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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白色 -【客官不可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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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18:30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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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亦楊透過後照鏡看著身後那個炸毛的身影,嘴角輕揚,卻不自知。

  胡一下鬧不明白詹某人為什麼單單只惹她討厭,性格這麼惡劣,難道不應該人人得而誅之?

  她邊按電鈴邊醞釀情緒,等到胡爹來應門,早已擺好一臉苦相,滿眼愁悶地看過去。為了把老爹拉進「倒詹派」的陣營,她就差泣涕漣漣了,可惜不懂察言觀色的胡爹絲毫沒發覺,看了眼手錶,瞬間樂開花。

  「臭小子真是說到做到啊,剛好12點。來來來快進來,你媽睡美容覺了,老豆陪你吃蛋糕。」邊說邊朝門外張望,確定某人沒跟來之後還表揚了一番,「知道不能打攪我們父女相聚,嗯,還算識相。」

  胡一下險些吐血,這回是真的情緒低落了,耷拉著腦袋進門,順便把老爹也扯回來。

  幸好有她摯愛的提拉米蘇,胡一下吃著吃著,小宇宙再度爆發,眼珠轉轉,計從心來:「爸,你怎麼一口一個臭小子的叫人家,是不是不喜歡……」

  她小心翼翼試探口風,胡爹倒好,話都沒聽全就把兩手一攤:「你也知道你老豆在家裡向來沒地位,只要你媽中意,我能說個『不』字?」

  不等胡一下接話,胡爹已經一人分飾兩角地複述起早前和胡媽的對話。

  胡爹:那臭小子見到長輩笑臉都沒一個,一看就不會疼人,女兒這麼貿貿然嫁過去,以後要吃虧的。

  胡媽:你知道什麼呀,女兒被你寵壞了,就得找這種鎮得住她的。更何況人家是你寶貝女兒的上司!權威!權威懂不懂?

  胡爹-_-!:就算他勉強合格,可他爸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不就佔了他們家電梯嘛,至於招呼不打就走人?公婆難對付,女兒以後有負擔!

  胡媽:你還好意思說?人家獨門獨戶的電梯被你佔了不說,你還給人家擺臭臉!萬一女兒以後討不了婆家歡心,唯你是問!

  胡爹(⊙_⊙):……

  ……

  再聽下去胡一下的肺都要炸了,幸好中途手機響,看來顯是冷靜,立即竄起往房裡奔:「妞!」

  冷靜急的音高直往上飆:「你怎麼high著high著人就不見了,跑哪去了?」

  「回我爹這兒了……」

  又被勾起傷心事,胡一下陡然變得淒淒慘慘慼慼,彼端冷靜卻著實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多怕你喝醉跑去調`戲雄性生物。」

  「我爹現在滿嘴都是詹BT,我都要瘋了!」胡一下看看表,再探頭看看坐在外邊沙發上的胡爹,不巧正迎上老爹的星星眼,她趕緊縮頭,「你們都先別走,我想辦法溜出來,咱們繼續第二攤。」

  「算了吧,我們白天都還要上班,你今晚玩得夠瘋了,靜下心來陪陪你爹吧,你昨天徹夜不歸可把他急壞了。拜啦!」說著就把電話給她撂了。

  胡一下聽著忙音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出去,沙發還沒坐熱,胡爹又開始了:「我本來還想讓未來女婿入贅幫我打理生意的,哎……算了,只要他對你好,老豆沒話講。」

  胡爹前一秒還唉聲歎氣,下一秒竟笑呵呵的展望起美好未來:「這段日子你媽一直不讓我給你經濟支援,你也是,離家出走什麼也不拿,就顧著拿漂亮衣服。現在好了,想要什麼嫁妝直接跟老豆說。一套房估計不夠,娘家離得太遠你不方便回去,小夫妻鬧矛盾了你得有另外的去處,不能總麻煩人家冷靜……當然,別光顧著躲起來,還要記得打電話給老豆,讓老豆趕來剁了他。」

  胡一下誇張地打著哈欠起身:「我好睏啊好想睡了老爸你也早點睡吧晚安!」一句話迅速飆完,她也迅速閃進小臥室。

  門砰地關上,也把胡爹那句「聽說阿舟也來這兒了,你們從小玩到大,怎麼能說不聯絡就不聯絡?有空就跟許伯通個電話,問問阿舟的情況,你受委屈了老豆沒那麼快趕過來的話,還可以找阿舟幫你出頭。」隔絕在了外頭。

  胡一下向來沾著枕頭就能睡著,而且往往一覺睡到大天亮,俗稱豬體質,這一夜她卻睡得格外輕淺,連胡一下自己都十分不解。

  第一次醒來爬起來看手機,1點半。第二次醒來,手機就攥在手裡,看一眼,2:19。將近3點第三次醒來,胡一下終於明白自己是再也等不到許方舟的生日祝福了。

  抹把臉坐起來,盯著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突然就有些恐懼,直到離開酒店坐上的士才稍稍好受些,撥詹亦楊的號碼,不一會兒就接通了,響起的卻是女聲:「Hello?」

  胡一下一愣。

  「小狐狸?」下一秒又換成了詹亦楊的聲音,這一來一回胡一下早把想好的說辭忘得一乾二淨,詹亦楊頓了頓沒等到她回應,「來我家一趟。」

  「哈?」

  「現在。」說著就給她掛了。

  忙音隨後響起,聽著尤其刺耳,胡一下越想越氣,恐懼什麼的統統被拋諸腦後:「老娘現在去你那裡不是因為怕了你,而是因為老娘本來就準備去找你!」

  她對著話筒尖叫,嚇得司機險些一個急拐彎撞上圍欄,再不敢懶懶散散開車,打起精神加速行駛,以最快速度把這女人送下車。

  今晚的風真夠大的,吹得胡一下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她乘電梯上樓時一直對著電梯壁上的鏡子比划拳腳,默默提醒自己見到詹某人之後一定得教訓教訓他,可待她真正敲開公寓大門,卻是當場愣在門外。

  令她發愣的不僅僅是為她開門的假洋妞,還有假洋妞臉上、手臂上貼著的OK繃。胡一下趕緊朝玄關裡探頭探腦,卻怎麼都搜尋不到詹亦楊的身影。

  換鞋進屋,全程都避開假洋妞的目光,好不容易挨到客廳,一抬頭就看見詹某人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就這麼默不作聲的看著她,眼裡帶著酒意和……

  胡一下可沒功夫管他眼裡是帶著疼還是帶著痛,見到他像見到救星,立馬竄上沙發,湊到他耳邊:「借一步說話。」

  見詹亦楊一動不動,胡一下急了:「是說許方舟的事兒!」

  這回詹亦楊動了,卻是猛地環摟住她的肩,這麼順勢一帶,就迫使她重新正對假洋妞的視線。

  胡一下不得不感歎假洋妞眼睛真的很大,尤其是淚光閃爍的時候,她被假洋妞盯得心虛,只好乾笑。

  「我女朋友來了,不麻煩你照顧了,我找人送你回去還是……」

  假洋妞就這麼走了,胡一下十分確定假洋妞轉身離去的前一瞬間,自己看見了她的眼淚。

  胡一下也完全看不懂詹亦楊此刻的表情了,剛準備開口他就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直接進臥室。胡一下自然要跟過去,一跟就跟到了那間暗房。

  曾經掛在牆上的大幅相框如今「橫屍」在地上,照片上的紅楓還是那麼美,可惜相框已經損壞。

  「我是不是該扔了它?」

  「……」胡一下半晌才指著自己鼻子問,「你問我?」

  詹亦楊似乎笑了下,蹲身拾起相框,胡一下怔了證,有點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他頭上的血漬,下意識伸手去碰,詹亦楊立即倒抽口冷氣。抬頭格開她的手。

  一向高高在上的詹某人如今仰視她,看起來竟有點可憐兮兮,胡一下看看他頭上的傷口,不由得聯想到假洋妞的那兩塊ok繃,再看看這滿地狼藉:「你和她打架啦?」

  他又是那樣淡淡看她一眼,默不作聲地拆開相框,捲起照片,看他這麼小心翼翼,胡一下原以為他會把照片放好,哪料到他直接把它擲進了垃圾簍。

  「別告訴我照片這女的是她哦!」

  「……」

  「那是你要毀掉照片還是她想毀掉?」

  「……」

  得,她又被當作透明人了。

  看著他背影消失在暗房門外,胡一下有種往他頭上傷口再來一掌的衝動:你就跩吧,痛死得了!可看著他自己給自己上藥,胡一下不由動了惻隱。

  不得不承認,總是強勢的人偶爾脆弱一下,殺傷力還是很足的,胡一下慢吞吞挪到他身邊,乾咳兩聲。

  某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胡一下咬牙呀,一屁股坐他旁邊:「如果你請我幫你上藥的話,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詹亦楊真的停下動作,睨她一眼,說出口的卻是:「逗我笑。」

  「哈?」胡一下被他的要求鎮住了,請人幫忙怎麼還能頂著這副傲慢嘴臉?有點不情願,「我又不是郭德綱。」

  「那你就別碰我的頭。」

  胡一下那個怒啊,到底是求誰??可她轉念一想,大度的自己是不會和個傷患斤斤計較的。

  「那我講個笑話,」胡一下清清嗓,「一隻小狗跳上了主人的餐桌,向一隻燒雞爬去,主人大怒:你敢對這只燒雞怎樣,我就敢對你怎樣!結果小狗——舔了一下雞屁股。好笑吧好笑吧哈哈哈哈……」

  詹亦楊嘴角動了動。

  胡一下瞬間從沙發上蹦起,指著他的嘴角:「嗷嗷嗷你笑了!」

  十分得意地坐回沙發上,姿態都比剛才要傲慢些,一邊扯過小藥箱一邊說:「你看,我又幫你氣走了她,又幫你上藥,還逗你笑,你說你該怎麼報答我?」

  詹亦楊稍稍低下頭,方便她擦藥水,漫不經心地答:「我不介意以身相許。」

  胡一下做個作嘔的表情,仔仔細細看他。他眼睛裡的醉意和真摯慢慢交匯成旋窩,差點吸去她的目光,趕緊再乾咳兩聲:「如果你真想報答我,等許方舟回來,你就跟他說……」

  他眼睛微微瞇起,卻沒了之前那種危險氣息,胡一下頓了頓便直接繼續:「你就跟他說,上次我喝醉你帶走我,是故意讓他誤會的,因為你——」

  最後這句話說出來實在太耗勇氣,請允許胡同志再頓一頓:「——暗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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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18:4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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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一下的假想情侶生涯就這麼悄然拉開帷幕。

  起初還真不習慣,某人上班時臉叫一個臭,下了班載她去和方舟兩口子吃飯,當著這兩人的面卻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夾個菜那麼尋常的舉動,擱別人身上胡一下一點不覺稀奇,擱詹某人身上,卻讓胡一下足足愣三秒。

  被人寵著感覺真不賴,即使只是虛情假意——胡一下被自己這想法嚇著了,趕緊讓腦子想想其他的,比如:詹某人這皮相,這演技,不做演員都可惜。

  吃完飯拎她回公司加班,又是一堆工作交待她做,和晚飯時他的紳士形象一對比,整一個觸目驚心。胡一下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這絕對是在趁機報復她上次提出的「暗戀言論」。

  敢怒不敢言的滋味真難受,就這麼熬到許方舟回國前一天。還有一天就能解放了,胡一下卻仍舊一點也不敢鬆懈,果然,中午她都已經身處員工餐廳,和許久不見的QQ女邊聊邊吃,正歡時,某人一個電話過來,又要差使她。

  「你等等我,我馬上吃完了。」

  「來停車場,立刻。」某人的字典裡沒有「等」這個字,說完就掛機。胡一下看著餐盤裡的牛肉,生生嚥下一口唾沫,咬牙起身向QQ女告別。

  QQ女納悶:「誰這麼牛逼轟轟啊,飯都不讓你吃完?」

  「我祖宗……」

  忍氣吞聲到這份上,胡一下自己都鄙視自己,等詹某人向許方舟解釋一切之後,看她不來個過河拆橋!

  見到詹亦楊,她皮笑肉不笑,千嬌百媚地喚:「大爺,小的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他沉默示意她上車。

  該死的沉默!該死的詹亦楊!該死的沉默著的詹亦楊帶她去和方舟兩口子吃了頓該死的午飯,又一行四人來到了該死的珠寶店。

  胡一下一吃飽勇氣就氾濫,當即質疑起英明果決的詹大人:「有沒有搞錯?他倆挑結婚戒指,你拉我來湊什麼熱鬧?」

  詹亦楊不言語,視線越過她肩頭,看向她後方,胡一下下意識回頭,就看到假洋妞正盯著他們,胡一下雖然怒不可遏,但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立馬變怒為笑,當著假洋妞的面,親暱地挽起詹亦楊:「來,咱倆也去挑戒指!」

  本來只是作勢在展示櫃前踱來踱去,哪料到這一閒逛竟逛進了店員的法眼,慇勤地拿出好幾款以供試戴。

  在店員翹首期盼的目光下,胡一下頓時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連方舟也建議:「狐狸小姐,這款不錯哦。」

  胡一下還真不知道詹某人原來這麼聽話,真的把方舟所指的那一枚套上她手指,一邊還振振有詞:「戒指都戴了,你被套牢了。」

  即使把這一切都歸咎於要讓假洋妞死心這一目標上,可他未免說的太真摯,嚇得胡一下趕緊縮手,卻被他捏住指尖,躲避不得。

  幸好很快方舟二人進VIP室選更好的去了,下一刻詹亦楊就鬆開了她,甚至把戒指也拿走。胡一下這才恍悟原來方纔的真摯也是假的,好歹鬆了口氣,轉而看向推著輪椅的假洋妞:「方舟這人吧,和這種艷麗妞不太搭,他應該找個像我一樣的、小家碧玉型的溫婉女子。」

  「溫婉?」

  詹亦楊笑了,而且很明顯,是嘲笑。胡一下惡形惡狀地瞪他一眼,頭髮一甩,昂首挺胸地朝休息區走去。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詹某人跟過來,胡一下這才不情願地往展示櫃那邊望去,只見詹某人正和店員說話。

  或許在店員眼裡詹亦楊就是個好誆好騙的暴發戶,不,不是或許,是肯定!——胡一下正暗自腹誹著,店員突然朝她走來,詹亦楊也朝她看過來。胡一下慌忙低頭,做一副心無城府狀。

  「請問胡小姐的英文名是?」

  「你問這幹嘛?」

  店員卻只是微笑。胡一下一向受不了別人這麼楚楚可人地對自己微笑,之前的戒備都沒了:「Hu。」

  「是問您英文名,不是姓氏哦!」店員又是那樣陽光明媚地笑。

  懶惰成性的胡同志從不為自己取勞什子的英文名,現在也不願勞什子的解釋,依稀記得許方舟曾為她取了個名字,但她嫌長,一直棄置沒用,「Shmily。」

  「Shmily?好的,我們會將它刻在戒圈內側……」

  「等,等等,」胡一下噌地站起來,「你說什麼?」

  店員笑得更加好看,隱隱還透著羨慕:「是您先生幫您訂的。」

  胡一下的「先生」很快來到她面前,分明頂著張詹亦楊的臉!「英文名很奇怪。」

  她倒不覺得生氣,而是有些……恐慌?胡一下趴在沙發扶手上:「許方舟幫我取的,再奇怪我也喜歡。」

  估計是不爽被嗆聲,詹某人語氣變得有些陰沉:「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她可不打算再交談,更沒打算看他臉色。

  「……」see how much I love you——詹亦楊在心中默默補充。

  ******

  31號,公司同事都在期盼這一天的年末酒會時,胡一下正默默念叨著這一天是許方舟回來的日子。

  可惜,上午N個會,下午N個會,胡一下連喝口水都沒空,只能怪自己跟了個全公司最忙的上司,新一季度員工素質拓展詹某人要管,企宣會議、財務會議、和總部的電話會議……亂七八糟的他都得管,她得有多厚的臉皮,才敢在這種時候向他提許方舟的事?

  又一個會議即將結束,胡一下正捧著Ipad查詢行程,煎熬不止一點點,畢竟與會的人裡頭就有許方舟——光這一項就足夠她煎熬了。

  耳邊突然響起詹某人的聲音:「散會。」

  胡一下一個激靈,醒過神來趕忙看表——會議提前5分鐘結束。心裡不免泛起嘀咕,是該先提醒詹某人幫她,還是先自己向許方舟說明情況?

  所有人都在等詹亦楊先走,卻聽他道:「執行副總能不能給我5分鐘時間?」其他人這才弄清楚情況,紛紛迅速離場,胡一下原本還賴在座位上沒動,立馬被文字秘書拎起帶走。

  胡一下亦步亦趨地跟在文字秘書身後,走到半途才記起自己要做什麼,卻想不出什麼新借口,只好用舊招:「我我我肚子痛,我去上廁所!」

  基於詹某人歷來準時的可怕,胡一下躲在廁所裡算時間,準備5分鐘一到就飛奔回會議室,時間一秒一秒從她心上走過,她握表的手都開始冒汗,一看時間到了,拉開廁所門就要出去。

  下一刻卻愣住。

  朝她迎面走來的,不是詹亦楊是誰?

  「下次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地方躲?」

  詹亦楊語氣什麼的都挺輕鬆,胡一下卻被他盯得心裡慎得慌,朝他身後探頭探腦,沒看見許方舟身影,她頓時暗叫一聲不好!繞過詹某人就要朝會議室撒丫狂奔。

  無奈被眼疾手快的詹某人拎住了後衣領。

  他拎著她往反方向走,胡一下抵死不從:「你幹嘛???」

  「我按你要求向他解釋了。女人應該矜貴點,別總倒貼,等他主動來向你道歉。」

  向她解釋這麼多幹嘛?她配合不配合,都阻礙不了這男人拎小雞似的把她拎進另一邊電梯。胡一下直到進了電梯還一直滿含控訴地盯著他,乜斜著眼回視她,騙小孩似的:「晚上公司酒會,我會安排你被抽中和他跳舞。」

  她並沒有回答,還是強撐著憤恨表情,眼睛卻悄悄瞇了起來,分明是偷著樂,詹亦楊也不拆穿她,只問:「會跳華爾茲麼?」

  「這你就別擔心了,我大學的時候可是舞後!」

  當著他的面,胡一下格外胸有成竹,別提有多得瑟,私下裡的她,卻只能悲催得偷偷上網搜羅華爾茲教學視頻。

  可惡的是每每看了不到幾十秒,就被差遣著去忙正事。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辦公桌,之前記得那些舞步早就忘光光,看著一室忙碌的各位,胡一下覺得自己完全有必要為女同胞們抱怨一句:「既然想犒賞我們,為什麼就不乾脆放我們半天假,好讓我們認真打扮一下?一年最後一天好不容易有酒會,我們灰頭土臉的參加,這不是在給公司丟臉嘛?」

  雖說不期待女同事們如雷的掌聲,但起碼給個贊同的眼神不是?可胡一下望向諸位同仁,卻只收穫到一張張面帶緊張的臉。

  就在這一室安靜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胡一下頓時脖子有些僵化,那幾乎是出於本能的自保意識在這個聲音響起時猛地竄至頂峰:「這就是你所說的,舞後水準?」

  胡一下噌地踢開椅子竄起,直直退到一米開外:「副總!」

  詹亦楊取過鼠標,翻看頁面上的初級舞蹈教程,沉默不語,可周圍其他人卻因為他的出現,個個正襟危坐,緊張兮兮,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胡一下同志,詹某人看著教學視頻,心情看起來越好,她越是心裡發怵,「副,副總,一刻鐘以後您,您要去總裁辦公室……」

  詹亦楊沒聽見似的,執著鼠標搗鼓了一陣後才悠悠然直起身,手插褲兜率先踱步出去,留胡一下一人,面對同事們疑惑又帶點獵奇的目光。

  「副總竟然來這兒找你?」

  胡一下一聽,應急的話條件反射蹦出口:「啊!我要去準備資料了,拜拜各位!」說完一溜煙閃的無影無蹤。

  可惜她自以為無比厲害的閃人功夫,對像若換成詹某人,她是再也閃不掉了,比如現在,她剛跑出秘書室,就被等在走廊上的詹亦楊撈個正著,一帶就把她帶到了頂樓天台。

  天台無人,方便謀殺,詹某人一副準備殺人滅口的陰冷表情,胡一下慌了:「副,副總,我只是抱怨公司不人性化,不是抱怨你給我太多工作,真的不是!」

  他可沒理會她,逕自一步步靠近,胡一下到最後退無可退,瞅瞅身後的圍欄,和圍欄外看不到底的天空:「那那那個……」

  詹某人突然一手抄住她的腰,另一手摸出手機,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調出了那段教學視頻。胡一下虛汗直下:「你剛才在我電腦上弄半天,是在下視頻啊?」

  他二話不說就要親身上陣教她跳,胡一下不樂意了:「你不是應該先從前`戲開始嗎?」

  詹亦楊一頓,表情有些糾結:「前——戲?」

  胡一下這才意識到這字眼有些曖昧,作勢乾咳一聲:「我是說,你應該先邀請我跳舞什麼的不是嗎?做戲當然要做全套。」

  詹亦楊看看表,時間不太夠,再回眸看看她的一臉企盼,慢慢放開她,退後一步,躬身,遞出右手:「May`I?」

  多年之後胡一下回憶起當時的華爾茲,才恍然明白一些事情,比如,自己跳的有多糟糕,又比如,歷來雷厲風行某人竟然那樣耐著性子教她,實屬不易。

  再比如,當晚她作為某人的「得意門生」胸有成竹的走向許方舟時,面對這個執念了多年的男人,她心裡的那絲愧疚到底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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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度酒會是用來做什麼的?

  高層之間的風起雲湧自是不在話下,更多的人來此,只為比誰更臭美,比誰的拍檔更帥更靚,比誰勾搭誰的速度更快。

  放眼望去,眾多靚麗身影中,最臭美的那個,非胡一下莫屬。胡同志幾乎隔幾分鐘就照一次鏡子,把她的分內事都分擔走的行政助理不樂意了:「你到底是來選美還是來工作的?拜託,專心點成麼?」

  說是酒會,其他人都有福玩樂,就副總的助理得幫襯這個幫襯那個,還得負責招呼那些擺架子、姍姍來遲的貴賓。胡一下萬分不樂意,無奈前輩已經開始擺臉色,只好悻悻然做起招待。

  她倒是專心了,其他人卻不得不分心了。試想一下,被一個身著裸`色禮服的小姑娘花蝴蝶似的繞著轉,還是個腳踩「恨天高」的妞,智商與身高成反比的貴賓們,厚厚粉底遮皺紋的夫人們,哪一個能有好臉色?

  胡同志儼然成了矮子國的巨人,心中正隱隱得瑟著,突然就被更高的某人帶走了——剛從另一撥貴賓堆裡抽`身的詹亦楊。

  從室內移駕露台,溫度降得厲害,可寒風都吹不走她的志得意滿,胡同志心情好到都敢對著他打趣了:「咦喂!不需要我招待貴客了?」

  詹亦楊背靠露台,上下打量她:「太太們被你氣得臉都綠了。」

  有些女人確實不禁誇,果然他話音還未落,她就已迫不及待轉個身,365度秀身材:「我這戰衣怎麼樣?拿下許方舟是不是小菜一碟?」

  詹亦楊勾勾唇角,要笑不笑的,突然輕巧地籠住她:「還記不記得我在天台教你的舞步?」

  該死的又來了,胡一下驀地覺得後背涼颼颼,被他摟著的腰卻是燙的嚇人,「幾小時前的事而已我怎麼會忘?副總,你這在侮辱我的記憶力啊!」

  詹亦楊沒跟她抬槓,口中數節拍,帶著她翩然起舞。胡一下第一感覺,風好大。第二感覺,他好暖。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身體已自行偎緊他胸膛,詹亦楊一震,停下舞步,皺了皺眉,卻不是生氣,反倒挺愉悅:「心跳有點快。」

  「哈?」

  不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各式景觀燈和廣告燈箱雜糅出一道曖昧光線,打亮他側臉,也顯得他眸光越發深邃。

  胡一下默默退開:「我,我去看看許方舟來了沒有。」

  調頭就走,邊摸胸口。心跳實在快得令人髮指。

  她搖搖頭,推門回到室內,心裡的小人暴躁了:「我對他心動?除非地球不自轉,太陽打西邊出來,水往高處流,楊過背棄了小龍女,爆了尹志平的菊!」

  ***

  忘記一件煩心事的最好辦法?吃!

  若要忘記兩件呢?狂吃!

  被詹某人攪亂思緒在先,遲遲等不來許方舟在後,鬱悶的胡一下恨不得讓自己化身成廚餘桶。buffet的好處就此彰顯,吃多少都不會遭到白眼。可惜,胡同志怕是要成為特例了——膽敢把魚子醬、松露、鵝肝掃蕩一空,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遭人白眼。

  眼看禮服腰線撐開得不成樣子,胡一下趕緊吸氣收腹,放眼望去,原來趁她狂吃海喝的時間,單身男女們大多都已經成雙成對。公司內嚴謹員工間戀愛,只有年末酒會能夠好好散發一下各自的費洛蒙,這速配效率,比舊社會的猛虎出閘還要驚人。

  胡同志眼看自己鰥寡孤獨了,悶頭直灌軟飲料。接下來是男士們的遊戲,可眼睛蹭蹭冒光的卻是在場的眾位女子,直勾勾地盯著台上司儀。

  胡一下也不能免俗地兩眼冒光了。

  男士們被分發到紙條,寫上欲共舞的女伴名字,自然還有捐款金額。胡同志那個矛盾啊,一邊囁嚅著:我才不稀罕被當做商品,一邊卻焦急地掐表算時間,心中尖叫:急急如律令!許方舟你快快出現!

  她的祈禱竟應驗了?!胡一下不敢置信,愣愣看著入口處,許方舟竟就這麼快速步入場內,身邊還有個身形高大的老外。

  再定睛一看,那老外的臉怎麼越看越眼熟?不正是公司內部刊物上頻頻上鏡的大大大大大大老闆?

  胡同志立馬哭喪起臉。她跟大大大大大老闆,哪個重要?無需比較已高下立見。

  果然,許方舟只是略微掃了眼亢奮中的眾人,並未在場內逗留,與老闆一道進入酒店會議廳。

  胡一下剛歎了口氣,身旁就貼來一人,漿得筆挺的襯衫觸感十分熟悉,胡一下都懶得仰頭:「我可敬可恨的副總大人,我怎麼記得大老闆原本該由您去接機?千萬別告訴我,下午你在會議室,根本沒跟他說我們的事,而是把接機的差事交給他做了!」

  「我可親可愛的胡助理,為什麼你要麼愛裝傻,要麼自作聰明呢?」詹亦楊語帶玩味。

  胡一下狠狠咬牙,調頭就走。這回他沒讓她溜成,雙臂環住她肩頭,就把她扣在原處。

  「你的許方舟很有野心,執行副總的職位滿足不了他。我原本看在你面子上,暫時不準備玩死他,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他聲音前所未有的雲淡風輕,幾乎要被司儀蓋過,可那陰冷的表情,著實令剛轉頭看向他的胡一下膽寒了一下下。

  「你你你,你想幹嘛?」

  詹亦楊朝她笑笑,換他瀟灑地轉身走了。這下胡同志真真成了孤家寡人,眼看詹某人也進了會議廳,她擔心得胃部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短短時間胡一下已設想好無數種可能。當著大老闆的面打一架?直接向大老闆攤牌,有許無詹,有詹無許?各種可能又被她一一否決,胡一下用力晃晃腦袋。

  就這麼晃著晃著,竟把許方舟晃出了會議廳,胡同志立馬定住腦袋,歪著視線迎接走向她的許方舟。

  胡一下眨眨眼睛,這才擺正腦袋,搜腸刮肚到最後也沒想出個說辭,只要揮揮手:「嗨!」

  時間剛好,派發紙條的侍者正來到許方舟面前,許方舟寫字歷來飛快,胡一下餘光剛瞟見紙條一角,他就已把紙條塞進抽獎箱。

  胡一下眼珠亂轉,轉著轉著目光就黏在會議廳大門上,詹某人啊詹某人,不指望他幫忙,只求他別搗亂。

  「一下?」

  胡一下被這一聲柔柔的呼喚換回,連忙擺正表情:「怎,怎麼了?」

  「晚上有空麼?我想……」

  許方舟話未完就被她打斷:「有!隨時有!」

  他又那樣低眉輕笑,胡一下中了蠱似的,傻愣愣盯著他笑。心裡琢磨著,就算不能和他跳舞,這樣安安靜靜待著,似乎也不錯。

  就在這時,司儀一驚一乍的聲音響徹全場:「恭喜,秘書室!胡!一!下!」

  胡一下發誓,那一刻,她竟不覺興奮,而是隱約有種烏雲蓋頂的錯覺。詹某人又想玩什麼花樣?

  忐忑難安的可不止胡同志一人,在場所有女士都被失落籠罩,只聽司儀繼續道:「而這位幸運的男士就是我們的副總……」

  感謝祖國大地的語言藝術,「啊、唔、什麼、不會吧」各式驚訝聲紛紛響起,只為表達同一主題:艷羨。

  副總?詹亦楊?胡一下自行腦補,臉都氣紅了,心裡那個聲音一直叨叨著:果然,果然……

  司儀似乎對自己賣關子的成果十分滿意,笑容可掬地糾正:「啊,應該執行副總!許方舟!」

  ***

  場中央。

  自己走向許方舟時,不是該胸有成竹些嗎?畢竟她離對面這男人近了一步又一步。

  怪就怪在這兒,「錯怪詹亦楊」這五個豆大的字烙在胡一下腦門上,把其他一切欣喜沖得一乾二淨。

  「別緊張。」許方舟緊了緊手臂,在她耳邊輕聲說。

  許方舟、華爾茲、華服、全場矚目……這些詞全都繞著她腦袋轉,轉得胡一下都快錯亂了,盡力擯除雜念,心中默念節拍。

  許方舟是個絕妙的舞伴,胡一下很想抬眸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笑容,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這麼美妙的詩句不是為他倆量身而作的?可胡一下心裡除了那些該死的節拍,再塞不進其他詩情畫意。

  1、2、3,2、2、3……明明是她自己的聲音在默數,怎麼數著數著,那聲音變成了詹亦楊的?

  她面前明明是許方舟,可為什麼,她腳下的舞步更像是詹某人領著她跨出的?

  「一下?一下?」

  胡一下生生扯回神智,舞步卻沒來得及收,直接踩了許方舟一腳。胡一下黑線直下:「啊!對不起!」

  許方舟溫潤的嗓音與舒緩的華爾茲音樂相得益彰:「沒關係。」

  幾小時前的天台上,那並不十分溫柔卻令人印象深刻的聲音不期然鑽進她耳朵,甚至蓋過了許方舟的聲音:「再踩到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想起的,又何止是這一句?胡一下腦子裡跟放電影似的,屢屢被踩中的某人微怒的臉,明明耐心教導卻又總是要出言嚇她一下的某人,眼裡藏著笑意卻刻意板著臉的某人,說著以後只收「筋開腰軟會旋轉」的徒弟,卻緊緊將她摟著,絲毫不鬆手的某人……

  一曲還未結束,胡同志整個人已經陷入凌亂,胃裡翻攪一般,頂著張苦瓜臉看看許方舟。

  許方舟只來得及一愣,她便已推開他,轉頭跑開,幸而此時華爾茲的音樂正落下句點,場面不至於太尷尬。

  反而是眾人之中,一陣沉默後,給面子的鼓掌,不給面子的免不了對著那道跑開的身影一陣揶揄:「喲呵,還裝灰姑娘呢!這不12點還沒到麼?」

  許方舟身處其中,短暫地無措。

  ***

  胡一下一跑進洗手間就趴在洗手台乾嘔,嘔著嘔著,斜刺裡有隻手遲疑著伸過來。胡一下一看,差點嚇得跳坐到洗手台上。

  看清是個女人,再看看她遞過來的一小瓶乾酸梅,胡一下長舒一口氣。被詹某人嚇習慣了,她還真怕詹某人這回直接進女廁再次給她「震撼教育」。

  「我孕吐的時候吃這個很管用,你試試。」

  「啊謝謝!」胡一下想都沒想就伸手,手伸到中途,她驀地定住。

  那一瞬間,就如同電從頭頂竄到腳底,她耳邊就只剩下「嗶嗶嗶嗶」的電流聲。領悟過來的她,何止是驚嚇這麼簡單:「孕吐???」

  這音量,掀翻屋頂都綽綽有餘,好心幫她卻反被她嚇著了的孕婦女士扶著肚子溜出去了,留下那瓶酸梅。

  胡一下則是被自己嚇得臉色發白,愣愣看著酸梅,遲疑著吃了一片。

  竟真的胃部的不適消減了!

  現在她的臉何止是發白?簡直是慘白,魂不守舍地走出洗手間,低著頭撞到人都沒管。

  「怎麼了?」

  關切的聲音響起,她撞進的那片胸膛隨即共鳴般微震,她卻根本沒心思分辨這聲音聽起來有多耳熟,只顧自言自語:「我懷孕了?」

  詹亦楊聞言,臉刷得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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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19:2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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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亦楊聞言,臉刷得僵住。

  胡一下抬起頭來時,他已恢復往常波瀾不驚的表情,推她往外走:「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想,酒會結束我來找你。」

  這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像極了社會版新聞中那些搞出人命不肯負責的臭男人,看得胡一下頓時心涼半截,緊接著她又被自己這反應嚇著了——實在是矛盾。

  就這樣滿頭問號和驚歎號地回到場內,四下望望,許方舟竟然也不見了。只得歎一句:男人啊!在她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統統死哪去了?

  咬牙切齒都不解恨,索性抱著酸梅乾悶頭狂吃,胃裡再難受也不肯歇嘴,直到酒會即將結束、許方舟再次出現——

  總這麼姍姍來遲,胡一下除了哭喪著臉,別無應對之法。

  見他走近,她心中急忙打著算盤,該怎麼拒絕他接下來的邀約?可胡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已歉意萬分說道:「艾世瑞先生等會兒要開會,vp級別的都得出席,我可能沒辦法……」

  胡一下一愣,立馬聯想起方才詹某人急切離去的身影,真是不知該哭該笑:「這樣啊……」

  「那,下次再約?」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許方舟總把她放最後一位。學校有事,社團有事,導師有事,家裡有事……胡一下早就見怪不怪,勉強笑笑:「你忙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家。」

  這回她也不用等到酒會結束了,直接拎包走人。

  電梯快要下到一樓時,她手機響,這怪異的鈴聲總能引來他人側目,胡一下都習慣了,不顧同乘者糾結的表情,慢悠悠摸出手機,直接把電池背板摳出來。

  坐上出租便一聲不吭,兀自琢磨著是要去醫院還是回家,任由司機師傅欣賞自己的臭臉。

  平行的車道上有輛超跑漸漸駛近,很快就與出租車齊頭並進,對方駕駛位的窗口正對上胡一下這邊,她卻渾然不覺,直到對方加速超車,繼而從斜刺裡拐進來,直接逼停出租車。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頃刻間胡一下驚得魂都飛了,等她魂魄歸位,她這邊的車門已經被人拉開:「下車。」

  看著門邊這人,胡一下頓時無語凝噎,為什麼他總能想到層出不窮的嚇唬她的方法?

  見她賴著不動,詹亦楊索性探進半個身子拉她,直把她領上自己的車。

  胡一下真想罵兩句,話到嘴邊就被他的冷臉逼得吞了回去。

  「你沒去開會?」胡同志悻悻然改口道。

  「你比較重要。」

  他還是那副冷臉,胡一下卻頓時跟過電似的渾身發麻,該死的甜言蜜語,害她嘴角抽啊抽的,萬分艱難才忍住笑意。

  可她終究是笑不出來了,只因他突然話鋒一轉:「會用驗孕棒嗎?」

  身體剛過了一次電,現在又被他的問題狠狠雷到,如果胡一下嘴裡有水,一定要噴他一臉。可她有嗎?沒有——只好撇撇嘴,不甘不願:「不會!」

  那一瞬間,胡一下分明看見他在笑,奸笑。可轉瞬他便恢復一臉嚴肅,任她再怎麼仔細瞧,都瞧不出半點異常。

  胡一下真想搓搓眼睛,可惜一低頭就看見他在導航儀上尋找附近的藥局。她只好乾咳兩聲,正襟危坐。

  買這麼尷尬的東西,光想想她頭皮都發麻,幸而他只是讓她在車裡等,沒拉她一起進藥局。

  詹亦楊從藥局出來,逕直回到車裡,胡一下趕緊接過塑料袋。拆開盒子,一愣:「怎麼沒說明書?」

  「是麼?」詹亦楊接過藥盒,隨意找了找便還給她,「沒關係,我教你怎麼用。」

  「你,你知道怎麼用?」

  胡一下的驚詫沒得到他任何回應,只好聚精會神聽他說明,聊有所知地點點頭:「只要有線就說明懷了?」

  詹亦楊點頭。

  胡一下反反覆覆看這驗孕棒,怎麼都不覺得可信,扭頭瞅瞅,他卻是一臉篤定,「我肚子還是有點不舒服,還是去醫院保險點……吧?」

  「去醫院?」他似乎皺了皺眉,「你有空麼?」

  他一說就說中要點,胡一下立馬耷拉下腦袋,沉默不語。

  「這事兒,暫時別讓其他人知道。」

  胡一下聞言,心尖像被刺了下,撇撇嘴,沒好氣:「知道啦!」

  翌日一早,胡同志破天荒早起,躲進廁所開始了與驗孕棒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正焦急難耐地坐馬桶上等結果,突然,廁所門一陣響動。

  胡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忘了鎖門,趕緊蹦過去抵住門背,外頭的冷靜扎毛了:「幹嘛啦?」

  「我……我剛大完,你千萬別進來,會熏死你的!」

  「哎呀不管了,我內急得很!」

  拉鋸戰開始。對扛十幾斤布料氣都不喘的金剛芭比冷靜來說,對付胡一下跟對付小雞仔似的,只消片刻便成功闖入。

  胡一下被門板震得連退幾步才站穩,抄起驗孕棒就往身後藏,可惜仍晚了一步,冷靜眼尖,立馬被勾出好奇心:「你手上拿了什麼?」

  一來二去,冷靜再度獲勝,胡一下極不甘願地被她捏著手,交出驗孕棒。待看清上頭浮現的一條紅線後,胡一下瞬間如遭雷殛,腦袋嗡嗡。

  見她面如土色,冷靜笑得沒心沒肺:「你看清楚,一條而已。你又沒懷,至於這麼緊張嗎?」

  胡一下這回不再如遭雷殛——改五雷轟頂了。看看驗孕棒,再看看冷靜,最終腦中畫面定格在詹某人那抹稍縱即逝的奸笑上。

  又被騙了……

  冷靜大致掌握了情況,衛生間裡很快充滿她的幸災樂禍:「狐狸,你注定鬥不過了,乾脆從了他吧。」

  胡一下倚著洗手台,一瞬不瞬盯著手中驗孕棒,始終皺著眉頭,冷靜湊過來刷牙,順便奪過驗孕棒投進垃圾桶。

  「你們的婚事在雙方家長看來已經板上釘釘了,逃不過的。而且你爸媽肯定對他很滿意,否則他們哪會不多考察一段日子,就這麼安安心心地回深圳?」

  冷靜顧不得滿嘴牙膏泡,一直循循善誘,胡一下聽不下去了,淒淒慘慘慼慼地打斷她:「妞……」

  「嗯?」

  「我不信他真的愛我愛到想騙我奉子成婚。」

  「我也不信。」

  胡一下倒地。

  爬起來,「既然不愛,那他幹嘛對我這麼……」彼此的關係還真不好界定,胡一下不得不仔細斟酌措辭,「……這麼執著?」

  「很多種可能,或許他只是想結婚,而你是個不錯的對象。又或許……」說到這兒,冷靜似乎有些卡殼,只好生硬的轉移話題,「你沒聽過那句話嗎?結婚的對象要笨一點,笨到會真心相信對方的承諾,當然,也不能太笨,至少要懂得不去追究對方的承諾。以我對你的瞭解,你非常符合這兩點。」

  透過洗手台前的鏡子,胡一下把自己上上下下大量了個遍,怎麼看都不覺得自己笨,倒是切切實實看見鏡中的自己眼中噌地冒起火焰——

  她的小宇宙,爆發了!

  1月1日,天光大好,黃道吉日,諸事皆宜——最宜懲治惡人。

  在冷靜那道彷彿在說「你確定要這麼做嗎?」的目光注視下,胡一下撥通了某人的電話。

  第一要領,搶在他之前開口,否則會被他那大提琴似的好嗓音瞬間KO——電話一接通胡一下就捏著嗓子做虛弱狀:「是我……」

  「小狐狸?」詹亦楊似有一秒的詫異,「早!」

  「你能不能來接我上班?」冷靜看著她的目光,好似她正在玩火自焚,胡一下卻只朝冷靜比個「OK」的手勢,繼而咬牙握拳,「我有話要對你說。」

  那端頓了頓:「沒問題,等我。」

  胡一下完全可以從他充滿張力與質感的聲音中嗅出一絲玩味,真想破口狠罵一頓這個大騙子。硬是忍住,默默掛斷電話。

  第二要領,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張,否則鐵定會被拆穿——詹亦楊在公寓樓下等了足足一刻鐘,她才姍姍來遲。

  詹亦楊正倚著車身看表,一抬頭就看見她從樓道裡出來,開口之前又被她搶先:「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進電梯就頭暈想吐。所以剛才走樓梯下來了。」

  他眼裡顯現出小部分關切,更多的是狐疑。在他來之前,胡一下可是一直在對著鏡子練表情,她對自己此刻表現出的焦慮很有信心:「我早上用了驗孕棒,測出……兩條紅線。」

  瞬間,詹亦楊陷入沉默。

  第三要領,不能直視他的眼睛,否則絕對會在他深邃的目光下不攻自破——胡一下避過他的視線上車。

  總覺得他該開口說些什麼,哪聊他真的專心駕駛,一聲不吭,胡一下偷瞄一眼,只見他下顎緊繃,鋒利如紙裁,她莫名爽歪歪,忍著笑,繼續偏頭看窗外,留給他一個落寞的側影。

  坐在他的車上欣賞他的臭臉,是件多麼愜意的事,可下車就沒那麼愜意了——被人看見她從副總車上下來,她這一世英名鐵定被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確認周圍沒人,胡一下趕緊溜下車。

  可她險些忘了,詹某人除了是罪大惡極的騙子,還是緊迫盯人的能手,他始終站在她身後幾米處,她想就這麼混進電梯肯定不容易,思來想去索性作罷,繼續擺著標準的林黛玉姿勢,轉頭朝安全出口走去,與他錯身而過的瞬間拋下一句:「坐電梯會頭暈,我還是走樓梯吧。」

  果然,等她來到樓梯間,一回頭,詹某人正立在她面前。胡一下早已領教過他的撲克臉,可如今,還是被他過分嚴肅的樣子驚得心肝直跳。

  可是台階沒上兩級,被逼當陪練的記憶頃刻間紛至沓來,為她的報復心加油加熱。胡一下越走越慢,終於委屈地回頭瞅瞅某人:「我走不動了。」

  不能看他眼睛,胡一下索性盯著他鼻樑裝楚楚可人:「你抱著我爬樓梯吧。」

  詹亦楊聞言即動,驀地跨上兩級台階,瞬間與她統一地平線,鼻尖幾乎撞到她的。胡一下覺得自己進化了,不期然撞上他視線,幾乎一瞬間就讀懂了目光:我除了在床上,從不為女人付出體力。

  調戲!□裸的調戲!

  他嘴唇微張,終於要說出口了……

  等了三秒,愣是沒等到他開口,他只是微躬身,一下子就抱起她。55樓,胡一下想想都汗顏。

  她沒注意看樓層,只知道自己環摟住他頸項的手都隱隱開始發酸。偷偷抬眼瞧他。這個角度看男人流汗的樣子,真是該死的……性,感……

  深呼吸再深呼吸,胡一下終於把那絲歉意驅逐出腦袋,頭明明是貼在他鎖骨處,可為什麼……彷彿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

  胡一下慌了。

  「放我下來!」胡一下低叫一聲,不等他鬆手已自行跳下他懷抱,高跟鞋震得她腳踝都在發顫。發顫的卻不只是腳踝,還有……心臟。

  詹亦楊看著她,眉梢眼角都浸著笑意。

  心律本就不穩,現在更是被他盯得心裡發毛,胡一下傲嬌地將頭一甩,乘電梯去也!

  原來被欺壓慣了之後終於有一天翻身做大攻,是那樣令人難以適應的事!

  「我不想準備資料。」

  好,不準備。

  「我不去陪你跟方舟他們吃飯。」

  好,不去。

  「我不想跟著你陪誰誰誰打高爾夫,不想去某某網球場,不想去素質拓展,不想給你端茶送水。」

  那好,留你在公司受訓。

  「周女士打電話來要我去見親戚,我不想去。」

  我幫你推掉。

  「許方舟約我了,我……我,我為了寶寶要跟他做最後的道別,你千萬別來攪局。」

  玩得開心點。

  他太聽話,太反常,太令人不安!胡一下如同浴血奮戰慣了的鬥士,突然找不到敵人,擔心這狡猾狐狸背地裡又在謀劃什麼詭計,以至於好不容易能和許方舟吃頓晚飯,她卻好似怕被捉`奸的有夫之婦,身怕詹某人突然出現在餐廳的某個角落。

  三天下來,胡一下幾乎神經衰弱。跑到天台吹吹風都鬧得草木皆兵,身後稍有動靜就立馬警鈴大作——回頭一看,並非詹某人,而是許方舟。

  她這才鬆口氣。

  「怎麼魂不守舍的?」

  「可能是太累了。」這幾天閒得快要發霉的胡一下拍拍臉,糊弄過去。

  許方舟倚著天台護欄,微笑著遞過來一瓶水,「加了泡騰片的。」說著不忘替她把外套扣好。

  許方舟低著頭,胡一下恰巧正對上他的頭頂,他的頭髮精短,打理的一絲不苟,想當年,被小日本迷得昏頭轉向的她一直攛掇他留日系美男頭,總被他微笑著拒絕。

  「農曆新年你會回深圳麼?」

  「我那時候估計得去倫敦總部履職,不知道趕不趕的回來。」

  「哦。」

  胡一下其實並未仔細聽他說什麼,一直在想,不知道他的髮質是怎樣的,會不會和詹某人一樣,摸起來刺刺的……

  她生生驚醒。

  自己什麼時候摸過詹某人的頭髮?怎麼會知道手指穿進他頭髮裡會有怎樣觸感?

  胡一下搖搖頭,盡力把這些念頭趕出腦袋,卻在這時,三天沒響過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胡一下摸出手機,看看屏顯,又看看面前的許方舟。彷彿一個萬難的抉擇,她摩挲著接聽鍵的手隱隱都有些發熱。

  轉念一想,不就接個電話麼?又不是選對象,再無顧忌地接起。三天沒聽到詹某人的命令口吻,胡一下也不知道心頭那抹異樣,是陌生感還是懷念感。

  只聽他道:「下來一趟,我在停車場等你。」

  她啪地掛線,面前這男人那麼聰明,這樣就已經猜到:「詹副總?」

  「不是啦!」胡一下發覺自己進步了,臉不紅心不跳的,「是行政助理讓我馬上送文件下去。那個……我先走了。」

  邁出幾步才驚覺自己原本並沒打算搭理詹某人,可這時讓她收腳,如今這狀況豈不是更難處置?

  胡一下只好硬著頭皮加快腳步,直到被許方舟叫住:「一下!」

  如果自己回頭,許方舟對她說「別走」,之後的一切會不會都變得不一樣?可惜胡一下回頭,只看見他的欲言又止,頓了頓,他說:「我在這兒等你。」

  其實很多時候許方舟都是這樣,淡淡看著她,臉上的微笑似乎總蔓延不到眼裡,胡一下有時懼怕,有時迷戀,但總無法讀透他的表情——

  這時,這種異樣再度籠罩住她,可惜她想了想,仍理解不了,只好悻悻然離開。

  等你,回來……

  胡一下趕到停車場,頭髮亂眼光更亂,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著急,是為了盡快趕回天台,亦或怕詹某人等得不耐煩。

  看到詹亦楊的私人用車停在跟前,車門都已經為她打開,胡一下驀地停駐。

  「去哪?」

  「出大事了。」

  胡一下心頭的邪惡小人和純良小人又開始打架,千萬別相信他!千萬別!——可最後這警告聲仍舊被她忽略了,胡一下就這樣上了車。

  而直到行駛到目的地,胡一下才恍悟,自己上的是賊車。

  牌子就掛在牆上,豆大的「民政局」幾字刻在上頭,胡一下透過車窗看了一遍又一遍,確認自己沒看錯。

  詹亦楊下車繞到副駕,為她拉開車門。

  胡一下摟著安全帶死活不撒手:「你你你,你想幹嘛?」

  詹亦楊揚一揚手中的公文袋:「我讓伯母把戶口本和其他材料都寄來了。你的身份證在冷小姐那兒,她答應我立刻送來。」

  晴天霹靂?

  如遭雷殛?

  醍醐灌頂?

  這些都不足以形容胡同志當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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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19:3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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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乜一眼他嚴肅的臉,胡一下嚇得都笑了:「冷靜不可能出賣我!」

  詹亦楊也不逼她下車,逕自靠著車門,眉宇間寫著志在必得:「那如果她真的幫我不幫你呢?」

  胡一□內的好戰因子就這麼被高高吊起,當即磨牙霍霍:「那姐立馬跟你登記去!9塊錢的工本費姐也幫你付咯!」

  詹亦楊抿唇把臉偏向一旁,嘴角有弧度揚起;堅信自己與冷靜革命友情堅不可摧的胡一下則兀自翹起二郎腿,比誰都大爺,坐看他待會兒如何慘敗。

  只可惜她說完不到半分鐘,一輛黃燦燦的小車就這麼急剎在對面車道。

  聽見剎車聲,胡一下無謂地瞥去一眼,瞬間就從手指尖僵到腳趾尖。

  唯一能動的只剩那雙眼睛——直直看著車上下來的那人屁顛顛地跑向詹亦楊,並雙手奉上身份證。

  詹亦楊兩指夾著她的身份證晃到她眼前,那一刻,胡一下頓時生出一種自戳雙目的衝動,什麼叫自打嘴巴,什麼叫一語成讖?

  這就是……

  詹亦楊還不肯放過她,頂著張十分抱歉的臉:「真不好意思,要你破費工本費了。」

  他這架勢欠扁到都讓人無語了,胡一下除了乾笑,還是乾笑,果斷分析了敵我情勢,再瞥一眼明顯想要置身事外的冷靜,胡一下當機立斷,二話不說就把冷靜拽上車。

  車門在面前「砰」一聲關上,詹亦楊卻毫不介意,轉個身,倚著引擎蓋凹造型。冷靜透過擋風玻璃瞧了一眼又一眼:「嘖嘖嘖,比我上次在電視台門口看到他的時候更養眼了。」

  「我這一腳都邁進火坑了,你還有心情看男人?」

  「看他這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真想像不出他就是你嘴上說的衣冠禽`獸。」

  「冷二妞!!!」

  冷靜絲毫不吃這套,依舊一眨不眨賞美景,心不在焉地丟出一句:「你都懷孕了,不嫁他嫁誰?」

  「拜託!你明明知道那是假的!」胡一下直接把冷靜的臉扳了回來。

  冷靜這才戀戀不捨收回目光,權威般正襟危坐,看著她,如同看著腦袋不開竅的笨學生,「我知道你沒懷孕,這沒錯,可其他人都以為你懷孕了。」

  「除了你以外,我沒跟任何人提過這事兒!」

  冷靜特同情地看著她,就差伸手給她順毛了:「你沒說,不代表你的衣冠禽`獸先生不會說。」

  O__O"…

  見她瞬間放空,冷靜無奈歎氣:「短短幾天時間而已消息就已經傳得那麼廣,再這麼傳下去,假的都傳成真的了,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胡一下把冷靜的話好好消化了下,頓時一激靈,有些不可思議地瞟一眼外頭的詹亦楊,不敢相信在自己全然不知情的狀況下,她的命運其實已經身不由己:「他……他把這消息告訴我爸媽了?」

  「你爸媽這兩天瞞著你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那口吻,擺明是想從我這裡探探口風。我也難做,越是不說,你爸媽越是認定你們想先上車後補票。」

  -_-|||

  冷靜語重心長地拍拍她肩膀:「老人家肯定盼著這婚快點結,免得夜長夢多,可又怕影響你情緒,所以只能來摧殘我。親愛的,為了我們所有人著想,你就嫁了吧。」

  胡一下已經徹底失語,腦中跑馬燈似地輪轉著四個字:騎!虎!難!下!

  好半晌,終於肯接受現實的胡同志幾乎虛脫地開門下車,挪到詹亦楊面前,吸足五六口氣才終於把嗓子一提:「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她這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某人顯然十分受用,無言地將眉梢一挑,示意她繼續。胡一下瞬間就被他此番強大氣場包圍,勇氣值嗖嗖嗖往下跌。

  是進民政局受死,還是向面前這男人坦白一切,然後接受日後的種種生不如死,但是起碼能保住小命?胡一下很快有了結論,握拳、咬牙、低頭避開他視線,豁出去了!

  「其實我騙了你,我根本就沒……」

  沒等她說完,詹亦楊悠悠然接過話茬:「沒懷孕?」

  胡一下怔住。

  慢慢慢慢抬起頭來。

  (⊙_⊙)

  「你,你……」

  詹亦楊眼裡儘是促狹:「其實我早就知道。」

  「那你還……」

  悲催的胡一下再一次被打斷:「我只想看看,除了讓我抱你爬樓外加差使我做東做西,小姑娘還能為非作歹到什麼地步。」

  看著他一派勝利者姿態,胡一下彷彿看見眼前有一面白旗歡快地升起——這一場互整的遊戲,她敗得徹底。

  屏息凝神許久,胡一下才從被耍得團團轉的沮喪中回過神來,換上一副蹬鼻子上臉的姿態,手指顫啊顫地指著詹亦楊的鼻子:「那我問你,你到底對我爸媽說了什麼?」

  「說我想對你和寶寶負責,可你似乎不太情願。」

  他這回倒是十分坦白,胡一下卻更糾結了,騙人終騙己,玩火必自焚啊!

  還是撒潑耍賴她比較在行,一副兇惡相信手拈來:「我告兒你,你把假消息告訴所有人,不止讓我下不來台,更讓你自己下不來台,到時候被拆穿了,我看周女士怎麼收拾你!」

  提到周女士,詹亦楊似乎有所顧忌,胡一下就愛看他煎熬的小模樣,起碼那樣讓她備受耍弄的心好受些,可惜他只是皺眉想了想,轉瞬便豁然開朗——

  胡一下被他突然投來的明媚目光驚得虛汗連連,可惜她溜號的套路早被他摸了個透,還沒來得及退後,就已經被他欺身靠近:

  「那就在穿幫之前,讓你真的懷孕。」

  那野獸一樣的眼神——

  不爭氣的胡一下又肝兒顫了。

  趁她風中凌亂,詹亦楊伸出背在身後的手,拿著戒指就要為她戴上,胡一下看看這晃瞎人眼的鴿子蛋,再看看他的臉,幾乎要哭了:「你這哪是求婚,你這分明是侵略……」

  她那樣喃喃自語,沒了一點囂張氣焰,詹亦楊卻像被她的話按了暫停鍵,僵了僵。胡一下以為他要不管不顧把戒指往她手上套,正想著抽回手的時候是不是該趁機踢他一腳——

  沒料到他突然改變方向,抬手扣抵她後腦勺。

  歷來遵循「美麗凍人」原則的胡同志只在職業套裝外披了件風衣,此時只覺冷風爭先恐後地往領子裡灌,牽起渾身雞皮疙瘩。

  不過很快那一小片皮膚就被他的呼吸溫暖,詹亦楊解開她的項鏈,轉眼間已把戒指穿進項鏈,重新為她戴上。

  可他依舊保持微微躬身向她的姿態,貼在她耳邊不無歎惋:「真糟糕,我還以為你喜歡我了。」

  胡一下絕!對!不相信這失落的語氣是出自這位大灰狼與狐狸的雜交品種之口!

  她愣了兩秒之後立即偏頭看他。他的唇就在她咫尺之遙,眼睫微微垂下,看著倒真像是受了很大委屈,胡一下只能虛笑著往後挪,施施然朝冷靜的小黃車飄去。

  過馬路時萬分擔心大灰狼會凶殘地撲來,瞬間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叼著半死不活的她進民政局辦手續。可——

  她竟然成功溜走了!

  驚詫!萬分驚詫!以至於尾隨她回到小黃車上的冷靜都已經踩油門啟動了,胡一下還有些不可置信,稍稍降下一線車窗,賊兮兮地望向依舊站在原地的詹亦楊:「邪了門了……」

  「怎麼了?」

  我對他越來越有罪惡感了……轉念一想,這話真是有夠自打嘴巴,胡一下只好悻悻然改口:「他竟然知道我假懷孕!」

  連冷靜都驚叫起來,連方向盤都不顧了,車子行駛變得不穩,胡一下真怕自己要小命不保,好在冷靜順了順氣,恢復了冷靜。

  「那他幹嘛急著跟你結婚?」冷靜也沒指望她能說出個所以然,不待她回應已經自行揣測起來,「他以為你假懷孕是為了騙婚?然後他就想順水推舟地娶了你?按理來說,他這麼做,如果不是因為你身上有什麼值得他這麼圖謀的,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他愛慘你了。」

  詹某人剛說完喜歡,冷小妞這邊就直接晉陞為「愛」了,胡一下接受無能,無語望天,卻只看到貼著花裡胡哨貼紙的車頂棚。

  冷靜還在那兒頭頭是道地分析著,滿嘴不離「愛」,胡一下一時沒控制住嘴,就這麼拋出個大俗的問題:「什麼是愛?」

  說完才覺問得突兀,腦筋一轉,補充說明道:「他這樣耍我就是愛了?」

  「我覺著吧,每個人愛的表現都不一樣。就像他倆——」冷靜對著車頂上哆啦a夢的貼紙努努嘴,「——哆啦a夢對大雄的愛,就是帶他上天入海下地,然後天天陪他吃銅鑼燒。」

  歪理!胡一下撫額。

  可這歪理,冷靜竟越說越起勁:「肯德基對麥當勞的愛,就是永遠出現在對方周圍300米範圍內,默默地注視著對方,然後把自己的雞翅賣得比對方貴一塊錢;李莫愁對陸展元的愛,就是愛你愛到殺死你,然後天天吟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胡一下無奈地斥:「你就編吧!」

  叫她繼續編,她還編下去了:「你對許方舟的愛,就是在他還『待字閨中』的時候你天天不幹好事,美國妞日本妞非洲妞都敢往他那兒介紹,等他真的交了一個又一個剎不住車之後,你又後悔得只知道找我訴苦。所以啊,沒準詹亦楊愛你的方式,就是天天這麼逗著你玩兒!」

  那一線的車窗始終沒有關嚴,冷風吹進來,胡一下偏頭迎風,心裡默默祈禱:風啊,求你把我刮走吧!刮走吧!

  祈禱並未應驗,胡一下安然無恙回到公司,風勢已經減小,都不夠吹亂她頭髮的,在路邊放下她之後,小黃車一眨眼功夫駛出老遠,冷靜走得倒是快准狠,可倒進她耳朵裡的那些讓人心生旁騖的觀點,卻始終纏著胡一下,揮之不去。

  下午班遲到也沒人管她,畢竟那點小道消息一直沒斷過,倆副總都與她關係匪淺,誰都當她「上頭有人」,小姑娘平時也沒什麼驕橫跋扈的做派,其他人對她也就放寬處之。

  胡一下接了幾個廠商電話,錄入了幾份部門送上來的報告,校對了幾份業務文件,一看時間,差不多到點陪同某人去素質拓展基地巡查。

  可她內線撥到行政助理桌上,卻被告知:「副總來電話說下午的行程都取消了。」

  「啥?」胡一下噌地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剛想把這事兒跟你說,小胡啊,你發份傳真給基地那邊……」行政助理的話,胡一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不知不覺抬手摸向項鏈,腦子裡盤旋的儘是某人迎風而站、神情沮喪的模樣。

  更勁爆的消息還在後頭——「小胡胡?」

  一瞬間,行政助理低沉老練的聲音變成充滿驚喜的女高音音頻,胡一下腦子實在跟不上節奏,只能聽電話那端繼續道:「還好我耳朵尖,聽到小路子在電話裡叫『小胡』就立馬折回來了,我就猜是你,果然!」

  胡一下終於晃過神來了:「周女士?」

  「我本來想找大楊楊的,哪知道走了空門,」周女士前半段的隱隱失落轉瞬就變成後半段的喜悅非常,「你現在方便嗎?辦公室在哪兒?我現在就去你那兒。」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如果周女士開口就是未來孫子,她……胡一下拒絕去想後果,強撐著一派輕鬆口吻報上樓層數:「周女士您下來吧,我去電梯口接您。」

  胡一下站在電梯外,抬頭看看一直變動著的樓層數,那閃爍的紅字實在看得人心慌慌,她寧願欣賞自己鞋尖——她頭還沒來得及低下,電梯已「叮」地一聲抵達。

  電梯門開,胡一下看見周女士滿是愜意的臉,真不知道該哭該笑。

  胡一下正十分矛盾地調節著臉部表情,視線一偏,正對上周女士旁邊那人的目光——頓時,胡一下臉部僵化。

  那人的臉色,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

  周女士卻始終保持笑逐顏開的模樣,率先走出電梯,連教訓人都透著股喜悅:「都懷孕了怎麼還穿高跟鞋?」

  胡一下驚得一臉煞白,直直盯著電梯,裡頭那人和她一樣動都不動,都彷彿失去了移動能力,直到電梯門即將重新合上——

  胡一下頓時驚醒過來,極其冒失地丟下一句:「周女士我現在有事,您先等等我。」說著便急忙跑進電梯。

  門在下一刻,合上。

  電梯裡兩面鏡子,一一映照她的侷促,胡一下看著面前這人,無意識地攪著手指頭,侷促地不知從何開口,眼看電梯快要下行到1樓,胡一下終於憋出三個字:「許方舟……」

  許方舟自剛才起就一直沒正視她,現在也吝嗇一瞥,胡一下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就算她當年險些畢不了業,而他不得不讓出研究成果讓教授單獨署名、借此換她幾個學分,那時候他的臭臉她也只用一張電影票就瓦解了,可現在……

  他的拳頭捏得死緊,胡一下遲疑地伸手,就要碰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了,他卻突然像觸電似地揮開手。

  「剛才那個,是詹亦楊的媽媽?」許方舟的聲音像是牙縫中擠出,音量幾乎可以說是輕微,胡一下卻只覺耳膜被鐵絲狠狠拉過。

  「你聽我說……」

  胡一下都不明白自己怎麼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電視劇裡出現這樣台詞,對方一般是抓狂的邊搖頭邊嚷: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可面前的許方舟,那樣平淡,幾乎像末日的餘暉那樣淡:「我在天台等你很久,你去哪兒了?」

  「……」

  這回輪到她緘口不語。

  許方舟側過身來仔細看看她,項鏈上掛著的戒指幾乎是刺眼,那樣不容忽視,許方舟慢慢退後一步,好似被突然點醒一般:「抱歉,讓你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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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0:10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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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的一聲,電梯就這樣在兩方的無言以對中抵達一層。

  眼看電梯門開啟,眼看他毫不遲疑地邁出一步,胡一下整個慌了,他這樣離開太多次,她腦中都幾乎形成了反射弧,下意識地要衝上去抓住他胳膊,死皮賴臉求他。

  可這次,胡一下生生忍住求饒的衝動,慪氣地盯著他:「許方舟!如果你現在走了,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

  許方舟聞言,腳步有一秒的停頓,那一秒胡一下心跳都停止了似的,哪怕他只是回頭看她一眼,她就什麼也不顧,就……

  「朋友?」許方舟慢慢咀嚼這兩個字,竟然笑了,「我有什麼資格跟你胡大小姐做朋友?」

  許方舟終究是走了,留給她的是前所未有的冷嘲熱諷,胡一下那彷彿看見了一絲希望的表情,徹底僵在臉上。

  電梯平穩上行,這個雙手掩面縮在角落的女人成了極怪異的一景,在一層搭電梯的兩位乘客耐不住驚詫,頻頻回望,不料這女人突然仰起頭飆出一句怒喝:「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哭啊?」

  她邊說邊抬起胳膊,鼻涕眼淚一陣亂擦,驚得另兩人趕緊偏頭,不再直視。

  胡一下吸吸鼻子,掏出手機,把手機鏡面當做鏡子用,看到自己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妝也花了,整個人慘不忍睹。

  一切都搞砸了……

  為了最後一點顏面,絕不能把自己在周女士面前的形象也砸了,可她的聲音一聽就像哭過,胡一下不敢打電話,索性發短信:「周女士,我突然接到通知,得去辦事處一趟,可能沒法陪您了。」

  「那你忙吧,可要注意身體哦!週末我讓大楊楊把你的時間空出來,兩口子一起回家吃頓飯好不好?」

  老人家一般都沒法熟練掌握3C產品,哪料不出幾十秒她就接到這條回信,胡一下突然悲慼地意識到,所有人裡其實只有她這麼沒出息。

  胡一下回了個笑臉,收了電話躲天台吹風。

  為什麼每次先妥協的都是她?每次拉下臉來求和的也都是她?女人不都是可以無理取鬧,等男人來哄的?怎麼就她做女人做的這麼憋屈?

  人真的不能獨自待著,獨自待著就會這樣滿頭問號,更有甚者,還會像胡一下現在這樣做蠢事——坐在天台一角數欄杆,嘴上唸唸有詞:「說,不說,說,不說,說……」

  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訴許方舟?思考這問題已經夠她死傷無數腦細胞,更悲劇的是她數欄杆數到四十幾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低頭看屏幕,詹某人私人號碼囂張地閃爍著——恨!

  胡一下按下拒接鍵,剛才數到哪兒了早已忘光光,只好重新開始,這回,磕磕巴巴數到六十幾,該死的電話又響了!

  胡一下恨不得尖叫,惡狠狠關機。數得眼睛都累了,咬牙決定:不數了!睡覺!

  這天台的風刮得真是銷魂,卻刮不倒她這個自體發熱機,裹著風衣縮成一團十分暖和,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她還在想,曾經各大論壇瘋傳一個叫《手涼的女生你傷不起》的貼,敢情她體質好,她手熱,就「各種傷得起」了?

  再睜開眼睛時,胡一下的第一反應:自己瞎了??

  搓搓眼睛再看,周圍真的是一片漆黑!

  胡一下蹭地站起,看見對面的廣告燈箱,這才鬆了口氣。這一覺睡得真是昏天暗地,以為自己只是打了個盹,哪料一看表,已經快9點!

  冷風那個吹,一陣接一陣,她的風衣和手機都不知所蹤,在天台找了一輪都沒找到,難道被風吹走了?胡一下鼻子一癢,頓時連打好幾個噴嚏,無語凝噎:她終於也「傷不起」了……

  胡一下搓著鼻子去開門,試了幾次都拉不開——

  她最後幾乎整個人都吊在門把手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大門依舊紋絲不動。後知後覺的胡一下腦中悄然飄進一個聲音:今天,好像是週五……

  週五,好像要提前鎖天台大門……

  瞬間,胡一下石化了。

  急救小貼士:被困天台怎麼辦?

  盡快和外界取得聯絡。

  可事實證明,理論與實踐永遠不統一。天台被她翻了個底朝天,手機依舊不見蹤影;對著大門又拍又踢,外邊一點動靜沒有;仰頭找天台監視器,脖子都酸了,也沒找著。

  比屋漏偏逢連夜雨更悲慘的是什麼?是夜色越來越深,風勢越來越猛,她的噴嚏越打越歡……

  鏡頭若從背面投來,只見天台與夜色相連,空曠中自帶一份神秘,迎風而立的女子長髮飄飄,衣角飛揚,風景畫般美妙。可鏡頭如果從正面投來,就只能看見——

  眼淚與鼻涕齊飛的女人對著天空某處,聲音沙啞地祈禱:老天,來個人幫我開門吧!老天,讓我的電話響一聲吧!一聲就好,我再也不討厭它的鈴聲了!

  老天如何回答?「霍霍霍」的風聲聽來就像「呵呵呵」的嘲笑。

  也不知道被困了多久,胡一下被吹得腦袋僵化,手錶上的指針都看不清了,扒拉著欄杆躲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可不說話又真怕嘴巴都凍在一起:

  「如果你下一秒就救我出去,我會考慮做修女的。不是說修女是嫁給上帝做新娘的嗎?你就救救你未來新娘吧……」

  風捲著她的聲音慢慢飄散,快要散盡時,胡一下耳邊突然響起「喀啦」一聲。第一下她還沒仔細聽,可緊接著第二聲動靜響起——

  難道,是開門聲?

  難道,她的祈禱靈驗了?

  胡一下四肢都沒力氣動了,只有眼睛依舊賊溜溜,果然,下一秒就看見大門豁然拉開。

  逆著光走來的上帝,不,是逆著光走來的詹亦楊!

  *******

  天台太暗,詹亦楊焦急地掃視天台四周,仍沒看見她,胡一下差點「嗚嗚」地哭出來,忍住那點悲慼,奮力揚起胳膊,揮揮手:「我在這兒……」

  聲音輕似蚊子叫,詹亦楊卻聽見了,拔足奔來,拽起她就罵:「你搞什麼鬼?」

  他語氣再凶胡一下也不管了,原本都凍僵了的手這回別提多利索,三下五除二解開他風衣腰帶和扣子,整個人偎進去,默默歎一句:真暖和……

  十幾分鐘之後——

  披著他的風衣坐在副駕駛位上,吃著剛從路邊小攤上買來的熱湯麵,胡一下將之前的一切輕描淡寫、一語帶過:「我本來只想到天台吹吹風,嘗試下啥叫文藝的傷感。哪想到我一點都沒文藝著,反而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旁邊的詹亦楊冷臉開車,除了手,其他部位一動不動像座瘟神。

  吃飽了就有力氣,暖氣吹著也分外舒服,胡一下看看他堅毅得能削死人的側臉,自知理虧,又不知道是該道歉還是道謝,只好使出往常伎倆,湊到他鼻子下賠笑臉:「喂!幹嘛不說話?」

  詹亦楊呼吸有些重,忍著的怒意散在眉梢眼角:「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扔下車。」

  雖說胡一下最能耐的就是在老虎頭上搔癢,可面對陰險毒辣,老奸巨猾,狡詐成性的某人,還是免不了心生忌憚。

  她默默挪到副駕駛位最邊緣,摟著安全帶小聲回道:「說起來真的很奇怪,當時大門拉開,兩條人影站在門邊,可我立馬就分辨出哪個保安,哪個是你。」

  他的鬱結頃刻間融化一半。

  胡一下搓搓鼻子,再接再厲:「冷靜前幾天才買了一罐上好藍山,等會兒我求冷靜給你泡一大杯,怎麼樣?」

  「藍山?」

  詹亦楊微揚的尾音聽來分明是對此感興趣,胡一下忙不迭點頭。不料這一點頭,就又有一掛鼻涕流了下來,無奈找不著紙巾,她只好偏頭向窗外,接著看風景的當口,用他的風衣袖口擦鼻涕,神不知鬼不覺。

  待她看清車子最後停在了哪裡,胡一下才明白自己會錯了意。回憶他當時微揚的語氣,哪是對咖啡感興趣?分明是不屑一顧……

  地下停車場的氛圍已經足夠陰森了,再面對這張陰森的臉,不怪胡一下膽寒:「你……帶我來你家幹嘛?」

  「冷靜今晚加班。」詹亦楊說著便下車,繞到她這邊為她拉開車門,擺出一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

  「這跟你帶我來你家有毛關係?」胡一下都佩服自己這時候還敢和他嗆聲了。

  詹亦楊上下打量兩手空空的她:「你有你家的鑰匙嗎?」

  啊!鑰匙還在她包裡,她的包還在辦公桌裡!胡一下的驚詫還卡在喉嚨眼裡,詹亦楊已欺身進車廂,幫她解安全帶。

  胡一下摟著安全帶誓死不從,動作間穿堂的風迎面刮來,胡一下想要摀住嘴巴,可為時已晚,一個大大的噴嚏就這樣直接噴在詹亦楊的俊臉上——

  詹亦楊臉部表情、動作,統統僵住。

  「我不是故意的!」胡一下趕緊豎起兩隻手指頭,「我發誓!」

  她自己都覺得越解釋越像掩飾,詹亦楊淡淡抬眸看她一眼,眼裡流轉著胡一下看不懂的情緒,胡一下只好乖乖收聲,可她的乖順樣還沒堅持到兩秒,就被詹亦楊接下來的舉動驚得再度炸毛——

  詹亦楊拽過她的手,扣住她的肩,作勢要把她扛上肩頭。胡一下連忙往後車裡挪,身形高大的他嚴嚴堵著車門:「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代勞?」

  胡一下那個恨啊!想到他好歹算她半個救命恩人,又生生吞下這股怨氣:「我自己走……」

  她期期艾艾地下車,順手把風衣還給他,他卻不接:「我看見你用它擦鼻涕了。」

  o_O!!!

  胡一下臉紅了,臉綠了,臉有紅又綠了。

  事實證明,她還不是那麼瞭解他,不是那麼瞭解什麼是真正的陰險毒辣,老奸巨猾,狡詐成性——

  進了詹亦楊的公寓,沙發還沒坐熱,詹亦楊從臥室裡折出來,遞給她浴衣。

  胡一下愣了愣,看看他晦暗的臉色,慢慢慢慢抬起雙手交叉在胸前,身體往後靠,臉上一副遭遇惡霸的良家婦女表情:「你想幹嘛?」

  「進去洗個熱水澡,免得感冒發燒。」

  某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把一件很不靠譜的事說得十分有道理,十分有說服力,在他的映襯下,胡一下總覺得自己很沒品、很沒有女人該有的高姿態,這回她可不能再丟人,自認為優雅地起身接過浴衣,自認優雅地走過詹亦楊面前,走出了他的視線範圍,立馬撤掉一切儀態,撒丫狂奔進浴室。

  泡了澡真的舒服很多,胡一下真想睡在浴缸裡,可某人跟掐准了時間似的,她剛洗好,他就在浴室外敲門,一分鐘不差。

  胡一下戀戀不捨出了乾濕分離區,他的浴衣他的尺寸,她穿上它,跟穿了件上爆`乳、下開叉的曳地長裙似的,胡一下只好把腰帶紮緊再紮緊,攏緊領口去開門。

  她這活生生的美人出浴圖怎麼著也能看得他一愣不是?哪料他只瞥了她一眼就領她進廚房,邊端給她一杯熱騰騰的,邊說:「如果你以後再鬧失蹤,我就天天把你栓褲腰帶上,讓你再也沒別的地方去。」

  他的警告聽起來怎麼這麼滑稽?胡一下忍不住笑出聲,看見他認真至極的表情,才正正臉色:「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他沒搭理。

  「這什麼藥?怎麼跟洗腳水味道一樣?」

  他也沒搭理,把她一人留在廚房,自個兒一人出去了。胡一下再聞聞這藥,還是不能接受,索性把藥倒了,磨蹭了一會兒也跟著出去。

  他坐沙發上看電視,看起來挺閒,沒什麼正事要做,胡一下一屁股坐茶几上,直接攔住他視線:「喂!我又沒欠你錢,你對我態度好點行不行?」

  詹亦楊原本倚著沙發,如今慢慢坐直身體,傾身而來:「我態度不好?」

  「我問十句你一句都不答,這叫態度好?」

  「我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什麼意思?」

  「要我回答你的問題,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的。」

  「沒問題。」

  一來一回像在玩益智遊戲,胡一下大膽放話,哪料他突然話鋒一轉:「你為什麼突然想要文藝的傷感一回?」

  第一回合胡一下就被問住了,沒等她吱聲,他又問:「因為許方舟?」

  胡一下一時語塞,見他一瞬不瞬盯著自己,撓了半天頭,沒想到任何托詞,只能兩手一攤,和盤托出:「許方舟以為我懷孕了,我們徹底鬧崩了。」

  詹亦楊分明皺了皺眉,可他的表情很快恢復一片平順,甚至重新倚回沙發上,看起來格外優哉游哉:「你打算怎麼辦?」

  胡一下覺得自己腦子都有點犯暈了,彼此明明應該一個問題交換一個問題,怎麼他光顧著問了,她只能乖乖回答?

  可惜她暈的真就只能順著他的提問繼續下去:「周女士讓我們週末回去吃飯,我到時候告訴她真相,搞定一切之後我再去找許方舟。反正我在他面前低聲下氣慣了,多這一次也不多。」

  詹亦楊撫了撫額,視線偏向了另一邊,好半晌沒說話,胡一下等了等:「那換我問咯……」

  話到這裡卻被他打斷:「他到底有什麼好?」

  胡一下討厭這樣的氛圍,自己就像個被逼問的囚犯,可一般的審問官也不會像他一樣,語露無奈——

  斟酌了半天,胡一下歎口氣:「我只知道他騎自行車載別人的時候,我很希望他載的是我。他和別人看電影坐情侶座的時候,我很希望坐在他旁邊的是我。」

  詹亦楊像是笑了下。

  這男人歷來笑比冷臉還教人害怕,胡一下自然開心不到哪去,只覺得自己被他鄙視了,以為他要說些冷嘲熱諷的話,果然,他真就這麼說了:「你們在看電影的時候,我和方舟在華爾街拉風險投資;你們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的時候,我們在各大投行間奔波,恨不得腳上裝火箭。」

  「切!你這是赤`裸裸的炫耀!」今晚是輪不到自己發問了,胡一下起身,調頭就走,「主臥歸我睡。副總就委屈你做一晚廳長吧。」

  ******

  今晚之前,胡一下還真不知道自己有認床的毛病,可惜在這張隱約充滿某人氣息的床上,她反反覆覆「煎魚」,就是睡不著,不知道是暖氣太足還是被子太厚,翻來覆去到最後,她出了一頭的汗,熱得嗓子都開始冒煙。

  實在挨不住了,她披著被單,一路拖到廚房,準備給自己倒杯水。路過客廳時看到牆上的鍾——將近午夜。

  不料廚房竟然亮著燈,灶台上的食物飄來陣陣香氣。

  胡一下人生頭一遭見背影這麼英挺這麼帥氣的廚師,估計熱昏了頭才思維慢半拍,直到廚師回過頭來,她才想起:自己身處詹某人的家,這廚師,自然也只能是詹某人!

  「你沒吃晚飯?」

  「光顧著找你了。」

  真是赤`裸裸的邀功啊!胡一下琢磨了一會兒接下來該說些什麼,然後……

  沒有然後。

  身體的熱一瞬間全湧進了她眼睛裡似的,胡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兩眼一黑,兩腿一軟……

  暈過去的最後一幕,是某人焦急的臉。醒過來的第一幕,是某人閉眼沉睡的臉——胡一下眨眨眼睛,眼皮還是沉的。

  醒來那一刻胡一下還有點暈,一時不知何時何日,只能癡癡看著自己頭頂上方的他的臉。

  詹亦楊上半身斜倚著床頭架,睡得比她沉多了、也安穩多了,而她,枕著他的腹部,兩個人睡得就像一個十字架。

  胡一下低頭看看自己,還好,衣服還在……再看看這張說熟悉不算熟悉、說陌生又不算陌生的床,胡一下想要起身,結果身體比眼皮還沉,動都不能動。

  看來自己不喝那杯「洗腳水」所以遭報應病倒了……反正是週六,他又還沒醒,胡一下索性老神在在觀察起他來。

  他還是昨晚那副辦公室打扮,不過襯衣扣子只扣了一顆,胡一下眼皮底下就是他的腹肌,一塊,兩塊……她數到第六塊的時候,某人突然動了!

  胡一下驚得趕忙閉眼,不出兩秒就有慵懶男聲傳來:「別裝了,我看見你醒了。」

  她自然要死扛到底,盡力調整呼吸死活不睜眼。

  原本腦袋下枕著的是他腹部,如今他抽身坐起,她腦袋就砸在床鋪上,可就算這樣她還是一聲不吭,繼續裝睡,直到——

  慢慢的有男人的氣息湊近她的唇,再拉近一些些距離就要吻上,胡一下只覺神經末梢正貪婪地感受著那一星一點的溫熱氣息,她霍地睜眼:「我沒刷牙!」

  詹亦楊定住。

  她趕緊一骨碌滾到一旁。因為力氣不夠,滾得不夠遠,詹亦楊緊隨其後貼來,眼看他手繞到她前邊,胡一下頓時死的心都有了:「我是病人,你不能欺負我……」

  以為他要襲胸,豈知他不過是要摸她額頭,語氣還帶點責備:「還有點燒。」

  「……」

  他幫她拉好被子,起身扣衣服:「想吃點什麼?」

  「幹嘛突然對我這麼好?」胡一下用被子蒙住頭,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邊,警惕地看著他,聲音卻帶著濃濃鼻音,一點威嚇力都不存,「說!你有什麼企圖?」

  他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問:「粥?」

  「我不餓。」

  「你確定?已經快下午兩點了。」

  他的聲音真是該死的溫柔,一點都不像他,胡一下的肚子都咕咕叫著抗議她對他的抗拒了,咽口口水暫時壓一壓轆轆飢腸:「還要配肉鬆……」

  詹某人走了之後她繼續迷迷糊糊地睡,他端著吃的回來,都不需要開口叫她,被粥香勾出的饞蟲已經把她勾醒了。

  胡一下捧起碗就開始狼吞虎嚥,發燒一晚,粥再燙她都不覺得,轉眼就解決掉一碗,豪邁地把手一伸,一旁的詹亦楊真就乖乖接過碗,替她又盛了一碗。

  這回,胡一下卻忘了接回碗。只因她看見了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看了半晌,她終於抬起頭來看他。

  詹亦楊還是那副讓人要死不死的模樣,胡一下越看越覺得驚悚,發燒感冒本就講話不利索,現在更是磕磕巴巴:「你,你……替我戴上的?」

  詹亦楊慢悠悠坐到床側,把碗擱在床頭,轉而執起她的手,慢條斯理地摩挲她的指尖:「你不記得你昨晚對我說了些什麼?」

  她昨晚燒得迷迷糊糊,哪能記得?

  胡一下忘了抽回手,只顧仔細窺看他的臉,突然覺得他此時的表情似曾相識——有點不真實,還帶點幽怨的表情……

  似乎曾經在酒吧,他就是頂著這張曖昧的臉問她:「你難道真忘了第一次帶你赴局你喝醉,都對我做了些什麼?」

  當時她差點從高腳椅上跌下去,此刻,她幾乎從床上跌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也穩住凌亂的心,篤定了不信他的鬼話:「你又想誆我。」

  不知不覺間他已把彼此的距離縮得極短,之前那些溫柔的表象頃刻間化為烏有,他的眼裡,現出一貫的志在必得:

  「你說你當時在天台發誓,如果上帝讓你出去,你就嫁給上帝做修女。可是沒想到,救你出來的是我。」

  胡一下亂了。這話應該是她說的沒錯,可……她不敢再往下想,唯唯諾諾的心思全繫在他一張嘴上:「然後?」

  「然後你讓我幫你戴上戒指。」

  「不可能!」

  詹亦楊緩緩傾過身來,近到胡一下都能看到他瞳孔裡那個小小的侷促不堪的自己,他像是有點可惜,又有點癡迷:「小狐狸清醒的時候總愛口是心非,還是喝醉或者生病時可愛些。」

  「不可能,我已經有許方舟了……」她還喃喃自語著,不肯相信。

  曾經一提到這名字他臉色就會微微一沉,此刻他的表情卻絲毫不變,反倒像看著個執迷不悔的小孩子似地看著她,細心地教導、指正:「你從不曾擁有他。」

  胡一下聞言,一度愣怔,聽他繼續道:「甚至可以說你從沒愛過他,你愛的只是那種得不到的感覺。」

  顯然,她不是個教學相長的好學生,半天沒繞懂他的話,詹亦楊怕拍她後腦勺:「小姑娘EQ太低,不過還有救,我就吃虧點,接收了你吧。」

  胡一下思考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放棄,轉而不屑地看著這個純粹找罵的男人:「用我這種低EQ生物去對付你好哥們和你前女友,難道你這就叫高EQ的行為?」

  她有精神吵架了,詹亦楊反倒退避三舍,重新換上一副謙恭,側身取過她的衣物,甚至還有沒拆標牌的大衣外套:「快換衣服吧,去醫院打一針,然後回老宅,周女士正等著我們。」

  胡一下原本還想乘勝追擊,打一場漂亮的嘴仗,可他這麼一說,胡一下又不禁有點偃旗息鼓。一來她實在沒什麼力氣吵架,二來轉念想想,還是盡快和周女士解釋清楚比較重要,和詹某人一爭高下這事兒,來日方長。

  胡一下暈暈乎乎地出門,暈暈乎乎到了醫院,又暈暈乎乎到了老宅,可待詹亦楊領著她進門,待她看清眼前這一幕,她不暈了,徹底不暈了——

  因為她看見了一屋子的人!

  胡一下看著一屋子的人發愣,一屋子的人卻統統看著她發笑,還沒反應過來,周女士已經直奔胡一下而來。

  接下來的半小時,胡一下被迫跟著花蝴蝶般滿場飛的周女士來到一位又一位長輩面前:「這位是大伯。」

  「這位是二叔。」

  「這位是小姨。」

  「這位是……」

  甚至還有小妹妹從大人們中間殺出一條血路來到她跟前,抬起小手摸她肚子:「阿姨的小寶寶也是從胳肢窩裡塞進去的?」

  胡一下臉「刷」地一白,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對著那麼多張笑臉大吼:我沒懷孕!

  那麼多人,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她……

  悲催間,又有一雙手貼到她腰上,胡一下頓時悲從中來,又是哪家的孩子?該不會問她:阿姨肚子裡的小寶寶是不是從腳底板塞進去的?

  不對!這是大人的手!男人的手——

  胡一下剛醒悟過來,腰上那隻手已經輕輕一攬,將她攬進某人胸膛,同時,耳畔響起某人的聲音:「她有點不舒服,我先帶她上樓。」

  周女士的臉色立即晴轉多雲,特別留心看了胡一下的表情,詹亦楊都還沒來得及動,周女士已經慌張地催促起來:「這孩子臉色確實不好,快快快,快帶她上樓。」轉頭又對胡一下說:「我也是太開心了才把大家都請來,客廳人多,空氣不流通,你們晚飯前就別下來了,廚房裡煨著血燕,好了我叫人端上去給你。」

  到了樓上房間,胡一下徹底裝不住了,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來回踱步。詹亦楊自在多了,從更衣室抱出一大摞母嬰專用衣物:「都是周女士買的。地下室裡還有尿布、奶粉什麼的。」

  見他一臉坦然,胡一下徹底無力,把自己丟進小沙發裡:「你就沒罪惡感麼?」

  詹亦楊無謂地聳聳肩,把衣物往床上一丟,轉頭也坐進小沙發裡。一八幾的個頭和她擠一張小沙發,胡一下看看對面的長沙發,幾乎氣絕。

  真想踢他下去,可轉念想了想,胡一下臉上的兇惡相頓時沒了蹤影,反而還用肩膀親暱地撞撞他:「要不……派你做代表向他們坦白?」

  詹亦楊皮笑肉不笑地瞅瞅她,搖頭。

  白白陪了笑臉卻沒撈到好處,胡一下立馬抬起無影腳踹去,無奈某人眼疾手快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她沒踹著他,反而被他輕巧一抬,轉眼成了她軟軟地窩在她懷裡。

  她像一隻哼哧哼哧發著怒的貓兒,卻只能任由他抱著,摸著她的腦袋:「嫁給我不好麼?」

  「不好。」胡一下自顧自低頭拔戒指。一整個下午她已經試過無數次,如今還是沒能取下它,令她不禁思考一個可能性:難道自己發燒燒到身體都腫了?

  「我哪點比不上許方舟?」

  胡一下的神智就這樣被他輕巧勾回,他問得很戲謔,胡一下緩了緩,也沒打算真的回答:「你會騎自行車嗎?」

  「不會。」

  「你也沒陪女孩子看過電影吧?」

  他不回答了。胡一下就當他是默認,挽起一副同情臉孔看她:「你看,光這兩項你就比不過他,你還有什麼……唔!」

  電光火石,辟里啪啦,火辣深入,唇舌揉膩——胡一下又暈了。許久他才重新抬起頭,啄一下她嘴角的津液,看著她的眼睛微笑:「你的眼神告訴我,他這個絕對比不過我。」

  說著又要不管不顧地吻下來,胡一下剛才一時不備,這回絕對不再讓他得逞,急忙把臉一偏。

  自己燒得神志不清的時候到底對他說了什麼,讓他對一切都變得萬分篤定?

  ******

  一頓家宴,胡一下除了吃了無數味道奇差、難以入口的補品,除了笑納無數恭賀的禮物,除了收到無數育兒經,除了假笑到發僵的嘴角——其他什麼也成果都沒有,最關鍵的話也始終沒能對周女士說出口。

  最後當周女士拍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公公的一些戰友和朋友也想見見你,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公公回京讓他自己張羅。」胡一下的內心溝壑,瞬間淌滿淚水。

  詹亦楊駕車,一聲不吭,但看著分明是愉悅,胡一下癱在副駕駛位上,跳車的心都有了:「我們該怎麼辦?」

  「老辦法。」

  「什麼老辦法?」

  「事情敗露之前,趕緊生一個。」

  胡一下真想一個毛栗子敲過去,可惜她早就沒力氣了,最後一點精氣神也只能掛在嘴上說說:「我才不跟一個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的男人生孩子!」

  詹亦楊沒再接腔,胡一下自討沒趣,摟著安全帶睡覺。直到把她送到冷靜公寓樓下,他也只是摸摸她額頭,確認她不再燒,才放她下車。

  胡一下卻遠沒有他那麼隨遇而安,眼看他要駕車離去,胡一下咬咬牙,最後一搏:「我們真的不去向周女士坦白?」

  詹亦楊手肘撐在窗稜上看她,他眼光一向很準,幫她買的大衣外套十分襯她,看得他不禁瞇了瞇眼。

  他對她的問題其實不太上心,只隨口答道:「如果我們坦白了,你還能活的很好,而你再見到我那天,將會在我的葬禮上。」

  葬——禮?

  「明天見。」

  「明天見。」

  胡一下如今只剩下滿腦子的驚悚,再顧不上聽他說什麼,更顧不上看他升起車窗玻璃之前,嘴角那抹促狹的笑。

  胡一下就這樣「飄」回了公寓樓,門衛大爺叫了她幾遍她才聽見,一臉驚悚的表情迎向門衛大爺,嚇得對方一時都忘了說什麼,好半晌才繼續道:「冷二妞今早出差了,讓我把鑰匙留給你!」

  「謝謝啊……」她那表情哪像是在道謝?臉上分明只寫著兩個字——葬禮!

  冷靜出差,給她留了字條:

  冰箱裡存了一個星期的乾糧,不會餓死你的。還有,要和你男人溫存就去他家溫存,不准把男人帶回我的家!

  如果冷靜在,一定能幫她抉擇,到底是真的嫁了,還是任由詹某人被周女士砍死……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胡一下,害她一夜沒睡好,第二天醒來時窗外還是昏暗的,她也不知道到底幾點,而在這時,家裡的座機已經歡快地響了很久。

  擾人清夢無異於犯罪,更何況是吵醒這個凌晨才好不容易睡著的胡一下,更是罪加一等,面對罪犯她自然要足夠凶神惡煞,劈手接起電話就運足了怒氣:「誰?」

  這一聲斷喝威力驚人,胡一下自認起碼要唬得對方愣上好幾秒,哪料幾乎下一秒對方就回道:「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詹——亦——楊?」

  「一起吃早餐。」

  胡一下「啪」地就把電話掛了,窩回被子裡時,嘴裡還唸唸有詞:「我產生幻覺了,產生幻覺了……」

  她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願相信——只因她被吵醒之前,正夢到自己出席詹某人的葬禮。

  無奈不足片刻,外頭竟然響起門鈴聲,胡一下賴床半天,死命捂著耳朵,手放下來之後,門鈴聲竟然還沒停!

  她徹底敗了,頂著一臉睡眠不足的模樣和一頭雜草似的頭髮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精神抖擻的、不是詹亦楊是誰?

  詹某人這個不速之客出現,胡一下徹底沒覺睡了,被詹某人一雙鷹眼注視著,刷牙洗臉換衣等等,一切都在10分鐘之內完成,胡一下就這樣頂著一張怨念至極的臉被他帶到樓下,被他帶到——

  一輛嶄新的自行車面前。

  胡一下徹底愣了,看著他跨上自行車,她楞得無以復加,詹亦楊卻只是豎起大拇指,指指車後座:「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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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0:2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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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能把「上車」二字說得這麼拉風、好似上的是輛頂級跑車而不是自行車的,或許只有面前這男人了。

  胡一下一臉狐疑,仔仔細細打量這車,再打量他氣定神閒的臉:「你確定你不會騎著騎著就連車帶我一起翻到臭水溝裡?」

  詹某人顯然不打算和她周旋,笑一下,虛偽至極:「我現在以上司身份命令你,上車。」

  「這麼說,摔傷了算工傷?」

  「嗯哼。」

  胡一下無奈了,一屁股坐下,雙手往前一抄,抱勞他的腰,一點也不客氣。詹亦楊卻是背脊一僵,愣了兩秒才一踩踏板,揚長而去。

  詹某人騎得不算快,但很穩,表面上依舊是身形修頎,氣場精幹,可有些僵硬的背脊出賣了這個初學者。

  他小心翼翼的模樣胡一下見所未見,知道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她開始不老實了,兩條腿晃來晃去,在他背上又抓又撓,還不忘調侃:「上司大人,您騎個小破車是要去忙啥公事呀?」

  詹亦楊任她在後面胡鬧,語氣與任何戀愛中的大男人一樣堂而皇之,「今天唯一的工作:約會。」

  胡一下晃了半天得不到回應,也累了,一來自知無趣,二來這風確實大,吹得她恨不得肉貼肉地從詹某人那兒偷點體溫來。

  可礙於個人形象問題,不好意思真往一個大男人風衣裡鑽,只好老老實實貼著他背脊避風。

  半小時後。

  他越騎越順,胡一下卻越來越撐不住,鼻子下掛著鼻涕、渾身哆嗦,終於,投降了:「我們還是打車去吧!」

  她的聲音被狂風捲到他耳中,引出他一聲輕笑:「你不是說這樣很浪漫麼?」

  「浪漫個鬼!」她怒道,怒氣轉瞬就被風聲瓦解得一絲不剩,只留下最後那點欲哭無淚。

  如果他這麼做是為了毀掉那些與許方舟有關的一切,那這奸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樣的「浪漫」,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要……

  胡一下被自己這麼狡詐的揣測震懾到了,這難道就是跟奸商廝混太久、耳濡目染的結果?暗自汗顏:「我現在只想吹暖氣……」

  她搓搓鼻子,吸吸鼻涕,沒等詹亦楊停穩,就已經貓一樣跳下,順手就招了輛出租,詹亦楊只來得及把自行車往路邊一擱,就被她連拉帶拽的弄上出租。

  司機師傅投來欽佩的一瞥:「大冷天的還騎車啊?現在年輕人很少這麼有運動精神了。」

  胡一下的滿腔悵然化作一掛鼻涕,悄然滑下……

  方纔一路大風吹,吹得她內分泌都紊亂了,出租車到了目的地她還沒緩過來,賴在暖氣足足的車裡不願下來。

  最後還是詹亦楊抄著她的腰把她架下出租車,手牽手把她領進餐廳。

  到了餐廳,胡一下從門鏡上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埃及艷後頭儼然被吹成了犀利哥髮型,實在讓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邊撥頭髮邊斜睨一眼詹某人,胡一下只能歎氣,她怎麼覺得他這小臉蛋被狂風吹得越發緊致了?甚至連他的髮型都一絲不亂……

  怎一個衣冠楚楚——不!——怎一個衣冠禽獸!

  胡一下真想伸手到他頭頂摸兩把,試試他到底用了什麼強效定型水,好在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食物吸引了去,要了張菜單就直奔自助餐檯,再顧不上其他。

  詹亦楊看一眼那兩眼冒著餓狼般的綠光、端著盤子滿場竄的小人兒,無奈地笑,邊脫風衣外套邊入座。

  很快胡一下就盛了滿滿一盤端上桌,悶頭狂吃。

  某人一時興起就害她吹了這麼久的風,現在早過了早餐時間,她都快餓厥過去了,好不容易坐下來享受美食,對面這男人卻直接拿著餐叉從她盤裡掠奪,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胡一下心中恨恨,叼著一整塊羊小排抬起頭,狠狠瞪他一眼:「你要吃不會自己去拿啊?」

  「你這盤看起來比較好吃。」

  詹亦楊一手支著下巴,一瞬不瞬看著她,這番舉動頗有些溫柔架勢,胡一下那點小心思又開始作怪,只好生生嚥下這口氣,低頭繼續與食物戰鬥。

  風雲殘卷一番,她終於飽足。

  這才想起還有「形象」這回事,自認優雅地拿起餐巾一角,拭拭嘴角:「上司大人,我這可是冒著再度發燒的危險陪您出來吃飯的,這頓您請?」

  詹亦楊未置可否,順手就把一樣東西擺在桌上,胡一下無意一瞥,愣了下——那是她的手機。

  「保安在天台找到的,摔壞了,待會兒我們去看電影,順便修手機。」

  終於可以擺脫他的奪命鈴聲了……「不用了,我到時候買過一台。」

  她邊說邊翻開背板取sim卡,卻被他按住手腕:「我可不想再錄一次鈴聲。」

  自己那點小心思又被洞穿,胡一下心有慼慼,默默把手機揣回包裡:「看什麼電影?」

  詹亦楊皺了皺眉,不可思議似的:「這麼配合?」

  胡一下聳聳肩,叉起盤裡最後一顆小番茄塞進嘴裡,心想自己已經準備向所有人坦白,在他慘死在周女士手裡之前,滿足他最後一次吧……

  手機送到3C店,被告知半小時後就能來取,接著直奔影院,往售票區一看,喲呵!熱鬧!

  成雙成對買票的小年輕特多,胡一下裝嫩的心思一上來,止都止不住,學著排在前邊的那小姑娘,一手拉住詹亦楊袖子輕晃,一手指向電子屏上某部搞笑片,聲音尖尖細細:「我要看這部!」

  顯然她旁邊這位男士比那姑娘旁邊的男孩子難搞定得多:「沒營養。」

  「那我們看那部!」

  詹亦楊依舊目露嫌棄。

  新上映的大片挺多,國內外的都有,詹亦楊給她買的爆米花都快吃完了,兩人還沒有統一意見。

  偏偏這男人陰險狡詐的性子擺在那兒,和他吵架也吵不起來,要她來一番溫柔攻勢、軟磨硬泡逼他遷就,她又拉不下臉,無奈她只有生悶氣的份,氣鼓鼓地移駕休息區。

  咬著可樂吸管,望著那成雙成對大排長龍的景象不滿地哼哼:「你看他們都知道讓著女朋友!」

  「看那部沒營養的也行——」

  詹亦楊湊在她耳畔輕言,胡一下頓時眼睛一亮,身怕他反悔,「噌」地站起來,瞅準售票區泥鰍般鑽去,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他拉回。

  「怎麼?這麼快就反悔……」

  胡一下邊抱怨邊回眸,愣住。

  面前是他一張過分嚴肅的臉,該男子不笑的時候挺駭人的,給人無形的壓迫感,壓迫得她心跳開始加速,撲通……撲通……

  「——做我女朋友。」

  撲通撲通撲通……

  胡一下擔心自己就要心肌梗塞而死了,條件反射抽回手,「到時間了,我去拿手機,你隨便選一部啦!」

  她聲音越拉越遠,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詹亦楊佇立原地,看著空落的手心,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胡一下逃竄一樣從影院直奔3C店,一看表,竟只用了5分鐘不到。

  上氣不接下氣地把票據往桌上一拍,店員原本還想多聊幾句、多欣賞一會兒美`色的,瞬間就被這架勢唬住,立馬畢恭畢敬地把手機遞回。

  見這兇惡女拿了手機還不走,店員就差舉手發誓了:「只是接線問題而已,真的!已經修好了,真的!」

  從3C店窗口都能看見影院的招牌,可突然之間她卻步了,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糾結個什麼勁,索性賴在店裡檢查手機。

  開機沒問題,未接電話和短信也是毫無阻滯地湧來,店員著實鬆了口氣。

  反觀這兇惡女,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一頁又一頁,看著滿屏都是「資本家」三字,面色越來越差。

  被困天台那一晚,他到底給她打了多少電話?

  多到胡一下不忍再看,也不敢點開留言信箱,只能匆忙往下劃拉,翻到後面看到冷靜的來電,終於鬆口氣,可還沒徹底放鬆,心又是猛地一提——

  兩通留言,來自,許方舟。

  「是我,許方舟,我……那時候不該對你說重話的,對不起。我後天中午的航班飛倫敦履職,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能不能……」

  他沒說完。

  第二通留言,語調沒那麼緊繃了,卻仍是那樣欲言又止:「還是我。其實我想說……我盡量趕回國過春節,到時候我們再約,怎樣?對了,祝你幸福,還有……再見。」

  後天?不就是今天?

  等胡一下反應過來,她已經衝到路邊攔下了輛出租車,這時抬頭,正看見對面影院的大招牌。

  她拉門把的手僵了足有5秒,最終還是收回視線,悶頭拉開車門坐上去,聲音緊繃如弦:「機場!」

  車子一路行去,她一路撥許方舟的手機,始終不通,胡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打了多少通,直到她手機電池用盡,直到出租車把她送到機場。

  一路狂奔進機場大廳,這麼冷的天她竟跑出一身汗,「中午……飛倫敦……」

  她問得七零八落,地勤人員耐心地聽,給出的答案卻直把人往十八層地獄推:「抱歉小姐,班機大概半小時前就已經起飛了。」

  「不可能吧,還沒到12點呢!你再幫我查查吧,一個叫許方舟的……」

  地勤員微笑搖頭。

  看著這張職業化的笑臉,胡一下鼻子突然一酸。

  當年許方舟瞞著她出國唸書,她也是這樣趕到機場,無理取鬧外加撒潑耍賴,被保安扣下了,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哭到看熱鬧的人都不忍心,哭到已經過了安檢的許方舟都衝回來。

  猶記得當時兩個人面對面坐在保安室裡,許方舟用手幫她擦眼,無奈中似乎還有那麼一絲欣喜:「你怎麼就這麼讓人不省心?」

  怕自己要情不自禁落淚了,哪曉得落下的只不過是一掛鼻涕。胡一下吸吸鼻子,慢吞吞轉身,一步一步原路返回,任由腦袋裡兩個小人兒打得正歡。

  A:你說你跑這兒來幹嘛!

  B:……

  A:以為自己能如法炮製當年的驚天地泣鬼神?你連飛機的影子都沒看到!

  B:……

  A:為了一個完全不把你當回事的男人放棄香噴噴的爆米花,放棄一部新鮮出爐的電影,放棄另一個秀色可餐的男人,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A嘲弄地笑。

  B被打死了……

  那秀色可餐的男人估計還在影院癡癡等候——這麼想感覺還不賴,起碼還能給她點自信,胡一下找到公用電話,憑記憶撥詹亦楊的手機,不一會兒就接通了。

  自己竟記得他的號碼,胡一下不是不驚奇,那端一點起伏都沒有的聲音,更是令她詫異:「胡一下?」

  一直被叫小狐狸,突然從他口中聽到真名,她不由一愣,「啊,是,是我。」

  「在哪?」

  一上來就問這問題,語氣還這麼冷硬,胡一下一時吱唔不知要怎麼回答,詹亦楊也沒打算等她開口,逕自反問:「機場?」

  o_O!!!

  胡一下不得不咽口口水壓住滿腔震驚,眼珠一轉,應變能力瞬間就被激發出來:「我現在有點事,要不我們看下午場的吧!」

  「不用了。」

  胡一下一怔。

  「永遠不用了。」詹亦楊冷冷補充道。

  ***

  胡一下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初入助理職位時的水深火熱,或許,現在的狀況比水深火熱還要糟糕——

  茶水?不用她送了。

  加班?沒她的份了。

  行程?不歸她負責了。

  文件?不需她過手了。

  談判桌,會議桌,拍賣會,壁球室,健身房,高爾夫球場?不必她陪同了。

  胡一下徹底淪落為辦公室閒人的某一天,同事旁敲側擊地來問:「我剛聽說銷售9部的部長想要你回去,這消息是不是真的呀?」

  她千方百計想要回到銷售9部那段日子,確實攛掇過眼鏡爺,眼鏡爺幾個月前就向副總開過口,可這消息直到現在才宣揚開來,胡一下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是陰險狡詐的某人借悠悠眾口向她宣佈:爺怒了,要跟小妞你徹底拜了。

  很顯然,同事和她有著些許類似、卻又不盡相同的理解:

  「小胡啊,聽姐一句,以後別跟許副走這麼近,估計就是這風聲飄到了詹副總耳朵裡,你才混得越來越慘。艾世瑞在亞太的半壁江山都是靠姓詹的打下的,實權全部在他手裡,誰也不敢說二話,執行副總、常務副總這些……那都是浮雲,總部擔心這蛋糕做得太大才破格提拔了許副,利益分歧擺在那兒,你和許副的關係繼續這麼不明不白下去,詹副總讓你回銷售9部是小,直接踢你出艾世瑞的話,那就糟了!」

  看看同事那張寫著複雜情緒的臉,胡一下乾笑著站起來:「我去泡杯咖啡。」

  在茶水間裡,她的小勺子把杯中的咖啡攪拌地飛轉起來,配合著她嘴裡的唸唸有詞:「不就一場電影嘛,至於麼?小氣鬼!記仇鬼!彆扭鬼!幼稚鬼!」

  揮舞小勺子還不夠她消氣的,胡一下仰頭就把咖啡往嘴裡灌,結果卻是——「啊!!!」——氣沒消掉,卻是狠狠被燙到了。

  胡一下終於有活幹了——跑醫院。

  舌頭被燙到冒出倆小水泡,遵醫囑吃了兩天稀粥,吃到她都變快成一鍋粥。

  冷靜人在香港,她連佐粥的小菜都吃不上,冷靜怕她把哈士奇養死,一直把它寄放在鄰居家,她也就連個聊天的對象都沒了,物質食糧和精神食糧雙重缺失的狀況下,挨到第三天,胡一下徹底歇菜。

  胡一下卻覺得自己不是歇菜了,而是瘋了——

  否則她怎麼會總忍不住在停車場、電梯、員工餐廳等等地方期待各種狗血的偶遇?

  第四天,徹底被烙上「辦公室閒人」標籤的胡一下沒能成功偶遇詹某人,卻碰上了多日未見的行政助理。

  她當時正在員工餐廳吃白粥,旁坐的QQ女則埋首在豬扒飯中大快朵頤。

  「你不是說要保持身材嘛,怎麼還吃得這麼油膩?咱們一起喝粥吧!」胡一下笑瞇瞇地誘哄,獻寶似地把碗捧到QQ女面前。

  QQ女嫌棄地看一眼她碗裡的粥,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手指繼續野蠻作業:「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兒的豬扒飯是咱艾世瑞一寶,一周七天只有今天限量供應。我天天朝那派餐小弟拋媚眼他才肯給我留兩份,我容易嘛我,不吃對不起自己啊……」

  說著不忘意猶未盡地嘬嘬油光發亮的手指頭,兩相對比,胡一下越發食之無味,就在這時,抬頭看見行政助理從外頭進來。

  頓時,胡一下精神了!

  裝模作樣地端著粥來到行政助理那桌:「真巧哦!」

  行政助理似乎沒平常那麼忙碌,和她聊得挺歡,也不急著走,胡一下萬分忐忑地旁敲側擊,打探到最後,竟然被告知:「副總請了三天假,你不知道麼?」

  「呵,呵呵,」胡一下臉上虛虛地浮著笑,「難怪你現在這麼清閒……」

  「是啊,跟在副總這個工作狂身邊太久,突然閒下來,我還真不適應。」

  行政助理的聲音從她左耳進,右耳出,她的心思早已飄遠,腦海裡只蕩漾著這麼一句:請假三天?生病了?

  ***

  香港時裝周結束,冷靜拖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回家,開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在茶几邊席地而坐、捧著泡麵碗感激涕零的胡一下。

  冷靜被逗得都忘了進來,拎著一手的東西在門邊笑開:「一碗方便麵而已,又不是滿漢全席,你至於這樣嘛?」

  塑料叉子上卷滿了麵條,被胡一下一口包下,津津有味地嚼著,還要顧著說話,只能是一嘴的含糊不清:「我舌頭今天才徹底消腫,我好不容易能吃鹹的辣的了,能不激動嘛?」

  「小樣兒,我不在這幾天你真的過這麼慘?」

  胡一下嘬著麵條狂點頭。

  冷靜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都不忍心整理戰利品了,大衣一脫就直接進廚房做菜,火速搞定兩盤小炒端到她面前。

  冷靜去鄰居那兒抱回哈士奇,花了不超過5分鐘,回來竟發現兩盤小炒已經被席捲一空,胡同志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巴,捧回碗,準備幹掉最後一點方便麵湯。

  「我還以為你和你男人正享受二人世界呢!」

  冷靜這話比這麻辣口味的麵湯還嗆辣,胡一下被嗆的連連咳嗽,好不容易緩過來,就差拍案而起了:「丫丫個呸!我N天沒看見那資本家了,今後一輩子也不想再看見他!」

  小哈被嚇得嗚嗚直叫,冷靜給小哈順毛,沉默了一會兒,像在考量什麼,看著她有點試探性地問:「喲呵,你竟然承認他是你男人?可喜可賀呀!」

  胡一下被瞬間打回原形,期期艾艾地低頭挑碎麵條吃,聲音裡一點喜悅都沒有:「我爸給我的樓已經交房了,正準備等你回來咱們就搬家,我訂的車前幾天就運到新家車庫了,從今以後咱倆就這麼相依為命吧。」

  「你爸媽送你新房是想讓你結婚,不是給你做單身貴族用的。」

  這話胡一下權當耳邊風,自顧自繼續道:「我還給咱們找了個室友,是我原來在銷售9部的同事,她人特好特有趣,手裡帥哥資源也特多,就這麼著吧,紙醉金迷也是個不錯的活法。」

  聽到有帥哥,小哈興奮地嗚嗚叫,胡一下伸手逗逗它耳朵:「你不用急,等你長大了乾媽一定給你找一夥年輕小伙。」

  小哈窩在冷靜懷裡,滿意地笑了……

  胡一下卻笑不出來,冷靜更笑不出來,咬咬牙,頓時變得沉重:「狐狸,我跟你說件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啥?」她百無聊賴地逗著小哈的耳朵。

  「我好像在香港看到資本家了。」

  「哦……」

  「你說你幾天沒見他,會不會因為他去香港了?」

  「他去火星都不關我事。」

  見胡一下表情沒什麼起伏,冷靜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繼續:「這趟時裝周胡設計師也去了,她有場大秀,我們就一路跟著她採訪,就前幾天路上出了點狀況,我們坐的車沒啥事,她自己開車有點小意外,我去醫院探病的時候看到——有個男人,背影很像他。」

  胡一下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替她回答的,是小哈有些吃痛的「嗯嗯」聲——乾媽不知不覺手勁一重,弄疼它耳朵了。

  小哈的不滿傳進耳朵,胡一下頓時有些慌,趕緊揉揉它的肚皮安撫:「切!我才不在乎呢!」

  洗碗洗到一半,神思漸漸飄忽,胡一下猛地警醒:切!我才不在乎呢!

  面膜敷到一半,看著化妝台上端端放著的那枚鑽戒再度走神,胡一下趕緊晃晃腦袋:我才不在乎呢!明天就把鑽戒賣掉折現!

  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半夜,胡一下猛地睜眼坐起,狠狠抓抓頭髮,看一眼鬧鐘,還沒到12點。她立馬披上睡袍,三拐兩拐闖進冷靜房間。

  悠悠長夜,冷靜正在電腦前給設計稿填色,只有寫字檯這一盞檯燈亮著,周圍一片昏暗中,突然正前方飄來一聲鬼魅:「妞……」

  冷靜下意識抬頭,顯示器上方彷彿懸著張慘白的人臉——

  冷靜怔了半秒,頓時一蹦三尺高,椅子「匡當「一聲被碰倒在地,伴隨冷靜一聲尖叫:「哇靠!你要嚇死我啊!」

  胡一下揉一揉布著血絲的眼,慢慢昏暗處挪到亮光的地方:「我決定了,咱們今晚就搬家。」

  ***

  新房傢俱一應俱全,胡、冷二人拖著倆18寸行李箱就算完成了搬家第一步。

  泳池裡還沒來得及蓄水,冷靜在泳池裡走來走去,早已睡意全消:「你同事什麼時候到啊?等著她挑房間呢!」

  胡一下坐在泳池邊,兩條腿懸在那兒晃啊晃:「我打給她的時候她還在richy喝酒釣帥哥呢,再等會兒吧。」

  果然不能悶在原來那個小家裡,在這兒她可沒有胡思亂想,果然是樹挪死、人挪活……

  正這麼感歎著,胡一下手機響了,QQ女在那端笑嘻嘻地:「姐馬上就到了,小狐狸,快來給姐開門!」

  胡一下立馬招呼冷靜一道去見識見識,果然,在大門邊侯了不到幾分鐘,就遠遠看見出租車上走下來一道窈窕身影。

  冷靜噗地笑了:「嘖嘖,尤物。還是個大晚上戴墨鏡的尤物。」

  QQ女踩著香艷的高跟一路走來,進了大門才撤下墨鏡,被煙熏妝暈得大得嚇人的眼睛四處瞅瞅。

  「小狐狸,你真有這麼大一房子啊,我還以為你騙姐呢!」再瞅瞅胡一□旁這位,「冷靜是吧?來,給姐抱抱!」

  冷靜大方地給予一個擁抱,只苦了她懷裡的小哈,被一股子香水味嗆得睡夢中也打噴嚏,冷靜趕緊把小哈放到一邊:「狐狸老叫你QQ女,我還不知道你真名呢。」

  「甄琪娥。」

  甄琪娥……真企鵝?

  冷靜抿唇忍笑,QQ女見狀只是無謂地把手一揮,毫不在意:「你就笑吧,姐都被笑慣了。因為這名字,我從不用MSN,騰訊跟360掐架那會兒,我也是堅定地站在本家這邊的少數派啊……」

  QQ女和冷靜越聊越歡,胡一下只有瞪大眼睛乾看的份,這倆人好得太快了吧。胡一下看看表,頓時有了大家長的自覺,趕緊拍手示意:「美女們,挑好房間就睡吧,咱們明天都得上班哪!」

  ***

  胡一下終於睡了個好覺。

  沒做夢,更沒夢見某人的臉,第二天開新車上班,QQ女坐副駕,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無意聊到她調職的傳聞,她就學QQ女昨晚的樣子,毫不在意地把手一揮,雜念統統揮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調回咱9部了。」

  QQ女卻破天荒嚴肅起來:「我覺著吧,還是你現在的職位有前途。」

  車子就這樣駛進停車場,停好車,胡一下拿了包準備開門:「可我做的不開心,一點也不……」

  胡一下不覺噤聲——

  只因某人的車正經過她面前,朝對面停車格駛去。

  「怎麼了?」QQ女疑惑地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剛看見對面車上下來一人,就被胡一下拉著一矮身,躲到儀表盤下。

  QQ女那叫一個急切,拼了命要坐起來看個究竟,哪料旁邊這小姑娘比她還急迫,拼了小命不讓她如願。

  直到確定外頭已經沒了動靜,胡一下才放開手,QQ女終於見識了這小姑娘恐怖的力氣,但這根本不足以打消她與生俱來的八卦精神——

  揉一揉快要被拽脫臼的胳膊,狐疑地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陰森森地打量胡一下一臉的不自然:「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才那個是詹副總。」

  胡一下沒聽見似的,作勢撥一撥頭髮,這就要開門下車了,卻被QQ女拎著領子扯回來。

  QQ女一派語重心長:「小狐狸,咱昨晚起開始了『同居』生涯,那就意味著彼此之間再也不能有秘密,懂?」

  胡一下歎了一口氣。

  又一口氣:「那我長話短說……」

  QQ女眼裡閃著無窮盡的求知慾望,聞言立馬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胡一下的一句「長話短說」足足花了半小時才說完,QQ女聽得意猶未盡,就差撲到胡一□上狼吻:「小狐狸我好愛你!你身上竟然有這麼多八卦可以挖!」

  胡一下聳聳肩。

  「話說我看過那節目哎,那女的設計師就是你情敵?嘖嘖,還真是對手強勁啊!不過你放心,姐挺你到底!我最討厭那種說話一句、中文一句英文的調調。」

  「等等,糾正下,我跟某人又不是男女朋友,跟那假洋妞自然也不是什麼情敵關係。」

  「切……你騙騙自己就好,姐可是火眼金睛,」QQ女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繼續說教,「小狐狸,你知道你現在臉上寫了哪三個字嗎?」

  「哪三個?」

  「我!嫉!妒!」

  以為肚子裡的存貨全說出來了能舒坦些,哪料她卻越說越忐忑,最後只能拉著QQ女的手千叮萬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QQ女深諳此理,在嘴上比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可啞忍不過兩秒,QQ女終究沒忍不住,迅速拉開拉鏈,飆出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冷靜只看見他的背影,說不定她認錯了呢?如果真那樣,誤會就大了!」

  搬新家、開新車的好處如今已經顯現,二人可以藏在車裡海聊而不擔心會遲到,見時間還早,胡一下索性一次性全說開:「我總不能跑去質問他吧。我又不是他什麼人。」

  她是失落而不自知,QQ女卻將她的情緒盡收眼底,沉思片刻,漸漸計上心頭,笑著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來,小狐狸,姐姐教你一招……」

  ***

  一整天,胡一下坐立不安。

  中午和QQ女在員工餐廳碰頭,她焦躁地如溫水中的青蛙,QQ女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晚上我會去酒吧陪你,有我這軍師在,你還擔心個什麼勁,就放膽去做吧!」

  「你確定……我真的……」

  「放心啦,信姐得永生!」

  一切都在QQ女的掌控下有條不紊的進行,下班回家洗澡、換衣、打扮,QQ女幫她畫了個「紅屁股」妝,還美名其曰這是她獨創的酒後微醺妝。

  胡一下來不及做任何考量,就頂著兩頰酡紅被QQ女帶進了相熟的酒吧。

  兩個女人坐在吧檯,一晚滴酒不沾,胡一下一直絞著手指頭,QQ女儘管一直在和酒保眉來眼去,但還算盡責,仍時不時關照一下胡同志。10點半一到,開工!

  QQ女朝著酒保甜絲絲喚一聲:「帥哥,幫個忙吧!」就這麼一句話搞定。

  眼見酒保執起聽筒開始撥號,胡一下突然間退卻,「等等!」邊說邊滑下高教椅,「姐,咱還是算了吧,他那麼聰明,我裝醉他一定立馬識破。」

  「女人裝醉很容易的,你就把自己想像成一個麻布袋,閉著眼睛賴在他身上,怕被拆穿就別說話,直接往他耳朵裡吹氣,順便上下其手,男人那種時候都是下半身動物,沒有多餘腦容量來明辨是非的。」

  QQ女抬抬下巴,示意酒保繼續。

  自己最後一絲退路都被斷了,胡一下只能趴在吧檯上,把臉埋在雙手中自欺欺人。隨後響起的酒保的聲音,卻是切切實實地提醒她,自己在做什麼。

  「您好,請問認識胡一下嗎?她喝醉了……

  她是一個人來的,我們沒有找到她的手機,問了半天也只問到她的名字和您的號碼,嗯,對……

  我們這裡是……」

  QQ女朝胡一下比個OK的手勢,姿態嬌媚,胡一下瞬間想死。

  除了用酒漱口而不真喝,胡一下唯一能做的,就只剩忐忑地計算時間。

  四周都是QQ女擺好的空酒瓶道具,旁人乍見這一幕,還真當這是一個借酒澆愁的女子,總有幾個不想錯過艷`遇契機的男子上前搭訕,統統被QQ女四兩撥千斤地打發走。

  等待的時間,胡一下已經充分領悟到如何扮演一隻麻布袋,突然QQ女拍她肩,湊到她耳邊說:「他到門口了!我先撤,後面靠你自己啦!」

  QQ女丟下這麼一句就旋風般從胡一□邊刮過,胡一下悄悄投去最後一眼,只見遠處的QQ女捏著高腳杯,走向更遠處的一位孤身男士。

  音樂明明震耳欲聾,她卻彷彿聽見有條不穩中帶著些許急切的腳步聲慢慢靠近自己,伴隨著她如馬達般的心跳,快要把她震得支離破碎。

  胡一下埋頭裝死,心中一直循環播放QQ女教她的教程,詹亦楊分明就在這時來到她身邊,她一凜,趕忙屏息凝神。

  末梢神經隱秘而貪婪地感受著男人清洌的氣息靠近,感受著修長的手指如何將她鬢髮撥到耳後——

  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就是剛才電話裡那人。」

  他話音一落,胡一□體一輕。原來被他打橫抱起是這樣的感覺——胡一下咬緊牙關,杜絕胡思亂想。

  詹亦楊突然停下:「胡一下?」

  完了!要被識穿了!胡一下急中生智,驀地收緊雙臂,往他脖頸處又蹭又摩,間或著發出小狗似地嗚嗚聲,QQ女傾囊相授的技巧似乎令詹亦楊打消了疑慮,快速將她抱出酒吧。

  他幫她繫好安全帶,並未急著制動,手伸向她,若有似無地輕揉她耳垂,男人的這個小習慣真是要人命,那一刻酥酥麻麻的觸感幾乎讓她破功,好在他很快專心於開車,沒再折磨她。

  胡一下歪在副駕駛位,開始設想接下來的情況,他把她帶回家之後,她設法把他騙去洗澡,趁機在他家偵查任何可能的證據,比如往返香港的機票……再順便偷到他的手機,查查那幾天他有沒有和假洋妞電話往來。

  設想很美好,現實——很恐怖,他竟把她帶去了酒店?!

  他竟然幫她脫好鞋子、蓋好被子之後,就準備離開了?!

  胡一下正納悶自己在床上躺好「屍」之後他怎麼就沒了動靜,悄悄瞇開一條眼縫,居然看見他朝門邊走去的背影!

  又不能出言挽留,又不能動手拉他,胡一下頓時慌了,視死如歸的精神衝到頭頂,她握著拳連滾幾下,生生從床上滾落。

  「砰」地一聲——

  即使有厚實的地毯承接住,胡一下還是摔得齜牙咧嘴,痛呼聲壓在喉頭隱忍不發,她還得學那些醉漢,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做享受狀。

  他去而復返的腳步聲傳來,胡一下幾乎要喜極而泣,寂靜之中響起他的歎息聲,聽得她委屈得就差撲到他懷裡狠狠的咬。

  咬倒是沒咬,只是在他重新抱她上床之後,她緊緊攬住他脖頸,死活不撒手了。

  這種時候這該死的竟扮起了正人君子!可惡!

  他竟然試圖撥開她雙臂!可恨!

  胡一下焦急之下,忽然不管不顧地仰起脖子吻他。

  酒壯人膽,即使她只是拿酒漱口——

  詹亦楊的手還按在她小臂上,就這麼滯了半秒便被胡一下扯過肩膀,翻身壓倒。

  胡一下動作猛得她自己都有點犯暈,好在身`下這男人還算秀色可餐,她無需分神思考就已經照著他的喉結吮噬起來。

  他在她的廝磨下,緩慢咬緊牙,胡一下閉著眼,用雙唇描繪這張充滿張力的剛毅的臉,漸漸地都快忘了自己身處何地,要做什麼。

  沉溺於此,不問生死……

  卻在瞬間,天旋地轉。

  被挑起了慾望的狼就這樣重獲主導權,雙膝分跪在她腰兩側,眼冒凶光地俯視身下的獵物,緊接著,精確無誤地撲來。

  胡一下被迫迎視這道吞噬人的目光,眼光早已醉了,而他,一邊手口並用解她衣扣,一邊仔細瞧這女人,任她一星一點的迷亂全落入自己的眼。

  領口猛地被扯開,胡一下肩上一涼,頓時清醒過來,就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的任務,趕緊捏起嗓子、醉聲醉氣地:「你……去,洗澡……」

  詹亦楊一頓。

  撐起上半身。

  事情的發展總算回到正軌了,胡一下暗自唏噓。

  下一秒他動了。

  卻不是下床洗澡,而是扯掉自己的外套,更加兇惡地撲向她。

  那瞬間,胡一下被這種奇怪的俊朗震懾住,下一秒要躲已經太晚,已被他扣住肩頸,在他狂風暴雨般的吸吮下喘息,無法動彈。

  而沒有了外套的阻隔,胡一下更是用全身細胞感受——

  他——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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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0:4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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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做把對方揉進身體?敢情就是傾盡全力把她壓成人肉燒餅!

  胡一下呼吸都困難,更別提什麼掙扎了,又要裝醉,又要避開他的攻勢,最後只能氣若游絲地嗚嗚:「你……髒,去,去洗澡……」

  洗澡這事兒她過於堅持,詹亦楊似乎有些遲滯,胡一下趕忙借勢側個身,搓搓鼻子,不忘似模似樣地打個酒嗝。

  男人的手撫了撫她頭髮,胡一下縮著脖子嚇得幾乎魂飛魄散,身怕他心情大好、抱她進去來個鴛鴦浴。

  好在他並未懷疑,一直任由她躺屍在床,胡一下豎著耳朵聽——脫衣服的聲音,解手錶的聲音,物品放置在床頭櫃上的聲音,最後浴室方向傳來的拉門聲。

  她終於鬆口氣。

  在確認自己十分安全之後,胡一下「蹭」地睜眼,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利索地抄過床頭櫃上的手機。

  眼看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胡一下忙著按鍵的手指卻停住了,盯著屏幕上跳出的對話框皺眉——什麼玩意兒?解鎖密碼?

  胡一下做深呼吸,穩住一口氣,開始仔細回憶,他的車牌號?嘗試著輸入,卻被提示密碼錯誤。

  她默默仰頭怒吼:靠!

  繼續試。

  他家的門牌號?不對。他家的電話號碼?還是不對。他的三圍?她不知道呀!他的身份證號?胡一下眼前一亮,立馬去拿他的皮夾。

  果然,幾張比他心肝還黑的黑卡下,真就夾著他的身份證——

  胡一下那個激動啊,那個手抖啊,可待她瞧見身份證上的照片,又禁不住再「靠!」一聲。誰的證件照不是把人拍得極醜、極慘絕人寰?偏偏此張證件照上的男子一看就讓女人非常有食慾……

  食慾?好吧,胡一下承認自己一晚沒吃飯,又經過剛才一番貼身肉搏,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再不搞定這檔子事,都對不起她的胃了。

  於是乎,暫時摒棄各種羨慕嫉妒恨,輸入身份證號。

  「密碼錯誤」——

  胡一下瞪大眼睛看著冷冰冰的屏幕上冷冰冰的四個字,倍受打擊。弓著個背耷拉下腦袋,正兀自頹喪著,耳邊突然飄來無起無伏的男聲:「060517。」

  060517?思緒彷彿被這道低沉嗓音瞬間打通,胡一下「噌」地坐直開始按鍵,0,6,0,5,1……等等!

  她僵住。

  這聲音……

  胡一下回頭一看,頓時虎軀一震。

  面前赫然站立著黑西褲、黑襯衫、黑臉的詹亦楊。

  胡一下心中排山倒海、跨山壓海、拔山超海,面容卻似一塊石板,僵得發白,男人只沉默地將眉峰一沉,就嚇得她差點招供,只能一面低頭垂手作懺悔狀,一面絞盡腦汁想借口。

  「這個,那個,你聽我解釋,呃……」

  詹亦楊接過手機,沒有表情,一點都沒有:「怎麼,想許方舟了?想從我這兒得到他在倫敦的聯繫方式?」

  O__O"…

  「我還以為你裝醉是為了向我求和。呵,真是可笑。」

  他一聲冷笑急得胡一下滿臉通紅,不能否認,更無法承認,急到最後竟被自己口水嗆得直咳嗽。餘光瞥見他抬手向她,胡一下還以為他要幫自己拍背順氣,哪料他只是緊了緊拳頭,依舊淡漠地看著她——

  失望啊!

  她好不容易氣順了,卻還有什麼東西卡在嗓子眼似的不得出聲,一向惜字如金的詹亦楊反倒說開了:「胡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胡一下愣了愣。

  「我不就偷看了一次你的手機嘛,這樣就不算女人了?」被這麼一激,她突然又能順溜地說話了!

  不僅能說了,嘴巴還扁了起來,十足的委屈模樣,詹亦楊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雞同鴨講,撫額:「身心分這麼開,你還真是比那些自詡花花公子的男人還瀟灑。」

  胡一下篤著頭思考,像是明白,又像是沒明白。詹亦楊看著她直皺眉:如今的自己怎會淪落到被這死小孩鬧得心神不寧的地步?

  捏著眉心在床尾坐下,「要麼留下,要麼離開,你選擇吧。」

  「我……」

  他疏離而強勢地打斷:「決定了以後就不要後悔。」

  胡一下在他接下來的沉默裡死去活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想要撿起自己的衣服走人,又想坐到他旁邊狗腿地說些討好話。可見他一臉閻王相,終究卻步。

  看著她撿起外套穿起鞋子,詹亦楊沒有動。

  看著她轉身離去,甚至拉開房門的聲音傳來,他依舊姿態傲然地坐在那兒,只有一個聲音在心中慢慢迴盪:她終究是離……

  這道虛幻的話音未落,另一個怯怯的聲音,真切地響起:「那個,我的包在我朋友那兒,沒錢打車,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詹亦楊頓住,循聲看去,門只拉開1/4,這女人站在門外,做賊心虛地探進個腦袋,巴巴兒地瞅著他。

  詹亦楊歎氣般:「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想對你做件事。」

  「什麼?」

  「掐死你。」

  「……」胡一下縮縮脖子。

  *****

  一路無話。

  胡一下坐在副駕駛座,沉默得都煩躁了,偏又礙於整個車廂內飄蕩著某人冷暴力的氣場,她動都不敢動,只能透過車內後照鏡偷窺。

  他的臉實在臭得可以,哪是閻王相?閻王見了他都怕。他襯衣最上方的兩個扣子都解開了,剛才退房,前台服務生還色迷迷地瞄他。男人就是個禍害啊!怒!

  後照鏡角度不夠,胡一下還想往下看,可惜視線受阻,越看不到越心癢癢,憶起當時他下腹部的硬度,頓時「轟」地一聲,腦袋著火。

  不知道他現在……胡一下腦中某些齷齪想法還沒來得及冒出來,車子突然剎住:「到了。」

  這麼快?胡一下視線投向窗外,果然已經看見自家花園。啊啊啊新家為什麼要在二環啊為什麼她要貪圖上班方便搬來這兒啊!怒!

  「新家?」

  胡一下乾咳兩聲,收起滿腔怒火:「是啊,你以後有空可以來坐坐。」

  「不用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

  醍醐灌頂,胡一下那點齷齪的火苗瞬間被澆熄。解開安全帶,不忘看他一眼,他沒反應。拉開車門,再看他一眼,他還是沒反應。

  胡一下拖著千斤重的雙腿挪了兩步,實在忍不住,咬牙回頭,快步繞到他那邊車門,敲窗戶。

  車窗緩慢降下,詹亦楊的側臉巋然不動。

  胡一下的小心肝一陣「噗通」亂跳:「其實我找你,是冷靜擔心你老相好……啊不,是擔心胡設計師的傷勢,讓我來問問你。不是為了許方舟,真不是。」

  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到底是肉毒桿菌打太多了還是天生面癱啊!胡一下真想把這話連同一堆唾沫星子全飆到他雕像般的臉上,咬牙咬得太陽穴都疼了才壓下這口惡氣,撥撥頭髮,改做小白兔狀。

  深呼吸兩輪:「還有就是,其實我可能,也許,有點喜歡你。」

  說出口的那一刻,胡一下的耳朵驀地有點發聵,除了自己混亂的心跳聲,再聽不到其他,只能一瞬不瞬看著他,期待些什麼,恐懼些什麼。

  他的臉,還是那樣平靜。

  等了等,仍沒等到他任何反應,胡一下覺得眼睛有點澀,鼻子有點酸,趕緊轉頭,不讓人瞧見。

  垂頭喪氣地朝自家門邊走去。剛按完密碼鎖,還沒來得及推開門,突然,「砰」地一聲——

  那分明是大力關上車門的聲音。

  緊接著響起的腳步聲十分迅疾,轉眼就來到她背後,胡一下回頭,只來得及看他的臉一晃而過,轉瞬間,她按在門把上的手被他覆住,詹亦楊就這樣牽引著她推開門,另一手順勢將她攔腰攬進玄關。

  花園裡有形姿旖旎的景觀燈,胡一下逆光看他,只有他一雙眼睛無底洞似的又黑又亮。詹亦楊的聲音伴隨他的唇落在她軟軟的耳垂上:「激了你一晚上,終於讓我聽到我想聽的話了。」

  o_O!!!

  一種深深的受蒙騙感悄然欺上心頭,可這就如一道微風,不僅沒能撲滅慾望的火舌,反倒令她越發焦躁難捱,下巴都仰起了,他偏偏不吻她,光顧著施展神奇的解內衣技術了。

  胡一下軟軟地貼著他,眼睜睜看著他把手伸進她領口,抗拒又不像抗拒地低哼:「你……你要做什麼?」

  詹亦楊另一手輕車熟路地探入她仔褲的後腰:「愛。」

  做什麼?愛。做……愛……

  胡一下忽地醒過來,這才記起這是在玄關,門也沒關,如果有人正巧路過此地……她一激靈,趕緊踢上門,按住他的手:「我,我室友隨時會回來。」

  詹亦楊看著她眼睛,許久才戀戀不捨收手,抵著她額頭喘氣,眼裡兩簇火苗,暗地裡越燒越旺:「臥室在幾樓?」

  「二……二樓。」

  朝二樓望一眼,詹亦楊將她雙手牽到自己後頸:「抱緊我。」

  說著便躬身抄起她膝彎,一下就把她橫抱起。

  做女人就是好啊,這時候都不用走路,可以留點體力供待會兒折騰,胡一下攀著他寬厚的肩膀,意識低迷地胡思亂想,不得不誇他行動迅速,等她記起某樣至關重要的道具,他們已經來到了二樓走廊。

  「啊等等!套!」

  「懷了更好。」他停下腳步低頭欲吻,「哪個是你房間?」

  她低呼一聲,忙摀住自己的嘴,順勢跳下他懷抱:「我去室友那兒偷一個來。」

  詹亦楊伸手,沒來得及抓她回來,眨眼間她已跑到另一邊房間,賊頭賊腦地準備開門進去,詹亦楊不知該無奈還是該失笑:「一個不夠,偷三個。」

  略有些沙啞的嗓音在黑暗中鬱鬱地沉澱,胡一下聽得臉發燙,軟軟地斥一句「討厭……」轉瞬就帶著一口袋杜蕾斯從QQ女的臥室凱旋。

  獻寶似地捧到他面前:「你快看,竟然還有黑色的。」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想做件事。」

  胡一下興奮的表情在抬頭見到他滿臉陰森之後立馬收住,縮縮脖子:「幹嘛?又想掐死……唔……」

  強吻,直到她快要窒息為止,滿意地將她雙腿圈上自己腰身,抱她進房……

  ----我是河蟹兇猛的分割線----

  陽光暖融融的,照得人癢癢的……等等,癢癢的?

  不止癢,還酥酥的,麻麻的,濕答答的……

  「唔……」胡一下忍不住嚶嚀一聲。

  「醒了?」

  胡一下這麼就被晨間性感的男聲喚醒,瞇開一條眼縫,看看面前這張臉,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剛偏頭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就被他捏回下巴:「昨晚你的表現不合格,現在為你補課。」

  胡一下算是徹底醒了過來。

  她平時起床氣特別重,準備惡形惡狀地瞪他,卻被他落在眼皮上的啄吻亂了方寸,想要凶他一句,又被含住嘴唇柔柔地吮。

  最後沒了脾氣,只剩下求饒:「我還想再睡會兒。」

  抗議無效。

  男人在她腿間持續作惡,胡一下試著抓住他的手,卻每每被他狡猾躲過,腿心越發酸軟,小腹也越崩越緊,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嘴裡發出些破碎的呻吟。

  被子只遮到她腋下,他漸漸向下,最後整個人都鑽進被子。

  一切都在欲遮欲掩下進行,除了被子鼓起的那一塊,胡一下什麼都看不到,越發心癢難耐。

  漸漸胸前變得濕熱,是他口腔的溫度,胡一下渾身都酥了,一點力氣都使不上,舒服又難受,十分矛盾。而他,漸漸變本加厲,牙齒開始不客氣地廝磨。

  胸口被折磨得有些疼,胡一下不禁扭腰躲開,下一秒就被他扣住腰側,緊接著雙腿被分開……

  下面漸漸變得熱烘烘,她不禁皺起眉頭,雙手伸進被子裡,手指纏住他精短的頭髮,確認他的存在。

  他用手,用嘴,要她盛放,胡一下緊咬雙唇,感受快慰在身體深處的堆疊,連意識都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毫無徵兆地,最敏感的那一點被猛地觸及,她險些失聲尖叫,慌亂地摀住嘴,任由急速的喘息聲在手掌下陣陣轟鳴。

  就在這一室的欲仙欲死之中——

  突然響起轉動門把的聲音。

  胡一下渾身一僵。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穿著睡衣、臉上妝容還沒卸盡的QQ女赫然站立在門邊:「喲!你回來啦?」

  胡一下頭皮發麻,心臟狂震:「啊啊是啊!」

  瞥一眼凌亂的被褥,這才記起被子底下的自己還保持著被攔腰折起的姿勢,趕緊放平雙腿。哪知一時過於用力,膝蓋似乎踢到了被子裡那人的鼻樑。

  那慘不忍睹的骨骼撞擊聲……

  胡一下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忙把雙手從被子裡抽出來。

  QQ女大喇喇坐到床邊:「你什麼時候回來嗒?」

  鼻樑骨清脆而殘忍的碎裂聲還在耳邊迴盪著,胡一下手指頭都不敢動,僵硬地捏住被角:「凌……凌晨。」

  「我也是凌晨到家的,當時太睏了倒斗就睡,睡醒了才想起一晚都沒接到你電話,怎麼樣,昨晚成果如何呀?」

  成果就在被子裡,可哪敢給你看……

  「小狐狸你怎麼了,臉突然變這麼紅?」

  被這麼一說,胡一下越發口乾舌燥,不得不舔舔嘴唇:「可能是室溫調太高了,我有點熱……哦對了,冷靜起床了沒?」

  「估計她還在睡大覺呢。」

  胡一下滿臉窘相,除了乾笑還是乾笑:「你先去叫她起床吧,要不然待會兒上班要遲到了。」

  「你忘了她在休假啊?讓她多睡會兒吧。」QQ女看眼鬧鐘,見時間還早,這就要掀開被子鑽進來,「我一早爬起來就為了聽點八卦,現在還困著呢。小狐狸,挪過去點,我在你床上躺一會兒,你給我說說昨晚發生的事兒。」

  眼看被角從自己手中一點一點被扯走,胡一下腦筋飛快地轉著,瞬間心生一計:「我……我好像發燒了,你幫我去找點藥,順便幫我倒杯水?」

  QQ女終於停下了。

  看看她漲得通紅的臉,再摸摸胡一下的臉,果真燙手:「藥箱在廚房是吧?」

  「嗯嗯,櫥櫃第二格。」

  見她轉身朝門邊走去,胡一下剛準備長舒一口氣,QQ女卻突然停下,看著不遠處地板上的某樣東西,滿臉詫異:「咦喂!」

  「啊啊怎麼了?」胡一下順著她視線望去,頓時,嚇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

  QQ女走過去撿起那錫紙包裝,狐疑的目光瞟回胡一下:「我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芥末口味的套套,怎麼會在你這兒?」

  芥——末——?!

  難怪昨晚吃得我一嘴辣——

  胡一下用力晃晃腦袋,摒除雜念,專心對付面前這火眼金睛的姐們兒,可沒等她想出任何托辭,QQ女又發現最新證據:「等等……你身上這件……是男士襯衫吧!」

  ~~o(>_<)o~~

  「小狐狸,你是不是把男人帶回來了?」

  「沒沒沒沒沒啊!」

  「瞧你,都磕巴成這樣了,」QQ女雙臂環胸踱回床邊,居高臨下睨她一眼,「從實招來,把男人藏哪兒啦?」

  「真沒有!」

  她剛豎起手指頭準備對天發誓,QQ女就把她的手按了回去。於是只能束手無策地坐在床頭,捧著被子,看著QQ女在臥室四處肆無忌憚地偵查。

  就在這時,被子底下的詹亦楊竟然也動了!

  胡一下驚得心跳幾乎停滯,瞥一眼在浴室門外探頭探腦的QQ女,幾乎是撲騰而起,手腳並用地壓制住被子。

  無奈力量懸殊,不出幾秒就被他成功掙脫出來。

  詹亦楊穿上西褲,幾乎同時,在浴室搜尋未果的QQ女回過頭來。

  他竟還慢條斯理地吻了吻她額頭才抬眸看向對面的QQ女。

  幾乎有電流聲在三人之間流轉,胡一下慌亂不能自已,QQ女則愣了一秒,兩秒,三秒:「副副副副副總!」

  「十分感謝你提供珍藏的芥末口味。」

  詹亦楊赤著上半身,鼻樑還泛著青紫,卻仍不怒自威,嘴角那抹微笑連胡一下看了都陣陣膽寒,QQ女更是愣足四秒,五秒,六秒:「哪哪哪哪哪裡!」

  他沒再說話,只淡淡瞟了眼門口,QQ女瞬間被點醒:「那個,我……我先出去了,不打攪你們。」

  「記得反鎖。」詹亦楊淡淡補充。

  QQ女「嗖」一聲竄逃而出,房門合上,胡一下羞憤地雙手掩面。這麼激情的早晨,真是要掉人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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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1:5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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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一下唏噓完了,扭頭一看,某人還保持著挺拔站姿立在床邊,只是神情越發凝重了。

  她這才發覺異樣,有點不確定他這臭臉又是為了哪般,只好扯扯他的褲子。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詹亦楊猛地抓住了手腕。

  他似乎有些痛苦,抓得十分用力,胡一下手腕都有些疼了:「幹嘛?!」

  詹亦楊垂眼瞅瞅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直到一掛鼻血悄然滑下,他才咬牙冒出兩個字:「醫院……」

  一小時後——

  醫院,骨科。

  醫生分析了X光攝片,診斷結論是:「鼻骨撕裂。」

  受害人詹亦楊表情看起來非常平靜,罪魁禍首胡一下卻是一臉菜色,立在他身旁,頭都不敢抬。

  詹亦楊正準備詢問醫生,瞥見旁邊這只縮頭烏龜正尷尬地絞著手指頭,失笑,「幫我去買早餐吧,我餓了。」

  聽他這麼一說,胡一下慌忙抬起頭來,如蒙大赦似地瞅瞅他,果斷飄走。

  剛「飄」到診室門口,就聽見兩個年輕護士在不遠處咬耳朵:「我估計啊,是小兩口吵架,女的一發狠,就把男朋友的鼻樑給踢骨裂了。」

  胡一下:o_O"

  「嘖嘖……太狠了!那麼英俊的一張臉,她怎麼下得去手……哦不,下得去腳?」

  胡一下:-_-|||

  「我比較好奇那女的是不是練跆拳道的,那男的個頭絕對超過180,一個女孩子腿怎麼踢得到這麼高?」

  胡一下:~~o(>_<)o~~越發沒臉見人,一路悶頭竄逃。

  在醫院外巷的小攤上買煎餅果子,有點不太情願再回去,硬著頭皮要師傅加這個料、那個料,借此打發時間。

  磨蹭到最後,把煎餅師傅都惹煩了,她才不得不回到醫院。遠遠看見詹亦楊已經站在大門外的台階上等她了,手裡拎著藥袋子。

  這一幕給胡一下的感覺——愧疚中似乎還摻雜了一點點甜蜜。

  現在看他,似乎鼻樑比剛才更腫了一些,可這男人奇怪的很,也不喊疼,直到坐上了車,都沒抱怨一句,胡一下越發坐立難安,他專心開車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凶的,胡一下只好等紅燈、車停下了才小聲問一句:「這是要去哪?」

  詹亦楊咬一口煎餅果子:「上班。」

  胡一下也咬一口煎餅果子,嘴上應了聲:「哦。」心裡想,眾人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的詹副總的光輝形象,就要徹底毀在她胡一下的手裡了……

  真是不能隨便腹誹某人啊——胡一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心頭正嘀咕著,突然就被辣得出奇的煎餅果子嗆得直咳嗽。

  這報應來得既暢快又嗆辣,胡一下被辣得滿臉通紅。

  聽見咳嗽聲的詹亦楊偏頭斜乜她一眼,只見她邊「嘶嘶嘶」地直抽氣邊低頭仔細檢查煎餅果子:「誰這麼缺德?給我放這麼多辣椒?」

  正自言自語著,轉念一想,讓煎餅師傅拼了命加調料的缺德鬼,似乎……是她自己。

  對著嘴巴扇了會兒風,喝點水,辣意稍微緩解,胡一下不敢再吃了,偏偏又餓得慌,貪婪的眼神不自覺瞟向了詹亦楊。

  巴巴兒地咬著礦泉水瓶口,做一派心無城府狀:「你這一看就沒什麼味道,吃我這個吧,口味超勁爆,超好吃。」

  「不用了。」

  他越是拒絕,胡一下越是鬥志昂揚,傳銷分子上身似的,不把手裡這東西推銷出去,誓不罷休。逗誰都不如逗她來得有趣,詹亦楊索性整個身子側向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勢:「我不太習慣吃別人吃過的。」

  胡一下皮笑肉不笑:「放心,很乾淨。」其實她更想說,kiss的時候吃老娘多少口水你都不嫌髒,現在矯情個P……

  「我這個也很辣。」

  他說著,優哉游哉地又咬一口。胡一下都快翻白眼了:「騙誰哪?會比我這個還辣?讓我嘗嘗。」

  說著就要伸手去奪,可惜,被眼疾手快的詹亦楊捉住手腕沒有得逞。

  「真的想嘗嘗?你確定?」

  他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胡一下渾身發毛,「算了!不嘗了!」使勁一揮手,卻沒揮掉他的鉗制。

  詹亦楊的笑容越發讓人膽寒,「現在後悔晚了。」

  話音一落,詹亦楊猛地一下拉她過來,雙手捧住她的臉,吻住。

  他口腔裡火辣無比,胡一下覺得自己的嘴都能冒煙了,迷迷糊糊地想,這廝還算誠實,他的煎餅果子真的比她的辣多了……

  直覺地想要退開,又捨不得結束唇舌間極致的糾纏,只能閉著眼,任由他細緻地品嚐,舔舐。

  這男人明明不喜歡吃甜食,嘴裡還辣的夠嗆,可她怎麼覺得,自己快要如同冰激凌,被他吮化了……

  連被他短而刺的鬍渣掛到,儘管有些疼,還是捨不得分開,胡一下的拳頭軟軟抵在他胸口,力氣化作繞指柔,直到下巴被扎得一片片泛紅了,才嚶嚀一聲:「你的鬍渣……」

  詹亦楊稍稍分開彼此,雙手仍捧著她的臉,看她的眼睛,還有唇,看得胡一下連連縮脖子。餘光瞥見紅燈轉綠,詹亦楊正襟危坐,突然一個急轉彎,車子駛上了反方向車道。

  胡一下舔舔嘴唇,有點神不守舍,「不是說去公司麼?」

  詹亦楊換擋,加速:「回家刮鬍子。」

  刮鬍子?好吧,刮就刮吧,胡一下沒意見,可……為什麼他鬍子刮著刮著,就把她刮上床了呢?

  這間公寓采光極好,臥室裡窗簾也沒拉,胡一下趴在床上,頭正好側向床邊,正午的陽光透進來,她的眼皮暖融融的,她卻不肯睜眼。

  公寓主人從浴室裡出來,擦著頭髮坐到床邊,拍拍她的臀:「中午想吃什麼?」

  胡一下紛紛咬牙,卻是氣若游絲:「吃你!」扒皮拆骨都不足以宣洩她被反覆吃乾抹盡的憤恨。

  胡一下十分後悔昨晚的表白。

  他的手還在她的背上作惡,她不理,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他索性整個人貼過去,湊到她耳邊:「你確定?剛才還沒吃飽?」

  胡一下咬牙,裝死。詹亦楊把她鬢髮撥到耳後,她圓潤可愛的耳垂露了出來,他也沒客氣,一點一點地啄。

  胡一下用力晃晃腦袋:「你信不信我現在一肘過去,副總您的鼻子就不單單是骨裂這麼簡單了!」

  臥室裡響起了他的笑聲。

  這算是被她唬住了?胡一下老毛病又犯了,稍微得點便宜就容易忘乎所以,這回依然如此,裹著被子跪立而起,居高臨下睨他:「以後你敢在對老娘為所欲為,老娘就把你不務正業、上班時間拉女下屬滾床單的事告訴所有人!」

  她得瑟地連眉毛都揚起,全然不復片刻前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嬌弱樣,詹亦楊撫額,手臂遮住了揚起的嘴角。

  「早上只有一個和日方的談判,而且已經遲了,況且,你覺得我現在這副樣子還鎮得住對方那些鬼子精英?」

  他鼻子上敷了膏藥,看著真有些可憐,這男人賣肉又賣萌,玩強勢又玩弱勢……胡一下怎麼也玩不過他,認輸了,歎氣了:「咱們算是扯平了。我要吃牛排。」

  詹亦楊的手若有似無地揉著她的耳垂,像在想什麼,頓了頓才說:「有個地方,免費牛排,紅酒……你想到的都免費,想不想去?」

  他越是循循善誘越像沒安好心,胡一下懷疑地打量他:「有這種好事?」

  他不置可否,只問:「膽小,不敢去?」

  「去!你還能把我賣了不成?」

  胡小姐輕易激不得,一激就上鉤。待她被帶到據說一切免費的場合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場合叫做,訂婚宴。

  又被奸商擺了一道的胡小姐鬱鬱寡歡,訂婚宴的女主角胡小姐似乎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尤其是見到胡一下和詹亦楊攜手前來。

  胡一下就納悶了,方舟一看就十分精明,怎麼會看不見自己未婚妻眼裡燃燒的熊熊烈火?

  難得的好天氣,草場上三三兩兩的聚著幾撥人,自然也有不顧低溫穿著露這兒露那兒的女人,十分養眼。

  詹亦楊要領她上前和方舟打招呼,胡一下有點慌了手腳,趕緊反拉住他:「我事先聲明哦,我只負責吃,不負責演戲。」

  「沒問題。」他牽起她的手,挽到自己胳膊上。

  胡一下還是有點不情願,假洋妞今天這一身禮服,她似乎在某大牌最新的高級成衣目錄上看過,自己在目錄上訂的衣服還沒從歐洲調貨呢,假洋妞就已經穿上了。

  甚至假洋妞旁邊那倆小跟班都是一身不菲的行頭,兩相對比,一身羽絨服的自己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柴火妞。

  暗暗咬牙:奸商還不如直接告訴她要來做什麼,她好換一身「戰袍」來。

  幸好假洋妞見他們走近,在方舟耳旁說了幾句,當即轉身回室內。

  胡一下勇氣頓時回來了,三蹦兩蹦來到方舟面前:「準新郎官你今天好帥啊!」

  草地上輪椅行進不太方便,方舟的本意似乎是要攔下自己老婆,可惜遲了一步,但這些都無礙方舟看向胡一下:「小姑娘嘴巴甜,等會兒發你紅包。」

  方舟轉向詹亦楊,依舊一臉和煦的笑:「不是說工作太忙,抽不開身不來了?」

  「還是你的訂婚禮重要。」

  某人還真是撒謊不打草稿——胡一下心中默默鄙視。

  方舟平日喜歡穿休閒服,此時一身漿得筆挺的禮服令他整個人煥然一新,連輪椅都是新的,胡一下秉持著欣賞一切美的事物的心態,眼睛黏在方舟身上,詹亦楊突然抬手,作勢要蒙住她眼睛,胡一下才不甘不願收回目光。

  方舟倒不以為意:「你這鼻子怎麼回事兒?」

  「新造型。」

  詹亦楊說著不忘挑眉乜她一眼,果然,她的臉瞬間幻化成一個「囧」字。

  「這新造型……夠別緻的啊。對了,小姑娘,這訂婚禮辦得怎麼樣?」

  胡一下煞有介事地環顧四周,其實只為避開詹亦楊有些指控的目光:「不錯不錯。」

  「你這表情可不像在說『不錯不錯』,倒像在說『不咋地』啊。」

  胡一下聳聳肩:「如果是我結婚,我要布加迪威航開路,阿斯頓馬丁攝像,齊柏林DS8護航,然後我和老公騎著驢進教堂。」

  方舟「噗」地一聲笑出來,詹亦楊嘴角動了動。

  準新郎還有其他客人要招呼,詹亦楊也要應酬,特別是一些到場的長輩,「你就別去了,到時候被問到懷孕的事,有你受的。」

  胡一下巴不得如此,點頭如搗蒜。

  「在這兒等我,待會兒帶你去見準新娘,說句恭喜就成。」

  胡一下有點不願意,索性不置可否,得空溜去吃東西,爽爽哉爽哉。

  長形餐桌圍成方形,胡一下端著整整一盤食物躲在桌子下啃。

  即使窩在這麼角落的角落,還是免不了擔心自己會被某人輕易揪出來,所以胡一下一直在抓緊時間把食物往嘴裡塞——

  起碼吃飽之後,能有足夠勇氣面對假洋妞那張讓人羨慕嫉妒恨的臉。

  哪料她躲在桌布後,吃到都快吐了,竟沒有一個人來尋她。胡一下吃到最後渾身不是滋味,悄悄蹲起,扒拉著桌邊,露出兩隻眼睛,望向主會場那邊。

  對面正巧有個客人在舀魚子醬,桌底下突然冒出一個腦門和兩隻賊溜溜的眼睛,客人頓時嚇得一聲低叫,手中的勺子應聲落下,幾滴魚子醬汁正好濺到胡一下腦門上。

  胡一下沒能在主會場搜尋到熟悉的身影,這才記起對面還站著個被自己嚇得沒了聲的客人,抹掉額頭上的魚子醬,朝對方抱歉地笑笑,腳底抹油,溜!

  詹亦楊個頭高,氣場又足,人群中格外惹眼,胡一下琢磨著她在外頭這麼仔細偵查都沒找著他,那他鐵定躲室內去了。

  端著杯果汁,大搖大擺地進室內,三層樓,房間挺多,胡一下剛上樓梯就聽到一樓走廊似乎有輪椅聲,循著這聲音小跑著過去。

  果然,遠遠就看見方舟划著輪椅朝她這方向而來,胡一下正要開口喚他,卻被他一反常態的一臉冷色唬住,不知不覺噤了聲。

  一樓走廊只有最裡邊有一間房,看房外的裝飾,似乎是准新人們的休息室,胡一下正朝那只開了一線門縫的休息室裡偷瞄,剛抬起頭來的方舟發現了她。

  「嗨嗨!」偷窺被抓,胡一下抓抓頭髮,有點不好意思,「看到詹亦楊了嗎?」

  方舟臉色漸漸和緩:「他好像在外面。」

  「哦……」好奇心作祟,胡一下仍忍不住往休息室瞄。

  方舟拍拍她胳膊:「小姑娘,幫我推輪椅吧。」

  胡一下只能效勞了。推著輪椅往外走:「我都20好幾,老大不小了,被你們一口一個小姑娘的叫,怪不好意思的。以後還是叫我狐狸吧。」

  方舟笑笑:「我上次叫你狐狸小姐,你家那位明顯不樂意。狐狸這個稱呼,還是留給他做專屬稱呼吧。」

  同一時間,休息室裡。

  胡亦夏好不容易止住抽噎,詹亦楊慢慢放開懷抱:「我不知道方舟到底會縱容你到什麼時候,但我的縱容,只有這最後一次。」

  他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她沒有接。詹亦楊也沒有再說話,這就要走。

  「為什麼?她才是後來的!」她的中文並不好,又帶著哭腔,越發說得不清不楚,詹亦楊頓住腳步,沒有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

  「只有她一個。」

  ……

  胡一下把輪椅推到主會場的圓桌旁,若有所失地連連環顧四周,方舟笑她:「才一會兒不見,你至於這麼緊張麼?」

  「誰緊張啦?我是怕他……」……怕他去招惹你女人……這話胡一下可沒有勇氣說。

  她不願說,方舟也不問,只一笑帶過,胡一下也跟著笑,偶一抬頭就看見詹亦楊朝這邊走來。

  一到近旁,便十分自然地摟她腰:「聊什麼這麼開心?」

  方舟沒回答,只問:「還在哭嗎?」

  「不哭了。」

  這兩人打啞謎似的,胡一下心癢癢地想問個究竟,可詹亦楊已經要帶她走了:「有點餓,去吃東西。」

  「我不餓。」

  胡一下抗議無效,片刻後就被帶到灌木叢邊的二人餐桌。

  「方舟這訂婚禮置辦的真為客人設想啊,怎麼還安排了情侶桌在這邊?」

  詹亦楊笑笑。

  片刻後服務生還送來了酒。詹亦楊幫她倒上一大杯。

  酒香撲鼻,胡一下快忍不住了,捏著杯柄,手指緊了又緊:「你不是不准我喝酒麼?」

  「我問過冷靜,只要不是白酒加威士忌就沒事。」

  「……」胡一下皺著眉頭打量對面的他,「你什麼時候和冷靜變成統一戰線啦?」

  「秘密。」

  他一臉「喝酒有理」的樣子,胡一下很久沒開酒葷了,仰起頭「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咂咂嘴:「渾身舒暢!」

  詹亦楊微笑,替她滿上。

  這時,服務生送完酒,剛走出他們的視線範圍,忙不迭從褲兜裡掏小費來數,笑得眉眼盡開:「兌一瓶白酒加威士忌就給1000,天哪,老天再賜給我幾個這樣的極品傻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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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2:0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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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勁件件上頭,胡一下不敢再牛飲,開始小口小口喝著,對面的詹亦楊支著下巴看她,胡一下有些不確定,是酒精作用,還是他一瞬不瞬的目光讓自己醉了。

  他擱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詹亦楊撇一眼來電顯示,沒理會,胡一下吊起眼睛回視他,有待你大舌頭:「你....幹,幹嘛不接?」

  他這才不甘不願地接聽,對方似乎很急,聲音很大,連胡一下都聽見那人在說什麼,「準新郎官都開始祝酒了,你躲哪兒去了?趕緊回主會場吧。」

  詹亦楊:「就來。」說完卻直接關機。

  胡一下搖搖晃晃的準備起身,也被他接住。胡一下打個酒嗝:「不過去?」

  他的答案全寫在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上。胡一下搓搓鼻子坐回去,歎口氣,心裡想:撒謊精!

  詹亦楊目光淡淡,劃過他的臉:「我現在趕去,場面很可能失控,撒謊才是最兩全的方法:懂?」

  奇了怪了,自己在想什麼他都知道,還讓不讓人活了?胡一下不甘地努努嘴,低頭嘬一口酒:「瞎子都能看出來假洋妞有多不樂意,特別是在看著我倆的時候,她眼裡就仨字--狗男女。我容易碼我,為了吃她塊牛排,還要忍受他的奸視!」

  他笑了笑。

  「笑毛笑?一不小心撿了人家用過的,你知道老娘有多受傷嗎?」說真說著,還真就悲從中來,胡一下灌下一大口。

  酒入愁腸愁更愁,她還沒來得及稍微感時傷懷一下,他又給偷得杯子斟滿。

  她扁著嘴要哭不哭的樣子有點滑稽,詹亦楊不覺笑出聲:「你認識我的時候比她早,你愛上我的時候,她早已成了哥們兒得女人。你不必自責。」

  胡一下作勢就把酒杯往桌上一搭,看起來挺氣憤的:「牛看看你,又騙我!第一,咱去年才認識。第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愛你?撒謊撒得技術含量點成麼,我清醒著呢,不好糊弄。」

  詹亦楊聳聳肩,毫不在意,也不點破:「那咱們就做一對狗男女吧,也挺不錯的。」

  胡一下聽著直搖頭,手指一下一下地虛指著他的腦門,「你這年輕人三觀不太正,怎麼可以..........」

  可惜沒說完就被詹亦楊打斷:「這是幾?」豎起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晃。

  胡一下還真有點看不清,醒醒神,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動,猶豫了半響:「三....哦不,二!」

  詹亦楊似乎有些失望,抽走她手裡的小酒杯,換成大杯,在替她斟滿。

  不明所以的胡一下見杯子變大,眼睛都放光,歪歪倒倒地傾過上半身,滿意地拍拍他的頭:「嗯....真乖!」

  詹亦楊頭髮都被他揉亂了,依然保持笑容看著她,不時替她滿上。

  很快胡一下就喝趴下了,依舊舍不得放下酒杯,枕在自己胳膊上,小口小口抿著喝,迷迷糊糊地聽到他似乎在說:「你不是總吹牛說自己記性好?06年的事而已,你怎麼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胡一下確定自己聽錯了,索性不搭理,然後就聽到那句:「許方舟回來了。」

  許.....方舟

  潛意識裡的那根弦就這樣被撥動了,胡一下突然有些慌張,下意識地正襟危坐。

  不知為何,對面的他因為她這種反應,臉突然一沉。

  可過了這短短幾秒鐘,胡一下早忘了自己剛才為什麼會有一瞬間的焦慮無措,只傻呵呵地對著他笑,不客氣地把酒杯推給他:「來!給爺滿上!」

  詹亦楊冷臉接過她的酒杯,卻不是幫她倒酒,而是把杯放到一旁,起身繞到她這邊,攙起她:「走吧」

  胡一下被帶離餐桌,戀戀不捨地回頭,醉的已經看不清杯子到底藏到哪兒了,只好伸手去抄酒瓶。

  可無論她怎麼伸手都夠不著那酒瓶,反而被某種不容抗擊的力量帶著離它越練越遠。什麼情況?

  胡一下迷迷瞪瞪地低頭,看見自己腰上橫著某人的手臂,這才反應過來。

  她差點就要掙扎,恰逢此時耳邊響起柔柔的聲線:「乖,帶你去個更好玩的地方。」

  真好聽...胡一下迷迷癡癡地順著聲音來源抬頭。

  面前這張臉

  一看就讓人特別有食慾胡一下舔舔嘴巴

  詹亦楊只見她小小的舌頭像居心叵測的蛇信子,唇上紅艷的色澤危險又誘惑,未及反應,她已經墊腳湊了過去。

  她的嘴唇在讓頸項上留戀一番,似乎很滿意這樣的觸感,她「咯咯」地笑起來。

  這情況詹亦楊之前遭遇過兩次,如今早有準備,一手牢牢抓住她兩隻手腕,免得她在上演讓人無語的「猴子偷桃」,另一手環住她肩膀,盡快帶她離開。

  這這女人喝醉時比清醒時狡猾得多,詹亦楊一不留意就被她掙脫了,要捉她回來,反被她牢牢摟住脖子,要掰開她的手,無奈她一喝醉就變身金剛芭比,力氣大的他個大男人都險些被她帶倒。

  此時的他們離主會場不到百尺,司儀放說完話,所有人都沉浸在溫馨的安靜之中,

  詹亦楊頗多顧忌,動靜不敢太大,她卻渾然不覺,膩歪地拿臉蹭他:「香香嘴巴.」

  他不肯就範,胡一下皺著眉頭扯開嗓門:「香一個,就一個!」

  這一喊,不得了,如同丟進水中,頓時炸出一片詫異聲,不明所以的客人都開始左顧右盼,尋找聲音來源。

  沒香到嘴巴的胡一下死活不肯走,某人一向飛快運轉的腦子如今也有些力不從心,情急之下詹亦楊只能轉過身去,高大的身形如同一道屏障,好歹把這女人藏在自己身前。

  詹亦楊低頭,淺淺一吻,她的嘴卻如同小小的吸盤,又吻又啃,熱情至極。一一邊吮還一邊哼哼唧唧,十分滿足的小樣。

  直到她盡興了,兩人嘴都有些腫,她總算聽話,詹亦楊帶她走,她也不再反抗,只是偷偷地把唇上的口水擦到他衣領上。

  可沒走兩步,她突然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得眉毛都揚了起來,詹亦楊隱隱猜到她這是怎麼了,剛準備阻止,她已經衝著身後某個方向,大幅度地揮手招呼:「hi,假洋妞!」

  這場香艷的「真人秀」,遠沒結束。

  詹亦楊把車拐進民政局大門,停下車透過後照鏡檢查易容。他的頭髮亂了,臉被抓傷,襯衫紐扣被扯掉了兩顆,露出脖頸上一個唇印和兩個牙印,手臂上還有她的口水。

  幸好在他的誓死保衛下,皮帶還在,下半身還沒有失守。

  這次的經歷,絕對刻骨銘心。

  詹亦楊擦掉唇印,豎起風衣外套的領子,直遮到喉結處,這才開門下車。

  原本正攥著他領帶玩的起勁的胡一下立馬丟了領帶,撲過來摟住他胳膊,,死活不讓:「我會對你負責的!你,你別走!」

  詹亦楊試著掰開她的手,未果。

  「那裡.....」他指一指民政局的牌匾,「.....有床還有酒。你再不進去,就搶不到了。」

  「床?」她嚶嚀一聲,似乎有些動心,摟住他的胳膊漸漸鬆開,可惜下一秒她就反悔了,重新撲到他懷裡,「我不要睡床,我要睡........睡你。」

  詹亦楊歎氣了。

  「我睡床,你睡我,這總可以吧?」

  「這還差不多........」她終於滿意,笑呵呵地賴到他肩膀上,一副惡霸強搶民女的架勢,說一個字就點一下他的鼻尖,「待會要好好伺候爺知道不?」

  「任爺享用。」詹亦楊答得戲謔。

  她下車拉著他一路小跑,竟然沒有半點重心不穩,只有兩頰的緋色和一身的酒氣在提醒---這是個已經伶仃大醉的女人,詹亦楊覺得神奇,旁人覺得驚奇。

  填表、等候、拍照.....胡一下始終黏在他身上,不滿地嘟囔:「這什麼破酒店,入住還要拍照這麼麻煩?」

  工作人員估計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新人,發放了號碼牌之後,懷疑的目光仍不時地瞟向他們、

  「她剛在訂婚禮上喝醉。」詹亦楊淺淺一笑,邊解釋邊小心翼翼地把胡一下的頭摁倒自己的肩膀上。

  醉妞貪婪地笑起來,嘴唇在他側臉到鎖骨的那一段撕磨,在沒功夫說醉話。

  工作人員直覺這男人對女朋友寵到極致,打量打量他,眼裡甚至帶著幾分欣賞:「剛訂婚就結婚啊?」

  詹亦楊但笑不語。

  這年輕人越看越討喜,工作人員對這樁婚事算徹底上了心,「要不等她酒醒在給你們辦吧,新娘子的照片如果拍成這樣----」指指胡一下通紅的臉,「--她到時醒了怕是會生氣。」

  還不等詹亦楊開口,懷裡這醉妞已經斷然拒絕:「我不要等!就現在!而且...我沒醉...」

  片刻後,兩人領著紅艷艷得結婚證相攜而去,工作人員目送他們下樓,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一表人才的男人愣是取了個瘋姑娘,可惜啊可惜

  胡一下有點暈了。

  不是說是高檔酒店?怎麼入住只需9塊錢?房卡看起來還那麼廉價,簡直就是個軟皮的小本本?

  不是說有床有酒?怎麼他轉眼又把她帶回車上了?莫非他也嫌棄酒店不上檔次,要換一間?

  新換的這間酒店,裝飾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車庫、電梯、大門、玄關、客廳、臥室....她怎麼好像來過好幾次?

  還是最最最關鍵的,不是說好她睡他的麼?怎麼他又壓她上面去了?

  胡一下沒力氣思考這些,身體很酸、腦袋很脹,他還要一直亂動,漸漸地不止是酸,她都有些疼了。

  拍他打他,啃他咬他:「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那你要哪樣?這樣?還是這樣?」他分明故意,邊問邊變著法子折磨她,她就像只蜜桃,身體裡的汁液被他壓搾的一乾二淨,真是讓人氣憤。

  「嗚嗚.........我要在上面!」

  胡一下只記得自己說的這麼一句,之後的記憶,統統被撞成碎片,繼而被捲進高潮的漩渦,丁點兒不剩。

  像是從沒有止境的夢裡醒過來,胡一下睜開眼,短暫的腦袋空白後,第一反應,腰酸背痛。

  第二反應,身下的床墊真硬,咯得她骨頭疼。

  第三反應,這床墊的顏色怎麼那麼像人的膚色?而且還一起一伏的,真的像人在呼吸。

  第四反應,哦,這不是床墊,是人,貌似還是個男人。

  第五反應,男人???????????????

  胡一下手腳並用想要爬起來,背上卻突然多出一隻手,輕輕鬆鬆把她按了回去。「pia」地一聲,胡一下整張臉,正面朝下,狠狠扣在他胸口。五官幾乎都被壓平了,她吃痛地揉著鼻子抬起臉來,正對上他一雙清明的眼。

  他的手在她裸背上慢慢地捋,胡一下癢得幾乎蜷成一團:「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你說要在上面嗎?」

  胡一下一怔,自己似乎、好像、彷彿.....確實說過這話

  她用力晃晃腦袋,免得被他帶跑偏了話題:「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問的是哪個?」

  胡一下真想對這個裝傻充愣的男人豎中指,可......她止不住地臉紅心跳:「我是問你,你現在還留在我身體裡的那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彼此胸膛緊貼,除了薄薄的一層皮膚,再無隔閡,詹亦楊感受了一會兒她如雷的心跳,這才慢慢提起她的腰,撤出他自己。

  浴巾裹在腰間,他赤腳到茶几拿回紙巾:「我的老婆大人說要把她在我這兒受的苦一次性「睡」回來,我只能照辦。」

  胡一下擋住他的手,接過紙巾自己擦拭,擦到一半,某根後知後覺的神經才被他的話狠狠觸動

  她僵住。

  匪夷所思。

  扭頭看他,整個人化身成一個巨大的問號:「你說........老婆?」

  詹亦楊抱著手臂站在床邊,終於等到了他想要得反應。

  這男人的笑容有了種難得的溫和意味,當然,胡一下絕不這麼認為,只見他拉開床頭櫃,拿出兩個紅色的小本子,舉到她面前:「是你說會對我負責的。」

  燙金的「結婚證」三字

  胡一下只想戳瞎自己的眼。

  詹亦楊見她嘴巴啊動的像自言自語,仔細才聽出她一直在鬼打牆似地重複「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他坐到床邊抬起她下巴,她混亂的摸樣十分有趣,他仔細地看:「許方舟回來了,未免夜長夢多,我需要法律保障。」

  胡一下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腦子裡飄了蕩去的只有一句話:

  她,就這麼,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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