,旋即便暗自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測。

  在他看來,倘若那魏將李惑當真有心迫使他齊國向魏國臣服,那麼,在最初那次對臨淄城的拋石機攻擊後,就應該派出使者與臨淄交涉。

  但是,那李惑沒有。

  反而是他臨淄這邊派東門令鞠升前去交涉,那李惑才提出了「臣服魏國」的苛刻要求。

  太隨意,太苛刻,就彷彿是臨時想出來的藉口,根本不在意他臨淄是否願意接受這個苛刻條件。

  「右相大人?」

  就在田諱沉思之際,耳畔傳來一聲呼喚,他轉頭一瞧,這才發現士大夫管重、鮑叔二人不知何時來到了身邊。

  此時,管重、鮑叔二人早已跟來自韓國的將領暴鳶見過禮,待看到田諱回過神來,鮑叔遂解釋來意。

  原來,是齊王呂白見田諱、暴鳶二人遲遲不下令北海軍跟飛熊軍驅逐河道上的魏軍,是故派鮑叔與管重過來看看究竟。

  「右相大人在想什麼?」鮑叔好奇問道:「昨日在宮殿內,在下就瞧見右相大人似乎有什麼心事。」

  田諱點了點頭。

  事實上,昨日鮑叔在事後也詢問過田諱,只是當時田諱只是隱約感覺城外魏軍的行動有些詭異,但並沒有驗證,直到過了一宿,他這才初步確定,城外的魏軍,真的是太倦怠、太隨性了。

  他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鮑叔、管重二人。

  鮑叔、管重二人在聽到田諱的猜測後,心下亦暗暗稱奇。

  可能昨日太過於心急,以至於他們也沒有注意到魏軍的詭異之處,但此刻經田諱提及,他們亦認為,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蹊蹺。

  在思忖了片刻後,管重正色說道:「魏軍此舉,有可能是為了迫使田耽、田武兩位將軍率軍回援。」

  「圍城打援?」田諱聞言心中一凜,但仔細想想,卻又感覺不對。

  要知道,就算田耽得知魏軍偷襲臨淄,回援王都,他走的也是「無鹽--泰山--昌城」這條陸路,而田武呢,走的也是「滕地--魯地--萊蕪--昌城」這條路,這兩條路上,均沒有可供魏國戰船航行的水路,魏軍戰船如何伏擊這兩支援軍?

  「恐怕並非如此。」田諱搖搖頭說道。

  彷彿是猜到了田諱的心思,管重搖頭說道:「右相誤會了,在下說的並非是「圍城打援」,而僅僅只是為了逼迫我大齊將軍隊撤回國內而已……」

  田諱聞言一愣,旋即恍然說道:「管大人說的是……宋郡?」

  「正是!」管重點點頭,旋即轉過頭瞧了一眼宋郡方向,沉聲說道:「魏國偷襲我臨淄,即可迫使田耽、田武兩位將軍撤兵回援,又可以使魯國的軍隊駐足不前……想來魯國見我大齊臨淄被襲,或也會暫時停駐觀望,如此一來,宋郡戰場上就只剩下楚國與越國兩方的軍隊,大大減低了魏國的壓力……這是相當高明的謀略啊。」

  聽聞此言,田諱、鮑叔、暴鳶等人皆點頭附和。

  此刻已攻入宋郡的楚國軍隊,他們大致也瞭解情況,雖然號稱百萬,但事實上可能只有約三四十萬是衣甲齊備、訓練有素的正軍,其餘便是可能連烏合之眾都談不上糧募兵。

  這些糧募兵打打順風仗還行,但若是打硬仗,怕是十名糧募兵都不見得能換死一名魏國士卒。

  這也是楚國的楚水君希望在昌邑與各國兵力匯合,組建聯軍的原因:一方面是試圖在氣勢上擊垮魏國,而另外一方面,也是考慮到楚國軍隊當中,真正能打硬仗的軍隊並不多,可能仍不足以攻陷整個魏國。

  但倘若楚水君在昌邑成功地匯合了聯軍,那情況就全然不同了。

  魯國軍隊十來萬、齊國軍隊二十幾萬、越國軍隊約五六萬,這些軍隊跟楚國的糧募兵可不同,那至少是兵甲齊備、真正能派上用途的軍隊,這攏共四十萬軍隊,再加上楚國的三四十萬正軍,聯軍的士卒就一口氣暴增到了八十萬,再加上約六七十萬的楚國糧募兵,實在無法想像魏國如何抵擋這股強大的兵力。

  可能魏國正是預測到了這一點,叫湖陵水軍偷襲齊國臨淄,分化聯軍,使其難以按期在昌邑會師。

  而如此一來,魏國就多了一些喘息的時間,至少避免了被聯軍一口氣攻陷整個國家的厄運。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猜到了魏國的陰謀,但臨淄這邊也毫無辦法,畢竟城外的湖陵水軍確實強大,強大到縱使飛熊軍與北海軍俱在,田諱也沒有戰勝這支魏軍的十足把握。

  當日下午,暴鳶嘗試性率領北海軍進攻河道上的魏國船隊,但效果並不佳——不可否認這支北海軍的潛力很大,但歸根到底還是初次踏足戰場的新軍,縱使平日裡操練再如何嚴格,真正到了戰場,還是難免出現慌亂。

  這不,魏將李惑只是一輪弩矢齊射,就已叫這支行軍自亂陣腳。

  好在損失並不嚴重,因此暴鳶權當是練兵。

  值得一提的是,當天下午時,北海軍與飛熊軍將一些床弩從城內搬了出來,用來攻擊河道上的魏國船隊。

  還別說,對付那些彷彿皮厚肉糙的魏國戰船,還只能憑藉這種威力巨大的戰爭兵器。

  當日,就有兩艘魏軍的護衛艨艟,被齊軍的床弩擊沉,迫使魏將李惑沿著河道後撤了三五里。

  只不過,為此齊軍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傷亡。

  原因很簡單:魏國戰船上的魏連弩,它的射程比齊國的床弩更遠,更別說船上的拋石機。

  但不管怎樣,這也算是一種勝利,至少對於飛熊軍、北海軍這些陸上軍隊來說,他們總算是有了克制對面魏軍戰船的有力武器。

  可沒想到的是,在次日,也就是五月二十九日的時候,魏國戰船就對臨淄城內城外展開了報復。

  這次,魏軍動用了兩倍於昨日的戰船,以至於虎式戰船達到了二十四艘,護衛艨艟更是接近五十艘,這些戰船幾乎徹底堵死了整段淄水,船上的拋石機,朝著臨淄城的東城牆狂轟濫炸,使得這段城牆千瘡百孔,甚至於在東南角,竟出現了崩塌,嚇得臨淄城趕緊派兵駐守,以免遭到魏軍的襲城。

  但事實上,魏軍並沒有,在報復完之後,一般的魏船就開走了,似乎是回博興河港了,只有另外一半留了下來——是跟李惑同為北亳軍出身的將領陳汜。

  雖說魏將換了人,但彼此對臨淄的進攻方式卻大致無二,用齊國右相田諱的話來說,即十分倦怠、十分隨性,彷彿僅僅只是滿足於讓臨淄城內陷入恐慌。

  就像田諱所說的那般詭異,魏軍除了派將領蔡擒虎攻陷了守備空虛的博興,在這座城內徵集糧草與蔬菜滿足魏軍士卒的消耗以外,此番魏軍攻打齊國,並沒有再攻陷第二座城池,也不曉得是什麼原因。

  似這般一直到了六月初二,田耽所率領的軍隊,終於抵達了臨淄。

  見此,魏將陳汜立刻派人前往博興河港,將這件事稟告他湖陵水軍的副將李岌。

  得知此事後,李岌在停泊於博興河港的旗艦上,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來自天策府的密信。

  並非是當初在湖陵水寨收到了那封,而是在前一陣子,當他們在定陶縣靠岸,補充糧食與軍器時,由來自雒陽的青鴉眾交給他們的。

  密信中的內容只是一堆數字,有些數字下還畫著橫線,不知所謂。

  但似這般一模一樣的密信,當時湖陵水軍收到了兩封,是由不同的青鴉眾派人送來的。

  可想而知,這封密信的內容必定十分關鍵。

  值得一提的,當時還有另外兩撥青鴉眾找到了湖陵水軍,給了另外一件東西,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內容只有一頁,密密麻麻、整整齊齊,但卻是一堆根本讀不通順的文字。

  將那本小冊子翻開,李岌對照著手中那封密信內所寫的數字,做最後的驗證。

  「三與六……唔,待,六與七,田,十四……是六,返……」

  對照著密信中的數字,李岌從這本小冊子中將相應的文字寫在了一張紙上,最終形成了這樣一句話。

  待田返齊、沿海攻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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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沿海襲韓

  待田返齊、沿海攻薊,顧名思義,就是叫李岌等人的湖陵水軍,等齊國名將田耽、田武等人差不多率領軍隊返回齊國援助時,則立刻率領船隊出海,沿著海岸線北上,攻打韓國的都城薊城。

  這裡所說的「海」,指的就是「北海(渤海)」,也叫勃海。

  順濟水順流而下來到北海,旋即北上,從海河逆流而上,在經過「津港(天津)」之後,沿海河的分支「?水(永定河)」再次逆流而上,便可直達韓國的王都薊城。

  楚國的楚水君、以及上將項末等人,再包括齊國的右相田諱、士大夫管重、鮑叔,甚至是著急率軍返回臨淄的田耽、田武等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魏國湖陵水軍從定陶回馬一槍殺向臨淄,就是為了偷襲齊國的王都,但事實上,這些人都猜錯了。

  魏國湖陵水軍攻打臨淄,其實有兩個目的,其一固然是逼迫齊國召回田耽、田武等人率領的軍隊,使駐守在宋郡昌邑的的魏軍減輕壓力;其二,就是為了拿「偷襲臨淄」作為幌子,實則沿著濟水抵達北海,北上偷襲韓國的王都薊城。

  不錯,這才是魏王趙潤真正的目的。

  幾乎所有人將目光投向齊國,然而魏王趙潤眼中的戰略,卻是整個中原。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暫時還沒有人跟得上趙潤。

  六月初三,鑑於田耽率領多達十幾萬的軍隊回到臨淄,臨淄終於有十足的把握驅逐河道上的魏軍、繼而收復失陷的博興縣與博興港。

  然而就當歇整了一宿的田耽正要率領麾下軍隊進攻淄水河道上魏將陳汜麾下的船隊時,他卻詭異地看到,魏國的戰船竟徐徐撤出了淄水,回到了淄水分支。

  『魏軍莫不是準備退守博興?』

  齊將田耽對此很是納悶。

  不可否認,田耽也是當世非常有名氣的將領,可他自認為自己的名氣,還不足以嚇退魏軍。既然不足以嚇退魏軍,那麼這支魏軍為何無緣無故地撤退了呢?

  田耽看不懂。

  他只是心底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不過眼下他可顧不了那麼多,既然魏軍選擇了退出淄水,那麼,他便立刻分兵,命大將「東郭昴」,率領其麾下琅琊軍入駐臨淄河對岸不遠處的縣城「安平」,防止魏軍驟然再殺一個回馬槍。

  但奇怪的是,在部署到臨淄、安平這一帶的防守之後,退回淄水分支的魏軍,還是沒有回來。

  見此,田耽決定主動出擊,順勢收復博興,畢竟博興是臨淄的水路門戶,那是勢必要奪回來的。

  然而他萬萬不會想到,此時在博興港,魏國湖陵水軍的副將李岌,已經下達了「全軍沿著濟水順流出海」的命令,所有的魏軍們,正在為出海航行做準備。

  他們半空了博興港與博興縣的食物,通通運載上船,旋即,那一艘艘的虎式戰船與護衛艨艟,徐徐沿著濟水順利而下。

  待等齊國的將領田耽、田諱以及韓國駐齊將領暴鳶領著十幾萬士卒來到博興縣境內時,魏國湖陵水軍最起碼有一半已經撤退,而餘下的戰船,仍在徐徐撤向濟水。

  遠遠看到這一幕,不管田諱、暴鳶等人是何心情,反正田耽心中是咯噔一下,旋即,一股熟悉的感覺逐漸籠罩他的心頭。

  『太像了……』

  跨坐在戰馬上的田耽,下意識地攥緊了韁繩。

  他對這一幕異常熟悉,想當初在寧陽時,當時的魏公子潤就這般戲耍過他,簡直就相同的配方、相同的味道。

  「那個混賬!」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引起了田諱、暴鳶二人的注意。

  「右相猜地沒錯。」

  在看了一眼田諱後,田耽忍著心中的怒氣,恨恨說道:「魏軍攻打我臨淄,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為了將某與田武從宋郡逼回來……似這般伎倆,必定是出自魏王趙潤之手筆!」

  見田耽攥著韁繩的手青筋迸現,田諱亦猜到了幾分,岔開話題說道:「不管怎樣,這些魏國戰船退回濟水,這對我臨淄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只不過……」他抬頭瞧了一眼河道上正徐徐撤離的魏國戰船,皺著眉頭又說道:「卻不知,這支魏軍接下來的去向。」

  「這事簡單。」

  田耽丟下一句話,便徑直策馬往濟水與淄水分支的交匯處而去,田諱與暴鳶二人一瞧,亦當即跟上。

  片刻之後,一行人便來到了濟水與淄水分支的交匯處,此時他們才注意到,那些魏國的戰船,正徐徐地往濟水下遊方向而去。

  見此,田諱皺眉說道:「觀這些魏國戰船的去向,似乎是要去北海……莫不是要襲擊我大齊沿海城池?」

  聽聞此言,田耽亦皺眉說道:「多半如此了。……想來這支魏軍,是要我大齊疲於來回奔波,無力出兵協助楚國征討魏國。」

  說罷,他召來身後幾名護衛騎,吩咐他們道:「你等即刻率領數百騎兵,牢牢緊跟這些魏國戰船的去向,每隔兩個時辰派人向臨淄傳訊。」

  「是!」

  幾名護衛騎應聲而去。

  此時此刻,無論是田耽、田諱,亦或是暴鳶,沒有一個人將這支魏國軍隊的去向跟韓國聯繫起來,仍誤以為這支魏軍的去向是為了襲擊齊國諸沿海城池。

  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戰略眼界的侷限,而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更為擔憂齊國——因為是齊人,是故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本國的安危。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最後一艘魏國的虎式戰船,在數艘護衛艨艟的保護下,徐徐撤回了濟水,朝著北海方向順流而下。

  見此,田諱、田耽、暴鳶等人,便率領軍隊進駐了博興縣與博興港,準備安撫民心。

  必須承認,魏軍軍隊的素養與紀律,絕對是當世中原諸國數一數二的,這不,當田諱、田諱、暴鳶等人率領軍隊進駐港口與縣城之後,他發現港口內與縣城的治安秩序並不混亂,並且,城內的百姓還是像以往那樣照舊生活。

  看到這一幕,右相田諱由衷稱讚道:「魏軍軍紀嚴明,可見一斑。」

  暴鳶亦點了點頭,唯獨田耽因為預測到自己與田武可能又被魏王趙潤給耍了,心情不太愉快,冷哼著沒有說話。

  其實說實話,魏將蔡擒虎在攻陷博興縣後,也不是就對這座縣城秋毫無犯,至少城內那些擁有大宅邸的世族、豪紳,就被魏軍士卒搶掠過。

  而這些搶掠得來的錢財,魏軍則拿他們收購城內百姓家中的存糧——說得好聽是收購,實際上嘛,也算是強買強賣,只不過魏軍手中那些錢財都是搶掠城內大戶得來了,花起來也不心疼,是故嚴格來說,被強買強賣的那些城內居民,其實還算是佔了便宜的。

  但不管怎樣,魏軍都沒有因為搶掠或者強買強賣而殺人,除非是城內的齊人率先攻擊他們。

  這一點,在魏國軍隊的軍紀中明文規定:若是有人偷襲己方士卒,則十倍報復;除此之外,攻陷城池後不得濫殺無辜。

  魏軍的這一條軍紀,如今在中原也算是耳聞能詳了,是故,在博興縣被魏軍攻陷之後,縱使城內的一些富裕家族被魏卒搶掠,也不敢造次,免得誤傷了某名魏卒,而遭到魏軍的報復。

  於是,雙方相安無事,雖說博興縣被魏軍搶了一些東西,但人員傷害並不嚴重,甚至於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相比較當年「楚齊戰爭」時,楚國軍隊在攻陷泗水郡、東海郡後在兩郡境內各縣的搶掠、屠殺,魏軍簡直可以稱得上善良正直。

  在簡單清點了一下損失後,田諱、田耽、暴鳶三人又聚攏到了一起。

  「縣內的糧倉被搬空了,港口內的那些米鋪,也被搶光了……人員傷亡,只有魏將蔡擒虎在攻打博興縣時候有大概數百名縣兵犧牲……總得來說,損失並不大,不幸中的萬幸。」

  田諱口中這句「不幸中的萬幸」,其實指的是魏軍在撤離前沒有在城內以及港口放一把火將其燒成白地,這讓他不由地再次心生感慨。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他確實得由衷感謝這支魏軍手下留情,否則,他只能稟明臨淄,叫臨淄收攏此地失去家園的難民了。

  在清點損失、安撫民心之後,田諱問田諱道:「接下來有何打算?」

  田耽想了想說道:「雖然這支魏軍退出,但難保他不會再襲擊我大齊沿海城池,我打算暫時駐軍「掖縣」……之後嘛,再看魏軍的動靜吧。」

  田諱聞言點了點頭:「這確實是最穩妥的辦法。」

  次日,田耽便率領麾下軍隊率先趕奔掖縣,以免到時候魏國湖陵水軍偷襲沿海城池時,他支援不及。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田耽率領大軍出發之後,他此前派出去盯梢魏國湖陵水軍的那數百名騎兵,卻回到了博興縣,向此時還停留在這座縣城內的右相田諱,稟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魏國戰船在駛出濟水到達北海后,根本就沒有向南的意思,竟然全船一致地往北去了!

  『北?那不就是……』

  聽到這個消息後,齊國右相田諱面色大變。

  他豈會不知從北海可直通韓國的王都薊城?

  「不好!」

  他驚呼一聲,連忙找到同樣在城內的韓將暴鳶,向後者透露這個緊急軍情。

  「什麼?魏軍欲襲我大韓薊城?!」

  暴鳶在得知此事後亦大驚失色。

  也難怪他如此緊張,畢竟北海已屬於「諸國討魏」的大後方,誰能想到這裡居然會成為戰場呢?

  正因為不曾預見,因此他韓國根本沒有在北海部署兵力,如何招架得住魏國的這支湖陵水軍?

  想到這裡,暴鳶急忙對田諱說道:「右相,請允許我立刻前往鉅鹿,將此事告知鉅鹿守燕縐,遲了……可就萬事俱休了!」

  田諱亦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當即命人給暴鳶備好坐騎。

  當即,暴鳶告別田諱,帶著自己的隨從馬不停蹄地趕往鉅鹿城。

  但遺憾的是,臨淄距離鉅鹿,路程長達六七百里,儘管暴鳶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路,但還是花了足足九日,這才抵達了鉅鹿城。

  六月上旬,魏將李岌、蔡擒虎、周奎、李惑、陳汜等人所率領的湖陵水軍,自駛到北海后,便沿著海岸徐徐向北。

  只見這支水軍,以六十餘艘虎式居中,近百艘護衛艨艟在側護衛,單看這數量,就足以叫人畏懼。

  不得不說,在微山湖、在濟水中航行,這跟在海上航行完全是兩回事,就比如在剛剛駛進北海時,海上的風浪之巨,就讓湖陵水軍的魏卒們一陣手忙腳亂。

  幸運的是,北海是中原的內海,風浪還不算是最大,再加上虎式戰船船體大、吃水沉,倒還不至於太過顛簸,就是苦了護衛艨艟上的魏卒,由於顛簸,有不少士卒吐得稀里嘩啦。

  這還是沿著海岸航行,否則,情況更加嚴峻。

  不過總的來說,這些問題都不大,船上的魏卒都可以勉強克服,問題是,從何處才能駛入海河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李岌等魏國將領許久。

  雖然說他們都有韓國的大致地圖,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就能夠準確摸到海河入海的那個河口,畢竟韓國境內,那可是有好幾條匯入北海的河流呢。

  為此,他在半途將周奎、蔡擒虎、李惑、陳汜幾人請到自己的旗艦上,共同商議這件事。

  起初,這五位將軍皆一籌莫展,直到周奎靈機一動,說道:「陛下深謀遠慮,既能想出如此高明的策略,又會留下疏漏?我覺得,到時候肯定會有人給咱們指路。」

  聽聞此言,李岌心中一動。

  在這個年代,各國向其他國家派遣奸細、眼線,這是司空見慣的事,要說韓國的王都薊城沒有他們魏國的奸細、內應,李岌怎麼也不相信。

  他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放緩航速,仔細盯著海岸。」

  其餘四個連連點頭。

  事實證明,這個問題他們魏國的君主趙潤確實早已經考慮到。

  這不,就當湖陵水軍這支龐大的船隊行駛到海河入海的河口時,他們遠遠就看到海岸上站著十幾名男子,朝著船隊揮舞著「魏」字的旗幟。

  『應該是這裡了。』

  李岌暗自點頭,下令船隊全船停止航行,旋即又吩咐一艘護衛艨艟,將岸上的那十幾名男子接上船來。

  「幾位如何稱呼?」

  在見到這十幾名男子後,李岌開口問道。

  聽聞此言,那十幾名男子當中有一人抱拳說道:「在下鴉九,這些皆是我的弟兄。」

  「青鴉眾?」李岌驚訝地問道。

  那名男子,不,鴉九聞言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遞給李岌。

  李岌仔細一看,便發現這塊令牌雖然已有些陳舊,但卻仍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刻著「商水青鴉」、「鴉九」字樣。

  將令牌還給了鴉九,李岌抱拳說道:「某乃是此軍副將,李岌。」

  鴉九聞言一愣,問道:「莫非是前浚水軍的副將李岌?」

  「正是。」李岌笑著說道:「不過,如今浚水軍已經不再,唯有「浚水號」……」

  他指了指自己腳下的這艘虎式戰船旗艦。

  在一番寒暄後,李岌便指著遠處的河道入海口,詢問鴉九道:「鴉九,那裡可是能直通薊城?」

  「然!」鴉九點點頭,說道:「這條即是海河,待我軍駛入河道,逆流而上,便可抵達「津港」,在那裡駛入?水,或者當地人所稱的薊水,再往前便可直達薊城……」說到這裡,他再次抱了抱拳,正色說道:「在下奉命為大軍指路。」

  「有勞。」

  李岌亦抱拳回禮,畢竟對方那可是青鴉眾的頭目之一,不好輕怠。

  就在湖陵水軍的諸多戰船準備駛入海河時,鴉九問李岌道:「李岌將軍,這一路上,可曾被韓人發現蹤跡?」

  聽聞此言,李岌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我軍從北海出發的首日,就撞見了一艘商船,大概是奔齊國去的,對方遠遠地繞開了,我就沒有理會。次日,在沿著海岸航行時,有一些漁夫瞧見了我軍的蹤跡……」

  正說著,從前方的海河駛出一支船隊,大概有七八艘的樣子,船上懸掛著明晃晃的「韓」字旗幟。

  看到這幾艘船隻,鴉九對李岌解釋道:「這些船上運載的,大概薊城給楚國打造的兵器,這兩年,韓國給楚國鍛造了不少兵械……」

  聽聞此言,李岌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下令道:「擊沉他們!」

  此時,對面那七八艘韓國船隻上的韓卒,顯然也是看到了湖陵水軍這支龐大的水軍,大驚失色,一個個欲調轉船頭返回海河,但奈何海河的水流頗為湍急,以至於這幾艘船隻,還是被水流衝到了湖陵水軍面前。

  「砰砰砰——」

  十幾艘虎式戰船上的魏連弩一齊發射,頓時就將那幾艘近在咫尺的韓國船隻射得船體處處漏水,雖然說這幾艘韓國戰船上的韓卒亦第一時間給予還擊,但那稀稀拉拉的弩矢,根本無法對魏軍造成什麼有效的傷害。

  一會兒工夫,這七八艘船隻就被魏軍給擊沉了,還遺憾的是,還是有大概六七名韓卒在遭到攻擊後,第一時間跳水逃生,朝著岸邊游去。

  李岌本來要下令追趕,但卻被鴉九阻止:「無需理睬他們,當務之急,是駛入海河前往津港,只要我軍拿下津港,別說薊城一帶眼下守備空虛,就算有充足兵力,也奈何我軍不得……」

  李岌深以為然。

  當即下令,全船駛入海河,直奔津港。

  而與此同時,韓將暴鳶終於抵達了鉅鹿城,見到了鉅鹿守燕縐與前線主帥樂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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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7-10 00:31:06
第226章:樂弈的擔憂

  當得知暴鳶前來時,樂弈、燕縐二人都感到很意外。

  因為據他們所知,暴鳶這段時間被『借』到齊國,幫齊國訓練軍隊去了,沒想到居然有閒情跑到鉅鹿城來。

  但是當看到走入屋內的暴鳶滿身污垢、一臉風塵時,樂弈與燕縐對視一眼,面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畢竟暴鳶怎麼說也是他韓國的上將、北原十豪之一,縱使武人大多不修邊幅,但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很顯然,暴鳶肯定是因為什麼特殊情況,才會如此心急。

  果不其然,還沒等相互抱拳見禮,就見滿頭是汗的暴鳶幾步衝到樂弈、燕縐二人面前,抓著他二人的手,急切地說道:「快、快、回援薊城!」

  「……」

  樂弈與燕縐對視一眼,不明白暴鳶這是什麼意思。

  見此,暴鳶心急地解釋道:「兩位不知,十幾日之前,魏國原先部署在宋郡微山湖一帶的湖陵水軍,它、它沿著濟水順、順流而下,偷襲了齊國的王都,臨淄……」

  『……』

  樂弈、燕縐聽到這裡,心中更加不解了。

  「魏國湖陵水軍偷襲臨淄,這跟回援薊城有什麼關係?」燕縐不解地問道。

  「不!並非如此。」暴鳶喘了幾口粗氣,著急地說道:「魏國湖陵水軍偷襲臨淄,這只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騙田耽、田武率軍回援,而待等那兩位將軍率領大軍回到臨淄,湖陵水軍立刻就撤回了濟水……兩位猜他們去了哪?」不等樂弈、燕縐二人回答,他就心急地說出了答案:「北海!」

  「北海?……北海?!」

  鉅鹿守燕縐起初還沒有太過在意,但是在思考了一下後,他就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要知道,從北海走海河,那可是能直接偷襲他韓國的新都薊城的!

  想到這裡,燕縐面色一變,驚聲問道:「暴鳶將軍,此事當真?你當真見到魏國的水軍直奔北海去了?」

  見燕縐質疑自己,暴鳶也不生氣,畢竟此前誰也不會想到北海這個「諸國討魏」的大後方,居然會成為魏國攻打他韓國的路線。

  「千真萬確!」暴鳶連連點頭說道:「當日,田耽派了數百名騎兵跟著那些魏國戰船,親眼看到那些戰船在駛入北海后直奔北方而去……不是偷襲薊城,還能是什麼?」

  與樂弈對視一眼,鉅鹿守燕縐面色大變,在屋內來回緊走了幾步,口中連聲說道:「壞了壞了,我大韓的軍隊九成都部署在邊境,薊城那邊就只有秦開的漁陽軍,可年初的時候,秦開的漁陽軍就被調走去圍剿元邑侯韓普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立刻召來屋外的士卒,吩咐道:「傳令我鉅鹿水軍,即刻做好出發準備……」

  「是!」士卒應聲而去。

  從始至終,樂弈靜靜瞧著,並未阻止,直到那名士卒離開之後,他這才對燕縐說道:「燕縐,稍安勿躁,且容樂某問問情況。」

  說罷,他詢問暴鳶道:「田耽、田武,如今駐軍在何處?」

  暴鳶苦笑著說道:「我從博興出發時,田耽因為懷疑湖陵水軍很有可能襲擊他齊國沿海城池,遂率軍前往掖縣駐守了。至於田武麾下的軍隊,卻不太清楚……」

  聽聞此言,樂弈當即皺了皺眉,說道:「那就麻煩了……」

  說著,他見燕縐、暴鳶二人不解地看著自己,遂解釋道:「如暴鳶將軍所言,此乃魏王趙潤的詭計……不可否認,此計相當高明,既騙得田耽、田武回援齊國,亦騙得魯將季武、桓虎駐軍不前,延遲了楚水君在昌邑會師諸國軍隊的時間,為在宋郡的魏軍爭取了喘息時間。甚至於,後招更是直指我大韓如今守備空虛的薊城……魏王趙潤,真乃天縱之才。」

  見樂弈在這個時候稱讚魏王趙潤的謀略,燕縐皺眉說道:「樂將軍,事到如今說這些有什麼用?」

  然而,樂弈卻是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有用!……兩位且試想,如此深謀遠慮的魏王,會單單只叫湖陵水軍偷襲我國的薊城麼?」

  「你的意思是……」暴鳶與燕縐對視一眼,二人心中均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此時,就見樂弈長吐一口氣,繼續說道:「若單單只有湖陵水軍,其實還並非最壞的結果,但我認為,既然魏王趙潤能在雒陽謀算千里之外的諸國軍隊,這等人物,又豈會只單單叫湖陵水軍偷襲我國薊城呢?」說到這裡,他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沉聲說道:「我懷疑,魏國即將對我大韓發動總攻……」

  「……」

  儘管樂弈的聲音很沉著,但是燕縐與暴鳶卻聽得毛骨悚然。

  總攻?!

  傾盡國力的總攻?

  正如樂弈所言,這對於他韓國而言,才是最大的危機:前有上黨軍、河內軍、鄢陵軍等數支魏國精銳犯境,後有魏國湖陵水軍直搗黃龍,偷襲薊城,這叫他韓國如何抵擋?

  而此時,就見樂弈轉頭看向暴鳶,用遺憾的口吻說道:「倘若暴鳶將軍此番前來,帶來了齊國的田耽、田武等諸軍,我可請他們駐守鉅鹿,而我與燕縐回援薊城,但……」

  他遺憾地搖了搖頭。

  暴鳶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

  在聽了樂弈的話後,他萬般後悔自己當時過於著急,不曾想到這一層。

  「那、那如今該怎麼辦?」他苦澀地問道。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呢?」

  樂弈似自嘲般笑了笑。

  他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構築了一條「武安--柏人--鉅鹿防線」,迫使魏國不敢輕易進攻他韓國,只能從齊國那邊尋找突破口。

  而現如今,魏國的湖陵水軍沿著北海、海河直奔薊城而去,逼得他們只能抽兵回援。

  可問題是,一旦在邊境上抽調兵馬,這條「武安--柏人--鉅鹿防線」,還擋得住對面的趙疆、龐煥、屈塍三人麾下的精銳軍隊麼?

  『這一仗,怕是勝少敗多了。』

  樂弈暗暗說道。

  當日,樂弈、燕縐、暴鳶三人商議了良久,但卻無計可施。

  畢竟鑑於後防空虛,他們必須派兵回援,哪怕他們明知道一旦從前線抽兵,「武安--柏人--鉅鹿防線」很有可能會被魏國趁機攻破。

  事後,樂弈派心腹近衛,分別向駐紮在柏人的代郡守司馬尚,以及駐紮武安的靳黈與上谷守許歷傳遞了消息,命他們做好隨時撤軍的準備。

  這所謂的撤軍準備,即是指焚燒掉前線邊境糧倉內的糧草,畢竟倘若魏國果真按照樂弈所猜測的那樣,趁機發動全面總攻,那麼,韓國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是根本擋不住魏軍的攻勢的——與其留著那些糧草資敵,還不如索性就一把火燒掉。

  就比如維繫著整個「武安--柏人--鉅鹿防線」糧草供應的「鄗縣」,在韓國籌備構築防線的期間,國內的糧食源源不斷地運到此地,這龐大的糧草數量,是根本帶不走的。

  而與此同時,在東郡無鹽一帶,楚國的上將項末仍在關注著齊國那邊的情況。

  「算算日子,田耽也應該回到臨淄了,十幾萬兵馬,再加上齊國留駐的兵力,應該可以擊退魏國的湖陵水軍了……」

  見齊國那邊遲遲沒有送來求援的消息,楚將項末亦是鬆了口氣。

  別看他這段時間駐軍在這邊,可事實上卻非常關注齊國那邊的戰況,畢竟在「諸國伐魏」的後半階段,在他楚國的糧草供給後繼無力時,齊國將成為諸國聯軍的後方糧草供應地,因此,齊國是萬萬不能有失的。

  在鬆了口氣後,項末這才有閒情繼續去關注二十幾里外的無鹽縣,關注這座駐紮著魏國魏武軍的縣城。

  『話說,這支魏軍當真不馳援宋郡麼?』

  項末感覺很奇怪。

  要知道前一陣子,為了防止退守至無鹽縣的魏將韶虎率領其麾下魏武軍馳援宋郡,項末遂派遣封鎖了無鹽縣以南的那些要道,但奇怪的是,魏武軍居然按兵不動,就彷彿魏將韶虎根本不在意宋郡戰場的勝敗。

  這讓項末很納悶。

  六月十三日,楚將項末帶著十幾騎護衛,悄然來到無鹽縣城外,登上一座丘陵,窺視城外的魏軍營寨。

  觀察了一陣子,項末隱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魏營內的魏卒太少了。

  『難道……』

  皺了皺眉,項末吩咐身邊的近衛道:「你速速回營,叫斗廉率五千正軍,嘗試攻打魏營。」

  「是!」那名近衛應聲而去。

  沒過多久,楚將斗廉便按照項末的命令,率領五千名正軍前來攻打無鹽縣城外的魏營。

  就像項末所猜測的那樣,斗廉僅憑五千正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了那座魏營。

  當是項末在遠處的丘陵上看得清清楚楚,魏營內就只有寥寥大概不到一千名魏卒,且這一千名士卒在營寨遭受斗廉的攻擊後,絲毫未做反抗,當即就逃離了。

  隨即,項末亦親眼看著斗廉僅憑那五千正軍攻陷了無鹽縣——守城的寥寥千餘名魏卒,同樣是稍作反抗就棄城逃走了。

  『韶虎的魏武軍呢?』

  楚將項末微微皺了皺眉頭。

  南面有他的軍隊封鎖要道,因此,魏將韶虎根本不可能率軍馳援宋郡,因此,唯二的可能性就只剩下兩條路:要嘛是向西撤到衛國境內,要嘛是向北前往韓國的鉅鹿郡境內。

  「總不可能是向北了吧?」

  項末自嘲著笑了笑,覺得自己突如其來閃現於心底的念頭有點好笑。

  魏將韶虎,怎麼可能在他楚國軍隊大舉進攻宋郡、且宋郡已有半壁落入他楚國手中的情況下,再盲目地進攻韓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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