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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胡一下一片空白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爸的。」
「你父親身材真好。」微笑。
「過獎過獎。」虛汗直下。
「這背景……是我去的那家健身房吧?」繼續微笑。
「是嗎?」虛汗繼續下。
「上個月17號,我在那兒談了筆生意,還讓你把合同送去那兒,不記得了?」
誰規定微笑就一定要似蓓蕾初綻,一定要帶著真誠和善良,一定要洋溢著感人肺腑的芳香?!胡一下被他笑得心裡陣陣發涼,嘴裡絲絲發苦,舌頭團團打結:「我,我,我記性不好。」
「這裡有個鑽標,Mars——你父親也叫這英文名?」
他絲毫不給她喘息之機,逼得她答無可答,胡一下哭的心都有了。當初和冷靜一起看照片,哪顧得上緊身背心胸口的鑽標?都在忙著感歎瘦削但結實的線條,和那一看手感就十分不錯的肌肉。
他還在一路劃著照片,最後一張,真真教人失笑:「胡小姐,別告訴我你父親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竟然有張照著了臉?!胡一下突然很想掐死自己。
詹亦楊瞟她一眼:「需要再看下去嗎?」
「不用了不用了。」胡一下搖頭搖的髮都亂了,匆匆做深呼吸調整情緒。
對面是個微笑無虞,眼中卻盛著滿滿揶揄的男人,城府全藏在斯斯文文的表皮之下,胡一下用半秒鐘時間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果斷放棄抗爭。
她眼珠提溜一轉,自認為風情萬種地一甩髮:「副總,其實,我暗戀您很久了。」
詹亦楊握著手機的指尖,隱秘一僵。
「您難道沒發現我看著你的眼神總是那麼的……充滿愛意嗎?」說得自己都想吐,強忍著,還不吝投給他個嬌羞的表情。
他面上不動聲色,狐疑全寫在眸中,跟在此人身邊一個月,胡一下大致讀懂他的目光,心裡終於樂開了花。
面上卻不敢有半點波動,隨手拈來一副暗自神傷的表情,「即使知道您對我沒意思,我還是控制不住我的心,我一直把這份愛意藏著,只是偶爾,很偶爾地允許自己奢望一下下。副總,我違背了我的職業操守,您把我遣回9部吧,我不會有半點怨言。每天面對您,我已經,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胡一下說著,暗自抹把汗,真是鬥智鬥勇啊,晚上得讓冷妞弄條清蒸魚補補腦。
詹亦楊的瞳孔,黑的恫人,就這麼直直盯著她,似要看穿她,看到她靈魂裡去,胡一下咬牙,堅持就是勝利,勝利的小旗幟在心頭迎風飄揚。
他倏地收回目光,手機還給她,車鑰匙收好,轉身就朝外走。臨陣脫逃?胡一下不敢相信,一下沒了主心骨,正要趕上去討個具體說法,剛邁開步子,就聽他溫吞水般平靜暗昧的聲音響起:「我考慮考慮。」
何謂解放?像現在這樣KO了這個剝削者!
胡一下立即歡騰開來,手舞足蹈都不足以表達她苦熬多日後得以解放的興奮。對著已快步走到門邊的背影咋呼:「考慮踢我回9部?」
難道他突然察覺到整間辦公室充滿了她的喜悅?否則他怎麼會突然停下腳步,然後森森地回過頭來,糾正道:
「考慮接不接受你的告白。」
******
!!!
三個驚歎號狠狠砸在胡一下光潔的腦門上。魂都被砸沒了,不怪她一整個下午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晚上還有飯局,她作為保姆助理,頂著張魂不守舍的臉也得出席。得伺候這條大尾巴狼不說,還沒有酒精麻醉神經,兩個字:煎熬。
見大尾巴狼應付得當,一口酒都沒撈著的胡一下,終於可以藉機抒發抒發憤怒:「有什麼了不起,他這副總說到底,還不是給英國鬼子賣命的打工仔?」
跨國公司慣例,S-ray亞太區,總裁與另兩位副總都是英國人,全是拿高薪不幹苦活的主,胡一下刻意忽略某人成就的不易,報應來得很快——短信發給冷靜,卻遲遲沒得到回信,等於把她的憤怒原封不動還給了她。
胡一下自此,徹底內傷。
第二攤移駕到夜店,頂層包場,只為招呼一人,好一番聲色犬馬。胡一下瞅準時機順走一瓶黑方,燈光四處明滅,酒按「箱」算,美女都按「扎」算,真真天上人間,誰瞧得見她小小一個胡一下偷偷摸摸抱著酒瓶下樓?
到了樓下,直奔吧檯,給點小費,請酒保開瓶。
舞池裡有人揮汗如雨,勁爆的音樂震得人發聵,心跳一波波隨之顫動,比樓上暢快多了。
胡一下二話不說,獨飲獨酌,這才是她的天上人間啊!正歎著,手裡的酒杯突然被人自後抽走。
胡一下一嚇,回頭看。
面前一張冷臉,被旋轉燈映地片片斑斕。
到底是人是鬼?她躲哪兒都能被他挖出來?
轉眼間,她給自己倒的酒已被詹亦楊一口飲盡。剩下四分之三的黑方也連帶被他拿走。
胡一下仗著薄醉,伸手就朝他鼻樑上拍去。可想而知他是如何輕輕鬆鬆避過的。胡一下徹底沒想法了:「我喝我的酒,關你啥事啊到底?」
詹亦楊的臉,昏暗中顯得特別不真實,周圍聲音嘈雜,他驀然扯過她的手,頓了頓,湊到他耳邊,幾近低喃,明明是淡的不能再淡的聲音,胡一下卻怎麼覺得從中聽出了些許,幽怨?
只聽他說:「你難道真忘了第一次陪我出席飯局那次,你喝醉,都對我做了些什麼?」
10
「我,吐你身上了?」
他搖頭。
「我,揍你了?」
胡一下不自覺地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猜測。清醒的時候不敢做的事,喝醉了,當然要藉機,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可他仍是搖頭。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輕微一個動作,下巴便蹭過她的耳郭,鬧得人怪癢的,偏偏他手裡還攥著她的小臂,胡一下想要退後一步都不能,被迫接受他在耳畔的低喃:「再好好想想。」
自認酒品極好的胡一下,在這番看似指控卻分明挑逗的目光下愣住了。
全怪這男人,眼裡帶著絲絲醉意,偏還離她這麼近,鼻息之中沁出她最愛的威士忌酒香,使得她陣陣心潮起伏,都沒辦法好好思考。
再這樣下去,她非死在這男人手上不可,胡一下逼自己摒除雜念,狠狠回憶那幾乎已是一個月前的事。
胡一下還記得當時喝的也是黑方。
然後,她似乎是醉了。
再然後醒來,發現自己正睡在家中床上,手邊有冷靜留下的字條:幫你請好假了。
宿醉的她不止頭疼,還腰酸,都沒來得及揉揉,耳畔便傳來清脆悅耳的童音:爺爺,孫子給您來電話啦!
她有膽子把手機鈴聲設置成這個,卻沒膽子拒接電話。嘰裡咕嚕咒了一串之後,仍是屁顛顛地接起。
電波另一端,資本家命她立刻趕去會所的高爾夫球場,那把好嗓子彷彿上好的小提琴,胡一下聽著卻只想揍人。
「副總,我已經請好假了。」
她慼慼地為自己爭取最後一點人權,可資本家的字典裡,沒有「人性」這兩個字:「半小時後你沒出現,就永遠不用再出現。」
此男總能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人逼得啞口無言,胡一下深受其苦的同時也挺羨慕的,什麼時候自己也能修煉到他這種境界?
當然,修煉成精之前,她只有硬著頭皮應付的份,趕忙洗漱化妝,頂著一臉醉鬼相匆匆趕往會所。
她之後問過冷靜那一夜自己是怎麼到家的,冷靜的回答似乎是:當時有人按鈴,一開門,就發現睡醉死在走廊上的她。
胡一下繼續在自己的記憶力掘地三尺,難道,她真的忘了什麼特別事件?
可惜,回想得太陽穴都疼了,仍是什麼都沒想起。
這男人卻不肯放過她,微揚的尾音混雜在一片嘈雜的音樂中,因為低糜,更顯性感:「你對我做的那些,真是讓人,終身難忘。」
這暗示太明顯,胡一下緊繃的神經就這麼被驟然打通,腦中驀地閃現一個被遺漏的畫面。那天在會所,資本家躬身打球時,她不小心瞥見他脖子上幾枚香艷吻痕。當時的她還在感歎:資本家真是工作娛樂兩不誤啊,此時的她卻不期然想到某種可能性,下意識抬頭,看見他晦暗不明的眸中分明寫著四個字:意識不良。
難道——
******
⊙﹏⊙
胡一下頓時驚恐,聲音抖得比那電音舞曲還要銷魂:「我我我!你你你——」
他微皺的眉心悄然平展,那雙桃花眼眼波一轉,分明在說:你終於記起了?嘴上卻不肯回答她,而是順過吧檯前的一張高腳椅,悠閒地入座,扣扣桌面示意酒保:「Three Friend.」
胡一下瞅準時機準備開溜——
「你敢走試試?」
胡一下嚇得僵住。
這男人背後長了眼睛不成?
她還沒來得及無語望天,他的手臂已朝後一抻,轉眼就把她拎上另一張高腳椅。
酒保很快斟滿3杯龍舌蘭,小瓶細鹽和小碟檸檬片也很快滑到滑到詹亦楊面前。胡一下有得看,沒得喝,認命地盯著他,托腮發呆。
怪只怪此男有種很古怪的氣質,被他的漫不經心攫住目光的,又何止她胡一下?他剛把細鹽灑在虎口,還沒低頭舔淨,就有女子貼了過來。
他和陌生女人談笑風生,灑脫如同水中的魚,不怪女人很快放膽約他去別桌,胡一下一邊感歎這人怎麼對其他女的這麼溫柔,一邊默默感激救她於水火之中的陌生女人,然而這時,他開口了:「抱歉。」
別抱歉啊,跟她去啊,放我走啊!胡一下心中大吼。
她恨不得雙手合十祈禱,卻在此刻被人一把撈住手心,從暗處拉上吧檯。
陌生女人見狀,臉上只剩乾笑,她就這麼識相地走了,留胡一下一人,一張苦瓜臉。
這男人怎麼能明目張膽強迫她與他十指緊扣?胡一下誓死捍衛自己權利,試著掰開他的手,無奈力氣上實在不敵他。此番較勁徹底激怒了她:「再不放手我告你騷擾咯!」
他毫不在意,只勾唇一笑:「胡小姐這是要惡人先告狀麼?」
胡一下震驚地瞪直了眼。
他慢條斯理含進一片檸檬,飲盡龍舌蘭,這才優雅地在燈紅酒綠中轉身,轉向她:「上次你對我做的那些,鑒於你喝醉,我本不願追究,可你這一個月的所作所為,包括偷拍,包括中午的告白,使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職場性`騷擾。」
******
⊙﹏⊙
胡一下險些從高腳椅上掉下去。
幸而他攥著她的手,使她勉強穩住重心,可她的理智,卻是「匡鐺」一聲,轉眼跌了個粉碎。沒了理智的胡一下劈手奪過他的酒杯,指著他的鼻子:「老娘到底怎麼你了你要告我?!摸你了?」
「何止?」
胡一下生生一愣。
他眼裡,滿滿的放肆。胡一下的怒意就這麼被他的化骨綿掌消退的無影無形,只餘下忐忑不安支撐著她繼續下去:「親你了?」
「何止?」
如今發愣已解救不了胡同志迅速壞死的反應神經,呆了半晌,她聲音越來越不穩:「我……那個你了?」
他笑而不語。
胡一下徹底沒了主心骨,理智提醒她,鎮定,鎮定!
「我們那晚……到幾壘?」
「你說呢?」他模稜兩可地反問。
他明明沒碰她,可胡一下怎麼覺得已被他的目光從裡到外、從上到下調`戲了個遍?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胡一下抖著嗓音逼自己質問:「你你你,你有什麼證據?」
以為他又要故作神秘,不料他這次答得爽快無比:「金寰、恆盛、厲氏、騰泰國際,四個公司的經理都是人證,夠了麼?」
胡一下花了好長時間才消化他的話,哭死的心都有了:「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原來我這麼重口味?
這打擊大到早已超出胡一下的承受範圍,他偏還要繼續:「他們見證了一壘。後續環節你還需要證人?我的司機可以。」
如墜雲霧的胡一下就這樣聽他一一追溯:「記不記得飯局結束之後,你賴著要請厲氏的經理夜店續灘?」
那個混血兒經理?
「記不記得是誰把你從人家身上拽下來,然後把你塞進車裡的?」
是面前這個萬惡資本家壞了她的好事?
「記不記得車還沒來得及加速,你就朝我撲了過來?」
跨坐在他身上軟著聲求,好哥哥,香香嘴巴?
「記不記得是誰牛皮糖一樣黏著我,一口一句:你就從了我吧?」
一邊說還一邊,上下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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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個月內對她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有今晚多,對她的打擊,卻是前所未有的強,胡一下無語凝噎,那晚被酒精衝散的記憶,終於在這番循循誘導之下被拼湊完整。
當時的她只覺得某人坐著的坐墊異常柔軟,跪在上頭膝蓋一點兒也不疼;某人的西褲布料高檔非常,皮膚蹭著又滑又涼;某人的襯衫紐扣特別難解,手指費了好大勁才竄進去;某人的胸膛堅硬如石頭,滾燙似火,手指沿著壁壘分明的線條撫摸,幾乎著了魔;某人脖頸的皮膚格外細膩,唇貼在上頭幾乎能感覺到皮膚下血脈在奔騰;還有某人的嘴唇……
胡一下的視線不知不覺往對面男人的唇上瞄。舌尖慢慢逡巡,然後描繪那薄薄的輪廓是什麼感覺?她怎麼獨獨忘了這個?
正走著神,突然瞥見他招手示意侍應過來,似要結賬離開。胡一下瞬間被刺激的元神回體,眼看他起身時不忘拉起她,她心裡七上八下,終於把心一橫,雙手死死拉住他手腕,反拽著他不肯走。
詹亦楊一頓,回眸瞧她,只見這女人眼裡竟蓄滿了淚。
「我賠您精神損失費成麼?您開個價,多少隨意,成麼?我一家老小還靠我養呢,我老胡家還靠我光宗耀祖呢,我還沒結婚生孩子呢,我不能去自首!」
詹亦楊一頓,嘴角抽了又抽,幾乎要彎起笑容了,生生被扼制住,艱難地重新板起面孔,一言不發地強拽著她離開。
她自然不肯,怎麼無理取鬧怎麼來,就差賴到地上抱著他大腿不讓他走。「你再這樣,我直接報警讓他們押你進局子。」
詹亦楊垂眸瞧她,仍是那樣淡然的語氣,眼中卻是滿滿恫嚇的光。
胡一下被他嚇得一窒。
她掐得自己大腿麻疼麻疼的,這才擠出那麼多眼淚,淚眼婆娑都博不來他半點同情?這男人的心是石頭做的?
看客們好整以暇地看著好戲,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這男人對苦肉計有免疫,胡一下嘴巴一扁,扯過他的袖子,不客氣地蹭掉眼淚鼻涕:「我會請最貴最好的律師替我打官司,哼!」
瞪他一眼,特別解氣,胡一下邁著自以為驕傲無比的步伐,甩下他,率先走出酒吧。
詹亦楊看著她背影,失笑搖頭。只是很快,笑容便斂去。關於她的醉話,他隱藏了一部分。完整的應該是:許方舟,你就從了我吧……
許方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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