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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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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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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23:5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醉酒

古云姍笑了起來,轉頭吩咐著珍珠,

“叫個小丫頭去跟廚房說,其餘的蟹,先不要急著送過來,等我們吩咐了,再送過來就是。 ”

珍珠曲膝答應著,叫了小丫頭過去廚房傳話了。

侍琴又斟了圈酒,杏紅和蘭初端了熱水和綠豆麵漚子過來,四個人仔細洗了手,離開桌子,端著杯子坐到亭子邊,靠著欄杆看著亭子外的菊花。

古蕭擠在李小暖身邊,指點著菊花,仔仔細細的和李小暖說著這一品叫什麼名字,那一品有什麼好處,李小暖聽得興致勃勃,古云姍閒閒的坐在古蕭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古蕭說話,笑著說道:

“古蕭,我還不知道你竟然還懂得這菊花,小心母親知道,必要訓斥你讀書不專心!”

“哼!夫子說我最近書念得又快又好,天天誇我!老祖宗和母親也誇過我好多回了!才不會訓斥我呢!哼!”

古蕭一臉的驕傲,微微抬著下巴說道,古云姍面色酡紅,笑盈盈的看著他說道:

“這點好哪裡能行的?母親還指望著你連中三元、入閣拜相呢!”

李小暖怔了怔,轉頭看著古蕭,暗暗嘆了口氣,古蕭的資質,這連中三元也就只能想想罷了。

李小暖垂著眼簾,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欄杆外的菊花,只是笑,不再說話,古蕭看著古云姍,眨了幾下眼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古雲姍笑意盈盈的伸手點著他的額頭,

“你往後還是多用些心在書本上,別惹母親傷了心!”

古蕭點了點頭,垂著腦袋趴在了欄杆上。

李小暖轉頭看著坐在她旁邊,目光茫然的看著菊花出神的古云歡,輕輕推了推她,

“二姐姐在看什麼?”

古云歡眉頭皺了起來,也不看李小暖,只一言不發的站起來,穿過亭子,坐到了湖邊的欄杆旁,仰頭喝了杯子裡的酒,將杯子隨手扔到一邊,垂著頭,看著湖面,伸手揪著欄杆外的菊花,一點點扔到湖面上。

李小暖一時怔住了,轉頭看著古蕭,古蕭也是一臉茫然的正看著她,李小暖忙轉頭看向古云姍,古云姍正站在桌子邊,自己拿著小銀酒壺斟著酒,想是沒看到剛才古云歡的反常。

李小暖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拉了拉古蕭的衣袖,低聲說道:

“二姐姐不知道在想什麼,咱們別再去打擾她了。”

古蕭忙點了點頭,古云姍倒了杯酒過來,三人看著菊花,說說笑笑的說著閒話,不知不覺間,李小暖就喝了四五杯酒,只覺得暈暈然有些頭重腳輕起來,古蕭滿面笑容、步履微微有些浮飄的站起來,走到桌子前,轉著頭找了半天,取了碟點心過來,擠到李小暖身邊,緊挨著她坐下,笑著把點心碟子遞到李小暖面前說道:

“暖暖,我頭一次覺得這螃蟹還挺好吃的!”

古云姍伏在欄杆上“哧哧”笑了起來,邊笑邊點著古蕭的額頭說道:

“你手裡拿著點心碟子,怎麼又說到螃蟹上去了?你這個木篤脾氣,小時候,只要是沒吃過的東西,嘗都不肯嚐的,非要人硬塞到你嘴裡,要硬塞上好幾回,才能品出味來,知道給你吃的都是好東西!”

古蕭看了看手裡的點心碟子,咧著嘴有些傻傻的笑了起來,李小暖樂不可支的接過點心碟子,轉身交給了蘭初,轉頭間正看到古云歡垂著頭趴在欄杆上,滿身寥落的一點點揪著手裡的菊花扔到湖水里,引得湖里的魚跳躍著吃著菊花瓣。

李小暖想了想,站起來,晃到古云歡身邊,挨著她坐下,笑盈盈的說道:

“這湖里的魚連菊花也要吃,怪不得肥得這樣可愛!”

古云歡轉過頭,兩頰緋紅、淚眼盈盈的看著李小暖,傷心的說道:

“不可愛!這菊花也不好看!都不好!這園子什麼都不好!”

李小暖愕然看著滿臉哀怨的古云歡,一時怔住了,古云姍轉頭看著古云歡,皺著眉頭說道:

“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京城就是再好,咱們也已經離了那裡了,你總是想著它,又能有什麼用?!”

古云歡扭過頭,看也不看古云姍,眼淚順著面頰流下來,滴落到了湖面上。

李小暖將手裡的帕子遞給古云歡,轉頭看著古云姍,笑著說道:

“沒用是沒有用,可也沒法子不想啊!我和嬤嬤在福音寺後面就住了那麼幾個月,有時候我還想福音寺想得不行呢!想和不想哪能管得住啊?!”

古云姍笑了起來,

“再想也沒什麼用不是,沒用的東西想它做什麼?!你年紀小,也就算了,唉,好了,我也不管你們了,你們兩個往後就在一處,好好想念啊、掉淚啊、傷感啊……”

古蕭湊到李小暖身邊,重重的嘆著氣說道:

“我也想啊,我還想恪表哥,想姨母,想好多好多人!”

古云歡的手僵在了空中,帕子從手裡滑落到了湖中,李小暖看著那帕子在水面上浮了幾下,緩緩沉了下去,想叫人去撈,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古云姍吩咐廚房又送了一籠屜螃蟹過來,古云姍、古蕭和李小暖重又坐到桌子旁吃起了蟹,只古云歡垂著頭坐在欄杆旁,任誰叫也不理會,只揪著菊花瓣一點點扔到水里,三人也不理她,吃了只螃蟹,又喝了兩杯熱酒,李小暖還想多吃一隻,卻被古云姍打了回去,

“小暖不能再吃了!你年紀小,再多吃要傷身子了。”

李小暖只好住了手,又喝了杯黃酒,只覺得頭暈得更厲害了,冬末上前扶了她,笑著說道:

“姑娘只怕是喝多了,魏嬤嬤說過會兒要起風了,今天就散了吧,我扶姑娘回去歇著去?”

李小暖不停的點著頭,扶著冬末站起來,古蕭緊跟在李小暖後面,拖著李小暖的胳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口齒含糊的說道:

“暖暖,咱們一起回去,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李小暖頭暈得厲害,心裡卻是清明異常,扶著冬末站住,轉過頭,笑顏如花的看著古蕭說道:

“我回去就要睡了,讓菊影姐姐扶你回梧桐院吧,你也早些睡,明天我等你來叫我,你別晚了。”

古蕭滿臉傻笑,不停的點著頭,一隻手高舉起來,用力揮舞著,也不知道在和誰告別,被菊影和杏紅半拖半抱著離開了。

李小暖扶著冬末出了亭子,突然想起古云歡來,忙頓住腳步,回身看過去,卻看到古云姍正醉倒在椅子上,滿臉笑容的胡亂揮舞著雙手,珍珠和玉翠一左一右扶著她,珍珠正餵她喝著儼儼的濃茶,李小暖腳步虛浮的轉回來,看著珍珠吩咐道:

“這濃茶喝多了人要難受的,你讓人榨些梨汁來餵她喝。”

李小暖頓了頓,撫著越來越沉重的腦袋,胡亂轉過身吩咐道:

“叫兩個婆子,先把大姐姐抬回去,讓她好好睡一覺。”

珍珠急忙答應著,放下杯子,叫了兩個婆子進來,半抱半拖著古云姍往外走去。

李小暖轉過身,靠著古云歡坐下,伸手把古云歡的臉板了過來,看著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嚇了一跳,怔了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轉身看著侍立在旁邊的侍琴吩咐道:

“趕緊扶二姐姐回去吧,你看看……”

李小暖頓了頓,心裡清明 ​​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好含糊了後面的話,站起來,面色怔怔的呆了片刻,搖了搖頭,古云歡一把拉住李小暖的衣袖,拉著她跌坐下來,哽咽著說道:

“小暖,我想和你說說話,你不要走!”

李小暖拽回衣袖,扶著欄杆站了起來,腳步不穩的往後退了半步,靠到冬末身上,笑意盈盈的點著頭說道:

“二姐姐,明天吧,明天咱們再說話,我醉了,聽不清楚你說什麼。”

古云歡怔了怔,眼淚又流了出來,侍琴叫了捧畫過來,兩人一起強行扶起了古云歡,拖著她往亭子外走去。

李小暖靠在冬末身上,又往後退了半步,打了個酒嗝,腳步微微有些踉蹌著出了亭子,往松風院回去了。

冬末和魏嬤嬤扶著李小暖回到松風院,李小暖堅持著,一定要沐浴洗漱了,才肯上床睡覺,冬末和魏嬤嬤無奈的嘆著氣,吩咐小玉和秀紋趕緊燒了大桶熱水提進淨房,冬末侍候著李小暖脫了衣服,李小暖泡在溫暖的熱水里,舒服的嘆息著,

“冬末,人生至樂不過如此!”

冬末笑彎了腰,

“姑娘才這麼大點,吃過、用過、見過的東西統統有限,那麼兩隻螃蟹,幾杯黃酒,就人生至樂了?”

李小暖頭往後仰著,笑容滿面的瞇起了眼睛,她見過、用過、吃過的東西,只怕這個世間最有見識的人,也聞所未聞!

這人生至樂,不過就是這樣,有美景、有美味、有美酒,有健康的身體和一顆懂得享受的心!

冬末給李小暖洗了頭髮,李小暖在熱水里泡得渾身粉紅,暈暈欲睡著,眼睛也睜不開了,冬末笑不可支的拖了她出來,和蘭初一起,給她擦乾身子,換了衣服,扶著她面朝里躺在床上,半蹲在床前,用棉帕子仔細給她絞著頭髮。

李小暖渾身綿軟著,眼睛連半分也睜不開了,片刻功夫就墜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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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23:5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閒話

這一覺直睡到酉正時分,李小暖才睜開眼睛,懶洋洋的伸展著身子,伸手掀起簾子,探頭看著外面搖曳的燭光。

冬末聽到動靜,忙舉著燭台進來,將燭台放好,笑著說道:

“姑娘醒了,可舒服些了?酒醒過來沒有?”

李小暖用手指摁著太陽穴,笑著說道:

“醒倒是醒了,就是頭還有些痛。”

“姑娘醉了酒,這頭是要痛上一天半天的呢!”

冬末笑嘻嘻的說道,

“也好讓姑娘長長記性,下次可不能再這樣由著性子多喝了。”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轉頭看著窗外問道:

“什麼時辰了?”

“酉正一刻了,姑娘不用急,老祖宗打發人來看過兩遍了,已經讓人交待過了,讓姑娘醒了就別再出去了,就在屋裡歇著醒酒,晚飯讓廚房做些清淡可口的送過來,剛看姑娘醒了,我已經打發秀紋去廚房叫姑娘的晚飯了。”

李小暖聽了,放鬆著又往後倒去,

“既是這樣,我再睡一會兒。”

冬末伸手拖了李小暖起來,笑著說道:

“剛魏嬤嬤臨走前交待過,姑娘若是醒了,就把姑娘拖起來,到外面走一圈,晚些再睡,不然夜裡要是走了困,容易傷身。”

“嬤嬤去哪裡了? ”

“是孫嬤嬤打發了人請她過去的,想是找她有事。”

李小暖歪著頭想了想,沒再多問,冬末和蘭初侍候著李小暖穿了衣服,洗漱乾淨,廚房的兩個婆子提著食盒,已經送了晚飯過來。

李小暖飢腸轆轆的看著桌子上放著的一碗白粥,一碟刀切小饅頭,一碟香油拌酸筍,一碟紅油耳絲,一碟清炒茄絲,一碗梅干菜燒肉。

李小暖食指大動,一會兒功夫就吃了兩三隻小饅頭,又喝了白粥,吃得極是香甜。

冬末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吃了飯,收拾了碗碟,交給等候在簷廊下的婆子提了回去。

李小暖舒服的伸展著身子,轉出正屋,慢慢的沿著抄手游廊走了四五圈,才回到東廂,歪在榻上,捧著書專心的看了起來。

冬末泡了茶端進來,放下茶,又用小銀剪刀仔細剪了剪燈花,李小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轉頭看著冬末,彷彿想起什麼來,

“冬末,你父母在哪一處當差?家裡除了父母,還有什麼人?”

冬末怔了怔,立即笑著答道:

“我爹是府裡的門房,我娘在果子局當差,有個哥哥,前幾年託了孫嬤嬤,送他到古家米行做學徒去了,還有個妹妹,叫小福,今年九歲,還沒領到差使,姑娘怎麼想起問這個的?”

“噢。”

李小暖合上書,擰眉思量了片刻,轉頭看著冬末,想了想,才低聲問道:

“門房上現有多少人?”

“一共八個人,兩人一班,分了四班當值。”

李小暖怔了怔,笑著說道:

“這門房上的人倒是不多。”

冬末笑了起來,仔細的解釋道:

“咱們府裡現在是京城和老宅兩處人手合到了一處,可京城宅院的門房,都得留在京城裡看著宅子,老宅原來一直也沒有人住,這門房上有八個人也算多的了,這會兒咱們都回來了,門房上自然就顯得人少了。”

“也不算少。”

李小暖笑著說道:

“如今雖說咱們都回來了,可畢竟守著喪,既不出去,也沒什麼人上門,這門房上和原先比,是忙了不少,可也不算太忙。”

冬末抿嘴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瞞不過姑娘去。”

李小暖笑著看著她,

“府裡守孝這兩三年,必定都是這樣清靜著,過個兩三年,就算是出了孝期,可古蕭還小,古家又沒有其它能撐門立戶的人,這府裡必定還是要清靜一陣子。”

李小暖頓了頓,接著說道:

“府裡如今四司六局齊全規整,可畢竟沒有那麼多的事要做,府裡……也不一定再多講究這些個排場,只怕……老祖宗和夫人會想著合併四司六局,裁減人手,節省 ​​費用開支,你家裡倒還好,你爹和你哥哥都無礙,只是你娘的差使……”

李小暖抬頭看著面色凝重起來的冬末,笑著說道:

“這不過是我隨便想一想,隨便說的話,你也別太放心上。”

冬末仔細想了想,側身坐到榻沿上,看著李小暖,認真的說道:

“冬末謝謝姑娘!本來……”

冬末頓了頓,聲音低落了下去,

“我娘身子不好,按理說,早該回去歇著的,因著果子局一年也不過就是漬些蜜餞、曬些乾果送進京城,差使極是清閒,就是現在,一個月到頭,也沒多少活好做,我娘那樣的身子,做起來也算輕鬆,也就一直當著這差使。

我家……唉,我爹雖說是家生子兒,可是個獨苗,爺爺奶奶過世的又早,也沒有個能幫襯些的親戚,我娘是七八歲時候,被賣到府裡的,生小福前,雨天里路滑,我娘失足跌了一跤,小福七個月就生下來了,我娘大出血,爹為了救我娘的命,把能藉的銀子都藉過來了,我娘和小福雖說揀了兩條命回來,可兩個人身子都不好……”

冬末說得有些零亂起來,李小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說道:

“我都聽明白了,你家欠的銀子,還完了沒有?還差了多少?”

冬末用帕子抹著眼淚,搖了搖頭,

“沒,這些年老宅這邊沒人住,除了月錢,沒有別的進項,我哥還是個學徒,連月錢都沒有,我雖說在老祖宗身邊當差,不過是個三等丫頭,人又多,那些賞賜派到我這裡,也沒幾個大錢了,到現在,還欠了三十多兩銀子!”

李小暖擰著眉頭,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安慰道:

“也別太著急,總能還得上。”

冬末點了點頭,李小暖仔細思量了片刻,看著冬末笑著說道:

“如今你娘雖當著差,可你妹妹沒有差使,倒不如給你妹妹求個差使,以後若夫人真是要合併四司六局,裁到了你娘的差使,沒了差使就回去歇著也無妨。”

冬末眼睛亮了亮,盯著李小暖等著她往下說,李小暖看著她笑了起來,

“你平日也要多留心聽著些才是,前兒夫人不是和老祖宗說,大姐姐和二姐姐院子裡的幾個丫頭年紀都大了,要指配出去了,既要打發人出去,就必要補人進來的,你妹妹年紀又正合適,如今府裡一多半的事都是大姐姐管著,你和珍珠又一向說得來,這樣的小事,只求一求珍珠就成了。”

冬末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著頭,滿臉笑容的說道:

“我如今月錢也漲了一倍出來,若是小福能再有個差使,我娘就能安心回去歇著了,家裡倒比從前存得錢還多了些呢。”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想了想,輕輕笑著低聲交待道:

“你別忘了和珍珠說,最好讓你妹妹去菡萏院,薔薇院……的賞賜就是有,也必是極不容易拿到的!”

冬末失笑起來,

“大小姐真真是……銀錢一到她手裡,就再也出不來了!從我進府當差就這樣!聽說小時候,不管哭得多厲害,只要看到銀子,把銀子抓到手,立時就能轉哭為笑!”

李小暖睜大了眼睛,怔了片刻,大笑起來,笑倒在榻上。

第二天午後,李小暖和古蕭一起背完了書,坐到東廂榻上,李小暖拿著花繃,耐心的用新學的針法勾勒著樹幹的邊緣,古蕭靠在靠枕上,搖頭晃腦的念著篇駢文,李小暖不時打斷著,讓他解釋著聽到的字句。

院子門口傳來小丫頭的稟報聲:

“二小姐來了!”

李小暖微微怔了怔,立即想起昨晚古云歡的古怪來,忙轉頭看向古蕭,古蕭已經放下書,趴過去推開窗戶往外探出頭去,看到古云歡沿著抄手游廊已經走了進來,回過頭,滿眼奇怪的看著李小暖說道:

“二姐姐不和大姐姐在翠薇廳聽人回事,來這裡做什麼?”

李小暖放下手裡的花繃,急忙下了榻,往外迎出去,古蕭也忙跟在李小暖後面,迎了出去。

三人見了禮,進到東廂,古云歡擇了個大靠枕,坐了下來,古蕭挨著李小暖坐到了另一邊,古云歡皺著眉頭,看著古蕭說道:

“你怎麼還在這裡呢?趕緊回去吧,我們要說話兒呢!”

“你和暖暖說什麼?我也要聽!”

古蕭抬了抬下巴,往李小暖身邊挪了挪,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古云歡窒了窒,眉頭皺到了一處,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

“小暖,你把他趕出去,咱們兩個好清清靜靜的說話兒!”

李小暖心念微轉,轉過頭,俯到古蕭耳邊低低的說道:

“你先回去吧,我們女兒家說些私房話,你不好在這裡聽的!明兒咱們早點背完書,你再接著給我念完那篇好聽的文章,好不好?”

古蕭猶豫了下,勉強點了點頭答應道:

“好吧,那等會兒我過來叫你,咱們一起去瑞萱堂吃飯。”

“不用了,你從梧桐院過去就是,等會兒我和二姐姐一起過去。”

古蕭不高興的點了點頭,勉強答應了,李小暖急忙吩咐冬末收拾好古蕭的書包袱,讓春俏送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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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23:5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慕少艾

古云歡歪在榻上,垂著眼簾,慢慢喝了幾口茶,轉頭看著侍琴和冬末吩咐道:

“我和小暖隨意說說話兒,你們不用在跟前侍候著,都下去吧。”

冬末忙掃了李小暖一眼,見她笑著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曲膝告了退,和侍琴一起退了出去,在後面倒座間坐著聽傳喚。

古云歡垂著眼簾,又喝了幾口茶,慢慢放下杯子,黯然的嘆息了幾聲,沉默了片刻,才悠悠的說道:

“小暖,你真的很想念福音寺嗎?”

李小暖怔了怔,思量著正要說話,古云歡卻自顧自的接著說道:

“你不知道我多想念京城!晚上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夢到京城!”

李小暖微微有些發怔的看著她,夢到京城?這京城要怎麼夢?這夢也太大了些!

“昨兒夜裡,我又做了一夜的夢,夢到了好多人,夢到了姨母、敏盈表姐、敏清表姐、還有……

古云歡聲音低落著委婉起來,

“還有……姨母家的花園子,到了秋天,那園子裡的菊花才真正算好看!小暖,你沒見過姨母家的花園子,你要是見過了,別家的園子,就再也看不到眼裡去了!”

李小暖怔怔的眨著眼睛,看著古云歡,等著她往下說,古云歡眼神有些迷離起來,聲音裡滿是嚮往的接著說道:

“姨母家園子裡的菊花,象龍腦、新羅、都勝、禦愛、玉毬這樣的上品菊花,品品俱全,養得又好,一開起來,那園子裡,不知道多好看!”

古云歡輕輕感嘆著,滿眼的想念,不看也不理會李小暖,聲音輕飄著接著說著:

“姨母最疼我,每年秋天,姨母都讓人來接我和姐姐,還有古蕭去賞菊花……”

古云歡臉上泛起層緋紅來,聲音飄忽得幾乎聽不清楚,

“去年還是恪表哥親自過來接我們的呢,恪表哥最愛穿白衣服,恪表哥對我……我們可好了,又細心又體貼,帶著我去看菊花,恪表哥說菊花中除了龍腦、新羅、都勝這十來品,別的都稱不上菊花,他最喜歡都勝……”

李小暖機靈靈打了個寒噤,愕然的半張著嘴巴,瞪大著眼睛,傻怔怔的看著古云歡。

“……咱們家竟連一本都勝也沒有!”

李小暖總算反應了過來,抬起手,幫著合上嘴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急忙端起杯子,強笑著說道:

“二姐姐,你喝茶,喝茶!”

古云歡對她的恪表哥……這份少女情懷,不知道悶了多長時候了!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這樣情竇初開的朦朧情懷,解又解不開,說又說不得,日日夜夜折磨著,也真是……可憐!

她……意識到自己這份情懷沒有?

李小暖揚著眉梢,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尷尬得堆著滿臉的笑,端著杯子,殷勤的塞到了古云歡手裡,古云歡身子麵容倒都放鬆下來,露出滿臉笑容來,接過杯子,喝了幾口茶,把杯子放到几上,正要說話,李小暖搶過話頭,笑盈盈的問道:

“我也聽古蕭說過好多次恪表哥啊恪表哥的,這個恪表哥到底是誰啊?”

古云歡眉眼飛揚著,興致更濃,微微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帶著絲羞澀的笑意解釋道:

“恪表哥是姨母的獨養兒子,母親只有姨母這一個嫡親姐妹,姨母生了敏盈和敏清表姐,過了好多年,才有了恪表哥,恪表哥五歲上就封了世子了,恪表哥……功夫極好,書讀得極好,人生得也極好,脾氣也好,在京城可是極有名氣的!”

古云歡歡喜著零零亂亂的說著,李小暖心裡滑過絲不祥來,打斷了古云歡的話追問道:

“世子?是什麼世子?”

“就是汝南王世子啊,古蕭沒和你說過嗎?姨母嫁進了汝南王府,是汝南王妃,恪表哥就是汝南王世子啊!現如今最得皇上寵愛的程貴妃,就是恪表哥嫡親的姑母!”

李小暖只覺得一陣眩暈,重重的閉了閉眼睛,恨恨的嘟囔了一句:

“它喵個貓的!”

古云歡直起上身,奇怪的看著李小暖追問道:

“小暖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沒!我沒說什麼!我是說,原來是這個世子啊!”

古云歡“咯咯”笑著往後靠了過去,滿眼笑意的斜著李小暖說道:

“不是這個世子,還能是哪個世子?汝南王家可是咱們元徴朝最尊貴的王族,世襲惘替,家裡也不知道出過多少後、妃,也娶過好多位公主!”

古云歡眼睛亮亮的八卦起來,

“汝南王家尊榮富貴,樣樣都好,可就是一樣,代代都是人丁單薄,汝南王爺只有一個庶出的弟弟,再往上一輩,嫡親的也只有兄弟兩個,到了恪表哥這一代,姨母可是年近三十,才生下了恪表哥,說起來也是怪,姨父原也有過兩三個通房小妾,姨母也把身邊一個丫頭,開了臉做了姨娘,可惜這些個妾侍姨娘,別說兒子,就連個女兒也沒能生下一個來!兩位表姐,還有恪表哥,還都是姨母親生的!恪表哥一生下來,連皇上都驚動了呢,從小到大,可是姨父姨母捧在手心裡,眼睛盯著長大的……”

李小暖心不在焉的聽著古云歡歡快的八卦,心裡緊張而冷靜的盤算起來。

汝南王妃和周夫人是嫡親姐妹,若兩家都在京城,來往自然頻繁,可這會兒古家在兩浙路的上里鎮,汝南王府可是遠在八九百里外的京城,這個世間,最快也不過就是騎騎馬,騎著馬從京城趕到上里鎮要多少時候?最快最快也要兩三天、三四天吧。

嗯,那個小紈褲,這麼嬌生慣養的人,必定不願意騎著馬坐著車,那麼辛苦的到這裡來,就算他想來,他爹娘只怕也捨不得放他走那麼遠!

這兩姐妹,就算來往,最多也不過就是遣人送送東西,你派個婆子過來請安,我派個嬤嬤過去問好什麼的,斷沒有讓這麼寶貝的兒子親自過來的道理,只要那個小紈褲不過來,就萬事無礙!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過來了,這中間還有個內外有別、男女有別,他又不知道她在古家!自己只要小心些,躲得遠著些,他哪有機會見到她的!

萬一以後進了京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那個時候她也長大了,他哪裡還能認得出她來?!

李小暖心裡漸漸舒緩著放鬆下來,她也是太緊張了些,差點自己嚇著了自己。

“……小暖,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呢?”

古云歡推著推李小暖嗔怪道,李小暖忙收攏了心神,笑盈盈的看著古云歡說道:

“我都聽入迷了!你說的這些事,真是有趣!二姐姐知道的真是多!”

古云歡又歡快起來,細細碎碎的說著在京城的種種瑣事:恪表哥一身白衣,舞劍欲飛……恪表哥送了只會背詩的鸚鵡給她……恪表哥說她面如荷花……恪表哥問過她愛吃什麼……恪表哥……

李小暖漸漸擰起了眉頭,心裡隱隱有些擔憂起來,這樣朦朧而熱烈的愛,源於想像多於現實,那個恪表哥,那個小紈褲,根本就是一隻被寵壞的傲慢的小公雞,根本不像她說的那樣溫文而雅、文武出眾、品性高潔……總之完|美到沒有一絲缺點!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情感,叫早戀?

那個恪表哥對她是個什麼態度?也是這樣情意綿綿的?這事可說不准,光聽古云歡的話,絕對是半分也靠不住!這會兒的古云歡,頭昏得沒有半點理智!

就算是兩人兩情相悅,那週夫人的意思呢?李老夫人的意思呢?汝南王府的意思呢?

李小暖眉頭擰到了一處,苦惱的看著眉梢飛揚著,沉浸在興奮、幸福和無限苦惱中的古云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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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畫

古云歡興致昂揚著,歡快的直說到申正時分,李小暖眼睛不停的溜著屋角的沙漏,見辰光差不多了,忙誇張的伸展著胳膊,笑著說道:

“唉呀,咱們光顧著說話,都忘了時候了,該去瑞萱堂了,咱們趕緊去吧,要是去得晚了,老祖宗又要念叨了!”

古云歡不情不願的住了口,轉頭看著屋角的沙漏,笑著說道:

“還早呢,再等一會兒也不晚!”

“不早了,咱們在這榻上窩了半天,頭髮也有些毛了,得淨淨面,再梳梳頭,已經不早了!”

李小暖忙笑著說道,不等古云歡說話,徑自跳下榻,揚聲叫起冬末來。

冬末和侍琴進來,侍候著兩人淨了面,又重新梳了頭髮,一起往瑞萱堂去了。

從那天起,古云歡幾乎隔天就過來松風院,找李小暖說話,雖然古云歡極其不歡迎古蕭,可李小暖卻是再也不肯趕走古蕭,反倒是有意無意的拉著古蕭,再不肯單獨和古云歡在一處。

古云歡這份情懷,實在是嚇壞了李小暖,這樣的少女情懷,哪有個好結果的?!何況這是個禮教森嚴的地方,古云歡這份心思,若是不小心透了出去,就是大罪過!

她是夫人的親生女兒,是老祖宗嫡親的孫女兒,犯了什麼樣的錯都有可以原諒的緣由,都有人給她找到脫詞,得到寬恕,她呢?若真有點什麼事,保不准她這條小命都得搭進去!

立冬過後,各院裡支起了炭盆,冬末仔細翻看著油燭局送進來的明炭,滿意的點了點頭,李小暖轉頭看著她,笑了起來,

“你不用翻看,必是最好的銀霜炭!”

冬末也跟著笑了起來,

“姑娘說的是,少爺天天在咱家院子裡看書寫字的……”

李小暖盯著冬末,冬末吐了吐舌頭,咽回了後面的話,李小暖嘆了口氣,

“你這直脾氣,也要收斂些,有些事,明白了就好,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不是?”

冬末忙點著頭,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也就是和姑娘偷偷說說,到外頭,可是半句話也不敢多說的!”

李小暖看著兩簍子炭,想了想問道:

“這兩簍子炭,是咱們一天的份額?”

“這是姑娘一天的份額,丫頭們的炭是另外的。”

冬末笑著解釋道,

“這兩簍子炭夠支幾個碳盆的?”

冬末怔了怔,

“兩個,姑娘屋裡的碳盆,也是有定例的,都是兩個,白天放到書房和東廂房,晚上就放到東廂和里間去。這兩簍子炭,正好夠兩個碳盆用上十二個時辰。”

李小暖垂著眼簾,看著兩簍子炭沒再說話,她最怕冷,入了冬到現在,坐在屋裡,天天覺得陰冷逼人,真恨不能在屋裡再支上十個八個炭盆才好!要是能有北方那樣的火炕和夾牆就好了!

以後自己當家作主了,以後有了錢,就專門修個有夾牆的屋子冬天住!至不濟,也要在屋裡支上它十個八個炭盆!

雖說李小暖再也不願意聽古云歡說那些京城舊事,可古云歡卻像是喜歡上了松風院,上午勉強著和古云姍一處坐在翠薇廳聽婆子回了事,下午必定偷懶耍賴,不肯再去翠薇廳,也不在菡萏院呆著,幾乎天天晃到松風院來,窩在東廂榻上坐針線。

李小暖旁敲側擊的趕了幾回,也不知古云歡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不明白,總之,李小暖的旁敲側擊象泥牛入海,半分聲息也沒發出,自然也沒有半分用處。

李小暖憂慮了幾天,也就放開了,反正那個紈褲世子遠在京城,既威脅不到她,也威脅不到古云歡。

再說感情這東西,隨著時光流淌,顏色總有褪得乾乾淨淨的一天,越濃烈的感情越是褪色褪得快!古云歡見不到人,聽不到消息,過個兩三年,感情淡了,人也長大懂事了,這事也就算是過去了。

日子在安閒中滑落著,薔薇院和菡萏院打發出去了七八個已到婚配年紀的三等和粗使丫頭,冬末的妹妹小福補進了菡萏院,做了三等丫頭,古雲歡給她改了個名字叫玉書。

古云姍得了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的支持,開始動手合併四司六局,冬末的娘果然沒選上差使,也就順勢回去歇著了。

轉眼就過了小雪,白天越來越短,李小暖動足腦筋,陪著古蕭早早背出書,自己好多些辰光做針線。

一天午後,李小暖陪古蕭背好了書,拿著花繃和古云歡一處做著針線,古蕭拿著本書,念了幾頁,有些不耐煩起來,放下書,有些出神的看著窩在鬆軟的本白棉布墊子裡,正做著針線的李小暖,突然跳下榻,跳躍著奔進了西廂。

不大會兒,古蕭滿面笑容的拎了張宣紙出來,走到榻前,舉起宣紙,笑著說道:

“暖暖,二姐姐,你們看,像不象暖暖?”

李小暖和古云歡忙抬頭看著那張宣紙,上面畫著個正低著頭的女孩子,筆觸稚嫩卻極靈動,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急忙直起身子,一把抓過去仔細看著,古云歡也滿臉興趣的湊過來看著。

李小暖看了一會兒,抬頭看著古蕭,讚歎著誇獎道:

“你這畫畫得真好,以前怎麼沒見你畫過?”

古蕭被李小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說道:

“開蒙前喜歡到處畫,後來母親說讓我專心唸書,就沒再畫過了。”

李小暖看著古蕭,心念慢慢轉動起來,古蕭這畫靈性十足,開蒙前,那就是五歲前,那時候就喜歡畫,可見他是 ​​喜歡畫畫的,既喜歡,又有這樣的天賦靈性,若是能再找個名師指點著,說不定倒能畫出幾分成就來,成了一代大家也說不定!

李小暖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小心的折起了畫,叫了冬末過來吩咐道:

“把這個收到我那個楠木匣子裡,仔細著別弄壞了。”

古蕭眼睛亮了起來,擠到李小暖旁邊,微微有些激動的問道:

“暖暖,你真覺得我畫得好?”

“嗯!”

李小暖重重的點著頭,極其認真的說道:

“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麼有靈氣的畫!我要好好收著。”

古蕭臉上泛起絲興奮的緋紅來,古云歡笑了起來,點著古蕭的額頭說道:

“小暖逗你玩呢,你還當真了?”

古蕭轉頭白了她一眼,只不理會她,李小暖轉過頭,看著古云歡,鄭重的說道:

“二姐姐,我真是覺得古蕭的畫靈氣十足,我覺得他畫得好極了!”

古云歡怔了怔,“吃吃”笑了起來,往後靠到靠枕上,長長的嘆著氣說道:

“怪不得古蕭喜歡找你一起背書寫字,也就你這麼處處誇著他!”

“哼!暖暖可沒有天天誇我!現在是夫子天天誇我!”

古蕭不服氣的說道,古云歡急忙點著頭,一臉誠懇的道著歉:

“我錯了,是我說錯了,咱們古蕭就是聰明,就是有靈性,做什麼都比別人強!”

古蕭“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李小暖笑盈盈的拉了拉古蕭的袖子,低聲問道:

“你喜歡畫什麼?還會畫什麼?再畫幾張給我看看好不好?”

古蕭眼睛亮亮的興奮起來,急忙點著頭,跳起來跑了兩步,急忙頓住腳步,回身看著李小暖說道:

“暖暖,要不你也過來,你看著我畫?”

“好!”

李小暖痛快的答應著,跳下榻,跟在古蕭后面進了西廂。

古云歡怔了怔,笑著搖了搖頭,拿起花繃,慢騰騰的有一針沒一針的繼續繡起花來。

古蕭拉著李小暖奔到西廂書桌前,推開桌子上堆著的書,從旁邊書架子上取了張裁好的熟宣紙過來,鋪在桌子上,李小暖已經倒了些水在硯台裡,仔細磨起墨來。

古蕭在從掛得滿滿的筆架上挑了隻小白雲羊毫筆來,細細的蘸了墨,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

“暖暖想要什麼?”

李小暖笑了起來,認真想了想說道:

“就畫菊花吧,畫菊晚亭的菊花!”

古蕭彎著眼睛笑著點著頭,

“好!我最喜歡畫花草了,特別是菊花!”

李小暖趴在桌子旁邊,滿眼興趣的看著古蕭耐心而細緻的勾畫著菊花絲絲蜷曲的花瓣,感嘆道:

“你畫得真好!”

古蕭也不答話,咬著嘴唇,神情專注的畫著菊花,不大會兒,一朵姿態舒展搖曳的墨菊就很有些樣子了。

“你以前學過畫沒有?”

李小暖伸手拉過宣紙,仔細看了看問道,古蕭搖了搖頭,

“沒有,不過……”

古蕭俯到李小暖耳邊,低聲說道:

“有一回,還是在京城的時候,我在書房翻出本畫冊子,上面全是各種各樣的花,好看得很!我就偷偷把畫冊子拿回來了,有空的時候就翻翻那個畫冊子,就學了一點點。”

李小暖點著頭,掂著腳尖,也貼到古蕭耳邊,低聲說道:

“要不,你把那個畫冊子拿到這院子裡來,往後,咱們做好了窗課,我繡花,你畫畫。”

古蕭眼睛亮亮的點著頭,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他,拉了拉他,貼到他耳邊繼續說道:

“老祖宗和夫人不讓你學畫,必是擔心你光顧著畫畫,把唸書的事耽誤了,往後,咱們先好好唸書,把書念得讓夫子天天誇,老祖宗和夫人看你畫畫也沒耽誤唸書,肯定就不會不讓你畫了!”

“暖暖你說得對!我先把書念得讓夫子天天誇,空了的時候再畫畫!”

李小暖笑意盈盈看著古蕭,慢慢盤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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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找到寶了

晚上,李小暖從瑞萱堂回來,拉著魏嬤嬤坐到東廂榻上,笑盈盈的低聲問道:

“嬤嬤明兒去不去採買絲線?”

魏嬤嬤疑惑的看著李小暖說道:

“姑娘有什麼事只管說,孫嬤嬤把這採買絲線繡樣的活託付給我,我三天兩頭的得出去,這府裡絲線用得多!看看線用得差不多了,就得出去一趟,要是來了新鮮繡樣,鋪子裡也託人捎話過來,我也得過去看看,倒沒有定例的,明兒去也行,不去也行!”

李小暖嘻笑著,往魏嬤嬤身邊擠了擠,低聲說道:

“那嬤嬤明兒就去一趟吧,嬤嬤選好了絲線,去鎮子上最好的南紙店走一趟,幫我買點兒東西回來。”

“姑娘要什麼東西,嬤嬤明兒一早就去買!”

魏嬤嬤愛憐的撫著李小暖的頭髮說道,李小暖叫冬末取了放銀子的黃楊木匣子過來,打開匣子,將裡面兩塊整銀餅子取出來,遞給魏嬤嬤,笑著說道:

“嬤嬤到南紙店,買一錠松菸墨,不要太好,中等的就行,買一張畫畫用的薄墊氈,再買些石綠、石青、管黃、朱標、赭石這些畫畫用的顏色,各半斤吧,再買十個三寸白瓷碟子,若是還有餘錢,就再買半刀半生熟宣。”

魏嬤嬤睜大了眼睛看著李小暖,

“姑娘這是要學畫了?”

“不是我學,是古蕭學。”

李小暖笑吟吟的說道,魏嬤嬤想了想,拉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姑娘買這些東西給他做什麼?他是這家裡的獨苗,一家子都盼著他高中魁首,光宗耀祖,你現在縱容著他學這些沒用的東西,若是耽誤了唸書,可不是姑娘能擔得起的?!”

“嬤嬤放心,我有分寸,不會耽誤了他的。”

李小暖拉著魏嬤嬤,笑著安慰道,魏嬤嬤不放心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她,重重點著頭說道:

“嬤嬤放心!”

魏嬤嬤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接過了銀餅子,

“我明兒一早就去給姑娘買,姑娘萬事謹慎著些,可不能惹了老祖宗和夫人不高興! ”

李小暖點頭答應著,陪著魏嬤嬤說了會兒閒話,就推著她回去歇著了。

第二天,魏嬤嬤買了東西回來,李小暖帶著冬末、蘭初幾個人忙了一下午,把幾樣顏色淘澄了出來,古蕭興奮的鋪紙、調色,興致勃勃的畫了大半個時辰的畫。

李小暖趴在桌子旁,看著他畫了一會兒,伸手翻著那本已經有些破舊的畫冊子,笑著說道:

“前院好像有間書房,不知道裡面的書多不多,有沒有這樣的畫冊子。”

古蕭抬起頭,想了想,轉頭看著李小暖商量道:

“要不,咱們去那裡看看去?”

李小暖怔了怔,

“咱們去那裡?那裡咱們能去嗎?”

“能啊,我以前在京城時,就是到前院書房裡看書寫字的!”

李小暖眨了兩下眼睛,想了想,看著古蕭,遲疑著問道:

“我也能去?”

“嗯!”

古蕭肯定的點著頭,放下手裡的筆,拉著李小暖,

“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李小暖遲疑著,到底頂不過書房的誘惑,跟著古蕭奔了出去,冬末急忙遣了蘭初和小玉跟上去侍候著。

兩人一路沿著遊廊,往前院奔去,繞過翠薇廳,往前再轉個彎,就到了書房,三間正屋軒敞高大,兩邊各有兩間廂房。

見有人過來,西邊廂房裡出來兩個婆子,迎著兩人過來,滿臉笑容的曲膝行了禮,古蕭拉著李小暖,也不停步,邊往正屋奔過來,邊揚聲吩咐著:

“開開門,我們要進去找書!”

一個婆子急忙搶到前頭,從衣服裡面翻出鑰匙,開了書房門,李小暖拉了拉古蕭,頓住腳步,笑盈盈的謝了婆子,和古蕭一起進了書房。

書房三間全部打通了,東邊正中放著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桌,書桌後面放著把寬大舒適的扶手椅,旁邊放著張半人高的擱物架,再遠一點錯落著放著四五個花架、,靠牆放著兩隻巨大的淨白瓷撣瓶,瓶子裡滿滿的插著十幾支捲軸。

西邊放著三排直頂到屋脊的紫檀木書架,架子上壘著滿滿的書。

李小暖奔到書架中間,仰著頭,驚嘆的轉身看著四周的書,這麼多的書!要是能經常過來,她就不用一天只敢看那麼幾頁書了!

古蕭轉頭打量了片刻,開始尋找起畫譜來,李小暖滿面笑容的奔到書架前,一邊幫他找著畫譜,一邊搜尋著自己最感興趣的書籍。

書架上乾淨異常,半絲灰塵也沒有,西廂的那兩個婆子,也許還不只那兩個,必是天天打掃著的。

李小暖滿足的嘆息了一聲,就撲到了書架上,一本本搜尋起來。

一會兒功夫,李小暖就抽了十幾本書出來,看著地上幾乎堆起來的書,滿足的嘆著氣,開始專心的幫著古蕭尋找起畫譜來。

找到最裡面架子上,最下面的一層格子裡,有一堆看起來卷得極緊的紙捲,李小暖眼睛一亮,急忙奔過來,坐在地板上,用力抽出一卷,小心的解開了捆著紙捲的古銅色綢帶。

紙捲散開來,李小暖取出最裡面一張,紙是厚厚的桑皮紙,上面墨跡依舊黑亮清晰,紙上用極工整的蠅頭小楷寫得密密的都是字。

李小暖仔細讀著最上面的幾句“臣王文元言:今月八日得進奏院狀報,聖體康復,已於前日禦太慶殿,親見群臣……”

李小暖怔住了,急忙轉頭叫著古蕭,

“古蕭,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古蕭急忙奔過來,就著李小暖的手,掃了一眼,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嚇了我一跳,原來是這個東西,這是邸抄。”

古蕭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翻過桑皮紙,掃了一眼桑皮紙背面說道:

“這是十多年前的邸抄了,你看這裡,這裡寫著呢,天禧十二年臘月,這一定是父親的舊 ​​物,瑞萱堂有新的邸抄,這東西,最枯燥沒意思,以前父親喜歡看這東西,現在府裡就老祖宗喜歡看它。”

李小暖滿眼不解的看著古蕭,古蕭乾脆和李小暖並排坐到地板上,翻著一疊邸抄耐心的解釋道:

“這個正經名字叫進奏院狀,是進奏院抄出來的東西,每十天一份,皇上的誥書啦,大臣的奏議啦,還有什麼哪裡哪裡受災啦,哪裡哪裡有什麼祥瑞啦,誰調任什麼官啦,都是這些東西,只有有誥封的人家才有。”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閃出光來,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李小暖興奮得臉微微有些發紅,綻放出滿臉笑容來,今天真是找到寶了!

古蕭拿過李小暖手裡的邸抄,笨手笨腳的捆紮著,

“放回去吧,這個東西看著最沒意思了,看也看不懂!”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他胡亂捆了邸抄,又塞了回去,輕輕推了推他,

“你找到畫冊子沒有?”

“只找到一本山水的,我想找本花鳥。”

“那咱們再找!”

李小暖忙接著說道,古蕭彎了眼睛笑著點了點頭,李小暖笑盈盈的推著他,

“你還去那邊找,我在這裡找!你幫我把蘭初叫進來,我有事吩咐她。 ”

古蕭點頭答應著,站起來轉過書架,叫了侍立在門口的蘭初進來,轉過去專心找畫冊子去了。

李小暖看著古蕭轉過書架,又頓了頓,才趴下來,把那一堆紙捲一捲捲抽出來查看上面寫著的年月。

蘭初走到李小暖身邊,也不說話,只彎下腰,看著趴在地上的李小暖一捲捲的抽看著紙捲,李小暖抬頭看了看她,低聲吩咐道:

“我和古蕭要拿幾本書回去看,你去問問那兩個婆子,有包袱啊、箱子啊什麼的沒有,先借一個,回去就送過來。”

蘭初曲膝答應著,急忙出去了,李小暖趴在地上,繼續抽看著紙捲上的年月。

不大會兒,蘭初拎著個靛藍粗布包袱皮進來,抖開來給李小暖看了,猶豫了下,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我和兩位嬤嬤說了借書的事,嬤嬤說,這屋子裡的書,都得清點明白,在冊子上記好了,才能拿出去。”

李小暖怔了怔,抬頭看著蘭初,蘭初看著她,眨了眨眼睛,李小暖輕笑起來,指了指地板,示意她坐下,轉過身,繼續抽看著那一堆紙捲。

把一堆紙捲上的年月查看了一遍,李小暖抽出最下面一捲紙,掂了掂,思量了片刻,又抽了一卷出來,轉身遞給蘭初,招了招手示意她蹲下來,俯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

“想法子帶出去,等我看好了再還回來。”

蘭初蹙著圓鼻頭俏皮的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不停的點著頭,接過李小暖手裡的紙捲,站起來,掀起裙子,手腳利落的解開紙捲上的綢帶,用綢帶把紙捲系在了小腿上。

李小暖揚著眉梢,又是驚訝又是好笑的看著蘭初,蘭初係好紙捲,看著滿臉驚訝的李小暖,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

“蘭初以前可沒做過壞事!”

李小暖挑著眉梢失笑起來,彎著腰、捂著嘴笑了一陣子,才站起來,叫了小玉進來,吩咐她和蘭初一起把剛才挑出來的書裹到包袱裡,就轉到書架另一面,繼續幫古蕭搜尋畫冊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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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臘月

古蕭找了兩三本畫冊子,李小暖挑了一堆書,兩個人心滿意足的回到了松風院。

蘭初悄悄溜到內室,解下兩卷邸抄,小心的藏到了床褥子下面。

晚上從瑞萱堂回來,李小暖沐浴洗漱後,換了短衣褲,就急急忙忙坐到榻上,翻出邸抄,從最早的一張開始,慢慢翻看了起來,冬末一邊給她絞著頭髮,一邊探過頭看著李小暖手裡的邸抄,好奇的問道:

“姑娘哪裡拿的邸抄?”

“你怎麼認得這東西?“

李小暖嚇了一跳,忙抬頭問道,正在剪燈花的蘭初也嚇了一跳,手僵在了燈上,轉過頭,緊張的盯著冬末,冬末笑了起來,

“老祖宗喜歡看這個,一有新邸抄過來,都是我接了送進去的!我自然認的,姑娘手裡的邸抄,紙都有些黃了,肯定很多年前的了。”

李小暖舒了口氣,失笑起來,她也是太緊張了,冬末原在老祖宗身邊當差,這個東西哪會沒見過的?!蘭初也暗暗呼了口氣,抬著胳膊,繼續慢慢剪起燈花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冬末,眼珠微轉,笑著說道:

“那你猜猜看看,這是什麼時候的邸抄?”

冬末凝神想了想,笑著說道:

“要是我猜得不錯,這個,最少也是十四五年前的了。”

李小暖驚訝的揚起了眉頭,滿眼驚訝的看著冬末,連聲催促道:

“那你說說緣由!”

“唉呀,姑娘,這多明白呢,老爺是天禧十二年丙寅科狀元,老爺中了狀元之後,就打發人回來接老祖宗進京了,這中間,除了祭祖什麼的,回來略住過那麼幾天,就再沒回來長住過!天禧十二年之後的邸抄,自然是都收在京城的宅子裡的,這次回來帶沒帶回來我又不清楚,自然是要猜這是老爺進京前,留在家裡的邸抄了,那不就是十四、五年前的了?”

李小暖放下手裡的邸抄,輕輕鼓起掌來,連聲誇讚道:

“冬末聰明!這一翻思量絲絲入扣!雖說這事明白,可能像冬末這樣想得到的,可就沒幾個人了!”

冬末臉上泛著紅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蘭初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和冬末,若有所思。

李小暖越發忙碌起來,一大早要起來念早書,上午就聽夫子給古蕭上課,李小暖的窗課,次次一絲不苟,三字經背也罷、解也好,讓夫子挑不出半點毛病。

背完了三字經,夫子遞了本詩韻給李小暖,卻沒說一天背多少,也不再給李小暖佈置窗課,李小暖也不問,也不多說,每天只是影字,聽夫子給古蕭講書,偶爾趁夫子高興了,問上幾個問題。

嶙峋古板的王夫子對著李小暖時,神情漸漸和緩起來,偶爾感嘆一句“可惜是個女兒家!”

充實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就進到了臘月裡。

臘月半的時候,依舊例,王夫子要回家去住上一個月,李小暖和古蕭給夫子磕了頭,恭敬的送走了王夫子,開始了一個月不用起早的幸福日子。

王夫子走後第二天,李老夫人就發了話,讓古蕭每天上午跟著管事外出學習採買,“也要知道些稼穡市井之事,不能做個五穀不分的呆子!”

李小暖極其贊同李老夫人的話,週夫人只微笑著聽從著李老夫人的安置。

古云歡欣喜起來,乾脆從早到晚的膩在了松風院,李小暖卻極不願意和她單獨相處,極其為難之下,倒急出個法子來,乾脆在晚上求著李老夫人和周夫人,要去廚房學著洗手做羹湯去,李老夫人和周夫人驚訝著笑著滿口答應了,叫了廚房的廚頭劉嬤嬤進來,仔細交待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暖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廚房學羹湯去了,劉嬤嬤看著還不及灶台高的李小暖,實在不敢讓她靠近案台和火灶,乾脆讓人帶著她去庫房先學著認五穀菜肉等食材去了。

李小暖對這樣的安排極其滿意,她本來就沒想著真要去動刀動火,她討厭做飯炒菜,煙熏火燎!但對於辯認五穀菜肉這樣的事,卻是興致盎然,這是她了解這個世間最好的途徑之一!

日子又變得和上學時差不多,一早起來,到瑞萱堂請了安,吃了早飯,就去廚房的庫房裡翻看研究那些個食材,中午到瑞萱堂吃了飯,古蕭就跟著她一起回到松風院,念半個時辰書,寫半個時辰字,然後古蕭畫畫,李小暖做針線。

雖說守著喪,可年底的事到底多了許多,古云姍盯著古云歡,不放她再去偷懶,古云歡也就沒多少時候能到松風院膩著了。

李小暖幸福得只覺得寒冷的北風都暖意融融起來,早上不用起得比雞早,天天翻著那些見過沒見過的食材,讓她覺得和這個世間總算有了些真實的關聯,她可以放肆的問著那些食材的名字、市價、吃法……問什麼都有人耐心周到的回答著她,沒有人覺得她這些問題有什麼奇怪之處!

古云歡也沒空膩在她的松風院了,這樣,她上午就可以早回來半個時辰,坐到簷廊下曬著太陽,安安閒閒的看上好大一會兒書!

她的小日子果然是越過越好了!

古蕭每天中午回來,都偷偷給李小暖帶回很多小玩意,什麼泥阿福、瓷的小兔、小馬,草編的小提籃,絹紗扎的花兒……

李小暖對每一件東西都極有興趣,纏著古蕭問著,叫什麼名字、用了幾個錢,賣這個的小販還賣什麼東西……

漸漸的,李小暖越問越多,開始細細盤問起古蕭各種東西的價錢來,米多少大錢一斗,肉多少大錢一斤,是豬肉貴,還是羊肉貴,一匹家織布能賣多少錢?一匹中等的細絹能賣多少錢……諸如此類。

古蕭張口結舌,一樣也答不出來,只好記下來,第二天跟著管事仔細問清楚,回來興致勃勃的告訴了李小暖,卻又被李小暖問得張口結舌,無奈的嘆起氣來:

“暖暖,你問得真多,跟你說了斗米百錢,你又要問是粳米還是糯米?是早稻還是晚稻,是幾甲米、我哪裡想起來要問那麼多?”

“這粳米和糯米,早稻和晚稻,一甲米和八甲米,可是差得多了!光斗米百錢,哪裡能說得清楚的?”

古蕭苦惱的撓撓頭,怔了半晌,才無奈的說道:

“暖暖你說得對,是我沒問仔細,明兒我再去問。”

李小暖看著他笑了一陣子,慢悠悠的說道:

“老話不是說過嘛,處處留心皆學問,你想想,要是往後你做了官,保不准就要做地方官,保不准就碰上了荒年,然後你要賑濟吧,要是朝廷給的是銀子,你就得買糧食吧,哪,你就知道斗米百錢,若是這百錢能買的,其實是一斗一甲糯晚稻,你遇到了黑了心的米行,欺你不知道這中間的分別,把陳年八甲早稻照百錢一斗賣給你了,這中間差了多少錢你可知道?”

古蕭聽得目瞪口呆,李小暖得意的晃著腦袋,接著說道:

“我跟你說,可是真有這樣的書呆子,被人 ​​騙了還不知道,丟了官還覺得冤枉呢!”

古蕭眨了半天眼睛,才怔怔的說道:

“暖暖你說得對!暖暖你懂得真多!”

“嗯,那當然,暖暖我又聰明又好學,當然懂得多了!”

李小暖滿臉認真的點頭說道。

冬末正側著身子,坐在榻上做著針線,聽了李小暖老實不客氣的自誇,忍不住“扑哧”一聲笑出聲來,手裡的針一下子扎在了指頭上,急忙把滲出血珠的指頭含在了嘴裡。

古蕭被冬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他,想了想,笑意盈盈的說道:

“鎮子上有書肆沒有?”

“有!”

古蕭忙點頭答道,李小暖遲疑了片刻,轉頭吩咐著冬末,

“冬末姐姐,你去看看咱們還有多少銀子,我想讓古蕭幫我帶些書回來。”

古蕭忙擺著手說道:

“暖暖要買什麼書只管說,不用拿銀子,老祖宗說過,我跟著管事出去,十兩以下的東西,都讓管事買給我,不用另外稟報的。”

李小暖眼睛亮亮的笑了起來,

“那你去鎮上最大的書肆,問他們賣得最多的是什麼書,把他們賣得最多的三種書各買一本帶回來給我。”

李小暖頓了頓,接著交待道:

“黃曆除外!”

古蕭忙點頭答應著,彎著眼睛笑了起來,

“暖暖,鎮上只有一家書肆!”

李小暖怔了怔,也不理會是一家還是幾家,招了招手,古蕭忙俯身過來,李小暖貼到他耳邊,低低的交待道:

“你先翻翻那書,若是……不大好,就先別買了,回頭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古蕭怔住了,

“什麼是不大好?”

李小暖一口氣窒在喉嚨裡,盯著古蕭呆了半晌,一時說不出話來,怎麼跟他說這個“不大好”?李小暖眨了兩下眼睛,乾脆交待道:

“那你讓小廝去買,你不要去,反正也就是買他們賣得最好的三種書,讓掌櫃的包好帶回來就是了。 ”

古蕭滿臉疑惑的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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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雪

第二天午後,李小暖和古蕭從瑞萱堂吃了飯回來,古蕭拐了個彎,去了前院二門處。

小廝山水早就抱著個小包袱站在二門外翹首以盼了,見古蕭出來,忙滿臉笑容的長揖著,將小包袱遞給了古蕭,古蕭接過小包袱,急忙進去松風院找李小暖去了。

李小暖微微有些激動的接過包袱,這是這個世間現如今的潮流之一,而且是最最重要的潮流,這些賣得最好的書籍,就是這世間這會兒最主流的思想脈搏!

古蕭莫名其妙的看著顯得有些激動的李小暖,看著她解開包袱,取出包袱裡的三本書攤在了几上:三字經,說文解字,幼學瓊林,看著李小暖目瞪口呆的樣子,古蕭更加莫名其妙起來,忙解釋道:

“掌櫃說,千字文、千家詩、增廣賢文什麼的,其實和這幾本賣的一樣好,你說要三種,我就沒敢多買。”

李小暖眨著眼睛,看著攤在几上的三本書,頹然垂下了頭,小學生教材當然是賣得最多的書了!她怎麼忘了這茬了!

莊子裡陸陸續續送了年貨進來,各個商號舖子的帳也交進來了,週夫人忙碌著查收著莊子、商號舖子一年的收益,和莊頭、掌櫃們仔細對著帳,看著婆子管事們把莊子里送進來的年貨依舊例分了,送到族人家中,一時間忙得早晚不閒,每天到瑞萱堂匆匆請了安,就得出去忙碌著。

李老夫人吩咐瑞萱堂小廚房燉了湯水,早晚送到翠薇廳給周夫人吃。

李小暖拉著古蕭,隔個三天五天的,就去一趟前院書房還書借書,偷偷換兩卷邸抄捆在蘭初小腿上帶回來,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莊子里送了些活的鳥雀兔貓進來,給府裡的孩子們玩耍,古蕭拉著李小暖,興致勃勃的挨個看了個遍,挑了幾隻顏色鮮豔的畫眉、鸚鵡拎回來,掛在了松風院廊簷下,又要了只渾身雪白乾淨的小貓,非要李小暖養著。

李小暖厭惡的看著小貓,拼命搖頭拒絕著:

“我不喜歡貓,要養你放到梧桐院去養著,我要養,也要養條狗!”

古蕭看著懷裡的小貓,猶豫遲疑了好大會兒,才戀戀不捨的把貓交給小丫頭送了出去,

“你不喜歡,我也不養了,回頭跟莊子裡說一聲,讓他們下次送隻小狗來。”

古蕭看著小丫頭抱著貓出了院子,才轉過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大舅母也喜歡小狗,她屋裡養了隻小獅子狗,毛長長的,雪白雪白的,只有這麼大,跟個雪球一樣滾來滾去,可好玩了,回頭咱們也找一隻小獅子狗養著。”

古蕭比劃著小獅子狗的大小,李小暖笑意盈盈的搖著頭,看著古蕭認真的說道:

“我不喜歡這樣的小狗,這種狗跟貓有什麼分別?我喜歡大狗,很兇猛的那種大狗,聽說極西極寒之地,有一種狗,比老虎還厲害,我就喜歡這樣的狗,這才叫狗啊!”

古蕭瞪大眼睛看著李小暖,怔怔的撓著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十二月裡的第二張邸抄,在比京城晚了幾天后,送進了古府瑞萱堂,放到了李老夫人面前。

李老夫人仔細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邸抄,看著邸抄上的官吏任免,看了一遍,又仔細看了一遍,才慢慢放下邸抄,重重嘆了口氣,面色陰鬱起來。

週夫人坐在榻前的扶手椅上,起身端著杯子遞了過去,笑著說道:

“母親喝口茶。”

李老夫人接過杯子,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到几上,揮手斥退了屋裡垂手侍立著的丫頭婆子,沉默了片刻,重重的嘆息了一聲,低聲說道:

“邸抄上頭說,趙遠明任了永興路同州知州,蔣濟深任了西京路大同州知州。”

週夫人滿眼茫然的看著李老夫人,陪著笑說道:

“有任就有免,這大過年的,若能調任還好,這免官的人家,不知道這年要怎麼過呢!唉,總是有喜有悲!”

李老夫人垂著眼簾,沉默了半晌,抬頭看著糊著棉紙的窗櫺,又過了半晌才轉過頭,溫和的看著周夫人,低聲解釋道:

“大皇子第三房小妾,是趙遠明嫡長女,蔣濟深的座師,是大皇子的授業恩師,這兩個都是大皇子的人。”

週夫人怔怔的看著李老夫人,一時聽不明白李老夫人的話意,笑著說道:

“大皇子哪年不薦幾個人上去的?!他是嫡長,又是成了年的皇子,與國分憂是本份,這兩年守著北疆,上上下下誰不誇他是個有才幹的?他薦的人,想必也是好的,就算不好,看著他的身份、念著他的功勞,皇上也要多給他幾分面子不是。”

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聲音失望著低落下來:

“你說得極是!”

頓了頓,李老夫人轉頭看著周夫人,緩緩說道:

“你說的雖有道理,可這些個事,還是要多思量思量,雖說大皇子每年都薦人上去,可像今年這樣,上個月任了兩個,這個月又這樣一下子任了兩個知州,又是在北邊的永興路和西京路上,你想想,那裡可是大皇子將兵之處,這中間好像有些不尋常處。”

週夫人擰著眉頭,仔細想了一會兒,困惑的看著李老夫人,低聲說道:

“永興路和西京路?那裡也算不得富庶,母親的意思,媳婦想不明白,請母親指點。”

李老夫人苦笑著看著周夫人,耐心的說道:

“大皇子領兵駐守在北邊,緊挨著永興路和西京路,這兩路上的地方官吏若是自己人,自然萬事妥當方便得多,皇上這是… …添了大皇子的助力,愛重著大皇子。”

週夫人更加莫名其妙起來,

“大皇子是嫡長,四個皇子裡頭,可只有他是皇后親生的,他又那樣能幹,論身份、論才幹,還有哪個皇子能及他一半的?!皇上自然要愛重他,不愛重他,難道要愛重別的皇子去?雖說咱們元徵朝沒有早立太子的規矩,可誰都知道,這太子之位,除了大皇子,還能有誰去?”

李老夫人彷彿極其痛楚般閉了閉眼睛,半晌,才睜開眼睛,勉強笑著說道:

“我這胸口痛的毛病總也不見好,這會兒也累了,想躺著歇一歇,你也回去歇著去吧。”

週夫人微微有些不安的站起來,

“要不要叫個大夫進來把把脈?”

“不用了,我歪一歪就好,你去吧,我沒事,叫兩個小丫頭過來給我搥搥腿,我睡一會就好,你去吧。”

李老夫人溫和的說道,週夫人忙曲膝答應著,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可又想不出哪裡不對,疑惑著告了退出去了。

春節一天比一天臨近,過了小寒,很快就又過了大寒,這天一大早,李小暖睜開眼睛,冬末上前掛起簾子,笑盈盈的稟報導:

“姑娘快起來看雪去,外面下雪了,半夜起就開始下了!”

李小暖急忙起來洗漱更衣,冬末取出厚棉衣給她穿了,蘭初從炭盆裡仔細揀了幾塊炭出來,燒上了黃銅手爐,李小暖梳洗停當,穿得厚厚的,捧著手爐出了屋門,站到了廊簷下,院子裡已經鬆軟的積了一寸多厚的雪,纖細的湘妃竹被壓得彎著腰,一個小丫頭正站在遊廊下,用一根細桿子將竹子上積的雪搖落下來。

李小暖深深的吸了口清冷的空氣,只覺得整個人也跟著清爽精神起來,笑盈盈的往前走了半步,瞇著眼睛,仰頭欣賞了一會兒還在飄灑著的雪花,才轉過身,不緊不慢的往瑞萱堂請安去了。

路上的積雪已經清掃乾淨了,幾個粗使婆子拿著大掃帚,來來回回不停的掃著新落下的雪。

李小暖進了瑞萱堂,翠蓮迎了出來,曲膝福了福,笑盈盈的說道:

“表小姐快請進來,外面冷!”

李小暖笑著微微欠身還了半禮,將手爐遞給蘭初,跟著翠蓮進了屋,翠蓮邊引著李小暖往里間進去,邊笑著說道:

“老祖宗剛讓人過去 ​​各院傳話呢,今天落著雪,天冷地上又滑,晚一些,等雪停了再來請安也不遲。”

說話間,兩人已經轉進了東廂,李老夫人正坐在榻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著外面飄舞的雪花,見李小暖進來,溫和的笑著,招手叫著她過去。

李小暖恭恭敬敬的曲膝行了福禮,側身坐到了榻沿上,李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李小暖身上的襖子,又摸了摸手,李小暖笑著回道:

“還有手爐呢,老祖宗這屋裡暖和,就放到外頭了。”

李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院子裡的丫頭還算盡心!”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抬起頭,擔憂而關切的看著李老夫人,這兩天,李老夫人心情像是突然鬱結了起來,臉色也晦暗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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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看雪

“老祖宗……”

李小暖正要說話,翠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老祖宗,少爺來了。”

李老夫人忙轉身看著門口,翠蓮掀著簾子,古蕭大步進了屋,神氣清爽的長揖請了安,就擠著坐到李老夫人旁邊,仰頭看著李老夫人笑著問道:

“半夜裡下雪了,老祖宗夜裡睡得好不好?”

李老夫人哈哈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說道:

“好!好!睡得好!你昨兒夜裡起夜了沒有?”

“就起了一回,過後就又睡著了。”

古蕭笑著答道,轉過頭,看著李小暖興奮的說道:

“暖暖,你今天起得真早,今天早上天亮得晚,我怕你起不來,剛還特意繞到松風院去叫你呢,你院子裡的丫頭在堆雪人,等會吃了飯,咱們去後面園子看雪堆雪人去,好不好?”

李小暖溫婉的笑著點著頭,轉頭看著李老夫人,笑著邀請道:

“老祖宗和我們一起去看雪去!”

古蕭撲到李老夫人懷裡,

“老祖宗也去!”

李老夫人笑著答應著:

“好好,這場雪下得好,正應了瑞雪兆豐年的話,吃了早飯,咱們一塊去後頭園子裡看雪去!”

碧蓮已經指揮著丫頭婆子擺了早飯上來,李老夫人笑著吩咐道:

“就放到這榻上吧。”

說著,轉頭看著古蕭笑著說道:

“你母親和你姐姐們這些天可是辛苦得很,這會兒,早就吃了飯去忙了,咱們三個閒人,起得晚,吃了飯就賞雪去!”

古蕭和李小暖笑著就小丫頭手裡的沐盆淨了手,和李老夫人一起,坐在榻上吃了飯。

碧蓮取了本白棉布面銀狐斗篷,侍候著李老夫人穿了,古蕭和李小暖也穿上了白棉布面灰鼠斗篷,一左一右扶著李老夫人,往後園走去。

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一寸多厚的雪,銀杏樹的枯枝被雪粉飾著,也顯得靈秀起來,遠處的竹林被雪壓得彎著腰,路兩邊濃重老綠的常青灌木在白雪的襯托下,顯得青翠異常。

古蕭興致勃勃的轉頭四下看著,

“老祖宗,我聞到了梅花的清香味,咱們去看梅花!”

“好,好!”

李老夫人笑著答應著,三人順著幹乾淨淨的條磚路,轉了個彎,就看到前面一座高大的假山旁怒放著的一叢紅梅。

古蕭興奮的搖著李老夫人的手臂,

“老祖宗,你看你看,多好看的紅梅!這紅梅就是在雪中才最好看!”

轉過假山,就看到了一片梅花,紅梅正盛開著,臘梅含苞等放,中間幾顆綠梅和白梅也綻放開來。

三人站在梅林中,古蕭興奮的指手劃腳的評論著,這一枝旁逸斜出的好,那一枝有樸拙之感,李老夫人眉頭舒展著,笑吟吟的吩咐著小丫頭,折著古蕭指點過的梅枝,

“去,給夫人院子送幾枝,再給大小姐、二小姐院子里送幾枝過去,跟夫人說,這是古蕭的孝心!”

小丫頭子滿臉笑容的答應著,捧著梅枝往澄心院等處送去。

三人在梅林裡轉著,慢慢欣賞著梅花,碧蓮笑著稟 ​​報導:

“老祖宗,我已經讓人去把致遠閣收拾了出來,那兒地勢高,又正好對著這片梅林,不如到那裡歇一歇吧。”

李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你想得周到,到那裡看雪賞梅最合適不過!”

一行人沿著盤旋往上的石級,緩步進了致遠閣。

致遠閣四角支著燒得旺旺的炭盆,烘得閣子裡溫暖異常,閣子後面生起了紅泥小爐,爐子上的水已經滾開著了。

李老夫人在欄杆旁鋪了厚厚坐墊的鵝頸靠椅上,透過敞開的窗戶,俯視著積滿了雪的園子。

古蕭和李小暖並排跪在另一扇窗戶前的靠椅上,從窗戶裡伸出頭往外看著。

“古蕭,你今天下午就畫這園子吧。”

李小暖貼到古蕭耳邊,低低的說道,古蕭彎著眼睛笑了起來,重重的點著頭,低聲答應著:

“好!”

李小暖轉過頭,看著有些出神的看著園子的李老夫人,輕輕拉了拉古蕭,兩人跳下靠椅,走到李老夫人身邊,爬到靠椅上,一左一右跪在李老夫人身邊,順著李老夫人的視線往外看著,

“老祖宗,你在看什麼?我也要看!”

古蕭探著頭四處看著,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抱住古蕭,笑著說道:

“看什麼?看雪啊。”

“這雪真好,白茫茫一片,真是乾淨!”

古蕭讚歎著,李老夫人微笑了起來,李小暖歪頭看著古蕭,笑盈盈的接過了話頭,

“這場雪就像是給園子穿了件衣服!”

“給大地穿了件衣服!”

古蕭急忙接著說道,李小暖輕輕靠著李老夫人,笑盈盈的說道:

“大地一直穿著衣服啊,春有草、夏有花、秋有果實還有落葉!冬天有雪,大地跟人一樣,要一直穿著衣服才好,要是光禿禿的多難看啊!”

古蕭贊同的點著頭,

“暖暖你說得對!”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古蕭,李小暖看了古蕭和李老夫人,轉頭看著園子,這會兒,下里鎮田窩村是不是也下了雪?那個族伯過得好不好?這會兒也在看雪嗎?李小暖慢慢嘆了口氣,微微有些感慨的說道:

“好多人,好多事,也是穿著衣服的,你眼睛看到、耳朵聽到的,也許只是衣服呢,誰知道衣服下面是什麼?”

李老夫人怔了怔,放開古蕭,回身看著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的李小暖,心裡微微一動,世事人情,都是穿著衣服的,那些寫在桑皮紙上的,都是衣服,光鮮明亮的衣服,誰知道衣服下面是什麼?

李老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心底舒展了開來,她這樣的年紀,倒還不如個小姑娘看得明白,不到最後,誰能知道結果?

且安心看著吧。

李老夫人憐愛的撫了撫李小暖的髮髻,笑著說道:

“小姑娘家,發這樣的感慨做什麼?!凡事想得太明白了也不好,傷了福份!”

李小暖恍過神來,羞怯的笑著點著頭。

三人在閣子裡看著雪景,喝了杯茶,就起身回去了。

午後,雪又開始飄灑起來,李老夫人傳了話,讓古蕭和李小暖不必過去吃飯了。

李小暖在東廂榻上做了會兒針線,就放下花繃,趴到東廂榻上,透過窗戶縫看著外面的落雪,垂涎起火鍋來,想了想,叫了冬末過來,低聲問道:

“冬末姐姐,府裡吃不吃鍋子?”

冬末笑著點了點頭,

“姑娘又饞這個了?”

李小暖笑得瞇著眼睛點了點頭,冬末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那我去大廚房看看姑娘今晚上的飯菜,若正巧是鍋子也就罷了,若不是……”

“冬末姐姐拿一百錢去,若不是,請劉嬤嬤幫著整治個鍋子吧!”

李小暖搶過了話頭說道,冬末無奈的攤了攤手,

“姑娘的月錢可是月月剩不下!”

“剩不下就剩不下!先吃好了再說,嗯,吃鍋子這事,倒不好偏了古蕭去,你去跟劉嬤嬤說,做我和古蕭兩個人的量出來!”

冬末挑著眉頭,笑著點著頭,

“好!姑娘想得對!今天先吃好再說,明兒再說明兒的事!”

李小暖白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只推著她催促道:

“姐姐趕緊去,告訴劉嬤嬤,一定要有羊肉才好,若是能用魚湯做鍋底,那就更好了!”

冬天笑著搖著頭,進去取了錢,穿了棉斗篷,撐了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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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魚羊鮮

李小暖一路跳到西廂,古蕭正站在桌子前,專心致志的畫著畫,李小暖輕手輕腳的趴在桌上,看著古蕭畫完了園子的一隻角,才笑著說道:

“古蕭,咱們晚上吃羊肉鍋子好不好?”

古蕭忙點著頭,放下手裡的筆,轉過頭,眉開眼笑的看著李小暖說道:

“暖暖你想得真是周到,這個天吃鍋子最舒服了!”

李小暖輕輕笑著,

“我讓冬末姐姐去廚房了,讓劉嬤嬤給咱們收拾個鍋子,最好是魚湯,然後涮羊肉片!”

古蕭彎著眼睛笑了起來,搖頭晃腦的說道:

“魚羊……鮮也!暖暖你想得真周到!”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直起身子,

“那你好好畫畫吧,我讓小玉去梧桐院跟菊影姐姐說一聲去,讓她打發兩個妥當些的婆子,晚一些再來接你回去。”

古蕭點頭答應著,李小暖腳步輕盈的跳躍著回到東廂,坐在榻上,拿起花繃,舉起來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閉著眼睛理了理氣息,就著窗戶的亮光,慢慢繡起花來。

申末時分,廚房幾個婆子拎著兩三個大食盒子,托著只黃銅鍋子送進了松風院,小玉掀起簾子,李小暖早讓人在東廂榻上放了只酸枝木大方幾。

婆子取了個竹墊子放到几上,捧著銅鍋子放到了墊子上,鍋子中間已經塞滿了燒得旺旺的銀霜炭,鍋子裡濃白的魚湯翻滾著,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來。

另外兩個婆子從食盒裡取出片得薄薄的羊肉、毛肚、切得整整齊齊的大白菜葉、蘿蔔片等十來碟食材,擺放到了榻前的矮几上,又取出陳醋、蒜泥、油潑辣椒等五六樣作料,放到几上,笑著稟 ​​報導:

“這幾樣,都是照表小姐吩咐的法子做的。”

又從另一個食盒裡取出熏魚、酸筍絲、醉黃泥螺和涼拌黑木耳四碟小菜,放到了榻几上,曲膝退了出去。

李小暖歡呼著坐到榻上,拎起筷子就要動手,古蕭忙叫了起來:

“暖暖不要動,鍋子那麼燙,要是燙著你怎麼辦?讓丫頭們燙好了給咱們送過來好了。”

李小暖怔了怔,笑了起來,手下不停,挾了幾片羊肉扔到鍋子裡,轉頭看著古蕭,笑著說道:

“吃鍋子,和吃螃蟹一個理兒,都是要自己動手才好吃呢!”

古蕭忙揮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的冬末,

“我自己來吧。”

李小暖也不理古蕭,眼睛盯著羊肉片,見它變了色,急忙撈出來放到了面前的碟子裡,正要往嘴里送,就聽到外面小丫頭高聲稟報著:

“二小姐來了!”

李小暖一口氣悶在了喉嚨裡,抬手揉了揉額頭,只好起身迎了出去。

古云歡已經笑容滿面的進了正屋,聞著滿屋的香味,看著李小暖嗔怪道:

“虧我聽廚房的婆子說了一句!你們兩個不去瑞萱堂吃飯,躲在這裡吃鍋子!也不叫我一聲!”

“是老祖宗不讓我們過去吃飯的!”

古蕭忙辯解道,古云歡隨意揮了揮手,也不理他,徑直往東廂進去了,

“小暖,叫你的丫頭給我添雙筷子,今兒晚上,我也在這裡吃!”

李小暖滿臉無奈的垂著頭,冬末也不等李小暖吩咐,急忙叫著蘭初,取了套碗碟筷子送進去。

古云歡老實不客氣的上了榻,坐到了最裡面,侍琴看著滿臉苦惱的李小暖,忍著笑,在小玉捧過來的熱沐盆裡擰了只熱帕子出來,遞給古云歡,古云歡淨了手,拎起筷子,也不理古蕭和李小暖,自顧自的涮起了羊肉片。

李小暖站在東廂門口,苦惱的看著旁若無人的古云歡,嘆了口氣,轉身推著古蕭,

“你也進去吃吧,我吩咐她們燒些熱水,等會兒泡茶。 ”

古蕭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東廂,李小暖看著他進去了,又嘆了口氣,滿眼無奈的看著冬末,低聲吩咐道:

“你趕緊去趟廚房,跟劉嬤嬤說,咱這裡又添人了,讓她再片些羊肉什麼的送過來,你再拿……”

“大小姐來了!”

外面小丫頭高亮的聲音打斷了李小暖的話,李小暖眼睛瞪得大大的,後頭的話硬生生噎了回去,正怔神間,古云姍已經掀簾進來了,

“就知道你們肯定是躲在這裡偷吃呢!一進院子就聞到香味了!”

李小暖聳拉著雙肩,曲膝給古云姍見了禮,古云姍揮了揮手,也不回禮,也不理她,只笑盈盈的徑直大步往東廂進去了,

“我餓壞了,忙了一下午,連口點心也沒空吃!這用的什麼湯?好香啊!”

李小暖眨了幾下眼睛,又嘆起氣來,轉過頭,繼續吩咐冬末,

“再拿一百錢過去給劉嬤嬤,跟她說,咱們這又添人了,讓她幫忙再送兩個人的量來,嗯,還有一個餓壞的,量放寬些吧,若是方便,再麻煩她讓人擀兩碗麵,只把生面送過來就行,還有,別忘了要些底湯過來。”

冬末一邊抿嘴笑著,一邊攤著手,低低的說道:

“姑娘這個月的月錢,連月底都用不到了!”

李小暖不停的嘆著氣,無奈的揮了揮手,

“去吧去吧!”

冬末曲膝答應著,悄悄轉到里間取了錢,撐了傘去廚房了。

李小暖轉進東廂,古蕭眉開眼笑的招手叫著她,

“暖暖快來,羊肉鮮嫩得很!”

李小暖笑盈盈的坐到榻上,古云歡撥拉著放著陳醋、蒜泥等調料的小碗,好奇的問道:

“小暖,這些東西怎麼吃?”

李小暖伸手取了蒜泥碗過來,用裡面的小銀調羹取了些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裡,又倒了點醋,從鍋子裡撈了片羊肉在上面沾了沾,送到了嘴裡。

古云姍滿臉興趣的看著李小暖調調料,笑了起來,

“小暖最會吃!這鍋子就是味淡了些,吃多了就有些膩,照小暖這法子吃,可不就沒有這個毛病了?!”

說著,伸手取了蒜泥、咸蘿蔔末,探頭看了看,又舀了勺芝麻醬,細細調均了,從鍋子裡撈出片羊肉,沾了沾,送到嘴裡,瞇起眼睛,不停的點著頭,

“真是好吃!”

古云歡皺著眉頭看著蒜泥,

“我最討厭這蒜泥味了,好臭!”

李小暖白了她一眼,古蕭跟著李小暖,也白了她一眼,古云姍只當沒聽見,筷子不停,只顧撈著羊肉,沾著調料不停的送進嘴裡。

古云歡左右看著,猶豫了片刻,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反正不吃也要被你們薰臭了!”

說著,伸手拿過蒜泥碗,舀了些蒜泥,又倒了些醋進去,嚐了嘗,又放了些咸蘿蔔末,也忙著撈著羊肉片吃了起來。

李小暖放了些白菜、蘿蔔進去,眼看著幾碟食材就見了底。

冬末帶著幾個廚房的婆子,一身寒氣的進來,往榻旁的矮几上擺放著食材,另有一缽底湯放到了外面。

四個人吃了一會兒,古云姍叫著熱,脫了外面的棉襖,古蕭也跟著去了外面的大衣服,不大會兒,四個人就都去了外面的厚衣服,只穿著貼身的小襖,吃得痛快淋漓、臉頰緋紅。

李小暖叫著冬末添了兩回湯,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就下了面進去。

冬末取了四隻乾淨的小碗過來,撈了幾根麵,添了些湯,古云歡挑了麵條吃了一口,又喝了口湯,不停的點著頭,

“小暖,這碗麵最妙不過。”

古云姍撫著肚子,猶豫著看著碗裡的面和湯,嘆了口氣,

“吃吧,實在吃不下,不吃吧,實在是又饞得很!”

李小暖笑了起來,端起碗慢慢吃著面,古云姍猶豫著,到底還是端起碗,將面吃了。

冬末帶著小玉几個,將鍋子、碗碟等物收拾了下去,將東廂收拾乾淨,李小暖吩咐蘭初將東廂的窗戶都稍開了些。

簷廊下,紅通通的燈籠暖暖的照著,雪還在不緊不慢的飄落著,院子裡一片暖意融融。

蘭初泡了濃茶奉上來,四個人歪在榻上,古云姍長長的舒著氣,伸展著胳膊感嘆道:

“吃得真是舒服!”

古云歡兩頰緋紅,推開窗戶往外看著,

“這會兒倒不冷了?怪不得說下雪不冷化雪冷。”

李小暖笑倒在榻上,

“什麼下雪不冷化雪冷的?!不過是你吃鍋子吃得熱了,這會兒渾身發熱,不覺得冷罷了!”

古云歡轉過身,也跟著笑倒在榻上,古蕭跟著趴在窗戶上往外看著,

“雪還在下,真是好看!要不咱們去後面園子裡看雪去吧?”

“這主意好!”

古云歡興奮起來,忙拍手誇讚道,李小暖回身瞪著古蕭,

“這麼晚上,又下著這樣的雪,你這會兒要去後面園子,只怕連老祖宗都得驚動了!”

古云姍打著呵欠,點了點頭,

“小暖說得對,古蕭趕緊回去吧,不聽到你平安回到梧桐院,安安穩穩睡下的信兒,母親和老祖宗統睡不著!”

古蕭“哼”了聲,白了古云姍一眼,李小暖忙下了榻,叫了冬末過來吩咐道:

“去看看,來接古蕭和大姐姐、二姐姐的婆子來了沒有,若沒有,趕緊讓人去催,天已經晚了。”

“早到了,都是東廂坐著說話等著呢。”

冬末笑盈盈的答道,李小暖點了點頭,也不問三人,徑直吩咐道:

“跟她們說,大姐姐她們現在就要回去了。”

冬末忙答應著,出去傳話了。

古云姍伸著懶腰,從榻上直起了身子,

“咱們回去吧,若沒有古蕭在,咱們多玩一會兒也無妨,有他在這裡,再不回去,母親和老祖宗必定要打發人來問了!”

古蕭惱怒的盯著古云姍,古云姍也不理他,珍珠和侍琴進來,侍候著古云姍和古云歡穿了厚衣服,披了斗篷,李小暖取了古蕭的衣服過來,侍候著他穿了,接過蘭初遞過來的斗篷,仔細的給他係好了帶子。

三個人出了正屋,外面丫頭婆子打著燈籠,簇擁著三人出了院門,往各自院子裡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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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00:0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畫要學

李小暖送到院門口,看著一群燈籠走遠了,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吩咐小丫頭關了院門,往正屋進去了。

冬末笑容滿面的上前,低聲稟報導:

“姑娘,剛我拿了一百錢去讓劉嬤嬤添菜,劉嬤嬤說什麼也不肯要,不但不肯要,還把先前的一百錢硬塞給了我,說小姐和少爺們也不過還是這一頓晚飯,也沒多出什麼來,倒不算違了例,這錢就不好收了。”

冬末頓了頓,接著說道:

“我就自作主張,留了一百錢,說是姑娘賞的,讓她分給幾個嬤嬤買酒吃。”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誇獎道:

“冬末姐姐做得極妥當,也是辛苦她們了。”

冬末鬆了口氣,開心的笑了起來。

古蕭的賞梅圖,畫畫改改,改改畫畫,畫了好幾天,總算在年三十前一天畫好了,李小暖讓冬末和蘭初舉著畫,和古蕭站在畫前,仔細欣賞了一陣子,李小暖讚歎著說道:

“古蕭,你這幅畫,畫得真是靈動極了!我想送出去讓人裝裱出來!”

古蕭眼睛亮亮的看著李小暖,有些激動起來,

“暖暖,真有那麼好麼?真的好麼?”

李小暖歪頭看著他,笑盈盈的點著頭,示意冬末收了畫,吩咐著蘭初:

“你去看看魏嬤嬤在哪裡,若是不忙,請她過來一趟,就說我有點急事找她。”

蘭初答應著出去了。

不大會兒,魏嬤嬤跟著蘭初回到松風院,李小暖拉著魏嬤嬤,指給她看著古蕭的畫,笑著說道:

“嬤嬤這會兒能不能出趟府,把這畫送到裝裱鋪子裡裝裱了?”

“我的姑娘,明兒就是年三十了,這裝裱鋪子早就關門了,等過了年,要出了正月,人家才開門呢!”

李小暖怔了怔,一時傻住了,可不是,這個世間,從今天下午直到正月十五,連個賣青菜的都沒有!

李小暖喪氣的垂著頭,一時無計可施,古蕭拉著她的手,滿臉笑容的說道:

“過了年就過了年吧,這有什麼急的!”

李小暖看著他,張了張嘴,想了想,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攤著手無奈的說道:

“急也沒辦法啊!”

“姑娘要是急,倒還真是有法子!”

冬末笑盈盈的說道,李小暖眉梢揚了起來,忙搖著冬末的手,溫聲軟語的商量著:

“冬末姐姐,你快說,什麼法子?冬末姐姐有什麼法子快點說!”

“姑娘先放開我,裝裱字畫,咱們家就有人會,倒用不著送到外頭去。”

李小暖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冬末笑著說道:

“聽我爹說,自從有一回老爺送出去裝裱的字,被人 ​​掉了包之後,老爺的字啊、畫啊什麼的,就再也沒送出去裝裱過,現在前院書房當值的四個婆子,都是專門拜名師學過裝裱的,個個都是裝裱好手,外頭一般些的裝裱鋪子,還不如她們裝裱的好呢!”

古蕭得意起來,笑著說道:

“我也知道這事,那是父親中了解元之後的事!”

李小暖歪著頭仔細想了想,吩咐冬末道:

“冬末姐姐,麻煩你拿著這畫去一趟前院書房,看她們肯不肯給裱,若不肯,必有說辭,你也別多說,只管回來,咱們依規矩就是。”

冬末笑著點了點,小心的將畫捲起來,拿著畫往前院書房去了。

古府的新年平靜而忙碌的過去了,轉眼就到了初四日,李小暖坐在榻上,看著掛在牆上的賞梅圖,擰著眉頭盤算著。

古蕭在這畫上真正是極有天賦,可再有天賦,光這樣自己摸索、沒有名師指點肯定不行,聽古云姍平日里話裡話外的意思,週夫人並不贊成古蕭做除讀書之外的任何事,倒是老夫人肯安排古蕭去熟悉市井啊什麼的,聽說古蕭的父親畫畫得也極好,在她那裡想想辦法,倒有七八分的可能!

只是,若是這樣,她慫恿古蕭畫畫這事……週夫人會不會覺得她帶壞了古蕭,分了古蕭唸書的心思?

在這府裡,得罪了周夫人,絕對是她李小暖自己找死!

李小暖苦悶的嘆著氣,歪在了靠枕上,到底要不要到老夫人那裡想想法子去?古蕭讀書上頭,實在是……能中舉就不錯了,若是能畫一筆好畫,倒也是個法子……李小暖心裡靈機一動,慢慢盤算起來。

古家守著喪,過年也是閉門不出,也沒有什麼親戚上門,聽冬末說,古蕭祖父那一代,嫡親的只有一個弟弟,弟弟早年就嫌上里鎮偏僻,成了家就依附著妻族,搬到杭州府住著去了,生了兩個兒子,因老一輩人去世的早,到古蕭父親這一代,堂兄弟幾個並不親近。

古蕭的父親在三四歲上頭,父親就沒了,李老夫人守著獨養兒子過活,如今兒子也在她前頭走了,只留下古蕭這一根獨苗。

照冬末的感慨:“老祖宗是個命苦的!”

古家宗族裡的遠親近戚,因李老夫人以凶悍精明聞名在外,族裡幾乎沒有人敢登門打擾她。

李小暖感慨萬分,李老夫人守著三四歲的獨養兒子和偌大的家業,娘家又沒有個兄弟姐妹,當年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風波苦難,若不凶悍、不精明,稍差個一星半點的,只怕古家這一支早就斷了根了!

轉眼就是正月十三日了,吃了午飯,週夫人臉上露出些疲倦來,李老夫人忙打發她回去歇著了,古云姍拉了拉古云歡,悄悄遞了個眼色,兩人低低的嘰咕了兩句,只說要去大廚房看看元宵餡兒,就告退出去了。

李小暖輕輕咬了咬嘴唇,坐到榻腳處,接過小丫頭手裡的美人捶,一邊給李老夫人輕輕捶著腿,一邊笑著說道:

“老祖宗,我收了一幅畫,也不知道畫得好不好,我讓冬末姐姐拿過來,老祖宗幫我過過眼,好不好?”

李老夫人微微直起身子,笑哈哈的說道:

“好,趕緊拿來,我看看!”

李小暖起身到門口吩咐了冬末,不大會兒,冬末取了畫過來,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抬手按著嘴唇,示意他不要說話,和冬末一起展開了畫卷。

李老夫人坐直了身子,仔細的審視著畫卷,眼裡閃過絲明了來,也不點穿,只認真的評論道:

“這畫若論筆力,沒有規矩,也太稚嫩了些。”

古蕭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李小暖笑吟吟的看著李老夫人,等著她往下說,李老夫人回頭看了看古蕭,又轉頭看著李小暖,暗暗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可若論靈性,這畫卻是佔了十足十,這必是個沒學過畫、卻有些天賦的人畫的,這雪、這梅花、這園子都極靈動,顏色配得也好!”

李小暖綻放出滿臉笑容來,古蕭眼睛亮閃著,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李老夫人抬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將畫交給冬末,上前靠著李老夫人坐下,俯到她耳邊,低聲說道:

“老祖宗,這畫是古蕭畫著玩的,我看著好,就請前院書房的嬤嬤幫著裝裱起來,掛到我屋子裡了!”

李老夫人驚訝的揚了揚眉梢,轉身看著古蕭問道:

“是你畫的?”

古蕭抬手撓了撓頭,有些扭捏的點了點頭,李老夫人愛憐的撫了撫古蕭的頭,李小暖仔細的看著李老夫人,笑盈盈的說道:

“老祖宗,要不,請個高明的老師回來教古蕭畫畫吧,古蕭這樣的天賦,若是再有了名師指點,說不定過上十年八年的,就成了咱們元徵朝的最好的書畫大家了呢!”

李老夫人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仰著頭,滿眼期待的看著她,李老夫人盯著李小暖看了一會兒,轉過頭,溫和的看著滿眼緊張和渴望的古蕭,撫著他的臉頰微笑著說道:

“這是大事,回頭我跟你母親商量商量再說吧。”

李小暖有些著急起來,微微直起上身,陪著笑說道:

“都說士子要通六藝,就算不能六藝俱通,也要有所擅長才好啊,聽說有個叫沈泰清的大學士,就以擅畫聞名,皇上就愛他的畫!”

李老夫人怔了怔,李小暖有些急切的接著說道:

“我看那些筆記裡說,他有一次喝醉了酒,衝撞了皇上,皇上說他'畫灑脫,人也灑脫',半點都沒怪罪他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李小暖看著李老夫人,有些膽怯的停住了話頭。

李老夫人目光凝重的盯著李小暖看了半晌,回頭看了看一臉莫名其妙、懵懵懂懂的古蕭,悠悠的嘆了口氣,伸手撫著李小暖的髮髻,強笑著說道:

“你要是個男兒該多好!”

李小暖眨了眨眼睛,有些糊塗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笑著說道:

“祖母這是高興的,蕭兒畫畫得這樣有靈氣,小暖這樣懂事,祖母高興呢。好了,你們先回去,祖母也累了,要歇著了。”

古蕭擔憂的看著李老夫人,李小暖急忙站起來,輕輕拉了拉古蕭,曲膝告了退,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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