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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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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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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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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00:04: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待客

古云歡興奮著正要說話,小丫頭揚聲稟報著,古蕭大步進了東廂。

看到古云歡,古蕭怔了怔,

“我走的時候,不是聽見你說累了,要回去歇著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暖這院裡清靜,我就在這裡歇著最好”

古云歡抬了抬下巴,不高興的回道,冬末送了茶進來,古蕭接過一口喝了,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把恪表哥和周大哥送到娑羅館歇著了?”

古云歡兩隻手轉著帕子,轉頭看著古蕭問道,古蕭點了點頭,

“那……恪表哥喜歡不喜歡娑羅館?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妥當?”

古云歡咬了咬嘴唇,接著問道,李小暖好笑的看著兜來兜去問著話的古云歡,轉頭看著古蕭,笑著問道:

“我聽冬末說,汝南王家的這個世子,最是挑剔不過,娑羅館裡的佈置,他可滿意?”

古云歡暗暗舒了口氣,緊盯著古蕭等著他的回話,古蕭歪著頭想了想,攤著手說道:

“我也不知道哪些是咱們的佈置,哪些是恪表哥和周大哥帶過來的,反正我陪著他們兩個過去的時候,他們帶過來的那幾車東西都佈置妥當了。”

古云歡臉色沉了沉,

“那個姓周的,也住到娑羅館了?老祖宗不是說,要另外給他收拾院子的嗎?”

“他不是當時就說不用了嗎?你又不是沒聽到恪表哥也一定要跟他住在一處,反正娑羅館也寬敞,別說多住一個人,就算多住兩個三個的,也不會擠著的。”

古蕭皺著眉頭說道,古云歡“哼”了一聲,生起悶氣來,李小暖疑惑的來迴轉頭看著兩人問道:

“周大哥是誰?”

“哼誰知道哪裡來的討厭鬼,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跑到人家家裡來了”

古云歡恨恨的說道,古蕭白了她一眼,轉頭看著李小暖,仔細的解釋道:

“恪表哥說,周大哥是他從小玩大的好朋友,跟著他一起過來玩的,周大哥人很好的,一直笑著,老祖宗可喜歡他了,誇他溫潤如玉,有君子之風。”

李小暖怔了怔,擰眉想了想,笑著問道:

“哪個週?周全的周?”

“嗯”

古蕭重重點著頭,眼睛彎著笑著說道:

“我很喜歡周大哥周大哥待人可和氣了,比恪表哥和氣多了。”

“哼你喜歡那個不相干的人做什麼?真是糊塗我看他溫吞吞、面嘰嘰的,真是討人厭,給恪表哥提鞋也不配”

古蕭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惱怒起來的古云歡,李小暖挑著眉梢,轉過頭,笑意盈盈的看著氣急改壞的古云歡,飛快的轉著腦筋思量起來,那個荷包,她打算怎麼給他?難道是放到娑羅館去了?

李小暖眼珠微轉,慢慢往後靠到了靠枕上,一聲不吭的看著古云歡,古云歡惱怒的盯著古蕭,古蕭困惑的撓了撓頭,乾脆不再理會古云歡,轉過頭,只和李小暖說起話來,

“恪表哥和周大哥說,晚上想去看看咱們上里鎮的一落水廊街,老祖宗已經讓人準備好船隻了,讓我晚上陪著恪表哥和周大哥去鎮上逛逛,晚飯就訂在了雲水間,那是咱們家的酒肆,剛週嬤嬤已經帶著人過去 準備著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聽古蕭說著話,古云歡也專注的聽著,李小暖掃了眼古云歡,笑著問道:

“那你們什麼時候出去?”

“周大哥說他們累了,況且聽說廊街傍晚的時候景緻最好,所以也不要很早,申末時候再走都來得及。”

“那他們現在在娑羅館做什麼?”

“我回來的時候,恪表哥說要沐浴,周大哥說要睡一覺。”

李小暖眼角瞄著古云歡,笑著轉了話題,

“你今天上課了沒有?”

“沒有,老祖宗讓我歇半個月的課,讓我這些日子好好陪著恪表哥和周大哥,老祖宗還說,周大哥學問極好,讓我跟他多請教請教,其實恪表哥學問才好呢,恪表哥的啟蒙師父是唐濟遠唐先生”

古蕭羨慕的說道,李小暖微微怔了怔,她看的那些十幾年前的邸抄上,就提到過這個名字,那個時候,這個唐濟遠就已經是聞名天下的大家了。

也是,汝南王府畢竟是這個元徵朝最尊貴的世家之一,那個程恪可是汝南王世子,不管資質如何,只要肯拜到唐濟遠門下,只怕唐濟遠都是求之不得

那個唐濟遠是個入世的大家,看他的文章,只怕人情世故上的功夫要遠勝過他在經義學識上的積累

李小暖眼睛裡閃過絲不以為然,輕輕扯了扯嘴角,古蕭感嘆著,

“老祖宗說的肯定不會錯的,那周大哥的學問比恪表哥還好,也不知道師傅是誰。”

古云歡坐在榻上,兩隻手無意識的揪著帕子,茫然出起神來,李小暖轉頭看著她,笑著叫道:

“二姐姐”

古云歡一下子驚醒過來,急忙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她說道:

“二姐姐累壞了,還是趕緊回去睡一覺吧,不然明天臉色不好,眼睛也摳了,可要難看死了。”

古云歡睜大眼睛,急忙抬手撫著自己的面頰,連連點著頭說道:

“小暖說得是,我累壞了,好了,不跟你們說話了,我回去了。”

說著,古云歡利落的跳下榻,穿上鞋子,匆匆出了松風院回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轉頭示意古蕭坐到榻上來,歪著頭看著他低聲問道:

“那個周大哥,有多大年紀?”

“跟恪表哥差不多。”

“叫什麼名字?”

“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問問他。”

古蕭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李小暖低頭思量了片刻,轉頭看著古蕭笑著問道:

“你們吃飯時,是怎麼坐的?”

“吃飯時,就老祖宗、我、恪表哥和周大哥坐一處,老祖宗當然居首,我居末,周大哥坐在左手邊,恪表哥坐在右手邊。”

古蕭仔細想著說道,李小暖看著古蕭,接著問道:

“老祖宗對周大哥好不好?”

“好客氣得不得了”

“那,老祖宗以前見過週大哥沒有?”

古蕭怔了怔,撓著頭想了半天,

“我也不知道,不過老祖宗一見面就喊他'周公子',好像認識一樣。”

李小暖輕輕“噢”了一聲,無可奈何的看著古蕭,沒再說話,古蕭奇怪的看著李小暖,

“暖暖,你倒不問問恪表哥。”

李小暖怔了怔,

“我問他做什麼?我又不認識他”

古蕭眨了眨眼睛,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李小暖轉頭看著他,笑著說道:

“你也回去歇一覺吧,今天晚上還要出去,也不知道玩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這會兒得養好精神才行,趕緊回去吧,明天早些過來找我說話。”

古蕭有些戀戀不捨的站起來,磨蹭著穿著鞋子,李小暖彷彿想起了什麼,笑著問道:

“我記得你說你院子裡收著幾份邸抄?要不讓小丫頭送過來給我看看吧,邸抄上的那筆蠅頭小楷,真真是好看”

古蕭忙點頭答應著,李小暖吩咐冬末遣了個小丫頭跟著古蕭,過去取邸抄了。

李小暖透過窗戶,看著古蕭出了院子,才默然坐到榻上,仔細思量起來。

那個周大哥,是和程恪從小一處長大的程恪那樣有怪癖的人,肯讓他和他一起到上里鎮來,又住到一個院子裡,他還能坐到汝南王世子上首去,這樣不打招呼,突兀而來,老祖宗對他卻是客氣的不得了

整個元徵朝,比汝南王程家更尊貴,又姓周的,只有一家能讓汝南王府和老祖宗都親近客氣異常的,也只有那一家只有那一個人

李小暖瞇著眼睛微笑起來,有這個人在,程恪每日的行止,也只好隨著他安排了,這樣,對自己應該沒有壞處才是。

對古蕭、對古家,只有好處……?這倒說不定,誰知道呢

唉,先別想那麼多,過了這五六年再說吧,誰知道明年,哪怕明天有什麼變化呢

六月初一,週夫人生辰那天,李小暖照舊病著不能出院門,只頭天晚上,讓魏嬤嬤送了雙親手做的鞋過去,又代她磕了幾個頭,算是賀壽了。

府裡熱鬧了一天,李小暖小心的約束著松風院的人,不准出去看熱鬧,免得引了禍端進來。

過後幾天,古蕭陪著周大哥和恪表哥,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走遍了上里鎮周圍的名勝古蹟,整個古府也跟著生氣勃勃起來,從老祖宗起直到門房,都跟著精神起來,每天打點著三人出行的種種事宜。

只有鬆風院小心的安靜著,李小暖小心翼翼的聆聽著外面的動靜,約束著眾人,只昐著那個禍害早點離開。

三個人每天早出晚歸玩了幾天,有些累了,這天就沒再出去。

一大早,古蕭去瑞萱堂請了安,吃了早飯回來,就直奔松風院。

李小暖歪在榻上,笑盈盈的聽古蕭手舞足蹈、滔滔不絕的形容著這幾天發生的趣事,描述著那些美麗景色帶給他的震撼。

兩人正說話間,侍琴匆匆進來,曲膝給李小暖見了禮,轉頭看著古蕭,有些無奈的說道:

“少爺,我們姑娘請您過去,有急事要找您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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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2 00:04: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心意

古蕭怔了怔,李小暖皺起了眉頭,一把拉住正要站起來的古蕭,轉頭看著侍琴笑著說道:

“侍琴在外面等一會兒,古蕭還有半句**沒解給我聽呢,說完了就過去。”

侍琴笑著點著頭,退到外間等候著去了。

李小暖盯著莫名其妙的古蕭,俯到他耳邊,低低的交待道:

“不管二姐姐讓你做什麼,只要是和娑羅館、和恪表哥有關的,你做前,先過來告訴我一聲”

古蕭怔怔的看著滿臉凝重的李小暖,忙重重的點著頭,低低的答應著:

“好暖暖你放心,我肯定來告訴你”

李小暖點了點頭,放開古蕭,示意他趕緊過去。

透過窗戶,李小暖看著古蕭跟著侍琴匆匆離開了院子,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大會兒,古蕭神情古怪的提著個精緻異常的酸枝木小提盒,站在松風院門口左右張望了下,見四下無人,才腳步匆匆的進了院子。

李小暖見他拎著小提盒進來,忙揮手斥退了蘭初。

古蕭彷彿燙手般,趕緊將小提盒放到了榻几上,滿臉苦惱的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二姐姐讓我把這個提盒給恪表哥送去,不准我看裡面是什麼東西,還要讓我避開周大哥”

李小暖聳拉著雙肩,伸手挪過提盒,就要打開,古蕭忙伸手攔著她,遲疑的說道:

“暖暖,我答應過二姐姐,保證不打開看的。”

李小暖白了他一眼,

“你答應了二姐姐,我又沒答應二姐姐是我打開的,不是你打開的”

古蕭撓了撓頭,咧開嘴笑了起來,

“暖暖你說的對,又不是我打開的”

李小暖也不理他,只仔細的打量著提盒,提盒一共兩層,李小暖小心的打開頭一層,探頭往裡看去,頭一層裡放了只精緻透明的琉璃碟,碟子裡碼放著四隻極小巧的蓮子酥,李小暖小心的取出碟子,往碟子底上和提盒裡仔細看了看,沒見到其它任何東西,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李小暖小心的將碟子放回提盒,將提盒上層取開,放到一邊,探頭往下面一層看去,下面一層墊著層白綾,上面放著隻小小的荷包,就是上次古云歡給她看的三隻荷包中,紅色的那隻。

古蕭探頭看著提盒裡的荷包,半張著嘴,怔在了那裡。

李小暖伸手掂起荷包,打開來,從荷包裡倒出一對白玉蓮子來,李小暖看著手心裡的白玉蓮子,重重的嘆著氣,苦惱的看著手裡的荷包和蓮子。

古蕭怔怔的想了一會兒,臉色紅漲起來,往李小暖身邊挪了挪,低低的說道:

“暖暖,二姐姐讓我把這樣的東西送給恪表哥,這這不妥當”

李小暖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張了張嘴,想了想,沒說出話來,頓了片刻,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問道:

“哪裡不妥當了?”

“這個這個,荷包,這玉蓮子,都不妥當”

古蕭有些口吃的說道,李小暖笑著看著他,認真的說道:

“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若是……咳。”

李小暖輕輕咳了一聲,轉過頭,看著古蕭認真的說道:

“二姐姐是個心地單純的,她心裡頭,必是拿恪表哥當你一樣看待的,不過把他當成了自家親兄弟般,才這樣象待你一樣待他的。”

古蕭皺著眉頭,張了張嘴,李小暖不等他說話,接著說道:

“咱們知道二姐姐心思單純,為人誠懇,可別人哪有咱們這麼知道二姐姐的?不管怎麼說,恪表哥畢竟是個外姓人,這事若是讓人看到了、知道了,再想得多了,只怕就要傷了二姐姐的臉面。”

古蕭立即重重的點著頭,

“暖暖你說得對,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要不我把這提盒還給二姐姐去?”

李小暖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若是就這樣還給二姐姐,豈不傷了二姐姐一片好心?讓我想想。”

李小暖擰著眉頭,低頭看著荷包、玉蓮子和那碟子蓮子酥,想了一會兒,輕輕拍了拍手,笑了起來,

“我有主意了你等著”

李小暖將手裡的荷包扔到榻几上,跳下榻,往屋裡奔去。

不大會兒,李小暖手裡抓著十來個小荷包奔了出來,坐到榻上,將荷包攤在榻上,仔細挑了兩個繡著紅色菊花的荷包出來,解開荷包上的絲絛,將絲絛頂端綏開,小心的係了只玉蓮子上去,再仔細的辮好絲絛。

李小暖同樣做好了第二個荷包,轉頭看著古蕭,笑盈盈的說道:

“把你的香荷包給我。”

古蕭莫名其妙的看著李小暖,急忙解下身上的荷包遞給了李小暖,李小暖解開荷包,倒出裡面裝的幾塊香餅子,掂起來聞了聞,滿意的點了點頭,將香餅子分成兩份,放進了那兩個荷包裡。

李小暖把古云歡的荷包扔到了一邊,把兩個裝了香餅子的荷包放到了提盒最下面,輕輕舒了口氣,轉頭看著古蕭,指著榻上的一堆荷包說道:

“這些荷包都是魏嬤嬤做的,哪,你等會兒送過去,就說這是依著上里鎮的風俗,特意做給他們兩個佩戴的,荷包裡頭的香料,有驅蟲去穢的功效,照咱們上里鎮的說法,隨身佩戴著這個,就能避過病氣去。”

古蕭睜大了眼睛看著提盒裡的荷包,一時怔怔的說不出話來,李小暖看著他,想了想,接著說道:

“你跟你的恪表哥說,這兩個荷包,因為是要給他用的,沒敢讓下人做,只說這幾句,別的,他若不問,你就別再多說,若問是誰做的,你就含糊著說老祖宗和夫人年紀大了,早就不做針線了。”

古蕭怔怔的眨著眼睛,半晌才輕輕咳了一聲,靠到李小暖耳邊,低低的說道:

“暖暖,這算不算說謊話?夫子說,君子……”

“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你說說,我讓你說的,哪句是謊話了?我一直當魏嬤嬤是親人,可從來沒把她當下人看過你難道當她是下人看的?老祖宗和夫人難道不是早就不做針線了?”

古蕭傻傻的撓著頭,吭哧了半天說道:

“暖……暖暖你說得對,那個……魏嬤嬤不算下人,暖暖你說得對。”

李小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接著吩咐道:

“那碟子點心,若他不問,你也別說是誰讓送的,若問了,你只說是跟著荷包一起送過來的。他若再追問,你就說不知道。”

“跟荷包一起送過來的?”

“就這樣說,旁的,你一句別多說就行了趕緊去吧”

李小暖手腳利落的收拾著提盒,看了看蓮子酥,嘆了口氣,這也太直白了些揚聲叫著冬末,

“冬末,把早上瑞萱堂送過來的那碟子紅豆酥拿過來。”

冬末答應著,很快就托著碟子點心送了進來,李小暖接過紅豆酥,屏退了冬末,將琉璃碟裡的蓮子酥取出來,掂了三隻紅豆酥放到碟子裡,蓋好提盒,推給了古蕭。

“趕緊去吧,回來先到我這裡來,你仔細看著你恪表哥的神情,別漏了一星半點去,回來仔細告訴我”

古蕭點著頭,站起來提了提盒,有些不情不願的往外走去。

李小暖透過窗戶,看著古蕭出了院門,微微舒了口氣,往後靠到了靠枕上,轉頭看著榻几上的蓮子酥,伸手掂起一塊,放到了嘴裡。

李小暖嚼了兩下,眉頭皺了起來,急忙吐了出來,這蓮子酥看著倒是很像樣子,裡面根本就是生的 冬末托著杯茶進來,見李小暖正一口口吐著嘴裡的點心,忙叫了蘭初進來,取了漱盂、溫水過來,李小暖吐乾淨嘴裡的點心,漱了口,指著碟子裡的蓮子酥,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樣的點心,還敢送人?”

冬末湊過來看著榻几上的蓮子酥,奇怪的問道:“這是哪裡來的蓮子酥?少爺拿過來的?”

李小暖搖著頭,指著點心,張了張嘴,重重的嘆了口氣,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揮了半天手,才吩咐道:

“扔出去全是生的”

冬末睜大了眼睛,用手掂了塊蓮子酥,仔細看了看,失笑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抬手止住了她,

“不是別問那麼多,扔出去你們兩個,出去跟誰也別提這幾塊蓮子酥的事”

冬末抿嘴笑著點著頭,將蓮子酥倒在了漱盂裡,吩咐蘭初拿了出去。

古蕭拎著提盒,轉過翠薇廳,有些心虛的往娑羅館走去。

週嬤嬤從翠薇廳出來,遠遠看到古蕭拎著提盒,躲閃著往前院走去,擰著眉頭怔了怔,頓住了腳步,遲疑了下,悄悄跟在後頭綴著,遠遠看著古蕭提著提盒進了娑羅館,低頭思忖了片刻,轉身往內院垂花門走去。 垂花門里當值的婆子見周嬤嬤過來,急忙從屋裡迎了出來,滿臉笑容的行著福禮,週嬤嬤停住腳步,抬手止住婆子的奉承,聲音嚴厲的問道:

“少爺剛才出去了?”

“回嬤嬤話,剛剛出去。” 婆子膽怯著,急忙答道,

週嬤嬤皺著眉頭,緊盯著問道:

“少爺是從哪邊過來的?松風院還是梧桐院?”

“回嬤嬤話,是從松風院那一邊過來的。”

週嬤嬤“嗯”了一聲,也不理會滿臉緊張的婆子,站在垂花門裡,盯著松風院方向看了一會兒,轉身往澄心院去了。

古蕭出了娑羅館院門,長長的舒了口氣,露出滿臉笑容,腳步輕鬆的往內院走去。

進了垂花門,只見菊影正著急的擰著手來回踱著步,看見古蕭進來,彷彿得了寶一般,急忙迎上去,

“你可回去了夫人和老祖宗正打發人到處找你你不是說去松風院了嗎?怎麼突然又出去了?”

古蕭怔了怔,奇怪起來,

“老祖宗和夫人這麼著急找我做什麼?”

“我哪裡知道趕緊過去吧。”

菊影拉著他,急急的往瑞萱堂奔去。

古蕭大步進了瑞萱堂東廂,李老夫人臉色微沉的歪在榻上,正慢慢喝著杯茶,週夫人面色陰沉的坐在榻前的扶手椅上,見古蕭進來,週夫人看了李老夫人一眼,李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週夫人示意古蕭坐到榻上,揮手斥退了屋裡侍候的丫頭婆子。

碧蓮最後出去,輕輕帶上了門,週夫人盯著古蕭,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剛才去娑羅館送東西了?”

古蕭愕然怔住了,遲疑著點了點頭,週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了,聲音也緊張著嚴厲起來,

“送的什麼東西?誰讓你送過去的?”

古蕭滿臉為難的轉頭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坐直了身子,伸手撫著古蕭的頭頂,聲音溫和的說道:

“你也別想著替誰瞞著什麼,這是大事,一點也別瞞著仔仔細細的說給我和你母親聽”

古蕭神情緊張起來,轉過頭看著滿臉焦躁的周夫人,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的說了前因後果。

週夫人眼睛越睜越大,愕然怔住了,李老夫人苦笑著搖著頭,轉頭看著周夫人,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李老夫人轉過頭,撫著古蕭的頭臉,溫和的安慰著他:

“蕭兒乖,別怕,沒事兒的,我和你母親不過是怕你做了錯事罷了,這事,回去任誰也不能提,沒事兒了,讓菊影那丫頭侍候著你回去歇著吧。”

古蕭忙站起來,長揖告了退,出了院門,怔怔的站著,低頭想了想,徑直回去梧桐院了。

李老夫人見古蕭出了屋,長長的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周夫人低聲說道:

“小暖這丫頭,果然是個有心眼的……這樣,也就挑不出半分不妥了。”

週夫人用帕子抹著眼淚,看著李老夫人哽咽著說道:

“母親,都是我管教不嚴,竟讓雲歡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來若不是……小暖在中間周全,這東西若是送出去了,古家的臉面就被她丟盡了”

“你也想得多了倒是小暖說得對,雲歡不過是個實心眼的,把恪少爺當蕭兒一樣對待罷了,你也別想多了,蕭兒是個懂事的,沒有小暖,也斷不會送出那東西去你也放寬心。”

李老夫人溫和的安慰著她,週夫人抽泣著點了點頭,李老夫人慢慢嘆了口氣,沉默著思量了半晌,看著周夫人低聲說道:

“說起來,雲姍和雲歡年紀都不小了,等明年出了孝,也就該趕緊議親了。”

週夫人止了哭泣,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抬頭看著李老夫人,遲疑著說道:

“雲歡……往年在京城,姐姐最是偏愛雲歡……”

李老夫人垂著眼簾,又嘆了口氣,

“雲姍是個能幹的,凡事也明白些,又是嫡長女,我想著,若能嫁個大族之家,做個嫡長媳,她能應付得好,往後,給娘家的助力也能大些,蕭兒也沒個兄弟能幫襯一二,兩個姐姐要能幫著他些才好”

週夫人忙點著頭,

“母親說得極是,雲姍和雲歡往後若能幫襯著些,蕭兒也至於太過勢單力薄。”

“嗯”

李老夫人點了點頭,看著周夫人繼續說道:

“雲歡若是能嫁進汝南王府,自然是最好不過,你不妨探探王妃的意思。”

週夫人急忙點頭答應著,李老夫人微笑起來,

“你們是嫡親姐妹,有些什麼事、什麼話都好說若王妃也有這意思,再讓她探探王爺和老太妃的意思,能成,自然是最好不過。”

週夫人眼睛閃亮著點了點頭,李老夫人溫和的看著她,接著說道:

“蕭兒是個實誠孩子,這媳婦兒得留心著找個好的才行”

“母親說的極是蕭兒這媳婦,要仔仔細細、用心挑個極妥當的才好門第要配得上,嫡長最好人品、脾氣、性格都要好才行”

週夫人有些興奮起來,忙一一列舉著,李老夫人默然看著她,慢慢斂了笑容說道:

“蕭兒這個媳婦兒,家世倒是其次,聰明能幹才最要緊蕭兒太過實誠,媳婦兒要極聰明通透著才好。”

週夫人怔了怔,笑著說道:

“女人家再聰明又能怎麼用?也不能做男人的事兒去,只要脾氣性格兒好,孝敬公婆,侍候好丈夫,這才是盡了本份。 ”

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沉默著沒再說話,只端起杯子慢慢喝著茶。

半晌,李老夫人才放下杯子,溫和的看著周夫人吩咐道:

“你也回去歇著吧,雲歡的事,你找個機會和王妃探個話吧。”

週夫人忙站起來,恭敬的答應著,李老夫人閉上了眼睛,往後靠到了靠枕上,週夫人輕手輕腳的退出正屋,叫了碧蓮進去侍候著。

李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出神的想了半晌,轉頭看著碧蓮,低聲吩咐道:

“你去把我那隻乳燕一起飛紫檀木首飾匣子拿過來。”

碧蓮怔了怔,忙笑著問道:

“老祖宗說的,是那個半尺見方、四面都雕著一起飛燕的匣子?”

李老夫人點了點頭,碧蓮笑著曲了曲膝說道:

“老祖宗得多等一會兒,那個匣子一直收在大箱子裡,壓在庫房最裡面呢,我這就叫人去抬箱子找出來,只怕要好大一會兒。”

李老夫人閉著眼睛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碧蓮悄悄退出,讓人叫了翠蓮過來侍候著,自己叫了五六個粗使婆子,往後面庫房找東西去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碧蓮額角微微滲著汗,抱著只紫檀木匣子進來。

李老夫人翻看著匣子,匣子裡放著滿滿的珍珠白玉首飾,李老夫人黯然的翻著匣子裡的首飾,這些都是她年青時戴過的。

翻了半天,李老夫人從匣子裡挑了對蓮子米大小的珍珠耳釘,一對玉蘭花羊脂玉耳墜,一隻玉色極潤的羊脂玉手鐲,吩咐碧蓮找了個極小的匣子裝了,指著匣子吩咐道:

“把這個給表小姐送去,就說是我年青時戴過的東西,特意找出來給她戴的。”

碧蓮有些驚訝的接過匣子,曲膝答應著,捧著匣子出去了。

李小暖怔怔的看著匣子裡的東西,冬末側著身子坐在榻上,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李小暖伸手拉過匣子,將首飾一件件取出來,對著窗戶仔細看著,珍珠和羊脂玉都是上品,上面光澤隱隱流動著,溫潤而內斂。

“老祖宗怎麼突然送了這些東西過來?”

冬末奇怪起來,李小暖垂著眼簾,放下手裡的羊脂玉鐲,沉默著沒有答話,古蕭一直沒再過來,那個娑羅館,一定外松內緊著戒備森嚴,那個提盒,也許根本沒能送進去,而是被人直接送到了瑞萱堂

老祖宗這是獎賞她嗎?看來,雲歡的心思,也是古府的心思

李小暖微笑起來,比劃著將白玉蘭耳墜往耳朵上戴去,冬末忙接過耳墜,利落的給她戴上,轉身取了只靶鏡過來,李小暖對著鏡子,轉來轉去的看著,心情漸漸歡快起來。

這幾件首飾,一定值不少銀子這算是她在這個世間的頭一筆財富了她那一個月二兩的月銀,從來沒用到月底過,更別說富餘了

李小暖搖著頭,晃得耳墜歡快的搖動起來。

中午吃了飯,李小暖悠閒的坐在榻上慢慢繡著花,古蕭從瑞萱堂回來,繞進了松風院,到底沒忍住,將上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了李小暖。

李小暖垂著眼簾沉默了半晌,拉了古蕭,低聲說道:

“古蕭,往後若是再碰到這樣的事,老祖宗和夫人交待不要再提的事,你任誰也不要說去,我也不行”

古蕭臉上飛過絲紅暈,有些尷尬的說道:

“暖暖,我就和你說,除了你,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的”

李小暖拉了古蕭的手,輕輕搖了搖,認真的說道:

“我知道,你跟我比跟旁的人都要好,我都知道,可你要明白,這個世間,肯捨了自己的性命為你,只要你好,什麼都能放棄的人,除了夫人,就是老祖宗了,連我也做不到”

古蕭有些怔神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想了想,接著說道:

“夫人和老祖宗做什麼事,肯定都是為了你好,只是……”

李小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

“你多聽老祖宗的話,若是夫人的話和老祖宗的話不那麼一樣……”

李小暖頓住了,古蕭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說道:

“大姐姐說,以前父親活著的時候,有事都是和老祖宗商量了才去做的,我知道。”

李小暖舒了口氣,笑了起來,跳下榻,拉著古蕭往西廂奔去,

“古蕭,咱們比背書去我今天肯定比你背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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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冤家路窄

初九日是李老夫人的生辰,李小暖照例病著,頭一天晚上遣了魏嬤嬤到瑞萱堂磕了頭,送了雙鞋過去,也就算是拜過壽了。

初九日,古府上下熱鬧了一天,只有鬆風院緊閉著院門,安靜的遠離著院門外的熱鬧。

第二天午後,古蕭才得了空兒,到松風院看望李小暖。

李小暖和古蕭說著閒話,繞著圈子打聽著周公子和程恪的行程。

古蕭仔細的解釋著:

“……本來恪表哥是打算著給老祖宗拜了壽就回去的,原來他是說今天一早就啟程回去,可一來老祖宗和母親要帶過去的東西多,二來周大哥前天去咱們家書樓看了一圈,今天還想再找幾本書帶著,最快也只能明天再啟程了唉”

古蕭不捨的嘆了口氣,兩隻手枕在腦後,往後靠在靠枕上,傷感起來,

“恪表哥說他和周大哥也許明年就要去邊關從軍了,一去就得兩三年,唉,這次恪表哥和周大哥走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他們呢”

李小暖瞇起了眼睛,滿眼的笑意,她真正是運氣好、有福氣過個兩三年,就算是那個小混帳再見到她,最多也只敢疑惑疑惑了,只要她李小暖神情自若穩得住,就無礙

李小暖心情飛揚著愉快起來,開心的和古蕭說著話,又一起看了大半個時辰的書,眼看著遠方夕陽西下,古蕭忙辭了李小暖,

“暖暖,今兒晚上老祖宗要給恪表哥和周大哥餞行,我得早些過去,晚上你早點歇著吧,我就不過來了,散了席肯定很晚了,還有,明天我晚點過來看你,老祖宗說,明天一早,讓我把恪表哥和周大哥送到十里長亭再回來。”

李小暖笑盈盈的點著頭,這自我幽居的日子總算可以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吃了早飯,在院子裡沿著抄手游廊走了兩圈,心裡雀躍著不安份起來,在院子裡窩了十幾天,那些書已經看完好幾天了,要不,去趟外書房?

李小暖站在簷廊下盤算了一會兒,叫了蘭初過來,低聲吩咐道:

“你出去往瑞萱堂那邊轉了轉,看看家裡的客人是不是已經走了。”

蘭初點頭答應著,出了院門往瑞萱堂去了。

過了有兩刻鐘功夫,蘭初回了院子,有些奇怪的和李小暖稟報著:

“瑞萱堂安靜得很,我轉了大半個圈子,只看到一個小丫頭,和她說了幾句話,聽她說,家里人都到前院去了,早就去了。”

李小暖舒了口氣,綻放出滿臉笑容來,

“那就是走了都到前院送行去了,你到屋子把那幾本書和那兩卷東西拿好,咱們去趟外書房。”

蘭初笑了起來,曲膝答應著,片刻功夫,就拎著個小包袱出來,和李小暖一起出了院子,往前面書房去了。

兩人在書房裡盤恆了半天,李小暖挑了十來本書,又在蘭初小腿上綁了兩卷邸抄,兩個人慢悠悠的從外書房出來,沿著籠在濃蔭下的青石小路,進了垂花門,施施然往松風院方向走去。

李小暖帶著蘭初,邊走邊欣賞著園子裡青翠欲滴的花草樹木,感慨起來,

“蘭初,我也不過病了這十來天,再出來,怎麼覺得這園子像是變了樣子似的”

蘭初抿著嘴笑了起來:

“姑娘,這春夏時候,花草樹木長得最快不過,幾天不見就能變樣呢,後湖里的荷花已經開得滿湖都是了,姑娘不是說要等荷花開的時候窨茶嗎?這會兒荷花可是開得正好”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手感嘆道:

“差點讓……這病耽誤了窨茶去噢,那蓮蓬呢?這會兒,蓮蓬長出來沒有?”

“長出來了,就是有一點點嫩,再過幾天才最好”

蘭初笑著答道,李小暖頓住腳步,轉頭看著蘭初笑著吩咐道:

“嫩一點才最好你趕緊把這些書啊什麼的送回去,然後到湖邊水閣裡找我,我去看看荷花去,這些天悶死了。”

蘭初答應著,拎著包袱往松風院奔去,李小暖轉過路口,悠悠然往後園湖邊走去。

古府書樓自成院落,建在湖的另一邊,和後面園子隔了道女牆。

程恪一身白色湖綢長衫,正和一身鵝黃長衫的周景然並排坐在二樓扶手椅上,喝著茶,慢慢翻看著手裡的古籍珍本。

程恪合上手裡的書,扔到了几上,“刷”的甩開扇子,胡亂搧著,不耐煩起來,

“這溫公公真是個混帳東西明明前天就能到上里鎮,偏偏要拖到今天李老夫人這生辰過也過去了,皇上的賞賜才到他到底是要打古家的臉,還是要丟皇上的臉?”

周景然慢慢放下手裡的書,轉過頭,帶著絲微笑看著程恪,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看看你,發這個脾氣做什麼?晚就晚了,要是照我說,沒有這賞賜倒還好些,大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向來自視極高,自己從來沒有錯處,都是別人的錯,心眼又小,一向睚眥必報,古家往後要忍的地方多著呢,你也是,往後也要收斂著些,惹了大哥,麻煩可就多了。”

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拍”的一聲合上折扇,猛的站起來走到窗前,背著雙手,鬱然的看著滿湖盛開的荷花。

周景然悠悠然起身,踱到程恪身邊,和他並排站著,看著滿湖的粉紅碧綠,嘆了口氣感慨道:

“這上里鎮民風淳厚,人心單純,景色又好,倒是個退隱的好地方。”

程恪轉頭看著周景然,擰著眉頭苦笑起來,

“退隱?若能退隱,也用不著退到這上里鎮來哪裡不是好地方?你也別淨想這些沒用的,明天就回去了,咱們一路上再怎麼遊山玩水,七月裡也到京城了,你那二哥,說不定要跑到城外迎著你呢,還有三皇子,雖說不哼不哈的,也難說沒有什麼心思”

周景然重重的嘆著氣,攤著手說道:

“我反正是哪裡也不摻和誰繼了位,都少不了我一個富貴王爺摻和了只有壞處我可是個明白人咱誰也不怕,誰也不理,誰能把我怎麼樣?”

“既是這樣,你還死皮賴臉的非要跟著我,躲到這上里鎮來做什麼?一路上你就沒停的抱怨,不是說車子顛,就是說吃得差,既是這樣,你怎麼不在京城呆著享你的清福去?”

周景然掩著嘴咳了幾聲,挑著眉頭看著程恪說道:

“你看看你,非得把話說透了咱雖說不怕,不也是得罪不起嗎別說我,你不也一樣?你爹是不是想著送你到南邊邊地去?要不,過了年咱們就去吧?”

“是我去我去打仗,你去做什麼?你能做什麼?”

周景然惱怒的攥著拳頭揮了出去,程恪敏捷的閃開,伸手抓住周景然的手,利落的扭到周景然背後,周景然彎著腰哇哇叫著求著饒,

“好好,我錯了,快鬆手手要斷了”

程恪又用力扭了下,才鬆開了周景然的手,周景然抽著冷氣甩著手,

“你這個武夫”

程恪得意的背著手,轉頭看向外面。

湖的另一面,李小暖雀躍著跳上九曲橋,趴在欄杆上,探著身子看著湖中隨風搖曳著的荷花和蓮蓬。

程恪上身探出書樓窗戶,眼睛微微瞇著,盯著九曲橋上的李小暖仔細打量著,周景然怔了怔,忙擠在程恪身邊探出頭去,順著程恪的視線,看著湖對面九曲橋上的李小暖,

“一個小丫頭,你認識?你怎麼認識人家內院的小丫頭?”

周景然微微有些興奮的問道,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推開周景然,轉過身,拎著長衫往樓下奔去。

周景然愕然睜大了眼睛,隨即露出滿臉興奮來,急忙拎著長衫,緊跟著程恪奔了出去。

兩人奔到樓下,幾個小廝急忙迎了上來,程恪陰冷著臉,抬手止住小廝,

“不准跟過來”

說著,轉頭看著古府書樓里當差的婆子問道:

“到園子裡,哪個門最近?”

婆子看著滿臉陰冷的程恪,急忙指著不遠處的角門說道:

“那個,門,進去就是。”

程恪不等婆子說完,轉身奔著角門就衝了過去,角門用一把大銅鎖鎖著,程恪挑著眉梢正要抬腳踢開,婆子已經奔了過來,邊急急的從腰里解著鑰匙,邊叫著:

“表少爺,表少爺,鑰匙,鑰匙”

程恪退後半步,等婆子開了門,急急的衝進了園子。

周景然跟在後面,臉上的神情由興奮變得莫名其妙起來,這程恪一幅氣急敗壞的樣子,可不像是看中了人家丫頭。

程恪緊緊抿著嘴,沿著湖邊,一路貼著花草樹木,躲閃著往湖那一邊的九曲橋悄悄的奔了過去。

周景然急急忙忙的跟在程恪後面,又有些啞然失笑起來,他和他,倒像是去捉賊的

程恪奔到離九曲橋只有十幾步的假山後,停住了腳步,借假山隱著身形,看著正趴在欄杆上,努力伸手夠著隻大蓮蓬的李小暖,咬著牙,眼睛漸漸瞇了起來。周景然緊挨著他,看看程恪,再看看李小暖,茫然著奇怪起來。

周景然正要開口詢問,程恪猛的跳出假山,幾步衝到了九曲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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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楞丫頭

李小暖剛擰下蓮蓬,聽到動靜,猛的轉過身,看到急沖過來的程恪,半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愕然傻住了。

周景然緊跟在程恪後面衝到橋上,看著直著眼張著嘴、傻子一樣的李小暖,笑出了聲,

“這丫頭楞得可人疼”

“他喵個貓的”

李小暖心裡惡狠狠的罵道,急忙閉上嘴,半垂著眼簾,緊緊握著手裡的蓮蓬,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只覺得頭目森森然起來。

程恪站在九曲橋頭,得意的笑了起來,他和周景然堵著橋頭,九曲橋另一頭通往湖中的水閣,李小暖想逃,除非從他們兩人頭上飛過去

程恪“刷”的甩開折扇,慢慢搖著,晃著四方步踱到李小暖面前,冷“哼”了幾聲,“刷”的又合上折扇,伸出扇子重重的敲著李小暖的頭頂,恨恨的說道:

“臭丫頭,上次算你溜的快,這次看你還往哪兒跑?”

李小暖伸手打開了程恪的扇子,緊緊抿著嘴,瞇著眼睛掃了程恪看了一眼,垂下眼簾,又往後挪了兩步。

周景然擠過程恪,湊了上來,滿臉笑容的上下打量著李小暖,輕輕敲著手裡的折扇感嘆道:

“這小丫頭雖說楞了點,這皮囊生得真是好看,長大了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

一邊說著,一邊回過頭責備著程恪,

“你看看你,怎麼能這麼粗魯的對待人家小姑娘?這丫頭還小,有話好好說別嚇壞了人家。”

程恪一把撥開周景然,不耐煩的說道:

“你不知道,這臭丫頭……”

程恪猛然頓回了後面的話,臉上閃過絲羞惱來,咬著牙悶悶的“哼”了一聲,接著說道:

“去年我陪父親母親去福音寺祭別古大人,看見這臭丫頭竟敢偷佛前的貢品吃當時……忙亂,一不留神讓她跑了,我以為是王府的下人,本想著回去再重重責罰她,誰知道回來翻遍了王府,也沒找到這臭丫頭,原來這臭丫頭是古府的下人”

李小暖垂著頭,緊緊盯著程恪和周景然的腳,兩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摳著蓮蓬,仔細聽著兩人的對話,另一個人必定是那個周公子了,他居然說她楞他喵的楞?他不提她揍他的事,嗯,這面子,他丟不起下人他以為她是古府的下人她是楞下人李小暖心里大喜,心思飛快的轉了起來。

周景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轉頭看著李小暖,揚著眉梢笑了起來,

“果然是個貪吃的,上次偷吃貢品,這回偷摘蓮蓬”

李小暖彷彿極其膽怯的縮起了肩膀,又往後挪了挪,周景然擠到前面,用扇子抬起李小暖的下巴,微微彎著腰,滿臉笑容,顯得極其和氣的問道:

“別怕他,有本公子替你作主呢,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李小暖眼神直怔而茫然的掃了眼周景然,急忙又膽怯的垂下了眼簾,一邊飛快的轉著心思,一邊氣息不穩著結結巴巴、含含糊糊的說道:

“紅……紅福……”

程恪伸出扇子敲著李小暖的頭,眉頭擰到了一處,厲聲斥責道:

“爺問你話呢嬤嬤們沒教導你怎們回話?”

周景然伸手擋著程恪的扇子,把李小暖護在身後,李小暖縮著肩膀,又往後退了退,膽怯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起來,周景然滿眼憐惜的看著李小暖,轉過身,推著程恪,打了個呵呵說道:

“好了,你看看,這丫頭快被你嚇壞了你退後些,讓我好好問問她。”

程恪揚著眉梢,冷“哼”了一聲,白了周景然一眼,往前擠了半步,和周景然並肩站到李小暖面前,李小暖膽怯著又往後退了半步,周景然轉過頭,滿臉笑容的看著李小暖,溫和的問道:

“你叫鴻福?鴻福齊天的鴻福?”

李小暖膽怯的不停的搖著頭,

“不……不……知道。”

程恪白了周景然一眼,“哧”了一聲嘲笑道:

“一個小丫頭,大字不識一個,你當她還學富五車?還鴻福齊天?”

周景然也不理他,低著頭溫和的看著李小暖,接著問道:

“你在哪一處當差?今年多大了?”

“廚……廚房,六……七……八歲了。”

李小暖彷彿下意識的掰著手指,吭吭哧哧的說道,程恪挑起了眉頭,周景然失笑起來,

“到底幾歲?”

李小暖垂著頭,不停的搖起頭來,帶著哭腔說道:

“嬤嬤沒……沒教過我”

程恪挑著眉頭,恨恨的跺了跺腳,哭笑不得起來,周景然用扇子“啪啪”的拍著手掌,笑得前仰後合,笑了好大一會兒,才忍著笑接著問道:

“那你在廚房乾什麼活?”

“燒……火。”

“你摘這個蓮蓬做什麼?”

“好吃”

程恪盯著李小暖手裡的蓮蓬,突然伸手奪過來,用力扔到了湖里,周景然抬手撫著額頭,搖著頭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這丫頭,憨得可愛,真是有意思極了當個燒火丫頭真是太可惜了這丫頭我要了晚上找李老夫人討了來,帶回去放到書房磨墨捧硯,倒也有趣過幾年長大了……”

周景然轉過頭,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李小暖,嘿嘿笑著說道:

“這樣的美人坯子,拿來暖床,這份艷福可是難得”

程恪臉色陰沉了下來,轉頭斜睨著周景然,冷冷的說道:

“這丫頭是我先看到的,要捧硯也是到王府書房捧硯,要暖床也得暖我青澗院的床去還輪得到你?哼”

周景然挑著眉梢,攤了攤手笑道:

“好好好,你若真心想要,我讓給你就是,不過,你既要了,就得憐香惜玉著些,若是不耐煩了,就送給我。”

程恪也不理他,轉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李小暖吩咐道:

“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兒一早跟爺回京城,跟了爺,若再敢偷東西,爺砸斷你的爪子”

李小暖倉惶的將手背到背後,不停的搖著頭,膽怯的往後躲閃著,咬著嘴唇,只恨不得將兩人一腳踹到湖里去

程恪居高臨下的掃了李小暖一眼,冷“哼”了一聲,轉身推著周景然,沿著湖邊小路,大步往書樓邊的角門走去。

李小暖繼續抽泣著、膽怯著,眼角掃著兩人,直看著兩人遠遠轉過架紫藤,看不見了,才恨恨的“呸”了一口,想了想,也不再等蘭初,轉身往大廚房方向狂奔而去,繞了個大圈子回去了松風院。

程恪和周景然出了角門,回到書樓,周景然笑瞇瞇的斜睇著程恪,

“那個李老夫人,可是個極精明的主,你跟她要這麼個傻呼呼的漂亮丫頭,只怕她立時就得想著你是為了美色,說不定就得教訓你幾句,然後再把你駁回來,嘿嘿。”

周景然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程恪撇了他一眼,

“你那靜遠閣小廚房裡燒火的,是男的女的?丫頭還是婆子?”

周景然窒了窒,抬手掩著嘴,輕輕咳了起來,程恪看著他,突然得意的笑了起來,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這人,一定要明天早晨啟程前再要,若是今天晚上就開口討了,李老夫人那樣精明的人,必定會叫那丫頭過去過過目,這一過目,說不定就過出你說的事來,明天一早,啟程前再討”

程恪得意的笑了起來,周景然挑著眉梢,若有所思的看著程恪,慢吞吞的問道:

“那丫頭,只是偷吃被你看到了?”

程恪臉上紅了紅,搖著扇子沒有答話,周景然嘿嘿笑著,緊緊盯著程恪追問道:

“看你惱成那樣,必是吃過大虧的,那丫頭能讓你吃什麼虧?說來我聽聽。”

程恪猛的站了起來,惱怒的盯著周景然,

“那臭丫頭還能讓我吃虧?哼”

說著,轉身往樓下走去,邊走邊甩了句,

“我回去歇著了”

周景然搖頭晃腦的哈哈大笑起來,懶洋洋的站起來,跟在後面下了樓。

李小暖回到松風院,心神不定的坐在東廂榻上,努力平穩著自己,端坐著低頭看著本書,書上的字不停的跳動著,跳得李小暖頭暈眼花,索性將書扔到一邊,跳下榻,擰著手走到了簷廊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古蕭不是說他們今天一早就走了嗎?一家人不是都到前院送行去了嗎?要送走的兩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園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是不是被人賣了?

李小暖只覺得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頭上的血管突突跳動著,兩眼冒著金星,眩暈起來。

蘭初悄悄站在李小暖身後,擔憂的看著她,想了想,轉身進去,泡了杯茶,用托盤端了出來,小心的說道:

“姑娘,喝杯茶潤潤喉吧。”

李小暖強壓著心神,扶著廊柱緩緩坐到廊椅上,伸手接過杯子,面無表情的低頭喝著茶。

要冷靜先冷靜下來先別想到最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李小暖瞇著眼睛思量了片刻,轉頭看著蘭初低聲吩咐道:

“你去廚房,就說問問中午吃什麼,打聽打聽外院出了什麼事,家里人都聚到了外院,必是有極重大的事,快去快回。”

蘭初眼神凝重起來,急忙點了點頭,將托盤放回屋裡,急步奔出了院子。

李小暖滿心的焦躁不安,靜靜的坐在簷廊下,等著蘭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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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咱家紅福

彷彿過了很長很長時候,蘭初額角滲著汗,匆匆回到了松風院,帶著滿臉喜色,曲了曲膝,聲音歡快的稟報著:

“姑娘,打聽到了,是好事兒聽劉嬤嬤說,是內廷公公送了皇上的賞賜來,前院一早到現在,都在忙著接欽差,皇上賞了好些東西,給老祖宗賀壽呢”

李小暖怔了怔,長長的舒了口氣,皺著眉頭緊問道:

“欽差什麼時候到的?”

“說是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劉嬤嬤說,天還沒亮,她就接到了吩咐,讓準備茶飯。”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身子也跟著鬆軟下來,看來,是欽差的到來,才耽誤了那兩個人的啟程,今天的不幸只是個偶遇。

李小暖心神漸漸安定下來,抬頭看著蘭初問道:

“欽差什麼時候走?”

“廚房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準備中午的宴席,劉嬤嬤說,忙完中午的事,下午就能歇著了,看來欽差下午就該啟程回去了。”

李小暖鬆了口氣,點了點頭,笑著誇獎道:

“你是個有心的,等會兒吃了中午飯,你再找件什麼事過去一趟,仔細打聽清楚欽差到底什麼時候走,再打聽打聽恪少爺和周公子什麼時候走。”

蘭初眼裡閃過絲疑惑,卻不多問,忙曲膝答應著。

李小暖心裡稍稍安定了下來,除非那個恪少爺肯拉下臉,李老夫也肯縱著他,在古家滿府搜人去,不然他想找出她來,可沒那麼容易這幾天,不等他遠遠離了越州府,說什麼她也不出這個院門了

李小暖站起來,晃進東廂,靠到榻上,拿了本書看了兩眼,又走了神。

李老夫人是前天的生辰,皇上這賞賜今天早上才到,這欽差真是路上耽誤了?這種禮儀性的賞賜,斷沒有倉促趕不及的道理,這中間必定有什麼蹊蹺。

古大人是獲罪自殺,為什麼李老夫人生辰皇上還有賞賜過來?這種榮耀,可不是一個罪臣之家應有的。

送賞賜的是內廷公公,周公子和程恪怎麼沒在前院?

程恪過來上里鎮賀壽還在情理 之中,周公子跟過來,就有些奇怪了。

李小暖垂著眼簾,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半晌,一聲接一聲的嘆起氣來,書房裡的邸抄,她差不多已經看完了,可那些都是十幾年前的東西,幾乎沒有什麼用,要是能看到最近的邸抄就好了,至少她能知道些朝廷的大事和動向。

古家雖說避居上里鎮,可週夫人娘家、還有汝南王妃,都在京城,今天又有這樣的賞賜過來,古家和京城有著扯不斷的聯繫,和朝廷有著扯不斷的聯繫,這些聯繫會讓朝廷的風波*及到上里鎮來。

古家有事,也就是她有事。

李小暖長長的嘆了口氣,得想法子看一看這些年的邸抄。

唉,還是想想眼前的事吧,現在李老夫人在款待欽差,那晚上,那兩個浪蕩子是不是就要討要紅福去了?然後會發生什麼事?

李小暖頭痛起來,往後倒到了榻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管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只要那個程恪不說出她連踢帶咬的事,只偷吃點心一件,倒無妨,李老夫人只有心疼她的。

李小暖站起來轉了兩圈,轉進西廂,沉下心,坐到桌前慢慢影字去了。

吃了晚飯,李小暖伸長脖子仔細聽著院門口的動靜,她從來沒象今天這麼盼著古蕭過來過,可直到過了戌初,還沒見古蕭過來,李小暖失望而又輕鬆的嘆了口氣,沒有動靜是最好的消息。

冬末奇怪的看著幾乎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李小暖,悄悄拉了蘭初仔細問著究竟,蘭初攤著手,也說不出個頭緒來,兩人疑惑著侍候著李小暖沐浴洗漱了,李小暖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冬末輕手輕腳的放下帳子,李小暖默默禱告了幾句,數著羊睡著了。

第二天卯正剛過,程恪和周景然已經收拾妥當,十幾輛大車裝滿了行李物品,早早駛出古府大門,在外面候著了。

古府正廳裡,李老夫人坐在上首椅子上,週夫人侍立在李老夫人身邊,兩人正笑盈盈的和坐在旁邊的周景然、程恪和古蕭說著話,

“……路上多加小心,寧可慢著些,一路上不要貪看熱鬧……”

李老夫人關切的交待著,周景然和程恪微微欠身一一答應著,程恪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著拱了拱手說道:

“老夫人,小可前幾天聽說一個人,想找老夫人討了回去。”

李老夫人溫和的笑了起來,

“聽說了哪個?叫什麼名字的?”

“老夫人,”

程恪輕輕咳了一聲,又拱了拱手,周景然輕輕的搖著扇子,滿眼笑意的看著程恪。

“府裡廚下是不是有個燒火丫頭,叫鴻福的?小可想討了她去,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她這名字好,鴻福齊天,想帶回去送到祖母院子裡使喚,也算討個吉利。”

李老夫人怔了怔,轉頭看了眼周夫人,週夫人也滿臉意外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笑了起來,轉頭看著程恪問道:

“你見過那丫頭了?”

“沒,沒有沒見過就是覺得這名字好,才想著找老夫人討了帶回去,送到祖母院裡去,不過想討個好口彩罷了。 ”

程恪用扇子輕輕敲著手心,不經意的說道,李老夫人點了點頭誇獎道:

“這也是你一片孝心,哪有不好的?”

說著,轉頭吩咐著侍立在旁邊的周嬤嬤,

“你親自去一趟,讓鴻福趕緊收拾了,換身乾淨衣服,帶她過來給表少爺磕個頭。”

“不用帶過來了”

程恪急忙擺手說道,

“不用磕頭了,把她交給平安就行,這會兒不用見了。”

李老夫人微微怔了怔,笑著點頭答應著,

“好”

週嬤嬤恭敬的曲膝退了出去,急忙往後面廚房領人去了。

李老夫人看著程恪,鄭重的交待道:

“鴻福是個憨丫頭,心眼實的不通氣,是我幾年前從外頭揀回來的,只會燒火,老太妃是個慈悲人,這丫頭放到老太妃院子裡,我一百個放心,只是一路上你要多操些心,別讓人欺負了她。”

程恪滿臉笑容,急忙連聲保證著。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古府大管事亭伯進來稟報說,外頭都準備好了。

周景然和程恪起身長揖告了辭,週夫人扶著李老夫人直送到二門口,古蕭帶著小廝、長隨,和周景然、程恪分別上了車,他要把兩人送到十里長亭。

過了十里長亭,古蕭傷心的流著淚,看著周景然和程恪的車隊走得看不見了,才上車回去了。

中午,平安早早讓人包了間客棧,派人打掃收拾乾淨,周景然和程恪下了車,進了客棧大堂,程恪的小廝遠山和洛川已經在大堂一角支起紅泥火爐,燒了水準備泡茶,程恪頓住腳步吩咐道:

“去,把鴻福帶過來,讓她學著泡茶”

遠山怔了怔,急忙答應著,出了大堂,找大管事平安領人去了。

程恪和周景然在大堂正中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周景然轉頭看著紅泥爐上已經滾開的水,笑著吩咐道:

“洛川先泡杯茶給我”

洛川笑著答應著,

“回週爺,早就泡好、也涼好了。”

說著,取了兩隻鈞窯白瓷杯子,從旁邊的小壺裡倒了兩杯茶,端了上來。

周景然翹著腿,端起杯子喝起茶來,程恪往後靠到椅背上,也端起杯子,低頭喝起了茶。

遠山引著緊緊抱著包袱的紅福,進了大堂,周景然正對著大堂入口,看著跟在遠山身後進來的紅福,眼睛瞪得溜圓,嘴裡的茶一下子噴了出去。

程恪急忙轉過身來,愕然看著畏縮著跟在遠山身後的丫頭,那丫頭個子極矮極胖,臉極大而扁,兩隻眼睛一左一右,遠遠的分開著,鼻子塌得幾乎和臉平齊,嘴唇足有半尺厚,半張著,一顆亮晶晶的口水掛在唇邊,似滴非滴著,左邊的眼珠往左,右邊的眼珠往右斜看著,不知道在看哪裡。

周景然暴笑起來,笑得渾身抽動著,手裡的杯子也拿捏不住,滑了下來,侍立在旁邊的小廝急忙伸手接住杯子。

程恪的臉由紅轉白又發起青來,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紅福氣急敗壞的問道:

“這?這是什麼東西?”

紅福唇上的口水長長的粘連著滴在了衣服上,兩隻眼珠往外翻著,咧著嘴“呵呵呵”的哭了起來,遠山回頭看了看她,躬身答著程恪的話:

“爺,她就是紅福,古府廚下的燒火丫頭。”

周景然抬手指著紅福,又轉過來點著程恪,笑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見紅福眼淚口水一起流著哭了起來,更是笑得捧著肚子,跺著腳,上氣不接下氣起來,一不小心,連人帶椅往後翻了過去。

站在後面的兩個小廝急忙衝上前托住椅子,扶起周景然,周景然站直身子,笑得臉紅漲著,輕輕咳了起來,喘了幾口氣,晃到臉色鐵青的程恪身邊,用力拍著程恪的肩膀,指著紅福,半晌才說出話來:

“這丫頭,你一定得留著捧硯暖床實在是難得啊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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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剛正與古板

程恪手指微微顫抖著點著紅福,氣急敗壞的叫著:

“帶下去帶下去別讓我再看到她”

遠山急忙推著紅福出了大堂,程恪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刷”的打開折扇,用力搖著。

周景然拉著椅子坐到程恪旁邊,低聲問道:

“你倒和我說說,上次在那丫頭手上吃的什麼虧?”

程恪手裡的扇子一下子僵住了,猛然回頭看著周景然,恨恨的說道:

“是誰說那丫頭楞的?一會兒說那丫頭塄,一會兒又說她憨,什麼可愛啦,有意思啦,我看你就是看那丫頭生得好,暈了頭了要不是你在中間攪和,我能被她騙了?哼”

程恪飛快的搖著扇子,周景然臉色微紅,捂著嘴輕輕咳了一聲,饞著臉說道:

“咱不說這個,你先說說,上次那丫頭怎麼騙你的?”

程恪跳了起來,大步出了客棧大堂,一迭連聲的叫著平安,

“啟程啟程立即啟程不吃了”

周景然挑著眉梢,抬手撫著額頭,慢悠悠的跟在後面,笑容滿面的出了客棧。

古蕭回到府裡,到瑞萱堂請了安,從瑞萱堂吃了午飯出來,直奔松風院。

李小暖急忙迎到了遊廊裡,古蕭拉著李小暖的手進了屋,李小暖急急的吩咐蘭初泡了茶端上來,古蕭靠在東廂榻上,傷感的看著李小暖,傷心的說道:

“暖暖,恪表哥和周大哥都走了,這會兒,差不多該出了上里鎮地界了,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恪表哥和周大哥了”

李小暖眨了眨眼睛,看著古蕭笑著說道:

“明年老祖宗生辰的時候,不就見到了?”

“不一定。”

古蕭搖著頭說道,

“恪表哥說要去邊關從軍,要是去了邊關,就得好幾年回不來。”

李小暖垂著眼簾,眼珠微微轉了轉,笑著問道:

“昨天家裡接欽差,有什麼好玩的事沒有? ”

古蕭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接欽差最沒有意思了,就是跪著,還得直挺挺的跪著,然後磕頭,三磕九拜,不磕頭的時候不能動,不能說話,不能大聲出氣,反正最沒有意思,沒有好玩的事。”

“那今天早上呢?今天早上給你恪表哥和周大哥送行,有什麼好玩的事沒有?”

古蕭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就一件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好玩的事,今天早上恪表哥突然跟老祖宗討了紅福說要帶回京城給老太妃討個口彩去”

李小暖慢慢睜大了眼睛,緊盯著古蕭問道:

“那你恪表哥看到紅福,怎麼說的?”

古蕭怔了怔,搖著頭笑了起來,

“恪表哥說,討了紅福去,不過是因了她名字吉利,討個鴻福齊天的口彩,老祖宗讓周嬤嬤帶紅福過來給恪表哥磕個頭,恪表哥都說不用了,老祖宗就吩咐週嬤嬤帶紅福出去交給汝南王府的平安大管事了,老祖宗還交待恪表哥,說紅福是個憨的,路上要他多照應著些。”

李小暖飛快的眨了幾下眼睛,緊緊抿著嘴呆了片刻,突然大笑著,一頭倒在了榻上,笑得在榻上滾來滾去。

李小暖很快就康健起來,又像往常一樣,開始和古蕭一起上早學去了。

又到了酷熱的七月,李小暖每天面對著衣履齊整,紋絲不亂,連襪子上的紐子也扣得緊緊的王夫子,心裡的擔憂越來越重。

王夫子為人耿直方正,可也刻板無比,古蕭本就是個老實木訥的性子,這幾年跟著王夫子,越來越迂腐起來,言必稱聖人,若是真學得像這王夫子一樣,自以為耿直方正著油鹽 不進,日後可就算是廢了。

李小暖端坐在桌子後面,一邊側耳聽著王夫子給古蕭講書,一邊慢慢寫著字。

得找個機會,探探李老夫人的意思。

下午,李小暖和古蕭坐在松風院簷廊下吹著穿堂風,一人拿著本書看著。

冬末用淺口碟子裝著洗乾淨的冰湃葡萄,放到了李小暖和古蕭面前的矮几上,李小暖忙放下書,掂起顆葡萄扔到了嘴裡,古蕭也放下書,和李小暖一起吃了起來。

李小暖一邊吃葡萄,一邊歪頭看著他,想了想,笑盈盈的說道:

“古蕭,我覺得夫子今天說的那句話,有些不通。”

古蕭吃驚的看著李小暖,

“暖暖,夫子說的怎麼會不通呢?”

李小暖不屑的瞥了古蕭一眼,嘟了嘟嘴說道:

“難道夫子說的都是對的?”

古蕭怔了怔,李小暖一邊吃著葡萄,一邊歪著頭看著他,接著說道:

“夫子說的那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生於水而寒於水,這話不通”

古蕭怔怔的睜大眼睛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看著他,笑盈盈的接著說道:

“青就是藍,藍就是青,一樣的顏色,怎麼能說誰勝於誰呢?冰也是水,水也是冰,都是一樣的東西,若是照這樣比喻,那酒是用稻子釀出來的,那就能說酒醇於稻了?今天那碟蜜汁火方是殺了活豬,用豬腿做出來的,那就能說蜜汁火方美味於活豬了?”

古蕭睜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反應過來,

“暖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冰生於水而寒於水,這話是聖人說的,你怎麼能這麼亂比方呢?聖人的話怎麼會錯呢?”

“那你倒是說說,我說的哪裡不對了?”

古蕭張了張嘴,抬手撓著頭,半天也沒想出說辭來,只固執的說道:

“暖暖,你不能這樣亂說,聖人說的話,肯定不用錯的夫子說了,聖人先賢之言,是立身做事之本,聖人說…… ”

“為什麼聖人說的都是對的?聖人難道不是人嗎?'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不也是聖人說過的話嗎?聖人是人,是人就要犯錯,那聖人說的話怎麼能字字都對呢?”

李小暖盯著古蕭,一迭連聲的問道,古蕭呆怔怔的看著李小暖,半天也答不出話來,想了想,看著李小暖,耐心的說道:

“暖暖,聖人的話,怎麼會不對呢?夫子也說了……”

李小暖用力搖著頭,伸手止住了古蕭的話,滿臉堅持的看著古蕭說道:

“你不能只跟我說:聖人就是對的,聖人怎麼會錯呢?光這兩句話不行你得講道理跟我聽啊,你得要說服我,為什麼聖人的話就一定是對的?為什麼夫子說的就是對的?我可是跟你講道理的”

古蕭兩隻手一起撓著頭,苦惱起來,李小暖瞇著眼睛看著他,生起氣來,嘟著嘴說道:

“古蕭,你要是說不出個道理來,晚上咱們就找老祖宗評理去要是老祖宗說我有道理,你以後就不能再說聖人說的就是對的”

古蕭急忙點著頭,李小暖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晚上,週夫人受了暑熱,在澄心院靜養,沒再到瑞萱堂侍候著。

大家吃了飯,古云歡鬱鬱不樂的先告退回去了,古云姍也跟著告了退,李小暖衝古蕭眨了眨眼睛,古蕭點了點頭,擠到李老夫人身邊,笑著將下午和李小暖的爭執說了,李小暖仰頭看著李老夫人,認真的說道:

“老祖宗一定要評評這個理兒,那聖人也是人,是人就會說錯話、做錯事,聖人的話,肯定也是有對有錯的,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沒道理就是沒道理,怎麼能因為是聖人說的,不管對錯 都是對的呢?”

李老夫人驚訝的看了看李小暖,又轉過頭看著一臉的不贊同、卻說不出什麼話的古蕭,想了想,笑著說道:

“小暖說的有道理。”

古蕭怔住了,拉了拉李老夫人的衣袖,著急的說道:

“老祖宗,夫子說……”

“哼,夫子說夫子說,夫子還不是聖人呢,夫子說的就是對的?”

李小暖攔著古蕭的話駁了回去,古蕭看著李小暖,啞口無言起來,李老夫人暗暗嘆了口氣,撫著古蕭的頭,笑著解釋道:

“蕭兒遵照聖人先賢的教導,這是好的,小暖凡事用心去想,也是好的,你們兩個都有好的地兒,也都有錯的地兒。”

李小暖仰著頭,專注的聽著李老夫人的話,李老夫人溫和的看著古蕭,接著說道:

“聖人先賢的教導,錯是不錯,可也要分用在什麼地方,蕭兒光聽不行,凡事還要用心去想一想。 ”

說著,李老夫人轉頭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

“小暖既想了,就要多想一步,那些聖人先賢之言,都是多少代人聽了、想了、用了,覺得有道理,才流傳下來的,不是說聖人先賢的話都是對的,不過這些流傳下來的,是聖人先賢說對的那些話罷了。”

李小暖笑著點著頭,輕輕拍了拍手說道:

“老祖宗說得真好,我懂了,聖人先賢的話,也是要用對地方了才行呢”

李老夫人滿眼讚賞的點了點頭,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笑著打趣道:

“古蕭哥哥越來越象王夫子了,老古板教了個小古板出來”

古蕭看著李小暖,嘟著嘴說道:

“夫子說了,做人就是要剛正不阿那不是古板是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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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感激

李老夫人怔了怔,盯著古蕭看了一會兒,又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笑著說道:

“天也晚了,你們兩個,也趕緊回去歇著吧。”

古蕭和李小暖忙起身告了退,出了瑞萱堂,往回走去,古蕭看著李小暖進了松風院大門,才轉過身,帶著杏紅慢悠悠的回去梧桐院了。

隔了些日子,週夫人身子也大好了,在瑞萱堂坐著和李老夫人說著閒話,李老夫人笑著說道:

“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了呢。”

週夫人上身微微前傾,溫順的說道:

“母親有什麼吩咐?”

“是蕭兒的事。”

李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蕭兒這一年裡頭,書念得極好,上個月就開始講**了,照這樣子,也不過明後年,就能開筆做文章了。”

週夫人綻放出滿臉笑容,點著頭說道:

“母親說得是,蕭兒大了,懂事了,知道用功了。”

李老夫人看著周夫人,又嘆了口氣,微笑著說道:

“當初蕭兒他爹在的時候,請這王夫子時就說過,這是個啟蒙的先生,如今蕭兒書念到這裡,得找個更好些的先生才好。”

週夫人怔了怔,滿臉贊同的點著頭,

“母親說的極是,若要開筆做文章,是得給蕭兒找個更好的先生才好,只是,這兩浙路……倒是京城更便當些。”

“兩浙路也有好先生,俗話說'江南出才子',就是這越州府,這才子就不少。”

李老夫人微笑著看著周夫人說道,

“離上里鎮不遠的六巷鎮上,有個叫陳清儀的貢生,學問就極好。”

李老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吟吟的接著說道:

“這個陳先生,論才學,當年蕭兒他爹也是甘拜下風,是咱們越州府有名的文會魁首,可偏偏是個有才無運的。”

李老夫人放下杯子,感慨起來,

“當年陳先生和蕭兒他爹一起參加秋試,詩賦、論、策,樣樣做得花團錦簇,偏偏到最後一場帖經時,就要交捲了,一杯茶翻倒污了卷子,當時的吳學政是個愛才的,憐他實在是才華出眾,還是取了他,可惜只能做個末名,一杯茶,將個頭名潑成了末名,蕭兒他爹就成了那年的解元。”

週夫人聽得驚奇起來,

“那後來的省試呢?竟又有了這樣的事不成?”

“這樣的事倒沒再出,秋試後,這陳清儀頭懸樑,錐刺骨,發誓要取個會元回來雪恥,隔年,同科的十幾個貢生一起去京城參加省試,入場那天早上,從客棧出來,這陳清儀竟一腳踩空,跌下樓梯,斷了腿,這一場就誤了。”

週夫人驚奇的睜大了眼睛,

“這也太巧了”

“可不是,巧得還在後頭,過了三年,這陳清儀又去考試了,這回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連客棧也只住一樓,可剛進了場,竟拉起肚子來,拉得直不起身子,考官只好讓人把他抬了出來,這一場就又誤了。”

週夫人失笑起來,

“竟有這樣的事?”

“又過了三年,還沒進場,頭一天家裡就來人報喪,他父親病故了,陳清儀當時就暈了過去,一路哭著奔喪而回,守了三年喪,只說自己有才無命,再也不肯應試了,他家境清貧,就收了幾個學生,靠教書為生,偏他教出的弟子,個個都是極好的,光進士及第的就有好幾個,如今可是咱們兩浙路有名的才子良師。”

週夫人驚嘆著感慨起來: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真有這種無命無運,偏又有才氣,能教出好弟子的人。”

“可不是,可見這人的福祿,都是上天注定的,不認命不行”

李老夫人傷感的感慨著,聲音越來越低,沉默了片刻,才笑著接著說道:

“這陳清儀,雖說是個時乖命蹇的,可為人豁達風趣,交友極廣,並不一味清高迂腐,如今他那一科的貢生,還有這越州府和他交好的後進學子,進士及第後做官的極多,一來,人家憐他才高命蹇,二來,他為人又極好,同年同鄉都與他交情甚好,他的學生及第後也有出來做官的了,這人請來給蕭兒做先生,再好不過。”

週夫人眼睛亮了起來,忙笑著贊同道:

“母親說得極是,這樣的先生最好不過,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來。”

“陳先生和蕭兒的父親是知交好友,你既覺得好,明天我就打發亭管家去請他,他父親過世時,就是亭管家過去幫著料理的。”

週夫人笑著點頭答應著,遲疑了下,為難的問道:

“那王夫子?”

“前些時候杭州府吳家託人捎話,想讓咱們給推薦個啟蒙的先生,王夫子倒正正合適,我就讓人捎了王夫子的履歷去,說是蕭兒的啟蒙恩師,吳家昨天已經回了話,對王夫子極滿意,今天晚上,我設宴請王夫子,跟他說了這事,看他肯不肯,你再準備四樣表禮,封一千兩銀子給他。”

週夫人急忙點頭答應著,

“母親做事真是周到,這樣,也就處處妥當了。”

八月裡,陳清儀就到了古府,李老夫人讓人將月明閣收拾出來,給陳清儀居住,又派了兩個小廝,四個小丫頭過去月明閣侍候著,古蕭行了拜師禮,就開始跟著陳清儀唸書。

李小暖虛歲已經八歲了,不宜再外出唸書,也就停了課,古蕭難過了好幾天,李小暖就求他拿著她寫的字讓先生批改,陳先生見了,竟然大加讚賞,說李小暖的字雖稚嫩,卻已有了飄逸灑脫之意,倒也欣欣然答應了每天給李小暖批字。

李小暖上午不用上學,也就空閒了很多,每天早上到瑞萱堂請了安,吃了早飯回來,就寫一會兒字,做一會針線,餘下的時候就是看書,幾乎一兩天就能看完一本書,往外書房去得也頻繁起來,外書房當值的婆子稟了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笑著吩咐

“隨表小姐拿去看就是,好好侍候著。”

婆子得了吩咐,殷勤而盡心的侍候著,沒有半分怠慢。

八月底,秋風漸起,一天早上吃了早飯,李老夫人遣了眾人,獨獨留下李小暖,拉著李小暖坐到榻上,笑盈盈的看著她,溫和的說道: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魏嬤嬤的針線,真正是得了連家真傳的,繡品如畫,不露針跡,不顯線痕,我想著,讓她去咱家的繡坊裡教導教導那些繡娘,老祖宗也不能白拿了你母親留給你的技藝,從今兒起,繡坊每年分一成乾股給你,照 往年繡坊的收益,這一成乾股,一年也有上千的銀子,攢上幾年,也就夠你出嫁時做壓箱現銀了。”

李小暖愕然怔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搖著頭說道:

“老祖宗,你從福音寺帶我回來,幫小暖安葬了父母,收留了我和魏嬤嬤,我和魏嬤嬤都不知道怎麼感激您才好,魏嬤嬤不讓我說那些日後報答的話,說老祖宗是福澤深厚的人,往後子孫必定富華富貴,只有幫著我的,哪有我能報答之處?我知道魏嬤嬤說的對,只有心裡時時念著,早晚給老祖宗祈福罷了,如今老祖宗有能用得著魏嬤嬤的地方,我和魏嬤嬤高興還來不及呢,我不要乾股。”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憐惜的撫著李小暖的頭,緩緩嘆了口氣說道:

“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老祖宗都看在眼裡,老祖宗心裡歡喜的很,這乾股,你就拿著,聽老祖宗的話,你總有用銀子的地方,可沒有能伸手要銀子的人,拿著吧,你感激老祖宗,老祖宗也感激你呢”

李小暖怔了怔,仰頭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她,伸手捏了捏李小暖的臉頰,笑著說道:

“那繡坊,是老祖宗的嫁妝,這是咱們祖孫兩個的事,你放心拿著。”

李小暖遲疑了片刻,感激的看著李老夫人,重重的點了點頭。

週夫人寫給汝南王妃的信也有了回音,程恪已經定了明年正月裡去南邊邊地從軍,一去三年,王爺的意思,反正孩子還小,等回來再議這事也不遲,古家也正在孝期裡,也不是提這事的時候,週夫人和李老夫人閒話般商量了一會兒,也就將這事先擱下了。

轉眼又是菊黃蟹肥,古蕭早早和李小暖商量了,稟了李老夫人,還和去年一樣,約了古云姍和古云歡賞菊品蟹。

中午吃了飯,從瑞萱堂出來,古蕭和李小暖並肩往松風院走去,古蕭帶著絲神秘,俯到李小暖耳邊,得意的說道:

“暖暖,我剛才放學先去了趟廚房,你知道我做什麼去了?”

李小暖轉過頭,笑盈盈的看著他問道:

“你去偷吃螃蟹了?”

“唉才不是呢”

古蕭有些洩氣的說道,不等李小暖再往下猜,迫不及待的接著說道:

“我讓劉嬤嬤醉兩壇子螃蟹咱們吃我跟劉嬤嬤說了,一定要揀最大個的螃蟹做醉蟹”

李小暖頓住腳步,有些怔神的看著古蕭,片刻才綻放出滿臉笑容,慢吞吞的說道:

“你什麼時候也愛吃醉蟹了?”

“我不吃,我看著你吃。”

古蕭搖著頭,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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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遠慮

李小暖轉過頭,盯著古蕭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道:

“唉,劉嬤嬤要為難死了,你知不知道,做醉蟹,略小一點的蟹才最好”

古蕭恍然大悟著,急忙轉身吩咐竹枝,

“你快去一趟廚房,跟劉嬤嬤說,讓她自己作主挑蟹,只要做得好吃就行,大小不管。”

竹枝笑著曲膝答應著,轉道去廚房傳話去了。

隔天,秋高氣爽,陳先生聽古蕭說要賞菊品蟹,竟早放了他一個時辰,古蕭驚奇之下,急忙奔了回來,乾脆和林先生也告了假,興致勃勃的和李小暖商量著要這個、吃那個。

李老夫人也不拘著她們幾人,古云姍指揮著眾丫頭婆子佈置著菊晚亭,又吩咐了劉嬤嬤,先蒸兩籠屜螃蟹出來,再取兩壇子上好的桂花釀,給陳先生和林先生送去。

四個人在菊晚亭,有說有笑著,慢慢喝著酒、吃著蟹,直到未末時分,四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薰薰然起來。

古蕭趴在欄杆上,著迷的盯著滿眼絢麗妖嬈的菊花,手指頭在旁邊柱子上描畫著,古云歡拉著李小暖,淚眼欲滴,古云姍皺著眉頭看著她,古雲歡也不理她,只拉著李小暖,傷心的說道:

“小暖,表哥過了年就要去邊關了,要三年才能回來邊關那樣苦,還要打仗……”

古云姍上前用力推了古云歡一把,

“糊塗東西他苦不苦,要不要打仗,要你擔什麼心的?”

“大姐姐二姐姐一向把恪少爺當古蕭一樣看的,若是古蕭去了哪裡,咱們不也擔心得不得的?”

古云姍轉頭看著李小暖,頓了片刻,訓斥道:

“你別縱著她,這可不是為著她好”

說著,回過身點著古云歡的額頭斥責道:

“你也不小了,這樣的話,這樣的心思,半分也生不得你看看你……”

古云姍頓回了後面的話,上身微微搖晃了幾下,想了想,緊挨著古云歡坐下,也不避著李小暖,壓低了聲音說道:

“母親和老祖宗也不是沒這想頭,前些日子母親已經託人捎了信,問了姨母的意思。”

古云歡眼睛亮得彷彿能放出光來,緊緊抓著古云姍的手,滿眼期待。屏著氣等著她往下說,古云姍恨恨的點著她的額頭,

“你看看你哼姨母說王爺說了,一來都還小,二來恪表弟又要去邊關從軍,等他回來再議這事也不晚,再說咱家還在重孝裡,也沒法子議親,咱們凡事有母親,有老祖宗操心著,你也要爭氣些,若總是這樣糊里糊塗的,萬一做出傻事來,豈不是害了自己?”

古云歡渾身洋溢著歡喜,急急的點著頭,李小暖托著腮,苦惱的看著古云歡,那個程恪,看起來可不像是個好相於的,為什麼她要喜歡這麼個人?以後還要嫁給這麼個人,緣份這東西,真是說不清楚

“我只告訴你,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了,如今不過是老祖宗和母親想和人家結親,姨母是個什麼意思,王爺又是什麼想法,還統不知道呢,還有老太妃、宮裡的、恪表弟又是什麼意思,可都還說不准呢,你還是別存著什麼心思,免得到時候傷了心”

古云歡根本沒聽進去古云姍的話,只滿臉笑容著不停的點著頭,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姨母最疼我姐姐放心”

古云姍嘆了口氣,無奈的跺著腳,恨恨的點著古云歡的額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李小暖搖晃著站起來,倒了兩杯酒,端過來遞給古云姍和古云歡,轉身又倒了杯酒自己端著,笑盈盈的說道: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古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鼓著掌叫著好,

“暖暖說得真好”

李小暖轉過身,把手裡的酒杯塞到古蕭手裡,自己又倒了杯酒,舉起來,邀著三人一飲而進。

古云歡不停的笑著,古云姍看著古云歡嘆著氣,吩咐侍琴扶她回去歇息著,古蕭兩眼迷離著倒在了扶手椅上,菊影忙叫著杏紅,扶起古蕭,告了退,往梧桐院回去了。

李小暖搖晃著站起來,和古云姍揮著手說道:

“大姐姐,我也要回去了,我想睡覺。”

古云姍扶著椅 背,有些怔神的看著李小暖扶著冬末,搖搖晃晃的沿著花徑往回走去。

第二天上午,李小暖正坐在東廂榻上繡著花,就聽到院門口小丫頭的稟報聲:

“大小姐來了”

李小暖忙跳下榻,迎出了正屋,古云姍帶著珍珠,沿著抄手游廊,步履輕鬆的走了進來,笑著拉著李小暖的手說道:

“好容易忙完了,過來到你這裡躲躲清閒。”

李小暖笑著讓著古云姍進了屋,冬末泡了茶端上來,李小暖指著茶,笑著說道:

“夏天窨的荷花茶大家都說好,我前天又用菊花葉窨了些茶,大姐姐先嚐嚐好不好。”

古云姍在東廂榻上坐了,接過茶,慢慢喝了幾口,仔細品了品,笑著說道:

“這菊花葉窨茶,倒別有一種清香味道,怎麼不用菊花窨?”

“菊花不如菊葉氣息清爽。”

李小暖笑著說道,古云姍有些心不在焉的放下杯子,轉頭看著李小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還是小時好,沒什麼心思,每天不是想著吃的,就是想著玩的,多福氣長大了,要想著這個,要操心那個,哪還有這些吃啊玩啊的心思”

李小暖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歪頭看著古云姍,沒有接話,古云姍又重重的嘆了口氣,往後靠到了靠枕上,

“跟你說這些也是白說,你雖是個聰明懂事的,可年紀畢竟還小,哪裡懂得我這些憂慮的?唉”

古云姍一聲接一聲嘆起氣來,李小暖仔細看著她,想了想,只笑著,沒敢開口。古云姍嘆了一會兒氣,轉頭看著李小暖,傷感的說道:

“你看看這家裡,母親身子不好,心頭又一直鬱結著,一年裡頭,就沒幾天能舒開心的時候,老祖宗年紀大了,又能操幾年心去?雲歡只一味想著……京城,古蕭又小,過幾年……”

古云姍頓住話頭,輕輕咳了幾聲,接著說道:

“我今年都十五了,明年出了孝,還能在家呆幾年去?一想起這樣,我就牽掛得睡不著覺。”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著古云姍,仔細想了想,笑著說道:

“大姐姐且放寬心,俗話不是說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二姐姐也是個聰明能幹的,不過是如今有大姐姐當家主事,大家都想偷偷懶罷了,等姐姐出了嫁,她自然就擔待起來了。”

古云姍笑著捏了捏李小暖的臉頰,

“你就會說好話,雲歡可不是個那種能干會管家的,她只會悲風傷月,天天就會看那些個閒書,流著眼淚念那些沒用的詩,唉”

古云姍重重的嘆息起來,

“在家裡不能管家理事,也就算了,往後出了嫁,還是這樣清風明月著不沾紅塵的,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李小暖想了想,點了點頭,古云姍眉頭擰了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

“雲歡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擔這些心了,你也知道云歡的心思,一心一思掂記著汝南王府,偏偏母親也不阻止她,可她那個樣子,真要是進了汝南王府,哪有個好的?”

李小暖有些怔神的看著古云姍,古云姍嘆息著、感慨著,更加煩惱起來,

“汝南王府一向人丁單薄,爺們成了親,一年半年,長輩們就安排著納妾收房,這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氣要生,若能三年兩年生了兒子還好,若是像姨母這樣,快三十歲才生了兒子,不知道要受了多少閒氣去,這十來年,姨母張羅著給王爺納了多少妾侍可偏偏這些個妾侍連個女兒也沒能生出來。”

古云姍頓住話頭,憤然起來,

“都說姨母表面賢惠,其實……連程貴妃也隔三岔五的把姨母叫進宮裡敲打,為了這個,姨母在城外莊子裡避了兩三年後來懷了恪表弟,才搬回王府的”

李小暖怔然的看著憤慨異常的古云姍,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問道:

“這事,你怎麼知道了?”

古云姍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低頭端著杯子喝了口茶,低聲說道:

“聽母親和姨母說閒話時聽到了。”

“你是偷聽的吧?”

李小暖不客氣的說道,古云姍放下杯子,伸手拍了下李小暖的頭,

“就你聰明好好兒的給你說話,你扯這些做什麼?”

“大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二姐姐就算要嫁,也得等你出了門子,她才能議親出嫁呢,你要議親,還得等到明年出了孝才行呢,明天有什麼事兒都還不知道呢,你倒一下子想到幾年、十幾年、幾十年後了”

古云姍挑著眉頭,氣惱起來,伸手點著李小暖的額頭,

“你個小丫頭,過一天算一天哪?你也是跟著夫人念過書的,沒聽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話的?”

李小暖搖著頭,認真的說道:

“大姐姐說的這些事,我聽不大懂,只是覺得大姐姐好像想了也沒用,恪少爺不是說明年就去邊關從軍了嗎?再說生孩子這事,就更說不准了,大姐姐現在想得再多,也沒什麼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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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又是一年春

古云姍氣樂了,嘆息著往後靠去,

“你說的也有那麼一點點道理,我想了也真是沒什麼用。”

“魏嬤嬤總是說,憨人有憨福,這人太聰明了吧,反倒過得不好”

古云姍挑著眉梢,笑得往後倒了過去,指著李小暖笑道:

“雲歡是個有憨福的,那你呢?”

李小暖擰眉想了想,認真的說道:

“我也是個有憨福的”

古云姍怔了怔,大笑起來。

秋葉落盡,轉眼又是一年冬。

眼看著就是春節了,古蕭和李小暖嘰嘰咕咕的商量著,打算再畫一幅畫送給李老夫人賀歲,

“……老祖宗肯定喜歡的,你去年那畫,現在還在瑞萱堂東廂掛著呢。”

李小暖笑著說道,古蕭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現在這會兒再看去年那畫,畫成那樣,真讓人羞愧。”

“羞愧什麼?我現在看著,還是覺得好那畫裡有靈氣,畫得坦白真誠,若說不好,不過就是筆法上生疏些罷了”

李小暖認真的說道,古蕭臉色微紅,撓著頭,嘿嘿笑了起來。

兩人又仔仔細細的商量了半天,決定畫一幅菊花圖出來,既商量定了,古蕭拉著李小暖,一起去了外書房,古蕭這會兒就想畫畫試試。

從秋天裡,李老夫人就讓人把外書房收拾了出來,給古蕭平時讀書畫畫用,古蕭畫畫的東西越來越多,梧桐院和松風院裡那小小的几案,已經沒法子舖開那些東西了。

李小暖陪著古蕭畫了半天畫,直到申正時分,才離了外書房,回去換了衣服,往瑞萱堂請安去了。

古蕭塗塗改改,足足畫了小半個月,才畫出幅滿意的畫來,小心的捲起來,親自拿在手裡,直奔松風院給李小暖看畫去了。

冬末和蘭初小心的舉著畫,李小暖仔細看了半晌,滿臉笑容的誇讚 道:

“古蕭,你這菊花,畫得真是好把那菊花清高傲然的勁兒全畫出來了”

古蕭舒了口氣,笑了起來,

“我也覺得這幅好”

兩人對著畫,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古蕭指著畫左上角的留白說道:

“暖暖你看,這裡是留著落款題字的,你的字,陳先生都說好,我畫畫,你題字,這畫就算是咱們兩個一起送給老祖宗的,好不好?”

李小暖怔了怔,半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示意冬末收了畫,轉過頭,笑盈盈的看著古蕭說道:

“陳先生說我的字好,不過是說我這個年紀,字能寫得那樣,已經算是好的了,哪裡是真好?可你這畫,卻是真的好,我看,你倒不如請林先生看看這畫,看他覺得這畫如何,再請他在這畫上題上字,倒是一段佳話。”

古蕭想了想,滿臉贊同的點著頭,

“暖暖你說的對,林先生書畫皆極出色,他若能在這畫上題了字,倒是能讓這幅畫生色不少。”

李小暖笑盈盈的點著頭,推著古蕭說道:

“那你趕緊去,林先生明天就要回家了,離年也沒多少天了。”

古蕭急忙點頭答應著,接過冬末遞過的畫,雀躍著出了松風院,出了園子,找林先生去了。

臘月半,陳先生和林先生都回去過年了,古蕭就放了假,興奮著幾乎天天膩在松風院,空閒了沒兩天,李老夫人就打發他跟著亭伯,去古家在上里鎮附近的幾個莊子散年貨去了,直到臘月二十七,才趕了回來。

隔天,早上請了安,吃了早飯,古蕭捧著畫,呈給了李老夫人,李小暖和碧蓮拉著畫,李老夫人仔細的看著畫,滿臉笑容的點著頭,古蕭指著邊上的題字,笑著說道:

“老祖宗,林先生也說這畫畫得好呢,這字,是我請林先生題的,老祖宗看好不好?”

李老夫人仔細看了看,重重的點頭誇讚道:

“才學了這麼些時候,就能畫得這樣好,先生自然要誇你這字好,這畫更好”

李老夫人往後靠了靠,轉頭看著周夫人,笑著招呼著:

“你也過來看看,蕭兒這畫,一年裡頭可是長進了不少,這菊花的風骨躍然紙上,畫得真正是好”

週夫人站起來,仔細看了看,笑著轉頭看著李老夫人說道:

“比起去年那幅,是長進了些,蕭兒往後在這字上也要多下功夫才好,過幾年下場考試,可少不得一筆好字。”

古蕭忙曲膝答應著,李老夫人眼底閃過絲黯然,微笑著沒再說話,只吩咐碧蓮將牆上掛的古蕭去年畫的那幅畫取下來,換上了菊花圖。

李老夫人看著碧蓮換好了畫,又仔細看了一會兒,才笑著說道:

“往後祖母這屋裡的畫,一年換一回老祖宗要看著咱家蕭兒成了咱元徵朝一代書畫大家”

古蕭臉色紅漲著,重重的點著頭,點了幾下,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抬手撓著頭,

“老祖宗放心,我一定好好跟著先生學,用心畫,往後當個書畫大家”

李老夫人哈哈笑著點著頭,週夫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古蕭。

過了年,出了十五,古云姍和古云歡總算空閒了下來,叫了李小暖,發愁的商量著八月乞巧節的繡品。

古云歡半躺在榻上,攤著手說道:

“我是沒有法子,滿打滿算,也就學了一年多,要從那麼多人手裡爭頭籌,也太難為了些,我看我還是算了。 ”

古云姍斜了她一眼,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攤著手,乾脆的說道:

“魏嬤嬤不是早就說過嗎,咱們三個的針線,如今做得最好的,就是大姐姐了,大姐姐一定要用心準備著,要不……”

李小暖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

“讓魏嬤嬤幫著繡上一幅?”

古云歡失笑起來,古云姍伸手敲著李小暖的頭頂,

“小暖又胡說了這是什麼事?能這樣做假的?”

李小暖笑著往後躲著,

“我就是隨口說一說,大姐姐且住手,我倒有個想法。”

古云姍又敲了李小暖一下,才住了手,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

“咱們這樣的人家,繡花做針線,自然是以清雅為主,可咱們平日里用的那些繡樣,就沒個好的,又俗氣又呆板,不如咱們自己讓人畫繡樣,繡樣好了,繡出來的東西看起來自然也就好了。”

古云歡直起身子,眼睛閃著亮光興奮起來,輕輕拍著手說道:

“小暖這主意好,那些繡樣子,就沒個好看的,咱們乾脆拿古人字畫做底子來繡好了,或者,乾脆讓古蕭畫上一幅畫,就在白綾子上畫,然後咱們再繡出來,必定是好的”

“就是啊,魏嬤嬤教的錢線,本就講究不露針跡,不顯線痕,繡字畫必定好”

李小暖興奮的挑著眉梢,聲音高了起來,古云歡滿臉笑容,贊同的點著頭說道:

“小暖說得對,這樣的的針線,繡了字畫,必是好的用絲線繡字畫,多麼雅緻咱們就繡字畫我最喜歡墨竹圖,我就繡那個”

古云姍仔細想了想,點著頭笑了起來,

“這法子倒別緻,就是拿不到頭籌,也能顯得咱們古家姑娘不落俗套,回頭我找找,要找個有意境,又要好繡些的畫出來,回頭讓古蕭也畫上幾幅,一起挑揀挑揀,看看哪個最好”

古云姍遲疑了下,接著說道:

“這事,倒要先和老祖宗說了,問問這乞巧節上的規矩,咱們平日里做針線,一向是講究照著繡樣繡東西的,也不知道這樣破例行不行呢。”

“要悄悄的打聽,可不能讓人知道了”

古云歡拉了拉古云姍,認真的交待道,古云姍掃了她一眼,

“這還要你說”

隔天,三人和李老夫人說了,又讓孫嬤嬤出去仔細打聽了,才放下心來,各自挑著喜歡的字畫,描了樣子出來,開始繡起乞巧節的繡品來。

轉眼,又到了清明節,李小暖和去年一樣,要乘了古府的畫舫,還是在劉管事的陪同下,回去下里鎮田窩村祭掃父母。

啟程前,冬末叫了蘭初、春俏等幾個三等丫頭過來,一一分派著差使,春俏垂著手,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冬末分派完了差使,笑著說道:

“出門在外,自然是要辛苦些,大家路上要用些心,好好侍候著。”

幾個丫頭曲膝答應著,冬末揮手遣退了眾人。

春俏出了門,微微有些出神的呆著站住了,秋葉拉了拉她,

“春俏姐姐怎麼了?趕緊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要起得很早呢”

春俏甩開秋葉,勉強笑著說道:

“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找冬末姐姐說。”

說著,春俏轉身重又進了屋裡,秋葉怔了怔,不再理會春俏,自顧自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春俏掀簾子進了屋,冬末正彎腰收拾著東西,聽到動靜,急忙轉過身來,見是春俏,舒了口氣嗔怪道:

“是你,也不打個招呼,倒嚇了我一跳。”

春俏陪著滿臉笑容,不安的咳了一聲,曲了曲膝,低聲說道:

“冬末姐姐,我想告個假,這一趟不能跟過去侍候著了? ”

冬末怔了怔,轉過身,看著春俏,關切的問道:

“身子不舒服?還是家裡有什麼事的?”

春俏急忙搖著頭,又急忙點著頭,

“不是,是,是家裡有事,我娘捎信讓我回去一趟。”

冬末若有所思的看著春俏,想了想,笑著說道:

“那你就回去吧,姑娘這一路上,倒也沒什麼大事,有我和蘭初她們幾個侍候著也就夠了,明天一早,我和管事嬤嬤說了,你就回去住兩天好了。”

春俏舒了口氣,感激得曲了曲膝,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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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除服

和去年一樣,李小暖在船上住了一夜,半夜裡,就下起細雨來,雨絲密密的敲打著船蓬,散發出一絲陰冷淒清之意來。

第二天一早,眾人簇擁著李小暖穿過泥濘的田地,在雨中拜祭了父母,回到船上,船娘急忙解開纜繩,啟程往回趕去,冬末和幾個丫頭忙著侍候著李小暖換了乾淨的衣服鞋子,李小暖捧了杯熱茶,舒服的靠在船艙的榻上,慢慢看起書來。

船娘們披著蓑衣,索性將船撐得極快,午末剛過,就早早的就進了雲浦鎮,在雲間客棧碼頭停了船,準備在客棧歇上一晚上。

冬末撐著傘,蘭初扶著李小暖,一行人下了船,從客棧後門進去,直奔劉管事事先租好的小院落。

細雨中,雲間客棧的碼頭上靜悄悄的沒有人跡,突然,栓纜繩的石樁後飛快的閃出個人影,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光著腳,緊緊跟在古家幾個粗使婆子後面,微微低著頭跟著婆子們進了客棧,守在客棧門口的伙計,有些驚訝的看了看緊跟在最後面、衣服濕透的女子,疑惑的互相看了看,卻沒敢質疑。

李小暖進了客房,小玉和秋葉急忙到院子後面準備熱水、收拾東西去了,冬末侍候著李小暖去了外面的油衣,換了鞋子,蘭初泡了熱茶端上來。

李小暖剛剛坐下,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渾身濕透、光著腳的女子閃身進了屋,回過身急急的關了房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倉惶著、不停的磕起頭來。

李小暖唬得一下子站了起來,蘭初和冬末急忙擋在了李小暖面前,見進來的女子跪倒在地,只一味磕頭不已,兩人鬆了口氣,身子微微放鬆了下來,冬末指著女子呵斥道:

“你是乾什麼的?怎麼闖到這裡來了?還不趕緊出去”

女子抬起頭,臉上滿是污漬,聲音緊張的哀求道:

“求求姑娘,帶我回去上里鎮吧,求求姑娘帶我回去吧,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姑娘”

“你怎麼知道我們去上里鎮的?”

冬末驚訝的追問道,

“姑娘下來的那船上,有古家的徽記”

李小暖伸手撥開蘭初,探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女子見李小暖探出頭來,急忙又磕起頭,往前挪了挪,抬起頭,懇切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上下打量著她,瓜子臉,濃眉大眼,眼睛極清亮,臉上雖臟,皮膚卻水嫩細緻,生得極是明艷美麗,手指細長白嫩,衣服雖濕透且污穢不堪,可都是質地上好的絲綢料子。

“你是誰家姑娘?怎麼會在這裡?侍候你的丫頭婆子呢?”

李小暖聲音細細的問道,女子微微怔了怔,咬了咬嘴唇,直直的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不敢瞞著姑娘,我叫畫媚兒,是上里鎮飛紅樓裡的姑娘,前兒被人包著到這雲浦鎮踏青玩耍,不想媚兒魯莽,頂撞了恩主,就被脫了鞋子,去了簪環首飾,推到了岸上,媚兒只好躲在這客棧碼頭上,希冀著能遇到好心人,帶媚兒回去上里鎮。”

冬末眉梢挑了起來,轉身看著李小暖,著急起來,

“這樣的人可不是姑娘應該見的我去叫人來,把她拖出去”

“等等”

李小暖伸手拉住了冬末,

“不過一個女孩子罷了,你先等一等。”

冬末頓住腳步,李小暖轉頭看著滿臉緊張的畫媚兒,微笑著問道:

“帶你到這雲浦鎮的,是哪個? ”

畫媚兒微微遲疑了下,低聲說道:

“是越州府張府丞家大公子。”

“你得罪了他,他讓人脫了你的鞋子,去了你身上值錢的東西,再趕下船,這樣成心要難為你,是不是他要你做什麼事陪禮道歉,你不肯做的?”

畫媚兒臉上紅漲起來,看著李小暖,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咱雖是娼家,可也不是全沒半分臉皮的”

李小暖怔了怔,想了想問道:

“那張公子的船,如今泊在哪裡?”

“在離這一兩里路的停雲碼頭。”

李小暖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張府丞家,倒也無礙,只是她這船回到上里鎮是直接泊到古府碼頭的,這畫媚兒從古家出來,若讓人看到,只怕與古府聲譽有礙,李小暖想了想,打定了主意,笑著說道:

“我不是不願意帶你回去,可實在是不方便,這船離了這客棧碼頭,就直接泊進古府內院了,要不,這樣吧。”

李小暖頓了頓,畫媚兒失望之下,眼睛又亮了起來,李小暖笑著看著她說道:

“你在我這裡洗個澡,我給你找一身婆子們穿的干淨的衣服鞋子來,你換上,我這裡還有幾兩散碎銀子,你拿著出去僱條船,讓船娘連夜送你回去上里鎮,你看好不好?”

畫媚兒舒了口氣,急忙磕頭謝著恩,李小暖轉頭吩咐冬末:

“姐姐親自帶她去淨房沐浴吧,把嬤嬤的衣服取一套過來給她,鞋子你找雙合適的給她穿,再取二兩碎銀子給媚兒姑娘拿著,嗯,咱們帶的點心,也包幾塊給她帶上,都收拾好了,你就悄悄送她到客棧後面碼頭去。”

冬末曲膝答應著,畫媚兒又磕了個頭,滿眼感激的跟著冬末轉去後面淨房洗澡去了。

李小暖靠在客房床上,有些心神不寧的等著冬末回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冬末急匆匆的進了屋子,蘭初讓了她進來,急忙關上門,冬末笑著曲膝稟報導:

“都好了,我送她到了這客棧後面碼頭,可巧有隻船在,也肯去上里鎮,我看著船開了才回來的。”

李小暖舒了口氣,扔下手裡的書,站了起來,伸展著腰身,笑著說道:

“好了,這件事,任誰也別再提起,就當沒有這事吧。”

冬末和蘭初曲膝答應著,李小暖在房間轉了轉,輕鬆下來,悠閒的躺在床上繼續看書去了。

進了六月,整個古府都忙碌起來,大禫禮後,就是除服禮,府裡上上下下,各房各處的帷幔、陳設、窗紗、衣服鞋子等等都要更換,足足忙了一個多月,才更換妥當。

李小暖穿著身淡黃色柔絹短衣褲,裹著薄薄的碎花縐紗面蠶絲被坐在床上,伸手撫了撫床前掛著的綃紗帳,滿足的嘆了口氣,

“我就喜歡這桑蠶絲做成的東西”

冬末失笑起來,搖了搖頭,蘭初笑嘻嘻的說道:

“我也喜歡”

冬末推著蘭初,

“快去外麵點艾條熏屋子去”

蘭初笑著出去了,李小暖拿了個蓮青綢素靠墊放到身後,拿了本書,就著床頭的燭光,舒舒服服的看起書來。

古府的丫頭們也如夏天的花兒般,顏色鮮亮起來,出了孝,各院裡已經到了或過了歲數的丫頭、小廝們,也都要指婚,或是放出去自行婚配了。

週夫人坐在瑞萱堂東廂,和李老夫人仔細商量著幾個大丫頭的婚事,

“……週嬤嬤求了我,想讓我把蘭芷指給劉管事的大小子,叫劉元海的,現在府里大帳房學著做帳,我看兩個人的年紀相貌也都般配。”

李老夫人緩緩點了點頭,

“老劉管家的大孫子?那孩子看著倒是個好的,這是周嬤嬤的意思,還是兩家的意思?”

“我叫王婆子進來問過了,王婆子也是滿口答應著,看那樣子,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週夫人笑著回道,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好,雖說是主人家指婚,可最好也是人家兩廂情願了才好,若是牽成了怨偶,好事可就變成壞事了。”

“母親說的極是,媳婦記下了。”

週夫人恭敬的答應著,又說了幾個丫頭的指婚,李老夫人仔細問了,都點頭同意了,兩人商量完了幾個大丫頭指婚的事,李老夫人微微直起上身,看著周夫人低聲說道:

“這些都是小事,倒是雲姍,今年也十六了,得趕緊留心人家議親了,下了定,準備嫁妝還得個一兩年,不然就倉促了。”

週夫人忙點著頭,

“母親說的是,這些日子,我也正想著這事,想和母親商量呢。”

週夫人頓了頓,謹慎的看著李老夫人,接著說道:

“說起來,倒是京城那邊的人家,咱們更知根知底些。”

“京城的人家自然好,可咱們如今避居祖籍,一時半會的,也不打算回去京城,若要在京城給雲姍說親,一來不便當,二來,也不妥當,你也知道,咱們避的是什麼。”

週夫人面色一凜,面色慘然著暗淡下來,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這兩浙路的名門世家也不少,象咱們這樣祖籍、京城兩處住的也極多,我倒看中了兩三家,你且聽聽。”

李老夫人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接著說道:

“一家是湖州趙家,也是咱們兩浙路的世家旺族,門裡出了無數才俊,現任家主就是剛致仕回家的趙太傅,我看中的,是他家長房嫡長子趙長琛,就是趙太傅的嫡長孫,這趙長琛今年十七歲,去年考的貢生,聽說在京城時,也議了幾門親事,他都挑剔著沒成,趙家門風嚴謹,規矩重,這是門極好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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