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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白色 -【客官不可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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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發表於 2016-9-16 23:22:33 |只看該作者
41 隱婚情趣

  胡一下愣了半晌,突然撲過去扯他的臉。

  感觸十分真實,不像在做夢。

  陷入頹喪的下一秒,她旋風般重新振作,一把奪過結婚證翻來覆去地檢查,顧不上看他越發陰沉的臉。

  結婚證上的公章看著似模似樣,不像假的。

  「我已經把這消息告訴岳父岳母了。」詹亦楊突然道。

  胡一下的臉「刷」地抬起,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這張表情無害的臉,聽他繼續說:「晚上我們一起回詹宅吃飯。到時候再向所有人正式宣佈這個消息。」

  「那個……」悄悄抬眸看他,順便嚥一口唾沫,「我可不可以反悔?」

  胡一下小心翼翼地等著他的反應,只見他嘴角漸漸牽起一個陰狠的笑:「不可以。」

  胡一下大怒,甩開結婚證跳下床,指著他的鼻子罵罵咧咧:「你這叫騙婚!我……我……」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詹亦楊輕巧地捏住了她的手指,悠悠然接過話頭:「你想怎樣?告我?」

  「……」

  「你忍心看我坐牢?」

  這這這……這男人太厚顏無恥了!胡一下的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自己:有沒有騙婚罪這項罪名還說不定呢,別再被這廝糊弄了。然而——

  在他猶豫的目光下,她再次不爭氣地遲疑了。

  詹亦楊悄無聲息地將她的腰一攬。胡一下腰上一緊,猛然警醒,可他已經一彎身,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喂!」

  為表抗議,她雙腳拚命地蹬,某人不為所動,直到浴室才放下她。詹亦楊手一鬆,只聽「撲通」一聲,胡一下瞬間掉進滿是泡泡的浴缸。

  腦袋沉進水裡,胡一下險些嗆著,趕緊坐起來,來不及抹一把滿是泡沫的臉,某人已經坐在了浴缸邊,屈指掛掉她鼻尖的泡沫:「乖,洗乾淨了好去見你婆婆。」

  婆……婆?

  胡一下又一次不爭氣地凌亂了。

  被詹某人拎出家門,拎進電梯,拎到停車場,眼看就要被拎上車,胡一下扒著一旁的落地桿死活不撒手——

  「不行!我不去!」這不擺明逼人上梁山麼?這事兒真要讓周女士知道了,她就真的再也別想脫身了……

  胡一下心裡的小算盤打得特別好,可惜,經過一番殊死反抗,她人就是毫無懸念地被拎上了車。

  胡一下一路忐忑,充滿怨念的眼神是不是飄向一旁,某人對此視而不見,而且明顯的心情不錯,輕鬆愜意地開著車,雖仍舊面無表情,眼底的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

  胡一下那叫一個咬牙切齒,這廝到底有多缺老婆?把她騙到手了,真就這麼開心?

  車子一路駛進詹家大門,還沒停穩,胡一下已經死死扒拉住安全帶了,詹亦楊也不急,把她的手指從安全帶上一根一根扳下來,握著她始終不肯放鬆的拳頭,輕巧地把她領下了車。

  剛按下門鈴,門就從裡頭「霍」地拉開,周女士的臉毫無疑問地出現在門口,對著兩個年輕人,笑得花兒般燦爛。

  「等你們好久了,快進來快進來!」

  太熱情了,熱情到胡一下都快兩手發麻兩腳發虛了,她硬著頭皮朝周女士笑了笑身體不由自主地扭頭就逃——

  某人回手把她胳膊一拎,轉眼又把她拎了回來。

  胡一下狠狠瞪他,他忽略。

  正當胡一下黯然神傷地垂眸看向那只強悍地遏制住她一切逃跑衝動的手。突然,那隻手被另一個人狠狠拍開了。

  如此神勇、如此強勢、如此不容人轉圜、不容人辯駁的舉動,當然只會出自她那可敬可愛的婆婆,只聽周女士用教訓的口吻道:「她是有身孕的人,你就不知道擔待著點?」

  胡一下對周女士的崇敬之心,頓時有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那小模樣,就差感激涕零了,周女士略帶不滿地瞅瞅自家兒子,又心疼地瞅瞅胡一下;「來來來,快進來。」

  周女士把胡一下領進了屋,沉默中的詹亦楊剛抬步準備進去——「砰」一聲,房門在他面前關上了。

  屋裡頭,周女士笑容無比和煦的邊走邊說:「我讓人給你燉了補品,時間剛好,可以趁熱吃。」完全忘了兒子被自己關在門外。

  氣場強大、存在感滿滿的詹副總,人生頭一遭享受到了被人徹底忽略的待遇,心情十分微妙,最好在家中工人的應門下,才順利進門。

  這是的兩個女人已經在餐桌旁聊開了,胡一下喝著白果燕窩瘦肉鷓鴣湯,一邊聽周女士說,一邊默默犯嘀咕:那麼可愛的媽媽怎麼能生出那麼不可愛的兒子?哎……

  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詹某人現在被關在門外,也不能拿她怎樣,周女士晚一刻知道他們結婚的事,她就多一刻喘息的時間,順便多喝幾口這鮮美無比的鷓鴣湯……

  心情正輕鬆,突然——胡一下旁邊的椅子被人拉開了,那恐怖的惡勢力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坐在了她身邊。

  他坐姿愜意,偏過頭來淡淡看了胡一下一眼。胡一下頓時嚇得連湯匙都拿不動了。

  自家兒子從來是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周女士早就見怪不怪,但自己未來媳婦現在這副表情就令人不得不心生擔憂了。周女士也終於覺察出了不對勁:「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啊啊沒有!」胡一下矢口否認,狡辯時手都動作會習慣性的變多,可她剛揮起胳膊要再深入解釋解釋,手就被人按住。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詹亦楊對周女士說。

  周女士沒弄明白自己的兒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時之間不敢輕易選擇,看著未來媳婦越顯緊繃的神情,猶豫著吐出三個字:「壞消息。」

  「壞消息是——」詹亦楊說著,又瞥了胡一下一眼,胡一下要被他這一來二去的眼神給折磨死 ,內心無比忐忑,可是偏偏她一點也參不透他的目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微啟薄唇,「她沒有懷孕。」

  「什麼?」

  周女士下一秒就反問了回來,也不知是因為沒有聽清,還是因為太過出乎意料而沒有反應過來。

  胡一下現在不止頭皮發麻,眼皮和太陽穴都開始亂跳了。該死的,讓她喝完白果燕窩瘦肉鷓鴣湯的做法再拆穿嘛,她待會兒被掃地出門了,就一輩子喝不到那麼好喝的湯了……

  胡一下偷瞄一眼周女士,果然,周女士此刻的情緒是相當複雜,而且,在兩個年輕人各懷鬼胎似的沉默中,周女士 像是漸漸反應過來了,胡一下幾乎覺得自己看到周女士的嘴唇因震驚而顫抖。

  相比之下,詹亦楊的表情真是淡得可怕,他並沒有依周女士所言複述一遍,而是不疾不徐地拿出一樣東西,慢條斯理地放在了桌上。「不過,我們現在有了這個……」

  胡一下立馬低頭看——那本紅艷艷與金燦燦完美結合的結婚證堂而皇之地躺在那兒。

  就在周女士即將氣絕的前一秒,兩本結婚證有如救命稻草般送到了她面前,周女士那絕望、萬念俱灰的悲摧目光慢慢變了,慢慢瓦解了,慢慢變得不可思議,變得驚喜非常了。

  胡一下一瞬不瞬地看著周女士如上變化,頓時鬆了口大氣。

  周女士的手微微顫抖地拿起紅本,翻開來,正面瞧瞧,反面又瞧瞧,笑容越咧越大,到最後,終於笑得合不攏嘴:「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

  詹亦楊默認。

  看著周女士那樣開心的笑,胡一下自個兒也慢慢笑起來。

  笑容裡,有大難不死的慶幸,也有被周女士的喜悅所感染的不由自主,等胡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原本不願意承認的兩本結婚證,現在似乎也可以接受了。

  自己的手一直被詹某人握著,胡一下現在似乎也不太想甩脫他的鉗制了。這也是胡一下第一次意識到,她恐怕一輩子都要被這個男人牽著鼻子走了。香香不久之前,她還是那樣排斥「他和她結婚了」這個事實,可現在,她無比慶幸這個事實能讓周女士重展笑顏。

  這該是種怎樣的境界啊?他把她賣了,她卻還心甘情願、傻不愣登地、十分慶幸地幫他數著錢……

  當胡一下還在努力平復內心的各種翻覆的思緒,周女士已經滿場飛著張羅開了。

  給這個打電話:

  「揭設計師啊,我兒子結婚了!是啊是啊是啊!謝謝、謝謝!噢,差點忘了說正事,我想請你幫個忙!就是盡快幫我兒子把房子的室內裝修換一換!對,要換哪種很喜慶的,溫馨的,他那房子的裝潢不是黑就是灰,我早看不順眼了。對了,最最重要的是,得弄出一間漂漂亮亮的嬰兒房出來!哦你誤會啦!我媳婦兒現在肚子還沒動靜呢,不過……每天看著那間漂亮的嬰兒房,小兩口也能更努力點,我也就能早點抱上孫子,不是嗎?哦對了,不止朝陽的那套要換,海澱的那套也得換上喜慶的風格。就麻煩你啦!吼吼……」

  給那個打電話:

  「婚慶公司嗎?我上次看中的那個套餐啊,現在就準備定下了。對,時間啊……就訂在最近的黃道吉日那天吧。我還要趕緊給婚紗店打電話呢,籌備進程你記得隨時向我匯報啊,先掛了。」

  當然,周女士絕不會忘了給孩子他爸掛個電話:

  「老頭子啊!趕緊訂機票,開完會趕緊回來!考察什麼呀考察,你兒子都快結婚了,你說你有什麼理由不趕回來?哦對了對了,老張老裴老吳也都在那兒吧,記得邀請他們……哎算了算了,你記性一向不好,還是讓徐聯絡員聽電話吧,讓他幫我擬一份詳細的宴客名單。」

  胡一下被這陣仗徹底驚呆了。對於周女士的熱血,詹亦楊眉毛都不抬一下,可這儼然已經成了胡一下的夢魘。

  「那個……」胡一下的手指頭小心翼翼地刮了某人的肩膀,因為心虛,音量不由得放小,「我們能不能不辦婚禮?」

  他一副詢問的表情看著她。

  好在她早有準備,冠冕堂皇的理由隨口就來:「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老婆了,我在公司還怎麼混啊?」

  他但笑不語。

  「不要忘了,公司章程明確規定員工之間不准談戀愛。」

  他但笑不語。

  「你在公司還沒能耐到一手遮天吧,還是得遵守公司的章程吧!」

  該死的他還是但笑不語!

  胡一下兩手一攤,最後一擊:反正我是不打算辭職的,要不你辭職?只要一方不是我們公司的人了,結不結婚都不用再受限制。」

  笑面虎他終於開口了:我從來不知道你原來是有個事業心的女人。」

  取笑她?當老婆大人是吃素的啊?「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跟我爸說你已經答應要辭職回深圳,幫我爸賣白菜了。」

  「岳父」這樣一個恐怖的存在還是挺有威嚇力的,胡一下很快就看見他臉上原本那片淡然漸漸瓦解。

  神一樣存在的詹亦楊終於倒在了「回家賣白菜」的強大壓力之下,胡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走向周女士,周女士正興奮地和牌友講著電話,剛說到「我這媳婦兒啊長得就跟那明星似的,哦,不,比那些明星好看多了,你別不信……」電話就掛了。

  「喂?」

  「……」

  「喂?」

  「……」

  周女士納悶地「喂」了好幾聲,準備檢查是不是電話出故障了,一低頭就看見那只按在插簧上的手。

  再順著這隻手向上看,看到了兒子的臉。

  「我們不打算辦婚禮。」

  「什麼?」短短兩個字就能讓人讀出周女士的薄怒,可見她有多麼詫異。

  「我們也是不想讓你操勞。」

  「……」顯然,這裡有不足以說動如今滿心滿眼都是世界婚禮的周女士。

  詹亦楊稍一思忖:「我下個星期飛倫敦,過後還要去日本,一走就是三個月,近期只能擠出一個星期的時間去蜜月旅行。如果這一個星期都耗在辦婚禮上,我們沒有獨處的時間,那……您的孫子估計得晚一年出生了。」

  周女士驀地頓住。

  詹亦楊再接再厲:「到時候,趙阿姨的孫子都能打醬油了,小姑姑家的魔童都會說英文了,裴老爺子的外孫女都能彈鋼琴了。周女士的孫子卻還在娘胎。」

  周女士被他戳到了痛處似的。皺著眉十分糾結的樣子,胡一下在一旁縱觀全程,默默的在心裡為老公鼓掌,這招……太!狠!了!

  自此,歷來寡言的詹某人令胡一下刮目相看—他竟然一口氣能說怎麼多話?要知道平時他連訓員工都懶得多說半個字,從來都是下命令,被完成,完成不了?直接炒人。

  陷入兩難的周女士權衡了半晌,有些不甘的瞅了瞅電話機,有些無奈又有些期待地瞅了瞅詹亦楊,這才帶著滿滿的歉疚走到胡一下面前,語重心長的握住胡一下的手,安慰似的拍了又拍。

  「下一啊,你也知道,我特別喜歡小孩子,可惜自己生的這個……」說著嫌棄的瞥了瞥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詹亦楊,「從小就老成的很,我這個做媽的,可從沒享受過小孩子向我撒嬌、撒潑的待遇,我想操心都插不上手,哎!」

  胡一下立馬感同身受地狂點頭,被詹亦楊一瞪,才趕忙恢復正經,聽周女士繼續道:「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好媳婦兒現在就指望你嘍,不管是孫子還是孫女,最好都像你,惹人疼……就是委屈你了,連個婚禮都沒法立刻給你,不過!等你們有空了,我一定補一個更盛大的。你嫁過來就等於是我女兒了,大楊楊要是敢欺負你,一定要來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胡一下還是第一次聽周女士說的這麼正經八百,頓時有種「家中我最大」的唯我獨尊感,得意洋洋地瞅瞅詹亦楊,擠眉弄眼的視圖傳達一個信息:

  看到了吧,我有多重要!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有多高!千萬不要羨慕我哦!

  遭到婆媳二人共同鄙視的詹亦楊現在能做什麼?

  沉默?

  不,他在思忖片刻後,無聲地走進這個正自鳴得意的女人,不由分說地攪緊她的肩。

  被他按住的那邊肩頭條件反射地一僵,扭頭看看這個目光裡藏著凶神惡煞的男人,頓時心生膽寒。趨利避害的本能令咱們這位新婚少婦悄無聲息地斂去得意之情,狗腿地笑起來,轉回去看看周女士,態度堅決的表明立場:「您放心吧,詹亦楊他對我很好的,不會欺負我的。」

  這個答案他顯然比較滿意,因為胡一下明顯感覺到他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力道輕了很多。周女士對這個答案也挺滿意,原來自己兒子也有溫柔的一面,還那麼會疼人,她這個做媽的,實在是倍感欣慰。

  三人之中內心最糾結的,非胡一下莫屬。有了老公沒了人權,她往後的日子該有多水深火熱?胡一下四十五度角仰望虛空,心中默默流下兩行血淚。

  在周女士炒胡了幾個菜而保姆及時補救之後,晚飯正式上桌,蜜汁烤排骨,蒸魷魚,鴛鴦蟹,薑蔥生蠔,白菜心,芝麻奶黃包,芒果糯米滋……明明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胡一下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味同嚼蠟,或許、可能、大概—

  是因為周女士只招呼了一句:「一下啊,這可是專門請教了粵菜大廚之後做出來的,你嘗嘗看合不合你胃口。」之後便忙著聯絡旅行社詢問蜜月旅行線路。

  只聽周女士緊握聽筒一本正經:「新婚夫婦旅行回來以後妻子懷孕最多的線路是哪條?」

  「歐洲啊……那太遠了,旅途那麼奔波,怕他們到時候都有心無力了。」

  周女士問的問題有多讓人臉紅心跳、無地自容,胡一下恨不得扒條地縫鑽進去,求救的目光投向詹亦楊,被他毫不留情地無視掉。他雖然還是那張表情缺失的臉,但明顯聽的津津有味,甚至煞有其事地自言自語:「熱帶不錯,熱情似火,激情燃燒。」

  那邊廂,周女士聽了接線員的一番介紹,眼睛一亮:「熱帶?熱帶好熱帶好,熱情似火,激情燃燒……」

  胡一下囧,果然是母子倆……

  「除了馬爾代夫還有哪幾個地方?我問問我媳婦兒意見,看看她想去哪兒。」

  周女士說著便湊了過來,胡一下正囧囧有神的發呆,詹亦楊的腳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胡一下一驚,抬頭,放大了的周女士的臉「啪」的一下就糊到了她的眼前。

  「媳婦兒,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我想要回到半天之前,打死我都不在假洋妞的訂婚宴上喝酒!

  胡一下內心翻湧,無法作答,只能感歎,一切都回不去了……

  顯然她的絕望和欲哭無淚也被周女士無視掉了,周女士一邊用期待的幾乎沁出水來的目光巴巴兒地等著胡一下的回答,一邊滿懷優越感地感慨:「陸家這次訂婚宴搞砸了,陸海文他媽媽估計得氣的半死,以前淨拿我家大楊楊這麼多年都單身這事兒刺激我,現在自個兒栽坑裡了吧,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一身貴婦打扮的小老太太幸災樂禍起來,看著讓人覺得特別違和,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小老太太真是可愛,被感染著沒心沒肺笑起來。胡一下剛從此番違和感中找到平衡點,突然,生生僵住—搞砸?

  訂婚宴搞砸了?

  陸家的訂婚宴搞砸了?

  胡一下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對面的詹亦楊,他低頭喝湯,跟沒聽見似的。胡一下也伸腳想要踢踢他,悲劇的是自己腳不夠長,踢不到。

  再試著踢一踢,還是踢不到,胡一下默默安慰自己,不是因為自己腿短,而是這桌子太寬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女士又去煲電話粥了,胡一下趕緊竄到對面去。詹亦楊剛夾了一塊排骨還沒來得及往嘴裡送,她突然捧過他的臉:「怎麼回事?」

  他像是不明白她的話似的,沒有作聲,胡一下的眼睛狐疑的一瞇,「從實招來,陸海文的訂婚宴為什麼會搞砸了?」

  他的臉色終於有所動容,卻不是為她解疑答惑,而是繼續低頭吃東西,這廝明顯是在逃避問題,胡一下頓時感受到一種抓住對方小辮子的狂喜,不由分說的一把捏住他下巴—

  「該不會是.....」胡一下沒繼續說下去,只十分意味深長的把眉梢一挑、尾音一揚,「嗯?」

  胡一下這動作無比大爺,詹亦楊一怔。

  看到他眼裡露出的那一抹近乎膽怯的光,胡一下頓時有了一種翻身做主人的感覺,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這男人突然愣住是因為被自己的霸王之氣給震懾住了。

  自己捏著他下巴的手頓時成了權勢與力量的象徵,胡一下自然是越捏越緊,連瞅著他的眼神也更加放肆:「該不會是我喝醉了以後大鬧現場,把你和假洋妞的醜事都抖了出來吧?」

  「......」

  「然後陸海文一氣之下就宣佈訂婚宴取消,順便和你這個渣渣斷交?」

  這女人越說越起勁,幾乎快要眉飛色舞起來,詹亦楊嘴角抽了抽,剛努力克制住,又是不自覺的一抽,終於,他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被這女熱得瑟的小模樣擊了個粉碎,詹亦楊突然就把筷子上的那塊排骨塞進她的嘴裡。

  片刻後詹亦楊意識到,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這女人徹底安靜,那真是大錯特錯,胡一下絲毫沒有噎著,反而歡快的把排骨拿在手上啃起來,她一掃之前的食不知味,吃得格外歡快,也格外得意:「一看你這逃避的小眼神兒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他面色陡然陰狠起來,眼神也瞬間變得凌厲,啃排骨啃得正歡快的胡一下被他這樣盯著,漸漸害怕起來,心臟隨他的瞳孔緊縮了起來似的。

  她慢慢的把啃得還剩一半的排骨放下了,正襟危坐起來。

  「你倒是說我跟她到底有什麼醜事?」

  詹亦楊邊說邊抽了張紙巾幫她擦掉嘴角的醬汁,面無表情但動作溫和,胡一下只覺得他這隻手隨時都可能扔了紙巾,直接掐她脖子。

  不怕死的性子衝上腦門:「你們之間的醜事多了去了......」

  剛衝上腦門的勇氣瞬間就被他陰狠的一瞪給瞪回了原形,胡一下倏地耷拉下腦袋作懺悔狀,改口道:「好吧我錯了......」

  「那你說說看,你具體錯在哪兒了。」

  胡一下低著頭,誇張的咬牙切齒著:我壓根就沒覺得自己錯了呀!這都是被你的淫威逼得!

  詹亦楊扣住她下巴把她的臉扳起來,胡一下始料未及,整張臉還定格在某個異常齜牙咧嘴的表情上,詹亦楊看著這樣的她,眉心微微一皺,胡一下趕緊整理表情。

  「第一,你不該懷疑自己的丈夫;第二,就算你懷疑,可你一點也不......嫉妒嗎?」

  胡一下可從沒見他表露過這樣的神情,不滿?期待?似乎還有點可憐。被他這樣盯著,胡一下小小的心虛了一下,趕緊仔細回想,嫉妒?這個,真沒有。

  「我......其實,貌似也嫉妒過一兩回。」女人撒謊,眼都不帶眨的。

  「什麼時候?」

  胡一下快要被他逼問的吐血了,「就是上次......上次......"

  她沒說下去,一是因為道行太淺實在胡扯不下去了,二是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場逼近了他們。

  胡一下扭頭向著這股氣場的源頭看去,只見周女士站在一旁,正笑吟吟的看著他們。

  救星啊!胡一下眨巴著雙眼感激萬分的看向周女士,可周女士顯然會錯意了,再瞅了眼自己兒子扣在媳婦兒下巴上的那只爪子,識趣的往後退,邊退還邊說:「你們聊你們聊,我回房打電話去,不打擾你們!」

  小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得很,轉眼溜得無影無蹤,這速度,連胡一下這個偷溜躂人都要甘拜下風。被留下來肚子面對黑面神的胡一下小心肝顫了兩顫,提氣,端住架子:「哎?不對啊!我們剛剛明明談的是訂婚宴的事,怎麼突然扯到嫉妒不嫉妒這事兒上來了?」

  詹亦楊一頓。

  他可真是轉移話題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話題扯到了千里之外,型號她及時把話題扯了回來......胡一下長舒一口氣:「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訂婚宴取消的?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詹亦楊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你當時只顧著喊『我要在上面』,別的事哪還記得?」

  在上面......

  胡一下頓時滿頭黑線:「然,然後呢?」

  他看著她的目光更加複雜了,「陸海文說不打擾我們雅興,就把電話給掛了。」

  胡一下強打起精神:「我們當時在做什麼?」

  「你說呢?」

  他的尾音不懷好意地上揚,胡一下看到他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她的腦袋「轟」地炸掉了似的。片片還有人要火上澆油---

  「需不需要我為你詳細地描述一遍當時的情況?」

  見著滿臉通紅的女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詹亦楊點到即止,沒再繼續逗她。把她當時那副神志不清但熱情如火的摸樣妥善地保存在記憶的匣子裡,他微微地笑了。

  被打擊壞了的胡一下自此一時間難以復原,一路遊魂似的跟著某人回了家,進臥室,反鎖門,把自己扔床上,掄過一個枕頭狂走,發洩心中怨恨。

  他敲門:「你爸的電話。」

  她:「不聽!」

  隔了一會兒,又敲門:「冷靜的電話。」

  她:「不聽!」

  又隔了一會兒:「許方舟的電話你聽不聽?」

  胡一下一怔,慢慢地坐了起來,遲疑著穿上了拖鞋,剛走一步,門外傳來一句:「

  可惜他沒打電話給你。」

  他的聲音陰冷陰冷的,或許因為隔著房門聲音有些失真?要不她怎麼覺得自己還聽到了他的一絲嘲笑?

  胡一下狠狠把自己丟回床上,拳頭在枕頭上拚命地砸,心中忿忿:我就是放不下許方舟怎麼著?我才不怕你知道!

  拳頭捶啊捶的,卻不由得越捶越慢了,胡同志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噌」地又從床上坐了起來。

  做了人家老婆,似乎......好像......真的不能再這麼光明正大地YY別的男人,即使這婚結的有點莫名其妙。

  思來想去總有些於心不安,胡一下慢吞吞踱到門邊,咬著手指甲遲疑了好一會兒,下定決心,鼓足勇氣,「霍」的拉開門,閉眼吼:「對不起!」

  沒回應?

  胡一下悄悄瞇開一條眼縫--好傢伙!門外空無一人,某人早走了。

  不會真生氣了吧?胡一下躺回床上之後安慰自己:生氣就生氣,我巴不得你立馬提離婚呢!隨後惴惴不安地墜入夢鄉。

  半夜,她被噩夢生生嚇醒了。

  夢裡,夢幻婚禮,有教堂,有禮花,夢寐以求的布加迪威航開路,阿斯頓馬丁攝像,齊柏林DS8護航,她和新郎騎著驢搖搖擺擺地向教堂前進,可惜兩頭笨驢卡在了教堂前的樓梯下,她不滿地嘟嚷:「詹亦楊,快下去牽驢!」

  新郎聞言回過頭來,竟然頂著許方舟的臉!

  胡一下猛地睜開眼,從夢魘中掙扎出來。

  眼珠滴溜溜環顧了一遍四周,風格簡約的吊頂,微暈的床頭燈,不外乎黑白灰三色的傢俱,床頭櫃上的相框裡某人那張騷包無比的雜誌受訪圖--

  還好是做夢,胡一下長舒一口氣,然後她就愣住了。

  新郎從詹亦楊變成許方舟,她不是該開心得求神拜佛謝祖宗麼?由不得胡一下多想,周圍氣場突然之間變得有些怪異,就好像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緊緊盯著她似的,令她毛骨悚然。

  胡一下慢慢朝著那古怪的氣場源頭看去,黑暗中,一個黑影正站在床邊--

  胡一下驚得差點從床上翻下去,尖叫卡在嗓子裡蓄勢待發,趕忙摟緊了被子坐起來,把床頭燈扭亮些。

  燈光漸明,暈亮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一張屬於詹亦楊的臉。

  詹亦楊就這樣不聲不吭地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胡一下不得聲音顫抖:「你,你想幹嗎?」

  「你說呢?」他說得很輕,動作卻很猛,一把掀了她的被子。

  房間裡的暖氣明明很足,可他只對她微微瞇眼瞧了瞧她,這女人穿著他的襯衣,肩半露,胸半露,腿半露,雙手護胸,滿臉驚悚,似模似樣的擺出一副柔軟少女狀,他不言不語,慢慢的俯身,靠近,在她越瞪越大的眼睛裡,詹亦楊看到自己在笑。

  再靠近些,他的唇若有似無的店在她的唇上:「到了履行義務的時間了。」

  胡一下已經嚇得語無倫次了:「雖然我現在是你人老婆,可……可你也不能勉強我……?」

  他已經解開了她的第一顆紐扣,正在向她的第二顆進發,胡一下剛準備說話,他就作勢要吻她,唬得她趕忙閉上嘴闔上眼。

  嫁都嫁了,哎,就勉為其難陪他練練筋骨吧。

  哎,反正他的技術不錯。哎?????

  這番長吁短歎在胡一下的腦海裡無限循環著,死闔著的眼皮漸漸放鬆了,身體也不僵了,感覺得到他的氣息正游離在自己上方,胡一下甚至撅起嘴,湊過去迎接接下來的吻。

  一秒,兩秒,三秒?????她覺得嘴都有點發顫了,他怎麼還沒有反應?

  滿腹不解的胡一下悄悄睜開一隻眼,面前這雙眼睛裡,藏著笑意,眼睛的主人正拿著她的羽絨服:「你還是自己換衣服吧,我就不幫忙了。」

  「抓緊時間,訂了一個半小時之後的航班飛倫敦。」

  你????你不是說要????要履行義務麼?」

  「履行助理的義務。」他眼底的笑意都擴散到嘴角了。

  胡一下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執意要娶自己了。一來可以治療他的面部肌肉僵硬症,二來嘛,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胡一下絕對有理由相信自己是一劑可助他永葆青春的的良藥。

  這就不難解釋他為什麼要帶著她這個笑料一起出差了。

  胡一下還在長吁短歎著,這車就已經駛進來了停車場。

  詹亦楊把車停在專屬的寄放處,把支著下巴望著窗外裝深沉的女人拎下車,眼見行李由他來提,胡一下自以為不為人所察覺的賊笑起來,看來做老婆還是有好處的,起碼不用在像之前那樣,苦哈哈的圍在這個副總做管家+清理+車馬+採購+跑腿+GPS+114+12580。

  胡一下邁著歡快的步伐朝前走著,不時回頭催催:「動作快點!趕飛機呢!」

  身後的男人,雖仍掛著那張彷彿被人欠下百八十萬的撲克臉,卻配合著加快了腳步。

  聽話的孩子總是越看越可愛,胡一下禁不住多看了幾眼--帝國式襯衫,單排扣西服,外罩一件修身的毛呢大衣,煙灰色西褲配一雙珵亮的德比鞋,與鞋子同色的皮手套,除了領針和手錶,身上沒有任何配飾--讓人不禁感歎,原來男人也是可以美麗凍人的。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胡一下小小地鄙夷了下自己,再抬頭看看他,胡一下越發覺得這人比廣告箱裡的男模還要出彩,她都替他想好廣告標題了,就叫:穿阿瑪尼的偽君子

  在停車場略顯昏暗的燈光下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等他們一進機場大廳,光線明亮起來,兩個人的對比頓時變得格外明顯,一身長及腳踝的羽絨服外加一雙雪地靴的自己跟這位精英型男人站在一塊兒,越發像個球了。

  胡一下頓時沒了底氣,默默地藏到某人身後去了。

  這女人狀態有點不對勁,詹亦楊問:「怎麼了?」你故意的吧,隨便丟給我一件羽絨服就讓我換上,根本就是為了讓我來反襯你的光輝形象--話到嘴邊,突然覺得這麼說實在是不妥,未免助長某人囂張的氣焰,胡一下臨時換了一句:「要是被同事看到我們是一起來的,那事情不就敗露了?還是拉開點距離走比較好。」

  詹亦楊眼睛帶點警告似的微微一瞇,胡一下今時不同往日,正牌夫人的頭銜掛在頭上,自然無須再忌憚他的淫威,信手拈來一個合理解釋:「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倆結婚啦!我之前不都跟你說了,我可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在他眉眼變厲之前,胡一下二話不說摘了他的戒指,順便把自己的也摘了放兜裡:「好了,你先走,我待會再過去。」

  說著不忘推推他的肩膀。手反被他按住了,詹亦楊看看她:「要我配合你,可以,不過得有獎賞。」

  商人嘛,改不了討價還價的本能,胡一下琢磨了好一兒,他意有所指地將她的腰輕輕一攬,提醒道:「坐飛機太枯燥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做些有意義的事?」

  胡一下愣住,瞬間,貞潔烈女附體,她掰開扣在自己腰上的手,默默退後半步。

  一副抵死不從的摸樣:「你你你,你放尊重點,大家都是文明人。」

  詹亦楊不解地一皺眉。

  胡一下覺得有必要教育教育這個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飛機上的洗手間是給人方便用的,可不是讓你圖謀不軌的。哎……不是我說你,就算淫蟲上腦,那也得有個度嘛,就算要尋求刺激,那也有很多種途徑嘛,至於飢渴到在飛機上做……」

  他眉心還皺著,卻突然笑了起來。胡一下的義正言辭被打斷了,不滿地橫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我只想要一個吻而已。」

  胡一下尷尬的滿臉通紅。

  「到底是誰淫蟲上腦?色女。」

  詹亦楊把自家色女拉回懷裡,勾起那囧囧有神的臉,對著那張語出驚人的嘴,吻下去。

  他親吻並品嚐她的唇瓣,按照他習慣的步驟,接下來必定是野蠻地攻城略地,胡一下都微張著嘴準備就緒了,他反倒停下了來,抵著她的額頭,眼神永遠讓人捉摸不透:「洗手間那主意倒是不錯,我考慮考慮。」

  這個男人說……考慮考慮?

  胡一下的臉……好綠好綠。

  長途飛行,天氣原因航班晚點,中途還在中轉站聽了N久,最終踏上希斯羅機場停機坪的胡一下整個人都蔫了,放眼看去,同行的同事一個個都是臉色菜菜的,比她好不到哪兒去。細看,一片菜色之中,獨有一道風景讓人眼前一亮。

  再細看,那道風景名叫詹亦楊。

  詹亦楊頭髮不亂,衣線筆挺,走得那叫一個雷厲風行,胡一下悄悄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的所有物,分外自豪。

  出了閘,接機的車子就停在外頭,詹亦楊向行政助理吩咐一句:「回酒店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天大家有場硬仗要打。」隨後遣散了所有人。

  詹亦楊正要開門上車,扭頭見胡一下還賊頭賊腦地杵在那兒,指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一天閒暇,一日蜜月,胡一下覺得這主意不錯,可——

  「你也是助理,當然坐隨行人員那輛車。」

  胡一下愣過之後,不由得把聲音壓低些:「可是我是你老婆。」

  「既然要隱婚,就要公私分明。」

  胡一下不甘地撇撇嘴,狠狠一扭頭就朝後頭那輛車而去,剛走半步就被他扯回來,隨即手裡被塞進一件東西。

  胡一下低頭一看,酒店套房房卡?

  「我得先去總部一趟,等我。」

  帶點埋怨的胡一下強忍住笑,跟他打馬虎眼:「這是?我這個小助理可參不透副總您的大心思。」

  「白天履行助理的義務,至於晚上——」

  他投來一個「你懂的」的眼神,胡一下蕩漾了。

  詹亦楊這次融資計劃的資金鏈格外龐大,需要他親自來說服董事會股東,之前的幾個月裡他已將各方面部署妥當,即使這次的倫敦行比計劃提前了一周,團隊也沒有手忙腳亂,作為助理,胡一下早早地就把各項文件整理妥當,明天直接帶去總部;作為……嗯……夜幕一降臨,胡一下就洗的香噴噴。、水靈靈、白嫩嫩,換好性感睡衣等電話。

  某人的套房就在樓上,胡一下的心思早早地飄了上去,可她等啊等,等啊等,電話愣是響都沒響過。

  時差還沒倒過來,胡一下越到晚上越精神,時鐘「滴答滴答」走過凌晨一點,等得都發毛了的胡一下拍案決定:主動出擊!

  噴上香水,換上高跟鞋,圍巾包住頭,在下巴打一個結,戴上一副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睡衣外頭再加一件掩人耳目的寬大風衣,胡一下站在玄關的穿衣鏡前看著自己:滿意!出動!

  走廊上,住她隔壁的同事迎面走來,似乎正準備回房間,彼此錯身而過時,他盯著這奇裝異服的女人好一會兒,愣是沒認出是誰。胡一下暗暗慶幸自己做了萬全準備,扶了扶墨鏡,疾步離開。

  到了樓上房間,左右看看,確定沒人,胡一下用詹亦楊給她的副卡打開房門,閃身進去。

  玄關沒人,客廳的沙發旁放著行李箱,再往裡走是吧檯,上頭放著瓶開了瓶的紅酒。他回來了?

  小型會議室那邊似乎有動靜,胡一下狐疑地往裡走,只見會議室門口杵著個人,背對她而站,正在打電話。

  精短的頭髮,衣冠楚楚的身姿,還有拿手機那隻手上戴著的手錶。

  真是的,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胡一下可以放輕腳步過去,心想著來一招螳螂捕蟬,可好死不死的,他這時候突然邁步往會議室裡走,胡一下一慌,不得不加快腳步跟過去,直跟進會議室裡,拍拍他肩膀。

  詹亦楊頓住腳部,回身便是一愣。轉瞬間,臉上已是一派緊繃神色,詹亦楊側頭朝會議室裡掃了一眼:「你先——」

  「噓!」

  他的頭還微側著沒有完全回過來,胡一下就已經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另一手推著他的肩往會議室更進一步。步履婀娜,神態嬌媚,邊走還邊慢條斯理地解開腰帶,敞開衣領,風衣墜落在地。

  詹亦楊神色一緊。

  「Surprise?」

  黑色細高跟,修長小腿,白嫩大腿,腿根處緊緊包覆著一圈睡衣的蕾絲花邊,顏色水嫩的布料,無風卻輕揚,將胸前那片春光勾勒得若隱若現,胡一下自己都被自己折服了,怯怯地抬眼看他——

  神色不對。

  哪裡不對?

  冥冥之中似有召喚,胡一下困惑的目光慢慢轉向會議室裡。稍一探頭就看到——

  一、二、三、四、五……六個人坐在會議桌旁,人手一杯紅酒,齊刷刷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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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發表於 2016-9-16 23:23:08 |只看該作者
42 戒指事件

  「我……我、我……」沒能殺詹亦楊個措手不及,反被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殺了個三魂七魄支離破碎,胡一下艱難地嚥一口口水,「我走錯房間了。」

  六個老外面面相覷,沒聽懂。

  萬能的宇宙黑洞啊,把我吸走吧!吸走吧!吸走吧!胡一下內心嘶吼著,突然一件外套披上了她肩膀。

  扭頭看見一張臨危不亂的臉,那薄唇微啟:「Excuse me.」話音一落,胡一下就被帶了出來。

  胡一下心有餘悸地回頭瞄一眼,其中一個棕色頭髮的還在微笑著用手勢跟她說再見,囧。

  「你這裡有人怎麼也不打電話通知我一聲?」

  「我給你打電話,不通,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你站在我面前。」

  這也太倒霉了吧……胡一下頭皮都發麻了:「我是不是闖禍了?」

  「……」

  「你怎麼不罵我?」

  「感謝你還來不及。娶了你之後,我的危機處理恩呢管理更上一層樓。」

  「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你說呢?」

  「……」

  「小狐狸?」

  「走了,傷自尊了。」

  何止是傷自尊這麼簡單?打那以後,胡一下對性感睡衣都產生陰影了。裹著酒店的大浴袍睡了一晚,早上七點被鬧鐘準時鬧醒,穿戴妥當準備去餐廳和同事會和,無意間瞥見地上攤著的那件睡衣,胡一下頓時惡寒陣陣。

  一咬牙,撿起睡衣,直接扔進垃圾桶裡。

  心裡終於沒那麼膈應了,胡同志踏著矯健的步伐,去迎接那場所謂的硬仗。

  當然,打硬仗之前還是要先填飽肚子的,還可以順便調戲下某人。

  不過,結局往往是調戲不成,反被調戲。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一桌七人,有的在確認文件,有的在做最後的核算,胡一下在向某人匯報接下來的行程,自然得坐在某人旁邊。在餐桌下用鞋尖一下一下、若有若無地勾著某人的小腿,在餐桌上欣賞某人道貌岸然的模樣,不失為一種變態享受。

  就等著看一臉平靜的他,什麼時候能被她逼得崩潰。

  終於,讓她等到了————

  他的下顎線條越繃越緊,拿手叉的手指明顯已經用力到泛白。突然,他默默放下刀叉。

  那一刻,已經宣告了胡一下的勝利。

  胡一下心中揮舞著勝利的旗幟,聽他淡淡地說:「我落了份文件在房間裡。」

  連最懂察言觀色的行政助理都沒發覺任何異樣,不識趣地插了一腳:「我去拿吧。」說著就要走。

  詹亦楊眉宇間迅速閃過一絲複雜情緒,胡一下自認不能再惹他,否則自己要小命不保了,她趕緊叫住行政助理:「還是我去吧。」

  大功告成的胡一下就這樣面帶微笑地起身走了。

  胡主力走後一分鐘,副總到餐廳外頭打電話。

  過了十分鐘,副總回來,波瀾不驚的表象下藏著某種別樣的饜足情緒。

  又過了五分鐘,趕回來的胡助理引發了眾人的驚訝情緒:「小胡你嘴怎麼腫了?」

  胡一下苦笑。

  「你怎麼拿份文件還換了身衣服?」

  胡一下還是苦笑。

  「怎麼不吃了?」

  胡一下笑的更難看了,她怎麼可能告訴對方,自己舌頭也破了……

  早餐結束,唯一閒暇的時光也結束了,一行人整裝而發,胡一下拍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跟在隊伍後頭。

  胡一下負責的是項目談判方面的文件,和CNO同坐一輛車,她坐進後車座,正低頭繫著安全帶,聽見有人敲她這邊車窗。

  抬頭一看,窗外站著個惡趣味面癱男。

  她沒好氣地降下車窗:「幹嘛?」

  CNO還站在另一邊車門那兒講電話,她大可肆無忌憚地瞪他。詹亦楊遞進來一罐運動飲料和一盒蘇打餅乾,二話沒說,逕直朝他自己那輛車走去。

  透過車窗看著他的背影,胡一下不自覺地笑起來。

  看在蘇打餅乾的分上,這次暫且原諒你……

  公司總部設在金融城的最核心區,一行人進了大廳,加上詹亦楊總共四男兩女,統統是黑白兩色、一身正裝,派頭十足,胡一下站在其中,昂首挺胸,倍兒有面子。

  大樓頂層,一號會議室,詹亦楊不是最早到的,會議桌旁已經坐了幾個人,胡一下覺得這些人都挺面熟的,不容她細細回想,坐在靠窗位置的一個褐色頭髮的男人突然微笑著朝他們這邊招了招手,胡一下恍然大悟,這些人……不就是她闖進詹亦楊套房的會議室時見過的那幾個?

  胡一下避開這些欣賞過她睡衣秀的老外,努力在會議室裡找些別的東西來看,比如,蹭蹭這華貴的地毯,摳摳這光可鑒人的實木會議桌,欣賞欣賞掛在牆壁上的各任公司繼任者的照片。

  不愧是老牌跨國公司,會議室搞得跟國會似的,處處奢華,處處燒錢,胡一下剛準備好好欣賞一下天花板上繁複的歐式紋路,突然傳來一句中文:「抱歉,我來遲了。」

  這聲音,她太熟了……

  胡一下有點不敢置信,下意識回頭去看,聲音的主人正在這時走進會議室,俊朗的臉上那抹公式化的笑,在見到胡一下之後徹底僵在臉上。

  一聲壓低的乾咳聲適時傳來,胡一下這才醒過神來。

  詹亦楊看了眼這個有些失措的女人,收回目光,「不遲,坐。」下巴點一點對面的椅子。

  胡一下啊胡一下,拿出你的職業范兒來!胡一下默默地給自己打著氣,咬牙握拳退後一步,讓出道來:「許副總請——」

  許方舟聞言,臉色驀地一僵。說真的,胡一下還從未見過他這麼震驚的表情,有點心虛,乾脆低頭扮啞巴,順便做做推理題。

  某人為什麼提前來倫敦?

  因為融資項目的問題比想像的更要複雜。

  為什麼更棘手?

  因為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這個程咬金是何許人也?

  許氏方舟是也……

  會議在大大大老闆姍姍來遲後正式開始,分發好文件,DVD、錄音卡座、投影機、大屏幕也都準備妥當,詹亦楊只留了CNO和CFQ兩個幫手在會議室裡,其他人都被請出去了。

  胡一下跟在他們後頭繞過會議桌。她忍不住朝許方舟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是這麼巧,他也在看她——看一眼她的臉,又看一眼她嘴唇上的紅腫,胡一下總覺得在他眼中看到了滿滿的失落。

  行政助理屈肘撞了撞她,胡一下才警覺,收回目光,加快腳步出去。

  金髮碧眼的公關小姐為他們引路,一行人進了樓下的接待室,牛角包、焗蘑菇、茄汁黃豆、多士、薯仔、煎蛋、燴水果、麥片、黑布丁、煙肉咖啡、英國紅茶……看著桌上的骨瓷杯具,胡一下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碩大的杯具。

  越是杯具,就越要對自己好一點,胡一下這麼想著,心安理得地拋棄了那罐運動飲料和那包餅乾,大快朵頤起來。

  一邊吃一邊用耳朵搜集這個空間裡所有她能搜集到的八卦。只聽行政助理娓娓道來:

  「老艾世瑞下台之後,他的侄子接管公司,中國市場這塊肥肉他自然不會放過,他捧許方舟上位,明顯是為了削詹總的權,年末酒會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小艾世瑞是在許方舟的陪同下到場的。許方舟動作倒是快,還沒過農曆新年呢,就已經發起攻勢了。他提出的新方案處處針對我們這次的融資計劃,如果不是因為問題已經很棘手了,按照詹總那種喜歡按兵不動、後發制人的性格,我們也不用提前一周趕過來。」

  胡一下一邊喝著紅茶一邊感歎,自己竟然猜對了……

  「是一個董事會成員,六個支持詹總,剩下的支持許方舟。」

  支持詹亦楊的那六個董事,不會就是欣賞了她睡衣秀的那幾個人吧?胡一下汗顏。

  或許因為她糾結得太過明顯了,行政助理察覺到了異樣似的,就這麼把話題拋給了她:「小胡,有什麼看法沒有?」

  「我能有什麼看法?小蝦米當然跟著老大的意見走。」

  行政助理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你有沒有發現,剛才……許方舟一直在盯著你看。」

  胡一下一僵,這時候腦筋轉得倒是挺快,一下就忽悠了回去:「因為我長得漂亮嘛!」

  行政助理當即歇菜。果斷放棄了之前的猜疑,這厚臉皮的姑娘絕對不可能和許方舟那種人有什麼來往的……

  胡一下現在腦子裡想的卻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某人這段時間應該忙得渾天地暗才是,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不正經的事,豈不是浪費了他大把寶貴時間?胡一下頓時覺得罪孽深重。阿彌陀佛……

  談判的結果在五小時後出爐。

  詹亦楊還在會議室裡,CNO來接待室通知了結果:「融資計劃保住了,但是要讓出百分之二十的資金和百分之十的原有市場份額給許副總來操作。」

  接待室裡的人一個個臉上都袒露這不滿。

  「我們辛苦這麼多年打下的江山,憑什麼說出讓就出讓?還是讓姓許的這個空降部隊來操作?」

  「這個結果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損傷最小了,起碼融資計劃可以順利進行。」

  「那百分之二十的資金缺口要怎麼填?資金鏈如果出了問題……」

  「放心,詹總的意思是,在內部被分了錢,還可以對外拉投資。別忘了詹總最擅長什麼——用別人的手替我們賺錢。」

  胡一下在旁聽得一愣一愣。人最怕什麼?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胡一下突然下了強烈的不能拖後腿的決心:充實自己!提高自己!改變自己!

  提高自己的第一步,當然是研究所有詹亦楊接手的案例。

  胡一下是學人力資源的,大學時代修過的經濟學方面的科目早被她忘得一乾二淨。只怪自己當年沒學紮實,一方面因為自己當年選這些課是奔著可以膩在許方舟身邊這一目的去的,動機不純自然學不好;二來,許方舟那時候對她對好啊,對她是一手全包,包補習,包作業,包課題,她什麼都沒學都能得到科目第一,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罪惡......

  入夜了,胡一下還在對著滿桌的資料死命地抓頭髮,透過酒店房間的落地窗遙看遠處的大本鐘,十一點剛過不久,某人應該已經忙完了吧。

  胡一下掏出手機發短信:「過來一下......」外加一個握著小拳頭,水汪汪地眨著大眼睛的表情。

  一分鐘,真的只過了一分鐘,門鈴就響了。不會這麼神速吧?胡一下跑去開門,外頭站著詹亦楊,斜倚在那兒凹造型。

  果然神速......

  然後一切就脫出她的掌控了。

  原本安靜騷包地凹著造型的某人突然像豹子一樣進攻,閃身進來,一手關門,一手摟住她的腰,高大的身影稍稍往她這邊一傾,胡一下就被逼得一步步後退,顧得了腳下就顧不了其他,他吻住她嘴唇的一剎那,胡一下嚇得差點跌倒,被他撈回來穩穩扣在懷裡,一路吻進房間。

  辟里啪啦,火光四射,胡一下還在「嗚嗚」爭取說話的權利,募地身體一輕--詹亦楊把她放上了門後的飾物櫃,解開她的一粒紐扣,吻她鎖骨。

  身體軟下去,再軟下去,胡一下的嘴已經獲得自然,卻早已經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飾物櫃另一旁,細頸花瓶那支玫瑰悠悠地綻放,芬芳而迷離,詹亦楊的手伸進她的一字裙,深入,探索,要她為自己而綻放......

  「叮咚--」門鈴響了。

  胡一下顫了一下,睜開眼睛。

  詹亦楊眉頭一皺,繼續。

  「叮咚--」門鈴又響了。

  胡一下已經在推他了,他卻鐵了心似的,低頭看一眼她的一字裙,目光便是一黯,緊身一字裙,脫不下來撩不上去,詹亦楊沿著側縫處那小小的開口使勁一撕,終於成功分開她雙腿。

  胡一下從這幾次撲到與被撲到中吸取到了不少經驗教訓,眼看他的腰身就要擠進來,一切又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她趕緊死死併攏膝蓋。

  詹亦楊凝眸看她,略帶不甘。

  「乖,啊?」

  她的語氣像哄小孩子。誰讓他像一個吃不到糖就耍脾氣的小孩?如果可以,她真想像對待冷靜養過的那只哈士奇一樣,撓撓他肚皮,摸摸他的頭--

  胡一下自然沒那個膽子。他就算是個孩子,也是那種破壞力驚人的恐怖小孩,胡一下不禁又為早上被他扯壞的那件襯衣小心疼了一下。

  詹亦楊低眸想了想,突然抬頭,嚇得胡一下直縮肩膀。這眼神兒,是他發起進攻時所特有的。完蛋了......

  他竟然只摸了摸她的臉就放過她了。不可思議!

  他竟然還幫她把衣服扣好,裙子拉平,頭髮撥整齊,甚至還躲在門後替她拉開門。匪夷所思!

  這女人還在發怔,這回輪到詹亦楊推她肩膀了。胡一下被他輕推出去,打了一個激靈,這才趕忙整理表情,迎向門外的人。

  詹亦楊身體一側,靠在飾物櫃上聽門外傳來的行政助理的聲音:「這是最新的行程表。」

  「哦。」

  「你們後天飛東西,我今晚的班機,提前過去準備,這兩天詹總的行程你來負責。記得讓餐飲部八點左右送早餐到他房間。」

  「哦。」

  「乾洗的衣服 必須確保在七點之前送到。」

  「哦。」

  「詹總一般只看三份報紙,華爾街日報,經濟時報和日本財經新聞,報紙要熨過之後再送去,要不然油墨會粘手。」

  「哦。」

  胡一下默默關上門,看著躲在門後的默認,橫看豎看,越看越不順眼「你丫這是一皇帝命。誰規定報紙要熨過之後才能看的?」

  「來--」他招她過去,「寵幸一下。」

  啊呸!

  男人太囂張可不行,胡一下決定以老闆娘的身份,好好地替那些曾經替他熨過報紙的同仁們懲罰他一下。

  有什麼比看得著吃不著更折磨人的?於是乎——

  摸?沒得摸。親?想得美。胡一下把執意要進臥室的某人拉進了客廳:「我叫你來呢,其實就想讓你幫我分析分析這個。」

  詹亦楊看她遞過來的文件,是他以前操盤的某些對沖基金的投資案例。

  胡一下轉眼又翻出幾份文件送到他手裡:「我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就能創造出40%的復合年度收益率?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這是機密。」

  「不告訴我就別碰我。」胡一下被自己瞬間而起的御姐范兒折服了,不由得在心裡為自己小小喝一下彩。

  他似笑非笑:「輕易就被女人要挾,那我可就是昏君了。」

  「做昏君好,還是做和尚好?」

  這個問題問得好,詹亦楊稍一思量,果斷作出選擇。

  五分鐘後,經過詹亦楊的詳細講解——

  詹亦楊盯住她,揚了揚眉毛,似乎在問:懂了?

  胡一下兩隻眉毛動得跟蠟筆小新似的,高高低低、低低高高,明明白白告訴他:不懂。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晌,詹亦楊把文件合上,表情有點凝重,就像在說:我對你,很失望。

  御姐轉瞬就成了霜打的小白菜,胡一下耷拉著腦袋,左思右想,從桌上拿起另一份文件,抬起臉來對著他討好地笑:「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些簡單的吧。像這份‥‥‥」

  等到胡一下終於搞懂了這份傳說中「最簡單」的文件,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她手臂一歪就趴在了桌上,估計已經死了好幾百萬的腦細胞,再不睡覺的話她要歇菜了。

  乜一眼身旁這男人,從他眉宇間看不到一絲倦意,胡一下佩服,打著瞌睡把最新的行程表導入自己的ipad,看到第一條行程,胡一下猛然間醒了,瞥向那個正在幫她整理桌子的男人:「你三點還要開視訊會議?」

  「‥‥‥」

  「你知不知道現在離三點只剩下不到一個半小時?」

  胡一下的目光在行程表上一溜,排得密密麻麻的,「哇靠,太剝削人了吧!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還讓不讓人活了?」

  他勾勾嘴角,毫不在意似的,果然是神一樣的存在,胡一下就差五體投地了:「你都不用睡覺的哦?」

  「我剛才來找你,不就是來和你睡覺的?」

  睡覺——多麼尋常的詞。

  和你睡覺——

  到底是要佩服他精力旺盛呢,還是鄙視他滿腦子的不正經呢?胡一下連忙把他往臥室趕:「快去睡快去睡,三點到了我再來叫你。」

  「這麼擔心我身體?」

  「是哦是哦,你身體垮了,x無能了,我豈不是要守活寡?」

  兩點五十。

  詹亦楊睜開眼睛。

  窗上布著一層霧氣,看不見外頭的天,讓人一時之間辨不清日夜。身旁這女人睡得正香,趴在那兒,嘴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詹亦楊把她睡姿擺正,幫她蓋好被子,她睡得無知無覺,吻吻她,她還香甜地咂了咂嘴。

  看了看時間,放棄了加深這個吻的念頭,把電話從她手裡抽出來,關掉鬧鐘,開會去也。

  視訊會議從三點到六點,談得比預期的要順利,詹亦楊捏一捏緊繃的眉心,關掉電腦。自家老婆的ipad就擺在電腦旁,詹亦楊拿過來。

  自戀又臭美的姑娘拿她自己的生日做密碼,詹亦楊輕易就破解密碼進入系統,刪掉了一大半不需要她陪同的行程,保存,關機,放回原處。

  回到臥室,她還在睡,被子已經被蹬掉在地。詹亦楊對自己的岳父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敬佩,養大這樣一個女兒,需要多大的毅力智力人力物力財力?

  撿起被子試圖把她裹嚴實,動作稍大,把她弄醒了。

  「唔,幾點了?」

  胡一下揉著眼睛要去看手機,被他按住了:「還早,睡吧。」

  本來就睡得迷迷瞪瞪,有他這句話就更安心了,胡一下翻個身,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睡得飽飽的胡一下伸個懶腰,然後——

  僵住。

  胡一下保持著伸懶腰時的古怪姿勢,定在那兒思考:現在幾點?看著床的另一邊,沒人。再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哦,天!

  胡一下一竿子竄起,剛準備打電話給某人就撞到了床邊那輛小型餐車。胡一下邊揉著膝蓋邊繼續朝外奔,絲毫沒看見杯碟邊壓著的那張便利貼。直到路過鏡子才猛地一頓——

  她的頭上怎麼貼著黃燦燦的東西?

  定睛一看,是張黃燦燦的便利貼?

  摘下來看,是她熟悉的冷而硬的筆鋒:今天沒有行程,可自由安排時間。

  某人很有先見之明,知道準備兩張便利貼,一張貼餐車,一張貼腦門,以免某位冒失的姑娘錯過。

  沒有行程?明明行政秘書給他的行程表列得滿滿當當,胡一下仔細琢磨著難道自己昨天產生錯覺了?踱出去找iPad。

  看了存在iPad裡的行程表,胡一下直呼:活見鬼了!

  胡一下勉強接受了這份突然變得空蕩蕩的行程表。既然可以自由安排時間,當然是抓緊時間蜜月一下下啦,可——

  她的丈夫跑哪兒去了?

  胡一下正琢磨著給詹亦楊打個電話,突然發現自己漏看了便利貼背面的字:

  我有事外出一天,晚上一起吃晚飯。

  誰曾想如此忙碌的公幹之旅,竟然還能有足足一整天的時間供她逛街?倫敦出了名的糟糕天氣都阻止不了胡一下陽光明媚的心情,穿戴一新,逛街血拼。

  列個購物清單——

  周女士喜歡茶具、喜歡畫、喜歡……唔,嬰兒用品;冷二妞喜歡任何有設計感的東西,喜歡歐洲獨立設計師的作品,還喜歡美男子……好吧,美男子商店裡沒得賣,排除;老爹喜歡雪茄、墨鏡和香艷的花花公子絕版雜誌,老媽喜歡任何名牌logo大得嚇人的貴東西;QQ女也喜歡美男子,但是更愛性感內衣和各種各樣口味奇特的杜蕾斯。詹亦楊喜歡什麼?

  喜歡胡一下……

  胡一下「咯咯」地笑起來。

  害臊地搖搖頭,端正態度,繼續列清單。公公喜歡什麼?該不會喜歡槍支吧?胡一下邊琢磨著邊走進一間成衣店。這個牌子的男裝久負盛名,買回去孝敬公公準沒錯。

  當然,有專員會把顧客購買的東西直接送到酒店,對於已經兩手都拎滿了東西的胡一下,也是個不小的誘惑。

  這是冬天,就已經有下一季的新款春裝上架,春意盎然,胡一下怎麼看怎麼喜歡,她默默地在腦海中描繪著嚴肅的公公穿上櫥窗裡那套粉色西裝之後的樣子,邊笑邊走,抬眼看到一對男女的背影。

  女人在幫男人系領帶,看起來挺甜蜜的,胡一下心裡想著什麼時候也為詹亦楊系領帶,這時候卻看到那對男女的正臉,胡一下的第一反應是——她看到了一對狗男女。

  因為某段受欺壓的過往,胡一下幾乎一看見許方舟和林諾婭在一起,腦袋裡就條件反射冒出那三個字。

  往往條件反射冒出這三個字之後,她又會條件反射,灰頭土臉地溜走。

  怪自己的自卑心作祟,也怪冷靜之前教育她的那番話:「他倆當時都準備一起飛向美帝國主義的懷抱了,你還跑去表白?雖然最初是你把林諾婭介紹給許方舟認識的,姓林的那小妞也知道你喜歡許方舟,她撬牆角確實有點不地道。但是,能被撬走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更何況你和許方舟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頂多也就友情以上,戀人未滿。從林諾婭的角度看,你的身份可就尷尬了,這事兒要是擱天涯,就指不定就成了萬人唾棄的小三了。」

  小三……哎,她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被這個頭銜給毀了,胡一下瞇起眼仔仔細細瞅了瞅那女人——高挑纖細的身材,歐化的面孔,雖然胡同志一度因為許方舟的事而默默鄙夷過她那張既可以說像歐洲人又可以說像新疆人的臉蛋,還有她那既可以說是高挑纖細又可以說是沒胸沒屁股的身材,但不可否認的是,站在那兒幫許方舟系領帶的美女,正是林諾婭。

  不是去美國了?不轉投英帝國主義的懷抱了?

  胡一下只得默默地向店裡精緻的男裝說句再見。

  轉身準備離開,突然看到自己一手的袋子,胡一下腳下一頓。

  自己都已經晉陞到要給婆婆公公老公買東西的地步了,應該沒必要再那麼心虛了吧?

  再說了,這倆人都已經分手了。她再藏著掖著,都對不起詹太太這個名號。

  「咳咳!」胡一下乾咳兩聲,不僅店員過來了,那對男女也回過頭來。

  到底是誰反應更快?是愣過一秒之後就模稜兩可地笑起來的林諾婭?還是怔了怔之後就把領帶從對方手中抽走並默默退後一步的許方舟?

  胡一下不能確定後誰的反應更快,但可以肯定誰更遜——最遜的那個,不就是一對上許方舟的目光就其實全無的她自己嗎?

  面前這兩個人的目光混成一股強大的氣場,瞬間就把胡一下心裡那個小巨人揍得體無完膚、跪地求饒,她努力調試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算作笑容的弧度:「好巧啊!」

  許方舟沒愣多久,很快就點了下頭作為回應,看到她滿手的東西,他立即上前幫她提,動作熟練自然,彷彿那已經是一種本能。

  胡一下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曾經自己逛街總喜歡讓許方舟陪著,耍寶、賠笑臉、許諾言、拿點小恩小惠誘惑他,讓他幫忙提這個提那個,說好買冰激凌犒勞他,到最後買來的冰激凌也毫無懸念的被她自己吃掉。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比起過往那些無憂無慮、插科打諢,胡一下如今印象更深的是他當時在電梯裡的那句:「我有什麼資格跟你胡大小姐做朋友?」以及她趕到機場缺早已錯過他那趟飛往倫敦的班機後,自己失落地往回走的那段路。

  那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很累,就像一口氣做完了自己耗在暗戀裡的那漫長的十年。

  胡一下被自己鬧得小感傷了一把,趕緊調節調節氣氛,看他倆一眼:「你倆現在……嗯?」最後一個字伴隨著胡一下挑眉的動作,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林諾婭「哼」了一聲:「他呢,因為我被工會的人潑了油漆,我呢,只是出於人道才載他來選件衣服。」

  胡一下被打擊了。果然還是前女友比較重要,替自己拎拎東西算什麼,擋油漆那才是真王道!

  「那……你們慢慢逛哈!這家店我逛完了,我現在去別家。」胡一下說著就要從許方舟手裡接回自己的東西。

  他沒鬆手,「既然偶遇,就一起吃頓飯吧。」

  「我可沒空,工會那幫人還在罷工,我的委託人已經打了兩通電話催我回去了。」

  如果讓胡一下開口,她一定送給這女人一句:「拽屁啊拽!」可惜她天生就忌憚氣場強大的人,詹亦楊如此,林諾婭也是如此。

  胡一下鄙視她自己!

  在場的唯一一位男士似乎並不準備挽留林諾婭,對著店員指指身上這件衣服:"I'll take it."

  店員帶他去結賬,另一個店員準備把那件沾滿油漆的衣服帶走扔掉,卻被許方舟叫住。

  許方舟讓店員把髒的那件送去清理,他待會兒過來拿。胡一下總覺得林諾婭的樣子就像在看笑話,不由的悄悄挪過去,扯扯許方舟衣角:「扔了吧,那麼多油漆,清不掉了。」

  他搖頭,雖然微笑,但是態度堅決。

  林諾婭一隻手撐在領帶櫃上,看看胡一下的一臉無知無覺,再看看許方舟眼中的隱隱失落,又是招牌式的「哼」地一笑:「對了,我們中午去哪兒吃啊?」

  胡一下不滿地看向她:「你不是說你不去的嘛?」

  「我反悔了,行不行?」

  印度餐館,好吃實惠,客旺人多。林諾婭一進門就掩住了鼻子,在這一屋子的咖喱味中穿行,幾乎要了林諾婭的命。胡一下確實如魚得水,入座後許方舟要去看菜點餐,胡一下啊相信他應該還記得自己的喜好,笑嘻嘻地對他說了三個字:「老規矩。」

  「孕婦不能吃太辣,還是我看著點吧。」

  胡一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恍然大悟,許方舟還不知道她的懷孕事件純粹是個大烏龍。

  呼一下偷眼瞧瞧對面,林諾婭忙著捂鼻子、噴香水,沒太關注他們說了什麼。胡一下鬆了口氣。

  許方舟離座之後,兩個女人坐在那兒,尷尬極了。

  胡一下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什麼共同話題,索性敞開了聊:「你現在在哪工作啊?」

  「XXX律師事務所。」

  「那你怎麼會和許方舟碰……呃,我是說。你不是被美國那邊的獵頭挖角了嗎,怎麼突然跑倫敦來了?還有,你和許方舟現在是……有什麼合作?」

  如果沒記錯,胡一下記得剛才許方舟和她談到了工會啥啥的。好奇心抓得胡一下心裡癢癢的。

  「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跟他分手?」她倒好,禮尚往來,也丟了個問題回來。

  「是我先問你的,應該你先回答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她循循善誘。

  胡一下徹底敗給她了,反正她和這女人過往的種種較量中,她從沒佔過上風,敗著敗著也敗習慣了。曾經她帶林諾婭去認識許方舟,完全是為了炫耀。只可惜,炫耀不成,反倒吊起了這女人對許方舟的胃口。

  至今想想都氣結,胡一下小小的報復心理又開始作祟,沒臉沒皮地湊過去,笑問:「嘿嘿,不會是因為我吧?」

  她這副樣子看得林諾婭頭疼:「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胡一下收了笑,得意地撇撇嘴。

  「我最討厭你這種沒心沒肺、吊兒郎當、不思進取的暴發戶二代,當然了,我更討厭把你這種人當塊寶的男人。所以,不是他甩我,而是我踹掉他,懂了?」

  「呃……」

  「合則來,不合則去,哪有那麼多虐戀情深?哎,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暴發戶二代就是暴發戶二代。」

  這女人高高在上的模樣還是數十年如一日,著實讓人討厭。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胡一下突然一把扯掉她用來掩鼻的濕紙巾,讓她好好領教一下咖喱味的殺傷力:「暴發戶二代怎麼了?你憑什麼瞧不起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老子有的是錢,有錢你還瞧不起了?」

  「你看看你這副德行,剛才在男裝店裡還裝的挺淑女,被我激兩句就原形畢露了?」濕紙巾被奪走了,沒關係,她還有的是!林諾婭從包裡又拿出一包濕紙巾,耀武揚威地在胡一下面前晃晃。

  胡一下哭死的心都有了,時也運也命也,自己怎麼就是鬥不過她?

  如果詹亦楊在就好了,一個眼神弄死她,綽綽有餘!

  可實際情況是,林諾婭依舊是胡一下的天敵,每個字都不容許胡一下反駁:「我說你沒心沒肺,你還別不承認。連我都知道許方舟那件被潑了油漆的西裝他為什麼不捨得丟,你卻不知道。」

  這哪是兩個同齡人在對話?

  胡一下覺得對面這個女人訓她比訓女兒還爽歪歪。胡一下告訴自己,自己是淑女,不跟著女人抬槓,而不是因為自己嘴皮子不夠快,說不贏她。

  「許方舟從小就很節儉。」胡一下覺得這個解釋挺合理的,說完還很肯定地點了下頭。

  「哼!」

  「你別總用鼻孔發這個音好不好,很討厭哎!」

  林諾婭學她語氣:「你也別總把自己做過的幼稚事忘得一乾二淨好不好,很討厭哎!」

  「你不損我會死是不是?怎麼又扯到幼稚不幼稚這上頭來了?」

  「哼!」

  哼多了小心的鼻炎!——胡一下已經沒勇氣把這話說出口了。

  「你送他西裝,還在上頭繡一隻狐狸,這還不叫幼稚?」

  胡一下一怔。

  西裝?狐狸圖案?胡一下恍然大悟。

  是在許方舟人生第一次面試之前,她送出的禮物?

  胡一下小小的心虛了下,轉念一想,這不能怪她沒心沒肺吧?西裝上都是油漆,誰還看得見那只可愛的小狐狸?

  「他穿著你這件破西裝面試,你猜猜面試官給的印象分有多低?」

  「什麼叫破西裝啊?范思哲的哎!」

  「就算是阿瑪尼的,配上你那又像狐狸又像老鼠又像狗又像貓的玩意兒,立即變成了一堆破布。」

  胡一下已經徹底失去反擊的慾望了。

  林諾婭的嘴皮子還在不停地動:「其實我一直很欣賞許方舟,他永遠只和最優秀的人做朋友,選女朋友也不例外。就像某種侵略性植物,從這些人身上獲得他所需要的養分,用平常人十分之一的時間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如果不是帶著你這個拖後腿的,他可以很完美。」

  林諾婭睨了她一眼,失笑搖頭:「我真不懂,許方舟怎麼還會認為現在的他配不上你?他想要獲得全世界,這點我不反對,可是,他要把這個世界送給你,你配嗎?他這麼急於成功的理由竟然是你,你說他是蠢呢?還是蠢呢?還是蠢呢?」

  「……」

  「怎麼不說話?連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

  何止是不可思議?

  胡一下現在腦袋一片空白,已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滿腦子裡迴盪的都是那句「他這麼急於成功的理由竟然是你」。

  竟然……是你……

  遠遠看見許方舟正往回走,胡一下思緒一點一點地回來了,朝林諾婭機械地笑笑:「不可能。」

  轉眼間許方舟已經入座,十分自然地把胡一下懷裡皺成一團的風衣拿過來展開之後搭到椅背上:「待會兒還有甩餅表演。」

  胡一下努力讓自己的眼神做不到不閃爍,語調也盡量放緩,避免磕巴:「那個,同時剛來電話催我回去,說有急事,你們慢慢吃,我走了。」

  她拎了大包小包東西,起身就走,許方舟的眼神立馬變了,轉向林諾婭問:「你跟她說了什麼?」

  林諾婭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還能說什麼?當然是說實話。」

  「……」

  「想追出去就追出去吧,誰稀罕攔你?」

  許方舟並沒有動,沉默半響,突然瞥見那件搭在椅背上的風衣。

  片刻後,看著那個手拿風衣多門而出的身影,林諾婭那張揚的表情一點一點地落寞下去。

  許方舟轉眼已追到店外,一眼就搜尋到人群中那個穿白色蝙蝠袖貿易、legging配過膝靴的女人。

  她永遠能找到和自己氣質一點兒都不搭的衣服,就像他永遠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找到她。

  「一下!」

  她一定是聽見了,卻走得更快樂,沒看紅綠燈就過馬路,一輛車幾乎擦著她的膝蓋駛過,驚得胡一下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許方舟立即奔過去扶起她。「有沒有怎樣?」

  他幫她拍掉毛衣上的灰,她不說話。

  「是不是撞到了?」

  他焦急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她不說話。

  「胡一下,你說話!」

  她不說話。

  得了失語症的女人被送進了醫院,檢查結果並沒有任何異常。

  胡一下很少見許方舟為難人,很多年前他擺平過一個總取笑她是「太平公主」的同學,再來就是現在,他有點不滿過於簡單的檢查過程,明確告訴護士;她是孕婦,情況不同,必須做一個全方位的身體檢查。

  胡一下越來越囧,腦袋越埋越低。偏偏這時候她的手機震動起來,好死不死的,竟是詹亦楊來電。

  護士被逼無奈,朝胡一下走了過來,胡一下手一抖,就這麼把電話給切了。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胡一下頓時連心臟都揪在了一起。

  詹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胡一下來不及回撥,護士已經領著她去做其他的檢查項目了。

  各項檢查結果出爐,護士只說了兩點,第一,她沒有受傷,第二,她沒有懷孕。

  許方舟呆了幾秒,還是沒能完全消化這個結果,目光轉向那個已經像鴕鳥臆想縮在角落的女人。

  他的目光太炙熱,以致胡一下就算低著頭也能感受到,只得硬著頭皮抬起頭,尷尬地朝他笑一笑。

  許方舟沒有任何表情,慢慢走到她面前。

  完了完了興師問罪來了,胡一笑趕緊推卸責任:「其實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你那時候又不肯聽我解釋,我可不是要故意騙……」

  許方舟已擁她入懷。他極力克制著,輕柔地還珠她突然僵住的肩膀,如釋重負地笑了。

  「那個……」胡一下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許方舟欲言又止,有話未說,有情難表。

  「小狐狸。」至於這個聲音——

  緩慢的低沉的陰森的。胡一下用了半秒鐘來分辨這個聲音是不是自己幻聽,下半秒,「噌」地就從許方舟懷裡跳出來。

  扭頭看去,門邊站著面無表情的詹亦楊。

  眨巴眼睛的工夫,詹亦揚已經走近。胡一下其實很想試試,自己再眨眨眼,他會不會就這麼消失。

  無奈她眨得眼皮都快抽筋了,這尊黑面神還是屹立不倒:「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她剛去做檢查了。」許方舟替她回答了,胡一下連忙附和著直點頭。

  胡一下趕緊把長椅上的包拿來,掏出手機一看,未接來電多到閃瞎了她的眼。仰起下巴扁起嘴,可憐巴巴地望著詹亦揚,無聲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轉念一想,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iPhone的追蹤軟件。」

  胡一下「霍」地眼睛就瞪大了,開始反反覆覆檢查自己的手機,「你什麼時候給我裝了這個鬼軟件?」

  「就在你連去趟天台都能把自己反鎖在那兒下不來的那天。」

  語氣略帶興師問罪,他破天荒地配合,有問必答,臉色是越來越冷峻了。

  一直保持旁觀的許方舟這時也發話了:「詹副總好雅興,我以為你現在已經忙得分身乏術了,沒想到還有工夫去追蹤你的助理。」

  胡一下看看這倆男人,默默分析一下形勢。幫許方舟的話,她鐵定死得很慘;幫詹亦揚,她雙捨不得對許方舟說重話。

  左思右想得出的權宜之計,這倆男人愛幹嗎幹嗎,自己偷溜保命要緊!

  胡一下抱緊自己的包,餘光瞄一眼身後的路,一邊說著「我下午還有事,我先走了」一邊悄無聲息地退後一步。

  轉身,衝!

  不料卻被詹亦揚拎著領子揪了回來:「怕什麼?我不是小氣的男人,不會介意這種——禮節性的擁抱。」

  「禮節性」三個字刻意放緩了說,說完不忘徵詢似的看了眼胡一下,好像等著她附和似的。

  胡一下回視著詹亦揚,狠提一口氣,想說:別鬧了,走吧!可看著面前這雙陰惻惻的眼,下一秒還是覺得明哲保身比較划算。她耷拉下了腦袋,保持緘默。

  反正她相信許方舟驚人的忍功,一定能退一步海闊天空,自己大可以安安心心做縮頭烏龜。

  片刻後,她知道自己錯了——

  「到底是什麼性質的擁抱,好像都輪不到她的老闆——你來管吧。」這樣劍拔弩張的許方舟嚇得胡一下「噌」地抬起頭來。

  緊接著她的手被人接了過去。胡一下條件反射地要縮手,被詹亦揚輕巧地捏住了腕子:「戒指呢?」

  「......」胡一下默默地嚥了口唾沫。

  許方舟本來並沒太在意詹亦揚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句,偏偏他一瞥就瞥見身旁這女人咬著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樣。

  許方舟大腦一懵。

  他瞭解她,就像瞭解自己掌心的每一道掌紋,他知道她現在的遲疑到底意味著什麼。

  當他終於有勇氣直面自己的真心、放手搏一次的時候,她卻對著別的男人說:「戒指在......包裡。」

  許方舟就像一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看著這個男人拿過她的包,找出紫羅蘭色的緞面戒盒。更像是在親臨一場審判,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宣告他的死刑。

  正在疾駛的車裡。

  「看你在醫院,以為你出事,趕過來才知道你是在逍遙,很好。」司機先生的表情可不像是在說「很好」,反倒像說「找死」。

  「我剛差點出車禍!」胡一下為保小命,不得不把之前那場事故稍微渲染了下。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各懷鬼胎的一對男女,男人臉上寫著「冷」字,女人臉上寫著「囧」字。

  「以後除了上班,戒指都要戴在手上。」

  胡一下扭過頭來,長久的沉默中她一直看著窗外發呆,沒太聽清他的話:「啊?」

  見司機先生陰冷地盯著她的臉,又看看她的戒指,頓時恍然大悟:「啊!」

  胡一下不禁摸摸戒指,司機先生猛地一轉方向盤,輪胎發出「吱」的一聲尖銳的剎車聲,他抱著雙臂,沉默地看著她。

  胡一下花了蠻長一段時間判斷他突然剎車到底是想表達什麼,跟個惜字如金的人在一起就是累,生活的準則就是「我猜我猜我猜猜猜」。胡一下暗自腹誹著,轉念想到許方舟剛才的那個擁抱,歉疚之心油然而生。胡一下一咬牙,把手舉過頭頂,聲音響亮地答到:「我發誓,私下裡一定天天都戴著它!戒在人在,戒亡人亡!」

  司機先生的臉色終於沒那麼嚇人了。摸摸她的臉,轉而重新發動了車子。

  胡一下看他一眼,把腦袋扭向窗外,背地裡做鬼臉以表不滿。

  當時誰也沒料到,發了如此毒誓的新婚少婦胡一下,只不過乘坐了一趟從倫敦飛東京的航班,就把戒指弄丟了。

  事情是這樣的——

  上機後因為是和同事鄰座,胡一下直接把戒指摘了放兜裡,東京的行程比倫敦還滿,還在飛機上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忙碌開來。航班從白天駛進黑夜,導航燈在窗外持續地閃爍,越發襯得這黑夜深沉,而這節商務艙儼然成了一個小型辦公室,所有人都這麼忙,胡一下連去上廁所都不好意思,憋著憋著,終於憋到校對完一摞日語文件,她捂著肚子朝廁所狂奔。

  解決完之後,正對著鏡子補粉,突然有人敲門。

  「有人。」

  對方似乎沒聽見,又敲了一下。胡一下趕緊裝好粉開門出去,可外頭身影一閃,她又被帶回了洗手間。

  胡一下抬頭一看,對著對方肩膀就是一拳:「你嚇死我了!」

  詹亦揚摟著她,沒說話,緩緩低下頭。胡一下趕緊把腦袋偏向一邊:「喂,你幹嗎?別亂來哦!」

  他牢牢固定住她的腰,卻在胡一下以為他要把那個所謂「提議」付諸行動的時候,他只是把腦袋擱在了她的肩窩:「累。」

  「撐不住了吧!你看我,多精神!」胡一下小得意,全然忘了那是因為她玩了一天,睡了好覺,某人卻把她從醫完押回酒店之後就消失不見,說她一起吃晚餐他也爽約,隔天白天才回來。

  詹亦揚在她的肩窩裡蹭了下,把她摟得更緊。

  胡一下被他的頭髮蹭得癢癢的,「咯咯」笑著推他。推不動,只能揉著他的頭髮。

  自己早上刷牙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嚇得她差點把牙膏沫子全吞了,結果她剛漱完口就被撈進了浴缸,某人恬不知恥地硬擠著跟她一起洗晨間浴,用了好自己帶的洗髮香波又嫌棄那股子女人香氣,愣是沖了一遍又一遍才肯從浴室出來。可現在她這麼近距離地嗅嗅,還是有一絲絲的芳馥沁人鼻腔。

  想著想著,她笑起來。

  可是飛機落地之後,她是徹底笑不出來了。

  日式風格的酒店房間裡,地上、床上散滿了各種東西,被倒空了的行李箱和隨身小包包被無情地扔在角落,一個女人蹲在一堆雜亂的衣物裡,焦急地翻找了一遍又一遍,站起來又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掏了一遍又遍,終於失落地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

  一句話慢慢地飄進了她的耳朵:戒在人在,戒亡人亡......

  戒在人在,戒亡人亡......

  嚇得她「嗖」的一下又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

  這位被自己發的毒誓嚇得頭皮發麻,兩眼發虛的女人,正是胡一下。

  胡一下頂著自己給自己的詛咒,過起了忐忑不安的小日子。

  唯一慶幸的是工作時間遠大於休息時間,為了填補被許方舟拿走的那部分資金和市場分額,所有人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撲在工作上,日本鬼子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有資本卻難搞定,和他們的商業談判進展緩慢。若是平時,胡同志早就躲進廁所裡咆哮了,現在恰恰相反,一整天的忙碌過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酒店倒頭就睡,胡一下反而安心些。

  工作的時候,她的世界就是忙忙忙;不忙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戒指戒指戒指。以至於好不容易有時間的冷靜通電話,冷靜從胡爸胡媽的各種近況突然跳到「許方舟」這個話題來,胡一下愣是半晌沒反應過來。

  「跟你說件事。」冷靜像個吉晉賽女巫,神秘的口吻聽得人心臟一懸,可聽到後半句,胡一下的心又落回去了,「許方舟今天來找我,問了一些你的事情。」

  「他已經回去了?我還以為他還在倫敦。」

  「你這是哪門子反應啊?不驚訝嗎?」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我在倫敦還遇見林諾婭了,我那時候都沒怎麼驚訝呢。」

  「這麼淡定?跟著資本家混久了,果然道行高了。」

  真是淡定就好嘍!就不會被某人偶爾瞄向她手指的眼神兒嚇得不敢回視了!

  胡一下試著回想自己和林諾婭、許方舟在一起時的場景,心情平靜得出奇,她該為此開心,還是難過?胡一下有點混亂:「反正呢,林諾婭跟我說了一些事,我剛開始挺,還真的挺震驚的,可是那股震驚勁兒過了之後,我竟然一點其他的念頭都沒有。那個詞怎麼說來著?釋懷?對,就是釋懷。」

  「林諾婭跟你說了什麼?那丫頭最擅長吹耳旁風吹得人找不著北,你可別被她三言兩語給唬弄了。」

  「不管她唬不唬弄我,我自己的感覺騙不了人。」擁抱的時候,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要知道自己曾經是多麼期待這一刻的到來……

  她第一次來大姨媽,許方舟跑到山下的超市買衛生巾,一來二去,等於跑了一場馬拉松。少年夏令營,遙遠的南美國家,胡一下躲在山上的公共廁所裡,一邊研究衛生巾的用法一邊想,那個等在外面、大汗淋漓的男孩子,千萬千萬要永遠只對她這麼好。

  她貪玩,英文考不好,老爹教育她,英文有什麼好學的?以後成材了,請老外來給自己打工。結果父女倆一起挨老媽的罵,一起罰跪搓衣板。她賭氣,想著下次考試考零分算了,告訴許方舟自己的計劃,以為他要勸她,他卻讓她乾脆連名字也別寫。她當時想,這招更絕!誰曾想,幾天後考試結果出爐,署名「胡一下」的考卷竟然是滿分。

  許方舟的則是一張白卷。

  那張滿分捲至今還掛在家裡,老爹老媽都以為自家女兒是想記住這份榮耀,沒人知道她真正想記住的,是一半的感動,一半的懊悔。

  許方舟喜歡有愛心的女孩子,上大學的時候,他的新戀情傳得沸沸揚揚,傳聞中那女的是醫學院的,定期去醫院做義工,胡一下也屁顛顛地跟去,有樣學樣,獻血,照顧病人,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那女孩根本和許方舟沒什麼交集,她才安下心來。

  許方舟生日,她翻遍愛情攻略,自以為經此一役,就能徹底拿下他。她傻了吧唧地告訴他自己沒空幫他慶祝,其實早就躲在他的學生公寓要給他驚喜。等來的卻是他的室友,告訴他許方舟和女朋友燭光晚餐去了。

  女朋友,醫學院的,定期做義工……都是真的,不容置疑的真。

  胡一下自己開車,橫穿沙漠去拉斯維加斯賭錢,輸得精光。埋著頭大哭一場,最後還是許方舟連夜趕來,把她從賭場領出來。後來她才知道那天他的女友送了一份很美妙的禮物給他,自己打電話去借錢的時候,許方舟正在床上享用這份甜美的「禮物」。

  往事靜靜散去,胡一下翻個身,趴在床上,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指,一邊忖度著是不是該去買一枚戒指暫時頂替,一邊冷靜繼續道:「反正我跟許方舟挑明了,不喜歡人家就別總惦記著,好姑娘終究要被娶走的。」

  好姑娘就快因為丟了戒指而死翹翹了,胡一下在心裡默默回答。

  「你這麼想就對了,就該慢慢收心做好你的詹太太。要知道,每個女人心裡都曾有過一個許方舟,但並不是每個女人身邊都會有一個詹亦揚。狐狸,你已經夠幸運了,愛過哭過,痛過笑過,唯獨沒有恨過。」

  「趕緊打住!」胡一下都被她酸得從床上坐起來了,「咱不說這個了,越說越矯情,呃……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

  「啥?」

  「我把我的婚介弄丟了。」

  「……」

  「喂?喂?」

  「狐狸,你千萬要活著回來見我!」說完,「啪」地就把電話給掛了。

  胡一下愣了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遭到了好友無情的拋棄,「你至於這麼怕詹亦揚嗎?」

  胡一下嘟囔著掛了機,不過轉念一想,她就感同身受,無力譴責了。詹亦揚確實可怕,可怕到她恨不得一輩子就這麼忙碌下去。

  只可惜,該來的總會來……

  在談判桌上僵持了兩個半星期之後,我方大獲全勝,簽完合同之後,領導發話了:「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好好輕鬆一下。」

  胡一下頓時眼冒金星,輕鬆一下的意思不就是,她的死期到了?

  同事們卻是一個比一個開心,有的提議去血拼:「咱這一走就是倆月,過年都沒法在家裡過,我家那口子怨念可不小,帶點禮物回去就當賠罪吧。」

  有的張羅著要去哪兒逍遙:「去看歌舞伎?泡溫泉?富士山是一定要去的。坐新幹線去,晚上會東京,正好可以去銀座喝兩杯。」

  當然,也有人只想會酒店睡覺。

  領導都發話說酒賬全算他的了,大家自然不客氣,最後決定下午分頭行動,晚上在銀座會合。

  胡一下二話不說,拉著也有意去泡溫泉的總監拔腿就走,因為她實在不敢保證自己再多待一會兒。會不會就被某人趁機劫走。走得N遠了才把手舉得高高的跟身後的一幫大老爺們揮手作別:「拜拜!」

  僅有的兩個女人走了,留一幫大老爺們面面相覷。

  女湯。

  寒氣在上,熱氣在下,煙霧渺渺,視物不清,美酒佳人,快活神仙——胡一下瞇著眼睛偷瞄總監的身材,心裡嘖嘖歎:保養得真好。

  入水的姿態也那麼的優雅,腳趾尖輕輕地碰下水面,再慢慢地滑入水中,哪像自己,游泳似的,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溫泉,濺起大片水花不說,還差點撞到了水底的石頭。

  自愧弗如的胡一下從始至終都沒把視線從人家身上移開過,欣賞著,感歎著,尤物就是尤物,穿上西裝,就是鐵腕女強人,換上連衣裙,可以去幼兒園接女兒下課,泡個溫泉,就連拿起酒杯的動作都這麼迷人。

  當然,更吸引胡一下視線的,是總監手上戴著的戒指。

  放著清酒和酒杯的拇指頭盤飄浮在溫泉上,它慢慢地向總監漂去,胡一下也慢慢地向總監漂去。

  「好漂亮的戒指!v

  女人嘛,聊到這個就有特別多的話題,侃啊侃的,眼看就要侃到胡一下最想問的問題上了,好死不死的,突然有鈴聲響起,打斷了她們。

  惡狠狠地瞥向聲音源頭,原來是總監放在防水塑料袋內的手機在響。

  總監神色一緊,向胡一下解釋著:「詹總電話。」說完迅速上岸穿好浴袍,趿著木屐「噠噠噠噠」轉眼消失不見。

  詹亦楊親自打來,看來是有急事。難道發生了什麼突發情況?胡一下趕緊查看自己的手機,卻沒有電話進來。

  自從來了東京,詹亦楊就沒再給她打過電話,這糟糕的新婚生活啊,胡一下歎了口氣,仰頭靠著身後的石壁,用毛巾蓋著臉。

  隔了很久總監才回來,光聽那慢條斯理的木屐聲就知道剛才那通電話沒講什麼要緊事。胡一下泡得暈暈乎乎的,開始有點兒沒大沒小了,毛巾還蓋在臉上就招呼開來:「總監,問你件事兒哦,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不小心把戒指弄丟了,你該怎麼向你老公解釋?」

  總監很快重新進入湯池,除了感覺到那微微蕩漾開來的水波。胡一下再聽不到一點動靜。難道自己問的太突兀,總監才不願意搭理?胡一下不禁疑惑地掀開毛巾,睜眼望去。

  猜猜是誰坐在對面,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胡一下手裡的水杯「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她睜大的眼睛寫著震驚,他微瞇的眼裡寫著陰森:「難怪你最近都躲著我。」

  「哪哪哪哪……哪有?」

  完了,一說就結巴,一結巴就露餡兒,胡一下趕緊深呼吸。轉眼就變震驚為笑臉。湊過去就挽他胳膊:「你怎麼來了?」待會兒回去,一定的把手裡的追蹤軟件給卸載了。胡一下默默握爪。

  「戒指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你故意把總監支走的?她突然回來可怎麼辦?」

  「別轉移話題。」

  胡一下雙肩被人扣住,她閃爍的眼神被他牢牢捉住:「戒指是不是弄丟了?」

  他直直地看著她,多少有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意味,胡一下仔細權衡各種利弊,一咬牙:「是!」

  他沉默了,整個世界變得一片死寂。

  他生氣了,整個世界突然地動山搖。

  地動山搖?胡一下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低頭一開,水面確實在劇烈晃動著,她一個不穩,肩膀還撞在了石壁上。

  胡一下晃得快要看不清面前的詹亦楊了,驚慌失措地扶著石壁,「怎,怎麼回事?」

  詹亦楊迅速環顧了一下周圍,眸色一緊,把她從池裡拽上來,裹緊彼此的浴袍,拉著她飛奔而出。

  什麼叫倒霉?倒霉就是泡個溫泉都能碰到地震。

  當然,樂天派並不這麼認為:「咱們已經夠幸運了,東京只是有強烈震感而已。」

  可胡一下雖然不是樂天派,尤其是站在某位冷臉男身邊,由不得她不沮喪。

  她從溫泉會館出來,剛坐上詹亦楊的車就接到總監打來的電話:「詹總讓我回去做一些掃尾工作,我走得急,忘了知會你一聲。你現在還好吧?要不要我回去接你?」

  「不用了,我剛好遇到個朋友,我現在跟他在一起,很安全。」邊說邊心虛地偷瞄一眼身旁的詹亦楊。他沉默地發動車子。

  天氣開始變化,風起雲湧,雨勢時有時無,電台裡播的都是地震的消息,來東京這麼久,胡一下還從沒看過路上有這麼多人,就連附近的公園裡都擠滿了人,估計都是避難的。

  行人都埋著頭向前走,胡一下趴在車窗那兒看:「哎你說這像不像《生化危機4》開頭的片段?」

  「沒看過。」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主感謝神,他終於肯跟自己說話了,胡一下小小地激動了一把。可是……可是……從溫泉會館回到他們住的酒店,他也就只跟她說了這麼三個字……

  胡一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咬著指甲考慮自己是不是該過去道個歉。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委屈無比,「一個大男人至於這麼小家子氣嗎?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買一個一模一樣的賠給你不就得了?」

  想好一番說辭,對著鏡子練了很久,胡一下努力保持著義憤填膺的表情拉開房間,準備去為自己討說法。

  剛轉出走廊轉角就看到迎面走來的某人,那張義憤填膺的臉僵住半秒,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表情,胡一下全然忘了之前在房間裡的各種委屈、各種咬牙握拳、各種扼腕決定,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你怎麼過來了?」

  胡一下跟他一起這麼久,漸漸總結出了門道,這男人很多時候只有三種表情,微冷,中冷和巨冷——現在他處於「中冷」狀態,估計還介意著戒指的事,胡一下琢磨著是不是要再狗腿一點他才會動容,他卻突然開口:「待在酒店不安全。」

  詹亦楊也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直接領著她朝外走。

  「要不……打遊戲?」

  他沒發表異議,胡一下立馬笑嘻嘻地把他手機拿過來。

  兩部手機互通無線,玩小型聯機遊戲。

  胡一下手機裡的遊戲早被她玩了個透,第一局她贏得特別風光,詹亦楊則死得很慘。

  這已經夠胡一下得瑟好一陣子,「看來你也不是什麼都行嘛!別喪氣,咱們繼續、繼續哈!」

  有了一次經驗的詹亦楊在第二句穩住情勢。

  第三局,翻盤。

  第四局,破了胡一下用半年時間創造的記錄。

  遊戲裡的胡一下一次比一次死得慘,不樂意了:「要不要這麼強啊?」

  「……」

  「讓一讓我會死啊?」

  「……」

  「不玩了不玩了!」

  他笑了笑。

  有沒有看錯?他竟然笑了下?胡一下禁不住定睛細看,幾番確認之後,終於長舒一口氣,這男人喜歡看自己撒潑耍賴?呼呼,真是惡趣味。

  是不是要變本加厲地鬧鬧他,他才能開心點?胡一下正琢磨著這個想法的可行性,她的手機就響了。

  胡一下瞥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的動作不由得慢了半拍。許方舟的電話,是接還是不接?

  偷瞄一眼詹亦楊,他已經恢復「中冷」狀態。應該沒看見那閃爍的「許方舟」三字,胡一下稍微往旁邊挪了挪:「喂?」

  「沒事吧?」

  許方舟的音色緊繃如弦,隔著這無形的電波都能感覺到他的聲帶微微顫抖,胡一下又偷瞄一眼某人之後才回答:「沒事沒事,很安全。」

  「他是不是在你旁邊?」許方舟突然說。

  見鬼了,一個個都這麼料事如神。胡一下囧:「呃……是啊。」

  「那我就不多說了,注意安全,盡快回國,我很擔心——我是說,我們都很擔心……」

  胡一下沒能聽到下文,她的手機突然被人抽走了,扭頭一看,「巨冷」狀態的詹亦楊掛了電話之後直接把她的手機扔到了後座。

  「你幹嘛啊?」胡一下怒。

  「還沒聊夠?」詹亦楊反問。

  「朋友打電話來關心一下,有什麼問題?」她返身去拿自己的手機。

  他陰陽怪氣地一「哼」:「朋友?」

  她依舊快要夠到手機的手被他捉了回來。胡一下告訴自己:忍。可低頭看到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爪子,實在是忍無可忍!

  「你以為做了別人老公就了不起啦?忙的時候根本就想不到我,意見麼就給我臉色,我上輩子是殺你全家還是殺你全家了還是殺你全家了,憑什麼要我這輩子好生供著你?我這二十多年還聰明跟人當過孫子,我爸我媽,許方舟,冷二姐,他們從沒讓我受過委屈,對著你我已經夠低聲下氣了,你還想怎樣?」

  辟里啪啦一通罵,胡一下氣呼呼地喘著氣,撥開他的手,還要去拿手機,可轉眼又被他捉了回來。

  路虎車身高大霸氣,內裡空間充足,他輕易就擠到了副駕駛座,鼻尖對著鼻尖,嘴唇摩挲著嘴唇:「我就是嫉妒,怎麼著?」

  他怎麼能把話說得這麼大言不慚?

  他的手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胡一下現在特煩他這張撲克臉,可是……可是……他剛剛說,嫉妒?胡一下頓時渾身一陣發麻:「滾!」

  他滾了嗎?

  如果滾床單也算是一種「滾」的話……

  「嗚嗚,有人……」

  「沒人。」

  「我們會不會碰上餘震?」

  「烏鴉嘴。」

  「不准再咬破我舌頭!」

  「……」

  「嗷!」

  「嗯?」

  「撞到排擋桿了。」

  「……」

  「嗷!」

  「怎麼了?」

  「撞到車頂了。」

  「……」

  「嗷!」

  「又怎麼了?」

  「我的腰……」

  還沒正式開始呢,她已經開始腰酸背痛腿抽筋了,車廂空間再大也容不得一個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男人胡作非為,最後終於找著了個折中的法子,他坐在駕駛座,把她撈到自己身上,胡一下雙手環住他競相,又癢又熱,稍微一挪動,她的腰還會咯到背後的方向盤,真是各種不理想,她卻破天荒的一點兒也沒抱怨,低頭瞅瞅在自己胸前胡作非為的腦袋,「你……唔,剛剛說啥……嫉妒?」

  他不答,手鑽進她的毛衣,從她的背脊一路撩撥而上,在後扣上輕輕一撥,胡一下胸前便是一送。

  這廝真是越來越「善解人衣」了,胡一下不滿地哼了兩聲就徹底支持不住了,腦袋一低頭就枕在了他肩窩裡,不願動了。

  詹亦楊失笑,「體質真差。」

  「體質差你還欺負我?」

  「車震是種很好的鍛煉方法。」

  他邊說邊用牙齒廝磨她的耳垂,引得胡一下不由自主地發顫,她用力晃晃腦袋,身體不經意碾過男人最禁不起撩撥的某處,磨得詹亦楊狠狠一滯。

  突然眼神變得陰狠起來,詹亦楊捏起她的 下巴,懲罰似的吻住她。

  唇齒廝磨見他已把座椅放平,身體一側就把她籠在了身下。胡一下眼睛紅紅地瞅著上方這張臉,感覺他已經解開了彼此之間最後的一層束縛。

  詹亦楊提起她的膝彎扣在自己腰側,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沉下身,緩慢地進入——

  就在這時,車身突然一震。

  關鍵時刻,兩個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車身又是一震。

  胡一下頓時哭喪起臉:「不會是……?」

  事實證明,胡同志真的很有烏鴉嘴的潛質。

  車震遭遇地震,胡一下終於知道什麼叫悲慘人生。

  不過老天是公平的,人不可能永遠這麼倒霉——第二天胡一下就切身體會了什麼叫「風雨過後見彩虹」:領導發話了,去年欠大伙的年假,這次統統補上。

  在忙得跟狗似的兩個月後,他們迎來了夢寐以求的假期。

  看著同事們欣喜的模樣,胡一下的心裡幸福地淌淚:看來自己的犧牲還是很有價值的。

  胡同志到底犧牲了些什麼?讓我們來還原一下之前的對話……

  「放假不是不可以,就要看你怎麼選擇了。」

  近似於談判的氛圍讓胡一下稍稍有些不適應,她不過就是抱怨了一句自己這可憐的半天空閒都被地震給搞砸了,順便抱怨一句他把員工的假期都剋扣光了,這男人就突然變身成冷酷副總裁,要知道當時他們倆剛經歷了半場車震和一場餘震,她還坐在他身上沒下來呢。

  資本家是什麼?是最大限度壓搾人民血汗的吸血鬼,胡一下料定他不會給自己放假,特別鄙夷地「切」了一聲:「你真捨得給我們放假,我就敢答應你任何要求。」

  「第一,永遠都不准再和他單獨見面。」

  他這話接得未免也太快了,斑點猶豫都沒有,跟視線預謀好了似的,胡一下頓了噸,狐疑地瞅了瞅他,這才答道:「沒問題。」

  反正資本家沒明說「他」指的就是許方舟,自己以後狡辯起來可以鑽空子。

  胡一下正為自己的聰明勁兒沾沾自喜著,詹亦楊又道:「第二,別人追求你,第一時間告訴他你已婚;第三,我打來的電話必須在二十秒內接起,如果沒有接聽,必須在一小時內回電,並解釋原因。」

  「你有沒有搞錯,這也太……」

  「第四——」

  「還有第四?」

  詹亦楊淡定地看了眼這個抓狂的女人:「早上出門前,幫我打領帶,Goodbye Kiss不得少於三分鐘;第五,晚上要一起洗澡,緩解地球水資源的緊張,為環保做貢獻。」

  胡一下徹底驚悚了。這這這……這什麼跟什麼嘛?

  「以上是五大紀律,下面是五不規範。」

  還有?

  「第一,陌生男人和你搭訕不要理睬;第二,除了我以外不准對其他男人和顏悅色;第三,沒有經過我同意,不許把你的電話、地址、生日擅自告訴他人;第五,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不得隨意剝奪我作為丈夫的『福利』。」

  胡一下已經囧得說不出話來了。

  詹亦楊對她此番沉默的表現頗為滿意,微笑著補上最後一句:「以上所有條款解釋權均歸詹亦楊所有,詹太太必須時刻謹記,百分百貫徹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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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16-9-16 23:23:26 |只看該作者
43 蜜月旅行

  自己的賣身契換來了同事們的年假,胡一下覺得自己非常偉大,揮淚送別了同事,跟著資本家去度悲催的蜜月。

  目的地:馬爾代夫。

  機票,已訂;酒店,已訂;私人導遊,已訂;行程,已訂——

  蜜月行程規劃得井井有條,經過長途飛行的胡一下果斷地把自己扔到了酒店的大型圓床上,滾兩滾,把擺成心形的玫瑰花瓣壓得面目全非了,這才一骨碌蹦起,跑到茶几那兒挑芒果吃,「我也沒見你聯絡過旅行社啊,這些東西不會是你讓梁助理幫你訂的吧?」

  正在付小費的詹亦楊沒來得及說話,幫忙放行李的導遊操一口蹩腳的中文搶先說道:「詹先生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在外面旅行社訂好了蜜月套餐,外面恭候了兩個月,希望我們的服務能讓你們滿意。」

  胡一下覺得有點不對勁,吃著手裡的芒果,突然嗆到了,「咳咳咳……咳咳……」

  這一嗆,腦子都給嗆靈光了似的,胡一下帶著一臉的不確定:「你說——兩個月前?」

  「是啊。」導遊這麼回答的同時,胡一下不由瞅一眼一旁的詹亦楊,詹亦楊此刻的表情,四個字足以概括:詭計得逞。

  兩個月前……也就是說,他們剛領證那會兒他就已經訂好了蜜月行程……這麼說來,她就算不答應他的「五大紀律,五不規範」,照舊有假放?

  胡一下終於意識到自己就算那個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二愣子,腸子都悔青了,青得都發亮了,手指顫抖著指向詹大騙子:「你!你!」

  在詹大騙子淡定自若的目光中,胡一下敗下陣來,聲都不敢吭,更別提破口大罵了,悻悻然趴回床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決心將冷暴力進行到底。

  第一天。

  「去浮潛?」

  不去。

  「去釣魚?」

  不去。

  「去看海豚?」

  不去。

  結果——

  詹大騙子獨自出去玩得很哈皮。

  胡一下抱著電腦過了一天,從微博逛到Facebook,從魔獸玩到憤怒的小鳥。

  第二天。

  「去游泳?」

  不去。

  「去玩海上降落傘?」

  不去。

  「去海底餐廳吃大餐?」

  不去。

  結果——

  詹大騙子獨自出去玩得很哈皮。

  胡一下又抱著電腦過了一天,從QQ聊到MSN,從三國殺玩到植物大戰殭屍。

  第N天。

  「去衝浪?」

  不去。

  「去玩沙灘排球?」

  不去。

  「去割珊瑚?」

  不去。

  結果——

  胡一下雖是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卻早已滿頭大汗,臉埋在枕頭裡一聲不吭,虐人又自虐,她正默默感歎號著裝死可真是件體力活,肩膀就被人扳了過去。

  他不是應該像前幾天那樣獨自出去哈皮的嗎?

  詹大騙子側臥在她身後,手繞到前邊揩去她額上的汗:「不想出去的話,我們可以做些別的。」

  暖味的聲音呵在她身後,他的手指也沒閒著,意有所指地來回掃著她的鎖骨。

  總不能次次都被他牽著鼻子走吧!胡一下果斷揮爪把他的手打開,趴回去繼續裝死。詹亦楊這次沒把她扳過來——直接趴她背上了。

  「冷了我好幾天,夠了。」

  他的手伸進她領口,用實際行動宣佈他的忍耐已經用完。

  身體的曲線契合在一起,沒有縫隙,她都快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了,不敢再把腦袋悶在枕頭裡,仰起臉來換口氣,立馬被他捏住下巴扳過臉去,狠狠吻住。

  胡一下腦袋亂晃,就是不讓他得逞:「你就知道凶我!還每次都逼我先妥協!反正你這次不先說軟話,我就一直這樣,用冷暴力冷死你!冷死你冷死你冷死你!」

  身後的他停下了。

  氣得要摔門而出了?胡一下豎著耳朵等著摔門聲——

  「我兩個月沒開葷了。」

  淡淡的帶點委屈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而且話音剛落她的耳垂就被含住了。

  驚!

  驚得無以復加!

  他再接再厲:「客官行行好,賞口吃的。」

  胡一下一頓時連骨頭都酥了。何止是酥了?她都快融化了。

  面癱資本撒起嬌來,果然天下無敵。

  「這軟話說的合格嗎?」

  合格!太合格了!

  胡一下對這種賤兮兮的調調向來沒有抵抗力,裝模作樣地乾咳了兩聲,從床上坐起來,傲慢地睨了眼他。

  她好不容易當了回大爺,可不會輕易錯過這機會:「嗯,看你這身段,賣相都還不錯,爺今兒就給你這個機會,伺候得好了,重重有賞,伺候得不好的話。。。。。。」

  後頭的話都被他的嘴堵了回去,這廝的動作可謂生猛,胡一下覺得自己的門牙都要被他撞掉了,想訓他一句,又被他吮住了唇舌,甜蜜的糾纏中模模糊糊地聽到他說:「包君滿意。。。。。。」

  真是個活學活用的好學生,連「包君滿意」這個詞都用上了。

  只可惜,胡同志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局——

  獨棟水上別墅孤零零地立在淺海中央,她在這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圓形床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冷靜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正「被伺候」得神志不清,語不成言。

  她很想向閨蜜炫耀下酒店配備給新婚夫婦的那艘65英尺長的Dhoni船;她很想把自己的偷拍的那個金髮船員的照片發給冷靜鑒賞一下;她很想告訴冷靜這兒的無邊泳池有多美妙,能泡著花瓣浴看著湛藍的海,蔚藍的天,同時欣賞BOSE音響帶不的美妙音樂,可實際上——

  「怎麼樣?馬爾代夫好玩麼?你是在芙花芬島步是在COCO島?」

  「唔。。。。。。你,你說什麼?」

  「我說。。。。。。」

  「啊!」

  「突然叫這麼大聲想嚇死我啊?」

  「。。。。。。」

  「喂?狐狸?」

  身後的他動作末停,胡一下趕緊摀住嘴,免得再叫聲,緩了緩才回道:「我。。。。。。我沒事,剛才不小心撞到手了。。。。。。」

  冷靜打電話來關切下,順便借車,胡一下支支吾吾地應頭,聰明明如冷靜,很快嗅出異樣:「你怎麼喘得這麼厲害?」

  胡一下頭暈目眩地跪在那兒,暈暈乎乎地找著借口:」我……我在運動.」

  「運-動?」冷靜更狐疑了.

  早就對自己妻子在關鍵時刻硬要接電話的行為心不滿的詹某人把手機接了過來,冷冷拋下一句:「床上運動。」

  然後聽到了對方掛斷電話的聲音。

  羞憤欲死的胡一下扭頭打他,被他捏住手腕。

  她剛往前挪了一點,就又被他拖回身下。

  「你讓我以後在冷二妞面前怎麼做人?嗚嗚。。。。。。我恨死你了!」

  這女人渾身都透著微紅,現在連眼皮都是紅紅的,受盡了委屈似的,全然不似之前那副貓兒般哼著的摸樣,人生字典中從沒有過「抱歉」二字的詹亦楊破天荒地心生一絲歉意,開始做平生的第一次自我檢討:雖然他撩撥他在先,雖然整個過程她嘴上說討厭、實則格外享受,但是。。。。。。

  詹亦楊鬆開了扣在她腰上的手,退出自己,倚坐在床頭架旁邊,替她撥打冷靜的號碼,:「你先和她聊。」

  或許因為剛才太過尷尬,等候音響了很久冷靜才接起,詹亦楊還沒來得及把手機交出去,就聽冷靜問:「你和你老公玩事了?」

  詹亦楊看了眼孩子抽泣的自家媳婦,替她回答:「中場休息。」

  冷靜一愣。

  正在緬懷自己幸福的單身生活的胡一下也是一愣。

  她有沒有聽錯?

  他說。。。。。。中場休息?

  事實證明,這一整晚斷斷續續的折騰,只不過是個開始,遠不是結束-

  就因為他兩個月沒開葷,就還得他兩天一夜沒下床,胡一下覺得自己虧大發了,可是怎麼辦?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嗓子也叫啞了,想罵兩句都不行,只能躺在那兒一個勁地咬牙切齒。

  人神共憤的某人神清氣爽地推著餐車回來,切了塊芝士蛋糕送到她嘴邊誘惑她:「你最喜歡的口味。」

  胡一下不說話,決定用眼神殺死他。

  詹亦楊也不勉強她,當著她的面把蛋糕吃的一乾二淨,看她忍著餓吞口水的樣子,似笑非笑的樣子十分欠揍。

  他吧餐盤放到床頭櫃上,作勢要摟著她躺回去,胡一下慌忙阻止:「我們。。。。。。我們去游泳!。

  他掀開了她的被子。

  「去浮潛!」

  他解開了他浴袍的帶子。

  「去釣魚!」

  他拉開了他浴袍的領子。

  「去看海豚!」

  他啄了一下他光裸的肩頭。

  「去玩還是降落傘!」

  他的手伸進了她浴袍的下擺。

  胡一下一激靈,頓時起死回生,餐車就停止床尾,她手腳並用爬過去,扎眼工費已經插起一整塊豬排向某人宣告:「我要吃飯!吃飯!」

  某人滿意地笑了。

  胡一下埋頭啃豬排,如果她還有力氣流淚的話,一定早已淚流滿面。

  化悲憤為食慾,吃飽喝足,窩回床上繼續裝死,詹亦楊抬她起來,拿紙巾幫她擦掉嘴角的醬汁,動作輕目光肉,「睡一覺,傍晚去看日落。」

  胡一下被這種紳士外衣,魔鬼內心的小手嚇得肝脾肺臟一陣「撲通」亂跳,立馬排開他拿紙巾的手:「還睡」

  他表情有點古怪,沒接話。

  「就算你不擔心我骨頭會散架,也要擔心你自己好吧!精盡人亡了怎麼辦?就算你不擔心自己,也要擔心擔心別的新婚客人好吧!套套都被你用完了,他們幹什麼?就算你不擔心其他客人,也擔心擔心周女士好吧!她還等著我給他生個身體健康的孫子呢,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不僅是在破壞我身體,更是在破壞你兒子將來的生存環境!」、

  胡一下眼眶含淚,苦口婆心,好言相勸,可是一切到了某位衣冠禽獸那兒就一點兒也不管用了,他慢慢欺近她,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然後——

  「純、睡、覺。」他無奈地說。

  見她怔著,詹亦楊失笑:「還是你打算再大戰三百回合?」

  胡一下覺得有必要反省一下,為什麼自己最近總是會錯他的意?「衣冠禽獸」和「禽獸不如」之間還是有差別的,很顯然詹某人是前者,而非後者,胡一下決定以後慢慢學習這之間隱藏的學問,當下自然是睡覺要緊,她可是真的累了。

  陽光、海灘、沙灘褲帥哥,等她睡飽了再去好好欣賞。

  一覺睡到大傍晚。

  艷陽漸漸退居雲後,坐落於水上的套房裡飄進退潮的海浪聲,很久沒有睡到自然醒的胡一下飽足地咂咂嘴,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窗外那片撒著金色陽光的碧色海水。

  真是美好,她伸個懶腰。

  懶腰伸到一半,胡一下頓住了。想到自己這兩天一夜所受的委屈,胡一下頓時惡向膽邊生,悄悄彎起膝蓋蘊足力道,估量好了他睡的位置,毫不猶豫地踢上一腳。

  能不能報仇雪恨,全看這一腳了,胡一下心中狂笑。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某人根本不在床上,她撲了個空。

  失望地環顧下四周,驚喜地發現露台那兒有一寬肩窄腰的沙灘褲帥哥,再一看,原來是詹亦楊。

  詹亦楊在露台那兒打電話,胡一下頓時又生一計。露台外邊就是無邊泳池,直通那碧藍的海面,趁他不備把他推進海裡,這主意不錯,胡一下立刻重整旗鼓,草草套上他的T恤,推開落地窗,出了屋,她悄無聲息地挪到了他背後,正準備下手——

  「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詹亦楊的語氣可不怎麼好。

  他這話是對著手機說的,還是對她說的?胡一下不敢下手了,看看情況再說。

  「他比我更在乎你。」他又說。

  海浪聲把電話那頭的動靜都掩蓋了,胡一下再怎麼豎起耳朵聽也只能聽到詹亦楊的聲音:「不要再對我說這種話。」

  胡一下還從沒聽過他這種語氣,有無奈,有憐惜,她那靈敏的鼻子頓時嗅到了三個字:有姦情!

  一股無名火就這麼「噌」地衝上頭,胡一下一不做二不休,不用手推了,直接抬腳踹。

  她的腳剛抬起五分之一,聽見他說:「我愛你這……」

  她的腳抬起三分之一時,詹亦楊看見了落在海面上的倒影,頓生警覺,噤聲回頭,摁住對方抬起的腳,順手就往海裡一帶——

  「哎哎哎……撲通!」

  胡同志入水,資本家完勝,詹亦楊皺著眉看著襲擊者的腦袋冒出水來,一愣,趕緊蹲下,伸手要將她上來。

  胡一下握住他的手,狠狠握住,再狠狠一拉——

  他也掉水裡陪她了。

  「你剛在給誰打電話?」

  詹亦楊沉默了下,看他這副陰險樣就知道他要找借口,胡一下萬萬沒想到他回答得十分坦蕩:「Connie.」

  「Connie?哼!叫得可真親切!」

  詹亦楊把她氣呼呼地偏向一邊的腦袋扳正來:「那你要我叫她什麼?」

  「哥們我一樣,叫她假洋妞。」

  「不禮貌。」

  「嘿!你偷偷給別的女人打電話,還有臉跟我討價還價?」

  詹亦楊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那是他向對手施壓的一貫方式,低氣壓就這樣一圈一圈地纏上胡一下,不爭氣的胡同志頓了頓,開始給他鋪台階下了:「是她打給你的還是你打給她的?」

  如果是她纏著你的話,我就暫且原諒你——這提示都已經這麼明顯了,這廝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我打的。」

  「嘿!你還真有臉說!」一想到剛才依稀聽見的那句「我愛你」,胡一下立馬又爆發了,「你這麼惦記她的話就滾回她身邊去唄!反正陸海文不娶她了,正好稱了你的意!」

  她推開他,爬回岸上。正準備站起來,突然被他扣住了後頸。她跪在岸上,他站在水裡,她一臉怒,他一臉冷:「道歉。」

  還有沒有天理,讓她向假洋妞道歉?

  胡一下怒極,張口就咬住他的嘴巴。他一聲不吭地受下這一口,反倒是胡一下,看到他嘴唇流血,怯怯地鬆開了牙齒,但是面子上絕對認輸,投過去一個「誰讓你惹我,再惹我就咬死你」的眼神。

  他任她瞪,一點反應都沒有,胡一下自己也覺得無趣了,要掰開他的爪子,他卻一用力把她的腦袋扣得更低了。

  鼻尖撞在鼻尖上,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你離開我或者我離開你,想都別想。」

  他是為了這事兒要她道歉?

  他等著她說「對不起」,可胡一下還是嚥不下那口氣:「那你也得跟我道歉,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對別的女人說我愛——我是說,你以後都不准主動給她打電話——不對,就算她打電話給你,沒我在場,你也不准接!」

  一句話改口三次才能勉強說完,胡一下禁不住內心一陣欷歔,惡狠狠地補充:「額偶待會就回房去草擬我的『五大紀律,五大規範』,你要敢再犯錯誤,我就……就……就……」

  胡一下被自己的話噎著了。

  詛咒他生兒子沒那啥?那不就等於詛咒她自己?

  「問候」他祖宗十八代?那不就等於在「問候」她的婆婆公公?

  她「就……就……就」了半天,詹亦楊會議,堪堪接過她的話茬:「沒問題,我道歉。無論你草擬什麼我都簽字畫押。」

  語畢。他用眼神示意她「現在輪到你道歉了」,胡一下咬牙垂頭:「對不……」

  詹亦楊抬起他的臉,讓她看他嘴唇上的傷口:「我比較傾向於你用行動表示歉意。」

  胡一下自動消化了一下他的言外之意,有點不確定地靠近他,舔了一下他的傷口,抬頭看看她的反應,他沉默地等著她繼續。

  胡一下克服了心裡那點自我鄙夷,一點一點把血跡舔乾淨,一邊安慰自己,動物都是這樣清理傷口的,見怪不怪,見怪不怪。

  好不容易搞定了,準備起身,他的手卻還扣在她後頸上。

  「你怎麼還不鬆手?」

  他不由分說地吻了上來。

  滿嘴的血腥味,外加滿嘴的海鹽味,又澀又苦,胡一下納悶他怎麼下得了嘴,她正被滿嘴的苦味沖得直皺眉頭,一點也沒法投入其中,手指上被套上了什麼東西,她自然是立馬就察覺到。

  嘴唇還被他含著,她已經低頭看了。鑽戒?

  某人不滿她的心不在焉,輕輕咬了下她舌尖才鬆開她。胡一下一門心思都撲在這鑽戒上了,一點兒也沒感覺到疼:「我睡覺的時候你去買的?」

  詹亦楊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等著她欣喜若狂的反應。

  胡一下研究了半天,抬起頭來,很嚴肅很鄭重地告訴他自己的結論:「這顆鑽石好像比之前那顆要小。」

  詹亦楊雙手在露台上一撐,利落地上了岸,兩隻落湯雞彼此瞅瞅,同時笑起來。

  她用力晃著腦袋,努力把頭髮的水全濺到他的臉上,詹亦楊就在這時突然斂去笑,胡一下一位自己闖禍了,趕忙幫他擦掉臉上的水。

  「蜜月提前結束,我們明天回國。」

  胡一下一聽,愣了,急問:「你也太小氣了吧?我就說了一句鑽石有點小,你就要趕我回國?」

  詹亦楊無奈撫額。

  「呃……呃,我又仔細看了看,雖然小了點,但是論工藝,這個可比之前那個好多了。」為了挽救自己的蜜月,胡一下厚著臉皮極盡誇讚之能事,忙不迭抬手對著太陽,讓鑽戒盡量多的折射光線,「哇!你看你看!多麼光芒璀璨,多麼明艷動人,多麼……」

  詹亦楊果斷地摀住她的嘴。

  手掌下的這張嘴還在「唔唔唔」地抗議著,詹亦楊捂嚴實了,以免再聽到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言論,解釋道:「有點公事要回去處理。」

  翌日登上回國的班級,胡一下還在喋喋地抱怨著:「我好多地方都還沒去呢,也沒去賞珊瑚,也沒去酒吧,紀念品也都沒買,就逛了逛機場免稅店,來了等於沒來。」

  正吃著飛機餐的詹亦楊沉默地切下一塊鮭魚塞到她的嘴裡。

  等她吃完了,以為她又要開始抱怨了,她卻一聲都沒再吭。詹亦楊驚訝於她突如其來的沉默,不由得扭頭看去:「怎麼不說了?」

  胡同志特別硬氣地乜他一眼:「我知道你嫌我聒噪。娶了我又嫌棄我,有本事你別娶啊,哼!」說著就把戒指摘了,置氣地往他懷裡一拋。

  戒指躺在他手心裡泛著淚光,詹亦楊眼色一厲,抬頭望定這女人:「我從沒嫌你聒噪。」

  「沒有?騙誰呢?你最近總想各種方法堵我的嘴。」

  「你光顧著說話,什麼都沒吃,怕你餓了才餵你的。」

  胡一下不敢吱聲了。以來因為他實在不像是在扯謊,而來因為他現在的樣子幾乎可以用恐怖來形容,那陰森的目光就像在說:你隨隨便便就把婚戒丟給我,信不信我也隨隨便便把你丟下飛機?

  生死攸關的時刻,人的大腦往往轉得特別快,胡一下思索了半秒,立馬謅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你這兩次送戒指都這麼草率,還這麼老土,你就不能想一個浪漫點的方法把戒指給我?婚姻是要浪漫的,懂不懂?浪——漫——」

  像在教小孩子說話,胡一下把「浪漫」說得特別慢條斯理,還加上了豐富的表情和聲情並茂的手勢,如此強大的攻勢,真的讓詹亦楊開始思考:浪——漫?

  趁他沉眉思考,胡一下小心翼翼湊過去問:「你真的不嫌我聒噪?」

  「我喜歡聽你嘰嘰喳喳。」

  他這到底是再隨口應付她,還是出自真心?胡一下懶得去分辨了,她低頭吃自己的飛機餐,一絲絲的甜蜜爬上心頭,一絲絲的微笑爬上嘴角。

  胡一下好不容易矜持了一會,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可她撐到整個飛行結束,實在撐不住了,下機領行李的時候已迫不及待地開了話匣子:「是梁助理打電話跟你說公司有事的?那他會不會來接機?我們要不要分開走?還有還有,到底有什麼公事啊,大家都還在放假呢,怎麼就要我們盡快趕回來?還有還有還有,我馬上沒人通知我假期提前結束了?」

  詹亦楊把行李從傳輸帶上拿下來後才開腔:「這幾天你照舊放假。」

  「不可能吧。」

  「為什麼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你有個假公濟私的老闆。」

  「假公濟私」四個字原來也可以成為如此動聽的情話,胡一下只覺得那一絲絲盤踞在心的甜蜜開始往她血液裡滲透了,第一次意識到,有個這樣的丈夫還蠻不錯的。

  剛在心裡誇了誇他,他立馬原形畢露,臉色的和煦表情說撤就撤,冷臉男的形象說來就來:「記住我的五大紀律,五不規範。」

  胡一下撇撇嘴,懶洋洋地答:「記住了。」

  「那你現在應該做什麼?」他挑眉示意。

  還能做什麼?Goodbye Kiss嘛!不得少於三分鐘嘛!胡一下心有不甘,還是乖乖撅嘴湊了過去,把自己想像成一個巨大的冰激凌,任由他吮著含著,然後自己慢慢融化。

  機場一別之後,胡一下基本上過回了單身生活。更準確點來說,因為某人太忙,她有丈夫等於沒丈夫。

  但等她基本上要把自己重新歸類為「單身女郎」行列中時,又會被某人打回現實。

  某人第一樣法寶——短信。

  長夜漫漫,獨自一人在家的胡一下收到一條短信,發自今晚沒時間回家,號稱睡在公司的某人:「在幹什麼?」

  胡一下趕緊敲字:「我在家泡方便麵」幾個字剛打好,胡一下想了想,刪掉,改寫道:「我在酒吧泡帥哥。」

  某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隔天胡一下的年假就休完了,她剛回公司銷完假,抱著文件在走廊上好端端地走著,卻毫無徵兆地遇襲。

  不知道從哪兒伸出來的爪子一把抓住她,轉眼就把她扯進一旁的會議室,她的驚叫聲剛衝到嗓子眼,就被人扣在門上來了個法式熱吻。

  會議室的門被她的背撞得關上,那微涼的像在吃冰激凌的薄唇讓她想到了一個人,抬眼一看,果然——

  「昨晚去酒吧了?」詹亦楊放開她的唇。

  胡一下喘著粗氣,臉都紅了:「是啊!」

  他不由分說,低頭繼續。

  被親吻品嚐的嘴連連抗議:「例會要開始了……唔,你……你快放開,我要負責準備會議材料!」

  彼此的唇鬆開了,他的身體卻仍舊緊緊貼著她:「真的去酒吧了?」

  「首席秘書馬上就要過來了,被她看見我就完蛋了,你趕緊……唔!」轉移話題的嘴又被毫不留情地堵住了。

  腦袋暈了手腳發軟了胸口泛酥了,胡一下用力晃著腦袋躲避:「好了啦好了啦!昨晚我沒去酒吧泡帥哥,而是在家裡泡麵!」

  詹亦楊抵著她的額頭,微微地笑了。

  某人的第二法寶——偷襲——成功。胡一下敗下陣來,補好口紅,例會差不多也開始了,與會者們魚貫入座,對於詹亦楊的早到,他們無一例外地表達了詫異。

  當然不乏眼尖的高層發現別的有趣的東西:「前兩天看你嘴巴上的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你這作品怎麼裂得更嚴重了?」

  行政助理沉著臉讓胡一下去買藥,被詹亦楊揮手阻斷:「不用麻煩了,我沒什麼大礙。」

  胡一下沒走成,尷尬地杵在那兒欣賞眼前這派和樂融融,所有人都看得出詹亦楊心情不錯,開起玩笑也不客氣,就連首席勞動官都打趣道:「我怎麼看著像是被狗咬的,她就敢讓他回去跪搓衣板!」

  「狐狸咬的。」

  胡一下囧。

  CFO、COO、CPO、CUO……N多個O,皆囧。

  而當囧囧有神的胡一下對上某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整個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微妙。某人的第三法寶——暗度陳倉——成功!

  不過很快這又囧又愉快的氛圍就被打破了,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室溫迅速降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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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3:3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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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就是許方舟。

  高層們明顯分為兩派,起身迎接許方舟的那幾位和坐在位子上面無表情的那幾位形成鮮明對比。

  胡一下分別瞅瞅這兩方惡勢力,識相地躲到了首席秘書身後。

  「許副總臉色似乎不太好啊。這也難怪,華南分部一交到你手裡就出亂子,夠你忙好一陣子的了。」精英損起人來,可比毆巴桑們的殺傷力大多了。

  許方舟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首席秘書身後某處收回,勾了勾嘴角:「我派了人去華南,這兩天的情況好很多。」

  「別太勉強自己,詹副總給了你資金,給了你市場份額,可不想看著你撐死。」

  「我盡力而為。」

  始終一言不發的詹亦楊直到這時才輕咳一聲,劍拔弩張地諸位紛紛噤聲,詹亦楊掃視全程,目光很淡,卻不由得令人屏息。

  「開會。」

  胡一下聽到淡淡的男聲不容置喙地說。

  所有人都看出了詹亦楊對這個所謂的對手有多不屑一顧,胡一下也不例外,歷來驕傲的許方舟被揶揄、被輕視,胡一下承認自己有點鬱悶。

  胡一下,你不能這樣——她正默默警告自己,有人突然輕拍她的肩膀。胡一下嚇得一聳肩,抬著看見行政助理的臉,這才緩過來。

  「你現在去買藥膏,買好了盡快趕回來。」

  反正她也不想再在這兒待下去,點了點頭就匆忙走了。

  最近的藥房在半個街區外,胡一下開車遇到紅綠燈,等得急了,心裡又藏了事。琢磨來琢磨去還是決定去咨詢自己的軍師。

  「二妞,怎麼辦?一想到他們要聯合起來欺負許方舟,我就特別生氣。我這樣算不算吃著碗裡的瞧著鍋裡的?」

  只可惜直到她買了藥回公司,冷靜都還沒回短信。

  一幫子人開完大會開小會,胡一下拎著藥房的塑料袋進了小會議室,剛走進去就感覺到氣氛之嚴肅。看來許方舟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詹亦楊的幕僚們正在商討市場份額的調整、高管的變動,詹亦楊卻不在。

  「詹總呢?」

  對方指了指裡面那間門扉緊鎖的辦公室:「正在接待李行長。」

  「哦,那…麻煩您待會兒幫我把藥膏和消毒棉交給詹總。」

  他們都沒什麼空說話,比了個OK的手勢,讓她去忙別的。

  所有人都忙得腳不著地,就胡一下最閒,可就算她最閒,也是忙到午飯時間才有空歇一歇。

  都已經拿起聽筒準備約QQ女一起去吃午飯了,胡一下才想到QQ女最近忙著張羅婚禮,請假沒來公司。

  胡一下放下聽筒,不勝唏吁。在她出差的這幾個月時間裡,還真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想想曾經的「女人之家」。

  想想曾經追在許方舟屁股後頭跑的自己。

  想想曾經那麼沒心沒肺現在卻為了一份雞肋工作糾結得不能再糾結的冷靜。曾經認定了一個男人非他不嫁現在卻可以很平靜地參加這個男人的婚禮的冷靜。曾經因為感情而瘋狂現在卻心如止水的冷靜。

  想想曾經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現在卻馬上要「帶球嫁」的QQ女。

  還有曾經那麼愛膩歪在她懷裡的小哈,現在卻愛上了另外一條和它同性別的哈士奇,並且為了愛情果斷地拋棄了它的主人。

  胡一下越想越可怕,曾經那段美好的日子難道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秘書室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沒人陪著,連餐廳都不太想去了。

  正捂著咕咕叫的肚子猶豫著要不要下去吃飯,餘光瞥見一個身影來到她桌前。

  看到對方那低調奢華的袖扣,她心裡就「咯登」了一聲,想都沒想就站了起來。

  不是詹亦楊,胡一下汗。

  竟是許方舟!胡一下驚。

  「有沒有時間聊一聊?」

  從什麼時候開始,許方舟連和她說話都變得這麼客氣了?

  天台。

  今天天氣不太好,風刮得有點狠。空氣也不怎麼清新。許方舟靠著護欄望向遠方,在這由玻璃幕牆和鋼筋水泥包裹的視界中,目光有短暫的停滯。他沉默很久,彷彿在鼓起勇氣:「希望……」

  「阿嚏!」胡一下的一個噴嚏把一切都破壞了。

  胡一下趕緊摀住嘴,尷尬地笑一笑。他也淡淡笑了下,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胡一下揉揉鼻子,「你剛想說什麼?」

  許方舟失笑著搖搖頭,虛虛地攬了下她的肩:「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不說也罷,趕緊進去吧,別感冒了。」

  胡一下腳下有點遲疑,他的目光分明有話未說。她試探著問了句:「你不進去?」

  「我再待一會兒,你還沒吃飯吧,趕緊去。」

  天台,除了風聲,再沒有其他。片刻之後,許方舟回頭看了看。

  她真的走了。

  「希望在倫敦發生的事不會困擾到你。那只是我個人的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你不必在意。」

  「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去危險的地方。日本地震的時候我聯絡不到你,趕去東京也見到你人,那種恐懼,不要讓我再體驗一回。」

  「希望你以後也常笑,你難過了,很多人會心疼。」

  「希望你——不,是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連這麼簡單的祝福都沒勇氣當面說出口,實在有點可笑。想著想著,他竟然真的笑出聲來。然後慢慢的,任由這笑聲消散在陰沉沉的烏雲下,無力挽回。

  她離開之後的天空,再沒有放晴過。

  詹亦楊來到秘書室,卻撲了個空。

  在餐廳訂好了位來接女主角,女主角卻擅離崗位,手機都忘了帶,是該好好罰一罰,詹亦楊看了眼手錶,坐在她的位子上等。

  粉色的電腦外罩,粉色的檯燈,粉色的便利貼,粉色花盆裡栽種的植物開粉色的花,連手機保護套也是長著兩隻耳朵的粉色兔子,詹亦楊正驚訝於她從哪兒找來這麼多粉色的東西,她的手機募地震動起來。

  短信來自冷二妞。

  「你家那位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讓他知道你還沒對許方舟死心,你說,是你死的比較慘,還是許方舟死的比較慘?」

  詹亦楊點按手機的指尖僵住,臉也僵住。

  不知何時,不遠處飄來一句不確定的聲音:「你怎麼在這兒?」

  說這話的,正是剛從天台下來的胡一下。

  詹亦楊迅速反應過來,悄無聲息地放下手機。

  胡一下轉眼已小跑進來,四處看看,確定秘書室沒有其他人,這才放鬆下來,卻不敢讓詹亦楊久留,要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你快走吧,我同事回來發現你在這兒的話,咱們的關係可就暴露了!」

  她拉著他的那隻手被他反拽住,他很用力,手就像鉗子一樣,胡一下覺得自己感覺到了他的怒意。看向他的臉,卻看不到一點端倪。

  胡一下正琢磨著是不是該問問他出什麼事了,他猛地起身,拉著她就走。「喂喂喂!去哪兒啊?」

  他始終鐵青著臉,也不說去哪兒,上了車就悶頭往前開,胡一下忐忑地坐在一旁咬著手指甲,是不是偷瞥他一眼。

  他還是不理她。胡一下開始絞盡腦汁回想,自己哪兒又得罪他了。難道還是因為她昨晚騙了他的事?胡一下有點不確定,對著他的側臉討好地笑,一邊並起兩根手指舉過頭頂,作發誓狀:「我……我承認錯誤,我不該騙你說我昨晚去酒吧泡帥哥。」

  他沒反應。

  除了這件事,她還有哪件事得罪他了?胡一下想得頭都痛了,無奈求饒了:「我到底哪兒又讓你不滿意了,你就直說吧。是要我做牛做馬呢,還是要我肉償呢,悉聽尊便,成了嗎?」

  「吱——」尖銳的剎車聲響起。

  這車剎得太急,胡一下差點飛出去,幸好被安全帶勒個回來,她還驚魂未定,耳邊想起硬邦邦冷冰冰的聲音:「你早上買的藥膏……」

  胡一下小心翼翼地接過他的話題:「藥膏?怎麼了?」

  「專治腳氣的,你讓我擦在嘴上?」

  在她被自己的行為雷得外焦裡嫩的時候,他又說:「第二……」

  還有「第二」?

  怎麼可能還有「第二」?難不成她把消毒棉買成了衛生棉?

  詹亦楊默默地把她的手機塞到她手裡。他怎麼把她的手機帶出來了?胡一下思考了他這麼做的用意,抬眸偷瞄了他一眼,這才點亮手機。

  冷靜回給她的短信赫然映入眼簾。

  「你家那位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讓他知道你還沒對許方舟死心,你說,是你死得比較慘,還是許方舟死得比較慘?」

  冷二妞,我要被你害死了——胡一下內心一陣狂嘯。

  他的聲音倒還平淡,「給我個合理解釋。」

  胡一下頭髮發麻,腳底冒汗,又是咬牙又是皺眉,面對這個審死官一樣的男人,再發達的大腦也轉不動,索性心一橫,實話實話:「許方舟從小就一直很照顧我,你們欺負他我當然要為他抱不平。然後我又覺得這樣很對不起你,就問問冷二妞,讓她教我該怎麼辦咯!」

  「是他欺人在先,我就算要整死他,那也叫合理反擊,不叫欺負。」

  他語氣雖平淡,卻隱隱透著股殺意。這個男人怎麼就這麼不可愛?胡一下煩躁地抓抓頭髮:「許方舟也是替別人做事,身不由己。你難道就沒想過離開艾士瑞,去別的地方發展?你那麼厲害,有多少獵頭想挖你走,何必在這兒忍受總部的打壓?」

  「你繞這麼多彎子,還不如直接叫我把一切拱手相讓,不要跟他爭。」

  胡一下狠狠地轉過頭,多少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還不如不問我這些,你就偷偷整死他好了,反正我相信你可以把事情瞞得滴水不漏,那樣我們就不會吵架了。」

  他淡淡哼了一聲:「天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鬼迷了心竅。」

  沉默啊沉默。

  僵持啊僵持。

  胡一下一時之間想到很多。

  想到詹亦楊清雋的模樣。

  想到天台上的許方舟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想到了周女士告訴過她的那番話:「大楊楊從小就是那種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說的人,如果他願意信任你,願意讓你知道他真實的想法,那就證明你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真實的東西往往是本人沒有辦法接受的,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包容他、理解他。當然了,他如果不告訴你他在想神馬,並非他不在乎你,總之……哎算了算了,我這個做媽的都不敢打包票說我瞭解他,跟你說這些值會讓你更混亂,一下啊,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啊?」

  甚至想到了自己因為從電影院溜去去機場追許方舟而惹怒他的那段時間裡,行政助理對她說的那些話。

  「我把詹總惹毛了。」

  行政助理盯著她看。

  「幹嗎這樣看著我?」

  「我進公司這麼些年,還沒見過誰能把詹總惹毛。當然要好好膜拜一下。」

  「誰說的?惹毛他的人多了去了,要不然他怎麼對誰都是冷冷的,還繼續fire掉那麼多助理?」

  行政助理豎起一根手指頭,煞有介事地晃動:「胡助理,看來你還不夠瞭解你的老闆。疏離和生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疏離,是因為不在乎,生氣確實因為在乎……」行政助理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繞進去了,講到這裡生生一頓,又開始反思自己之前說的話,「說得也對,詹總怎麼可能會在乎你一個助理?」

  ……

  「下車。」詹亦楊突然開口,把她從回憶裡拽了出來。

  有沒有搞錯?一言不合就讓她下車?太沒風度了!

  見她一動不動坐在那兒,詹亦楊重複:「下、車。」

  胡一下狠狠咬牙切齒一番,驕傲地一揚下巴,「我才不稀罕坐你的車!」開門下車,毫不遲疑地往回走。

  到底是底氣不足,胡一下不由得越走越慢,臉上的表情也徹底垮下去,心裡一直念叨著:怎麼還不趕快叫住我啊混蛋!我沒帶錢出來啊混蛋!沒法打車回去啦混蛋!

  她一路走得有多怨念,當她聽到身後響起的那句「等等」時就有多欣喜。

  詹亦楊話音剛落胡一下就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但她立馬重新板起張臉,裝作不甘不願地回頭,沒好氣:「幹嗎?」

  詹亦楊站在車旁,手肘擱在那半開的車門上:「你走錯方向了。」

  「哈?」

  詹亦楊下巴一抬,示意她看向街邊那幢酒店大廈。

  這男人帶她進酒店想幹嗎?該不會把她剛才那個「肉償」的玩笑當真了吧?

  現在還是大白天啊混蛋!要不要這麼飢渴啊混蛋!我下午還要上班啊混蛋!就不怕她過勞死啊混蛋!

  一路暗暗罵著一面跟著他穿過酒店大堂、進了電梯。電梯門一開,胡一下就傻了。

  他帶她來的不是酒店套房,而是餐廳?

  這男人的大腦構造絕對異於常人,要不然怎麼剛吵過架就請她吃飯?可看他表情,明明還在氣頭上。

  詭異,十分的詭異。詭異到她臉頂級松露料理都不敢吃了,就怕他在裡頭下毒。

  對面的男人雖冷著臉,卻是照吃不誤,還格外的斯文優雅,至尊美味在前,胡一下也快要扛不住了,嚥了口口水,又嚥一口:「你……還在生氣?」

  他用他的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既然這麼生氣,幹嗎還請我吃飯?」

  詹亦楊放下刀叉,抬頭看她一眼:「我改主意了。這頓你請客。」

  「我請?」

  胡一下愣了半秒,就像突然被人按了暫停鍵,然後「刷」地開動,又像被人按了快進鍵。只聽刀叉「乒乒乓乓」地碰在餐盤上,只見她一陣又一陣的風雲殘卷——

  她終於用實際行動說明什麼叫做「花了錢就要吃個夠本」。

  餐後甜點是冰淇淋,管它造型有多漂亮,管它上邊是不是有可食黃金,好吃才是王道,胡一下舀起一大勺就往嘴裡送。

  味道是很好,可是怎麼口感有些詭異?有什麼堅硬的東西磕在她牙齒上,胡一下不由地頓住了,對面的詹奕揚神色一緊:「等等!」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胡一下條件反射地把嘴一張,涼涼滑滑的冰淇凌就這樣滑進了喉嚨,那堅硬的東西碰在喉嚨壁上,引起她一陣乾嘔。

  「吞下去了?」

  看著這個湊過來幫她拍背的男人,胡一下用眼神憤憤地說:原來你不是要毒死我,是要噎死我……

  十分鐘後。

  護士領著胡一下出來,還順手給了她一個器皿盤:「你已經吃了瀉藥,有了反應了就直接去廁所,然後再回來做掃瞄。」

  胡一下哭喪著臉點頭。

  滿含怨念的目光雷達一樣掃向某人,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打電話:「統統挪到晚上,下午有事不回公司。」

  詹奕揚收了線,回頭見這女人正瞪著自己。無奈又憐惜,坐到她身旁摟緊她,讓她枕著自己的肩:「是我不對。」

  他一句軟話瞬間讓她的滿臉憤怒變成滿臉委屈,胡一下嘴巴鼻子苦哈哈地皺在了一起,詹奕揚一生的氣都在今天歎完了:「五不規範加一條:吃東西不准狼吞虎嚥。」

  這還不是都怪你?我說送戒指要有個浪漫的送法,你倒好,送個戒指差點把我的命都給送了——胡一下正欲反駁,遠遠傳來一句:「狐狸小姐,我看你嘴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胡一下循聲看去,陸海文?

  「你怎麼下來了?」

  陸海文指一指幫他推輪椅的小姑娘:「這位一直垂涎你的小護士派來告訴我你在這兒。」

  胡一下也走了過去,瞟一眼那面紅耳赤的小護士,護犢心切地邁步向前,直接站在了小護士和詹奕揚中間,問陸海文:「你怎麼在這兒?」

  「奕揚沒告訴你我在住院?」

  「沒。」

  陸海文聳聳肩:「詹奕揚,你這麼做可就不地道了,我可是告訴你好幾次,讓你帶狐狸小姐來探望我。」

  詹奕揚沉默不語。

  病美男坐在輪椅上,獨撐一道風景,美男協會會長胡一下不禁柔聲細語地關切道:「為什麼要住院啊?沒什麼大礙吧?」

  「大概是你們在馬爾代夫蜜月旅行那會兒。」陸海文指指自己的腿,「病情有點反覆而已,不是什麼要緊事。哎,不說這麼掃興的了,跟我說說你怎麼也跑醫院來了,而且還拿著瓶——瀉藥?」

  胡一下不好意思地拿著瀉藥的手背到身後去,避重就輕地講述事情原委,聽了片面之詞的陸海文失笑地瞅瞅詹奕揚,直搖頭:「你智商比你身高還高,你構建過6款頂級風險理財產品,你能把對沖基金和DHII玩出花來,可你怎麼會把戒指藏在冰激凌裡這種又土又爛的招?」

  又土又爛!這個形容太貼切了——不僅又土又爛,還十分危險。胡一下學著陸海文的目光,略帶鄙視地看著詹奕揚:「你看吧你看吧,我吞戒指的慘劇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是罪魁禍首。」

  詹奕揚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胡一下識相地後退,在後退:「我肚子好像有點反應了,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說完就扭頭朝洗手間狂奔而去。

  詹奕揚和陸海文兩兩相望,一個無奈,一個失笑。

  等了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說好「去去就來」的女人掉進廁所裡了似的,遲遲沒有出來,詹奕揚對陸海文說了句:「我過去看看。」疾步朝洗手間走去。

  小護士目光十分複雜地看了眼那英俊挺拔的背影,「她是他的秘書?」

  「嗯。」

  為什麼老闆都喜歡跟女秘書有一腿?難道就圖個年輕貌美?小護士歎氣了。

  過了很久,被誇年輕貌美的女秘書才慘白著張臉從洗手間出來,在外等候的老闆見狀況不對,上前扶她:「難受?」

  胡一下現在撅起的嘴能掛兩個油瓶了。

  「我叫護士過來。」詹亦楊說著就要走,被她拉住了袖子。

  「我跟你說件事。」

  「?」

  「你知道的,我是個特別愛乾淨人。所以我……剛才……一上完廁所就條件反射地沖了水……所以……」

  詹亦楊嘴角抽搐了下:「所以?」

  「所以……」胡一下聲音都發顫了,沒勇氣往下說,只好艦著笑臉巴巴地湊過去,「要不我自個兒花錢,再買一個?」

  胡一下已經認命,她這一輩子都甭想再戴婚戒。

  冷靜也陪她逛過好幾次珠寶街,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不久之後某人又出差,胡一下是徹底沒有逛街的心思了,

  她有空的時候寧願去醫院看看陸海文。從陸海文那兒聽點詹亦楊的八卦,再從小護士們那兒聽點陸海文的八卦,原諒如此熱衷八卦的她吧,那是因為她實在是太無聊了。

  八卦之心永無止境,就像她,知道了有多少女的倒追過詹亦楊之後,就想知道詹亦楊主動追過多少個女的;其實她更想知道假洋妞到底是屬於被追的,還是屬於追人的。

  胡一下總覺得陸海文看出了自己那點小心思,可陸海文對什麼都能侃侃而談,唯獨假洋妞是個禁區。

  她問他:「你跟她的訂婚禮怎麼會不了了之?」他但笑不語。

  她問他:「她怎麼都不來醫院看你?「他轉移話題。

  她問他:「不是說你家裡已經幫你約好了國外的手術,你遲遲不去,不會是在等她吧?」結果她直接被小護士「請」出了病房。

  騷擾不到陸海文的胡一下只好去騷擾冷靜。

  冷靜最近也忙得厲害,換了新工作的她,連口頭禪都換了:「我忙得連大姨媽都不敢來了,你還敢來煩我?」

  「我大姨媽也很久沒來了,咱們同病相憐。」

  「誰跟你同病相憐?我呢,是真的太忙了,日夜顛倒,生活不規律才鬧得內分泌紊亂。」

  雖是這麼說,冷靜依舊好心收留了她,胡一下搬回「女人之家」暫住之後,「女人之家」漸漸地又有了往日的風采。

  不過,所謂「暫住」,意味著胡同志遲早都要搬回新房的。而這或遲或早,完全取決於某人什麼時候出完差,什麼時候回國。

  這不,連日來精神不振的胡一下在打聽到某人回國的航班號後,當夜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輪番換了好幾套衣服:「冷二妞,你說我明天去接機傳哪件好?不要太張揚的,但又要高貴點的。冷二妞!冷小姐!冷大設計師!行行好,給我點專業意見吧。」

  正忙著裁布料的冷靜頭也不抬地把那件剛被胡一下脫下的長款連身裙扯過去,一陣裁剪車縫,一陣鬼斧神工,連身裙回到胡一下手裡,儼然已經成了件不規則肩邊的鬱金香小洋裝。

  胡一下換上,怎麼看怎麼美,撲過去對著冷靜的臉頰就是響亮的一吻,糊了冷靜一臉的口紅印才罷休。

  冷靜剛才還好好的,被她狂吻過後突然一陣反胃,扔了剪刀,捂著嘴只奔廁所。胡一下看著冷靜落荒而逃的身影,委屈極了;她的吻是有多糟糕,竟然把冷靜吻到吐了……

  胡一下受打擊了。

  翌日。

  機場。

  穿著件不規則肩邊的鬱金香小洋裝的女人。

  單手叉腰擺一個前凸後翹的姿勢的女人。

  時不時地看著手錶,時不時地往自己嘴裡噴口氣清新劑的女人。

  一想到某人見面之後就會來個法式擁吻,胡一下口氣清洗劑噴得更勤了。

  一想到某人看見那麼妖嬈的她時那種目光含笑的樣子,胡一下越發地挺胸收腹抬頭了。

  可是……可是……他的班機怎麼還沒到?很快胡一下就腰酸背痛了,她一下班就趕來機場,晚飯都沒吃。就在機場買了杯咖啡墊胃。星期六要上班,還沒晚飯吃,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飛機估計晚了點,胡一下看一眼手錶,又看一眼,實在是撐不住了, 她弓著個腰,馱著個背,拖拉著腳下那雙紅底細高跟鞋,有氣無力地挪到長椅上坐會兒。

  一邊揉著酸痛的腳踝一邊不時地朝關卡看去。不少人舉著姓名牌在那兒候著,有點擋著視線,胡一下伸長了脖子朝那兒看,漸漸地有乘客出來,剛開始是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漸漸地人越來越多,胡一下趕緊穿好鞋小跑出去,生怕錯過了。

  不過很快證實她實在是多慮了,詹亦楊一出來她就找著他了——個子最高的那個就是。

  趕緊理理頭髮,抿一抿口紅,朝他揮手示意:「嘿!」

  她的手剛揮了一下就僵住了。

  假洋妞為什麼會在這兒?而且分明是和他一起過的關,出的閘。。。

  胡一下帶著滿腦子的漿糊回了「女人之家」。

  夜色漸深,胡一下在耷拉著腦袋根本沒看前路,直到一雙帆布鞋出現在她面前。

  一來因為魂不守舍,二來因為天色太暗,胡一下抬起頭來看了兩眼才認出來,面前這個素顏、穿連身長裙配帆布鞋,只露出胳膊和頂多一厘米的腳踝的女人,是幾個月前還叱吒風雲的辣手催花姐——QQ女。

  倆女人在大門外碰上了,一個一看就是喜事臨門的人,一個看著倒像是剛桑了偶的人。

  QQ女給她和冷靜送喜帖,見她這副樣子,驚得連忙把喜帖塞回包裡,空出手來扶她:「你怎麼了?被打劫啦?」

  胡一下皺起了眉頭:「啊,被打劫了!」

  「哇塞!真被姐姐我猜對了?別哭別哭!咱進屋再說。」

  胡一下皺起了鼻子:「我今天原本準備回新家來著,沒把「女人之家」的鑰匙帶出來……」

  QQ女歎了口氣,掏出手機給冷靜打電話,過了半響驚訝道:「冷靜是不是把手機號給換了?怎麼是空的?」

  胡一下吸吸鼻子,揉著通紅的眼睛:「冷二妞那是為了躲情債。」

  「喲,我才多久沒見她,她就有情債啦?不錯不錯,有我當年的風範。」QQ女讚賞地點點頭,臉上飄過一陣經歷千帆的豪邁之氣,「小狐狸,那你給她打電話,讓她早點回來。」

  QQ女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瞅瞅兩手空空的胡一下:「我忘了你被打劫了,手機也被劫了吧?沒事兒沒事兒,估計冷靜也快回來了,咱們就坐台階上等吧。還是我先陪你去報警?這兒的片兒警挺給力的,說不定能幫你捉著犯罪呢!」

  胡一下扁起了嘴,眨巴眨巴眼睛。QQ女剛說完「說不定他們能幫你把贓款都一併追回來」胡一下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QQ女被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架勢驚著了。

  「我的手機還在兜裡。」

  「哦……」

  「可是,我的男人被劫走了!」

  「啊?」

  「嗚嗚嗚……」

  「等,等等,你……你剛說什麼?你你你,你被劫走了啥?」QQ女驚得都結巴了。

  冷靜回來得很不是時候,胡一下把機場的遭遇都講完了,甚至還在某人打電話來之後發了一通火氣、不給理由就掛斷,冷靜這才踏著細碎的腳步珊珊歸來。

  三個女人碰面,冷靜一身酒氣,QQ女一身喜氣,胡一下一身衰氣。冷靜似乎是喝醉了,晃了晃腦袋:「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QQ女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未施粉黛的臉笑得很歡實:「我來送請帖啊!」

  胡一下也站了起來,把嘴一扁:「我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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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4:01 |只看該作者
45 小小狐狸

  此言一出,QQ女頓時瞪大了眼睛,冷靜瞇了瞇眼仔細瞧了瞧胡一下,似乎在問:你是不是也喝酒了?

  冷靜踉踉蹌蹌地,一邊開門一邊問:「你不是說詹亦楊今天回來,要去接機的嗎?」

  胡一下狠狠一咬牙:「別提了。總之,我要離婚!」

  「得了吧!我還不瞭解你?和他吵了那麼多次,哪回不是一吵完沒多久就屁顛顛地跑去和好了?」

  胡一下氣呼呼地把頭一偏,QQ女神秘兮兮地朝冷靜湊過來,悄聲說:「他倆這回估計有點懸了,小狐狸剛跟我說,她在機場看到她老公和……」

  QQ女馬上就要說到最關鍵處,胡一下突然開口打斷:「都別說了,總之這日子沒法過了!」

  門開了,QQ女扭著一點也看不出懷孕的小蠻腰朝客廳走去,一身灰色莫代爾長裙,打扮得格外「良家婦女」。冷靜瞅瞅狀態不太對的胡一下,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和QQ女聊起來:「見你這打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你之前不都說高跟鞋是你的命、不化妝會讓你生不如死麼?怎麼今天打扮得這麼淑女?」

  「我剛從婆家過來嘛!不能讓老人家們被我的真面目嚇著不是?」

  沒有了胡一下的咋咋呼呼,冷靜和QQ女都覺得少了什麼似得,渾身不是滋味,齊刷刷看向胡一下,只見她一直盯著手機,口中唸唸有詞:「讓你別來煩我,你就真的一個電話都不打?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過?哼!」

  冷靜這酒是徹底醒了,湊向QQ女:「她到底在機場看到什麼了?」

  「我還是決定不說,免得你給她出餿主意。」

  冷靜撇撇嘴,似乎覺得這話在理,走過去拍拍兀自走神的胡一下的肩:「吃了飯沒?」

  胡一下可憐兮兮地把嘴一扁:「沒。」

  「等著,我去給你做。」

  冷靜說著,順手把QQ女也帶進了廚房。QQ女雖一邊嘟囔著:「我現在可是孕婦,廚房這種殺生地我還是不進去了吧?」腳下卻沒多少猶豫,乖乖跟著進了廚房。

  冷靜切著番茄,QQ女斜倚著料理台全程觀看。冷靜剛切好一塊,就被QQ女吃掉一塊,冷靜瞪她一眼,QQ女大無畏:「我現在可是孕婦,你可千萬別瞪我,嚇到我的寶寶怎麼辦?」

  冷靜徹底敗了,「得,您是老佛爺,我伺候您!」恭恭敬敬把切好的番茄送到QQ女嘴邊。

  QQ女滿意地笑納了。

  胡一下晚飯就吃了兩個番茄,上了樓倒床就睡。

  夢裡有幾個場景一直在重複。

  喧鬧的機場裡,女人吻了他,他並沒有拒絕;女人調頭走了,在機場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一直目送她消失。

  還有一間雜亂的小房間。雜七雜八的東西堆了一地,房間裡唯一完好的東西就只有牆上那副佔據了半面牆壁的照片,照片裡只有一個女人的背景和一地紅楓。

  消失在機場人群中的背景和照片中的背影漸漸合二為一,胡一下從夢中驚醒。

  胡一下看了眼鬧鐘,似乎五點還沒到,翻個身要繼續睡,突然看到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她。

  胡一下「啊」的一聲驚坐起,那雙陰森森的眼睛的主人也坐了起來。胡一下平緩了一下呼吸才正色道:「冷二妞,我都要被你嚇出心臟病來了。」

  冷靜看向她的目光更陰森了,沉默著沉默著,突然把胳膊伸到她面前:「到底是誰嚇誰?你看你把我給咬的。」

  「我咬的?」胡一下盯著冷靜胳膊上的牙印,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到底夢見了哪個不共戴天的傢伙,非得半夜把我給咬醒?」

  「唉沒事沒事,趕緊睡,我保證不咬你了。」胡一下推她躺下,自己也重新睡下去。

  可她怎麼可能還睡得著?

  爭著眼默默數「水餃」,數到第一萬零一個,隔著窗簾都能看見外頭的天亮了,胡一下「噌」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赤腳奔去廁所洗漱,頭也不梳,妝也不化,換了身衣服直奔醫院。

  到了病房門外直接推門而入:「陸海文!」

  病房沒人,胡一下想都沒想就推開廁所的門:「陸海……」

  廁所門外的胡一下怔住了。

  支著一個半人高的圓形手撐站在馬桶前方便的陸海文也怔住了。

  幸好他是背對著她,胡一下僥倖地想,陸海文等不到她識相地退出去了,無奈地撫了撫額:「關上門,在外頭等我一分鐘,OK?」

  胡一下假笑一下,乖乖退出來。

  呼一下足足等了五分鐘他才出來,她第一次見他依靠手撐走路,看起來他還不熟練,挺費勁的。

  「說吧,有什麼事?」

  胡一下掂量掂量用詞,一時沒敢開口,怕他又像往常一樣什麼也不肯說。

  「這麼一大早跑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偷窺我上廁所吧?」

  胡一下給自己打了打氣:「我要問你一件很嚴肅很嚴肅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這小摸樣我就嚴肅不起來,光想笑。」他還在打趣。

  胡一下沉了沉氣,心想,豁出去了!「我昨天看見他們接吻。」

  這男人到底有多聰明,她這麼一說,他臉色立刻就變了,想必已經猜出來了。

  胡一下不敢打亂自己的思路,還是照著自己之前想好的說:「胡亦夏,吻詹亦楊。」

  胡一下覺得自己看到了面前這個男人的面具一點一點地瓦解。

  或許因為她太習慣詹亦楊的冷臉,當看到陸海文真正面無表情的樣子,胡一下只覺得比詹亦楊還嚇人。

  她悄悄往沙發另一邊挪了挪,離低氣壓遠點:「我覺得我有權利知道自己丈夫的過去。」

  「你想從哪兒聽起?」

  「就從你們仨認識那天開始說起。」

  「那可有點久遠了,我可不敢保證每個細節都能回憶起來。」陸海文又慘笑了一下,讓胡一下覺得這男人有點可憐。

  胡一下都忍不住想替他歎氣了。

  「六年前吧。」

  六年前,胡一下總覺得這個年份有點耳熟,心思不免有些飄遠,趕緊把神志扯回來,正襟危坐聽故事。

  六年前,他們都還在華爾街任職。

  Vivi.Lin,Calvin.Lu,Mars.Z,是當年華爾街最有名的三個華人。年輕氣盛的年紀,激進的金融提案,他們靠讓別人破產完成原始資本積累。

  終於報復找上門。他們的轎車被一輛卡車撞翻,雙雙重度昏迷。

  陸海文撿回了命,但雙腿殘疾。詹亦楊顱腦受損,醫生診斷很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陸海文早醒,被接回國。詹亦楊重症的消息則一直對外保密,只因陸海文記得,他在出車禍時清醒的最後一刻對自己說:「別讓我家人擔心。」

  可惜紙終究包不住火,眼看快要瞞不過,詹亦楊卻醒了過來。

  「這麼重的事故?看不出來。他身體素質不要太好哦,天天爬樓梯小腿肌肉還那麼勻稱好看,沒事兒就知道逼我給他當陪練。哎對了對了,我好像也沒見過他腦袋上有什麼傷痕。」

  「他個子那麼高,你看不見他頭頂,不奇怪。」

  胡一下對此表示懷疑,她也曾居高臨下俯視過他的好不好?當時是個什麼情況來著?胡一下終於想起來了,當時他……正埋在她雙腿間……

  胡一下趕緊把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趕出腦子,比自己想些正經的:當時那般意亂情迷,她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哪還記得住他腦袋上是不是有傷口?

  當時照顧他的義工,就是胡亦夏。

  義工的更替週期很快,按理說他們康復後基本上不可能再和當初照顧他們的義工有交集。可是詹亦楊卻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了她。

  男人果然都喜歡有愛心的女人——故事只聽了個開頭,胡一下就已經不滿地嘟囔了:「有什麼了不起,我也做過義工,我還為病人獻血獻到昏倒呢。」

  「狐狸小姐,聽完了故事再發表看法,這是一個聽眾該有的素養。」

  「嘿嘿,抱歉。你繼續,繼續。」

  作為一個旁觀者,他並不確定詹亦楊和胡亦夏到底是因為什麼分手的,甚至不確定他們有沒有真正交往過。

  但能確定的是,詹亦楊對她,不知為何日漸疏遠,她對詹亦楊,卻一直念念不忘。即使,她後來成為了他陸海文的女友;即使,當年是她主動找到陸海文,說:「我想和你在一起。」

  「有沒有搞錯?她這明擺著是拿你當替代品嘛!你跟一個心裡裝著別人的女孩子在一起,活該被甩啊。」

  陸海文直搖頭:「你再打斷我我就不講了。」

  一個大男人這麼多規矩,真難伺候——胡一下心裡唧唧歪歪,面上卻賤兮兮地笑:「嘿嘿,抱歉。你繼續,繼續。」

  「我講完了。」

  「什麼?」

  「我說,我講完了。」

  「講完了你就早說嘛,幹嗎還威脅我說『你再打斷我我就不講了』?」

  「我突然發現,逗你生氣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淡淡地笑起來。

  胡一下撇撇嘴:「胡亦夏是你們的女神,我是你們的笑料,這樣行了吧?你滿意了吧?」

  「那我們更應該握個手了,想當年我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男神,可在她眼裡,我也只不過是個大笑話而已。」

  「男神?噗!」胡一下「噗」完之後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趕緊糾正,「醫院裡的好多小護士都特喜歡你,相信現在外頭也還是有很多女人喜歡你的。男神,你行的!」

  陸海文苦笑。

  「對了男神,既然,你都告訴我六年前的事了,就順便再告訴下我,你們的訂婚禮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唄!」

  「我……」

  「還有還有,我跟他在馬爾代夫度假的時候他竟然打電話給假洋妞……我是說,打電話給胡亦夏,你知道這事兒嗎?」

  「你在……」

  「還有還有還有,我清清楚楚聽到他在電話裡對她說『我愛你』哎,你幫我評評理,這樣的男人是不是該下十八層地獄?」

  「……」

  「男神,幹嗎不說話?」

  「我說一個字都會被你打斷,你讓我怎麼說話?」

  「呃……對不起啊,我一急起來語速就特別快,你慢慢說,我保證打斷你。」

  「關於訂婚……我甚至曾經想過等個五年、十年、十五年,一直等到她愛上我,心甘情願待在我身邊。可她連穿婚紗都不甘心,都在哭,她越是這樣,就顯得我越可笑,我那天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該放手了而已,道理其實很簡單,只是我領悟得有點晚。」

  「那……」胡一下差點又抑制不住要發表長篇大論了,對上他的目光之後,趕緊在嘴巴上做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意思是自己不會打斷他。

  「他打電話給胡亦夏,或許也有部分是因為我——當時我想要放棄康復治療。這個決定只有我的家人知道,我大概能猜到是誰把這事兒告訴詹亦楊的。詹亦楊大概以為她能改變我這種消極的態度,才會主動聯絡她。至於最後一個問題,我恐怕不能回答你了,你自己去問詹亦楊吧。」

  「你……不會打算真的放棄治療吧?」

  「那你呢?知道你丈夫的過去,你打算怎麼做?」

  「是我先問你的,應該你先回答我問題吧。」

  「被詹亦楊帶壞咯,還知道討價還價了。」

  「嚴肅點!」

  陸海文被這姑娘的架勢給震懾住了,無奈一笑:「好吧,我嚴肅點,治療這事兒我還在猶豫,畢竟手術失敗的話,我的腿就要被鋸掉了。雖然說它們已經沒有知覺神經,但鋸掉以後,畢竟影響美觀,你說是不是?好了,你的問題我回答完了。我的問題,你又該怎麼回答?」

  胡一下琢磨了一下,看一眼手錶,頓時恍然大悟似的,陸海文以為她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她卻突然站了起來,煞有介事地敲敲表盤:「原來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上班要遲到了,咱們下回再聊哈!拜拜!」

  說著一溜煙跑了,陸海文都沒來得及說聲再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門外。「擺脫,今天星期天,上什麼班?」

  胡一下跑到走廊了才來得及喘口氣,一手撐著牆壁一手給自己扇風,緊張成這樣,都開始流汗了,胡一下鄙視自己。

  身側伸過來一隻手遞給她一張紙巾,她想也沒想就接過:「謝謝!」

  胡一下拿紙巾擦額頭,突然覺察到不對勁,胡一下垂下的眼正好看見對方的鞋,低調雅致的牛津鞋,楦頭以及鞋身兩冊是翼紋設計,胡一下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雙。稍稍抬眼,只見對方的襯衣袖口挽到胳膊肘上,露著一截精瘦小臂,他腕上的那隻手表,讓胡一下越發的眼熟了——

  胡一下頓時感到一陣膽寒。不會吧?她默默地嘀咕了一句,還沒抬頭,就聽見熟悉的清雋的聲音:「和陸海文聊得還愉快嗎?」

  那淡淡的聲音竟然有某種提神的功效,胡一下抬頭,後退,動作一氣呵成,開口時她已經退到安全範圍之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陸海文發短信告訴我的。」

  陸海文不是一直在和她說話嗎?他什麼時候發了短信?她怎麼沒發現?胡一下憤怒不已:「竟然擺了我一道!」

  胡一下暗自決定也要擺那男神一道,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你這個欺世盜名的偽君子!陸海文把你的那些破事兒都告訴我了!」

  「不錯,」他竟然誇她,「你這招反間計用得不錯,可惜,我瞭解陸海文,他不是這樣的人。」

  「就……就算他沒告發你,我也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看透你那顆陰險狡詐的內心。」

  見他一點也不惱,胡一下知道自己沒戲唱了,低頭左走,想繞過他往前行,詹亦楊慢條斯理地往左挪了一步,高大的身形是天然的路障,「說說看,為什麼向你閨蜜嚷著要和我離婚?」

  詹亦楊不動聲色地笑了下,卻頓時讓胡一下有了種掉進圈套的感覺。他推著她的下巴示意她往斜前方看——

  不看不得了,一看變化石,假洋妞就蹺著二郎腿坐在那兒看著他倆。

  胡一下的聲音不由得壓低,再壓低:「你怎麼不告訴我她也在?讓她看了這麼久的笑話,多丟人啊!」

  詹亦楊默默地摟過她的肩膀,不說話,胡一下條件反射地要把他的爪子扯開,見假洋妞起身款款而來,愣是忍著,微笑著,和默認扮一對璧人。

  假洋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話時帶著香蕉人特有的咬字不清:「雖然你讓我見識到了一個有喜怒哀樂、會激動、會妥協、捨得多說話的Mars,但我還是很討厭你。」

  胡一下假笑一下:「謝——謝——我也沒多喜歡你。」

  等假洋妞一進病房,胡一下就甩開某人的爪子,這回他倒不攔她了,胡一下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太便宜他了,不佔點嘴上便宜,難解她心頭之恨。於是乎,胡同志清清嗓,鄭重宣佈:「既然你都可以隨便和誰Goodbye Kiss,我也跟許方舟Goodbye Kiss去。」

  「不准。」

  「憑什麼不准?州官放火,百姓點燈,誰也不礙著誰。」

  他冷硬的面龐上漸漸彎起一抹淺笑,笑得太真摯,反而讓人覺得奇怪。他就這樣掛著乖戾的淺笑低聲說:「要知道,你嫉妒了只會吵架,我嫉妒了,可是會出人命的。」

  胡一下如今的感受已經不能用「惡寒」二字來形容了,簡直是如墜冰窖、血液結冰,雙臂抱著臂膀趕緊走到太陽底下曬曬,以去掉這股陰寒。

  「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看我心情,這幾天都別讓我看見你。」

  「別讓我等太久,說不準什麼時候我忍不住要扛你回來。」

  「我改主意了,衝你這句話,我死都不回去!」

  發了毒誓的胡一下幾天後就後悔了。

  她完全可以把這一切都歸罪於老天的作弄,她也完全可以把這一切看做一個單純的巧合。但實際上胡一下悲催地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兩條槓——中標!胡一下看著驗孕棒上的顯示結果,無語望天。誰能告訴她,這一切都和上次一樣是場烏龍?

  她為什麼要跟QQ女討論大姨媽來不來的問題?她為什麼要手癢去看冷靜那個從包裡露出一角的長方形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如果不是她跟QQ女抱怨自己大姨媽遲遲沒來,QQ女就不會把她的心思往「中標」這事兒上引。

  如果她沒有手癢打開那個盒子,就不會看到那支驗孕棒。

  如果冷靜只買了一支驗孕棒,就不會有後面的慘劇發生。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天她破天荒早起,無所事事,她就不會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一「試」就把自己「試」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再往久遠一點的記憶裡倒推,如果她在馬爾代夫沒有玩冷暴力,就不會惹毛他,也不會有那瘋狂的兩天一夜,她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坐在馬桶上欲哭無淚。

  又或許,在最初的最初她就不該幫忙抓小偷,那哪是抓小偷啊,那簡直是抓了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啊!

  胡一下起了個打造,冷靜還在睡覺,她把驗孕棒丟進垃圾桶裡,用慣用的催眠法自我催眠:這就是個大烏龍!絕對是!冷靜最近偶爾反胃所以才買驗孕棒來,而臥,完全沒有孕吐完全沒有不適,一切都搞錯了!對,就是搞錯了,大錯特錯……

  她今天還要上班,可不能被這烏龍事件影響了情緒,坐在化妝鏡前,深呼吸兩口,鎮定下來,化妝。

  眼影刷著刷著,一個聲音就開始在胡一下腦中盤旋:我懷孕了?我——懷孕——了?

  胡一下一驚,猛地晃過神來,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又嚇了一跳——棕色的眼影赫然擦在了嘴上,胡一下趕忙拿卸妝液來卸掉。卸著卸著,有覺得這卸妝液味道怎麼變得這麼奇怪,低頭一瞧,胡一下對自己無語了——

  把洗眼液當卸妝液用了。

  踩著點到公司,同事都說:「小胡今天看著跟平時有點不太一樣了啊!」

  這都能看出來?胡一下趕緊摸摸肚子,沒隆起啊,還很平坦啊。另一個同事的話才讓她緊繃的神經稍微鬆懈一些:「素顏上班可是需要勇氣的。」

  「今天起晚了,來不及化妝。呵呵,呵呵呵……」

  週一是相對清閒的一天,許副總今天飛華南,詹副總今天飛香港,連例會都延期召開了,文職人員基本都挺閒,胡一下卻坐立不安了一上午,撐到十點半,終於坐不住了,拎了包直奔洗手間。

  躲在洗手間的隔間裡,蹲在地上,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驗孕棒在馬桶蓋上一字排開,這些都是她上班前買的。

  胡一下從第一個試到第五個,像在等待最終審判,看著它們一一浮現血淋淋的兩道槓。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胡一下告訴自己:深呼吸,冷靜;深呼吸,冷靜——她深呼吸了五分鐘還是冷靜不下來,終於決定向冷靜求助。

  「冷二姐,怎麼辦?我好像真的懷孕了。」編輯好一條短信,手指顫抖著點發送。胡一下把驗孕棒打包好扔進垃圾簍,自己坐在馬桶蓋上等回音。

  馬桶蓋還沒坐熱手機就震動起來,卻不是短信,而是來電。

  「在哪兒?」

  「你不是今天飛香港?」

  「先不說懷孕的事,告訴我,你在哪兒?」

  胡一下手一哆嗦,手機差點掉馬桶裡。

  他怎麼會知道?胡一下意識到了一個悲慘的可能性:自己忙中出錯,把短信發到詹亦楊手機上了。

  剛拿穩手機,忽然有人推門進來,隔間外頭響起的聲音聽得胡一下又一哆嗦。

  手機毫無懸念、華麗麗地入水。

  她還能更倒霉嗎?胡一下徹底無力了,一屁股坐在馬桶蓋上,雙手蒙住臉,就在這隔間裡安營紮寨,哪兒也去不了。

  臨近午餐時間,洗手間開始熱鬧起來,廁所隔間供應緊張,有人來敲這扇一個小時都沒開過的門,胡一下躲在裡頭,捏著嗓子玩變音:「有人。」

  胡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把多少內急的同事擋在了外邊,儘管內心有愧,但她就是不挪窩。外邊越是熱鬧,她這裡邊就越是安靜,然後很突然的,在某個時間點上,外邊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腳步聲「踏踏踏踏」地走近,每一聲都是王者風範,胡一下聽出那是男式皮鞋發出的聲音,心裡頓時一陣莫名其妙的酸楚。

  「詹,詹,詹總,這是……女廁。」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

  「都出去。」習慣了發號施令的語氣讓人聽出了一絲絲焦慮,所有人魚貫而出,連隔間的人都出去了。

  只有那一扇門始終關著,詹亦楊的神色終於沒那麼緊繃:「出來。」

  然後就看到那扇門輕輕地開了,馬桶上坐著個女人,扁著嘴不太服氣地看著她。

  「你不是飛香港嗎?」她倒寧願他飛香港了,這樣一折騰,她以後在公司該怎麼混?

  「剛上飛機準備關機,收到你短信。」

  機場保安為什麼要准許他夏季!

  他掃了眼她的肚子,胡一下警覺地後退半步。

  「現在是我扛你出去,還是你跟我出去?」

  胡一下想了想:「能不能不出去?」

  洗手間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不識相的行政助理手拿一疊單子,看也沒看裡面的狀況就徑直走進去:「詹總,這些超速罰單就是剛才你一路狂飆……」

  行政助理噤聲了,看看那個垂著鬧到用手蒙住臉的女人,看看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詹亦楊,再回頭看看門上的招牌:「呃…抱歉,抱歉。」

  說多少個抱歉也沒用了,洗手間的門大開著,外頭圍了一圈看客,全都眨巴著眼睛盯著洗手間裡這兩人的一舉一動。

  詹亦楊朝門口微微偏了偏頭,胡一下哭喪著臉,這種狀況不出去都不行。胡一下被他拖著手,慢吞吞地走出去。

  「現在正式介紹下,這是我妻子,胡一下。」

  公司明文規定,員工之間禁止談戀愛。

  當所有人都以為此事會以女方辭職落幕,詹亦楊卻主動隱退,他雖然沒能成就在跨國公司一路直升的傳奇經歷,卻成全了妻子小職員的職業生涯。

  以上便是公司內部,尤其是女職員間流傳的一段佳話。真假與否,已無從考證。

  但可以肯定的是,詹亦楊辭職單幹後成績斐然——成立新公司,命名為L-fox.而L-fox注定成為另一個傳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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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6 23:24:12 |只看該作者
【番外內容】

  不CJ的開始

  讓我們回到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冷靜和她都在曼哈頓過暑假,一個到各大秀場去偷師觀摩,、一個跟在許方舟的緋聞女友屁股後面進了醫院當義工。

  做義工是件苦差事,胡一下很心安理得地打著瞌睡。

  其實初級義工只需要陪陪病患,讀讀報,帶他們出去曬曬太陽,保證他們身心愉悅即可,無奈胡一下是出了名的愛到處竄,而且是因為是臨時插班、倒貼著來做義工的,她沒有人義工檔案,也沒有固定團隊,去食堂幫兩天工,去住院部洗幾床被子,再去陪住院的小孩子打幾場遊戲,晚上有哪位家屬請她看顧一下,她就抱著自己的枕頭被子去哪個病房打一晚地鋪,半個月下來,倒也覺得這工作挺累人。

  當然有時候也免不了被投訴,她照顧的第一個病患是個台灣人,胡一下陪他打台灣麻將,她贏得盆滿缽滿的同時,自然沒能逃過被他投訴的命運。

  她照顧的最後一個病患是個遭遇車禍的重度昏迷病患,雖然有三名高級護工輪流照料,還有她這個義工幫忙,但胡一下從沒見過病患家屬來看望,估計是個多金卻孤單的可憐人。

  兩個人晚上就在醫院外碰頭,當時有時候冷靜也偷偷溜進病房,比如,像今天終於的雨夜。這天胡一下有點小鬱悶,許方舟到曼哈頓了,卻沒來找她。收到許方舟冷落的胡一下找到冷靜作陪。

  冷靜啃著薯片,拉長脖子看看與監控室一面玻璃之隔的病床上的那個人:「嗯……蠻帥的嘛。」

  兩個人躲在監控室的角落,周圍一地的違禁食品,胡一下悶頭吃著她最愛的那種一格一格的份量小但賣相很好的小甜品,一想到那可惡的許方舟,就多少有點借地撒氣的意味:「他的腦袋都包紮成這樣了還帶著氧氣面罩,差不多就剩兩鼻孔和倆眼睛了,你還能看得出他帥來?哪裡帥?鼻孔帥?」

  「作為一個設計師,對立體感的把握是基本功課之一,你看那輪廓……」

  剛說到這兒就有值夜的護士穿過走廊,兩個女孩子趕緊一矮身躲回角落。

  把氣撒在無辜而又不能反擊的人身上,胡一下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尤其把自己的行徑跟許方舟的緋聞女友一比,高下立見。胡一下不甘不願地承認,人家那姑娘才是熱心腸的天使。

  有了差距才有動力,胡一下決定把她暑期義工的最後一個病患照顧得妥妥帖帖。

  病患在三天後進行第二次開顱手術,大出血。胡一下這輩子唯一值得驕傲的東西就那麼幾樣:老爹,許方舟,閨蜜冷靜,還有她那稀有血型。獻了血之後,胡一下頓時倍兒有面子,一則救了個人,二則,她獻完血昏了半小時。冷靜給她這麼一渲染,嚇得許方舟連夜趕來看她。

  病床上的這位仁兄算是她的四分之一媒人了,胡一下自然關懷備至。

  「你看!」明知道他還在昏迷,胡一下還是把胳膊湊過去,給他看自己手上的針孔,「你比那些壓搾人民血汗的吸血鬼資本家很多了,你這可是在直接吸我的血。」

  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覺得他的睫毛顫了一下。

  估計真是她的錯覺,他的睫毛顫了那麼一下,之後再沒動靜,胡一下不自覺地用手撥一撥他的睫毛:「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醒啊?我暑假都快結束了,在我暑假義工生涯結束之前,能看到你醒過來嗎?」

  「我來唱一曲《美麗的姑娘》,美麗的姑娘千千萬,只有你,最難看……」

  「我再獻唱一首《ONLY YOU》。Only you,能帶我去西經」

  清桑,開唱——

  大錯特錯不要來侮辱我的美

  我不是你的style為何偏偏纏著我

  餵我是一個平凡主婦黃臉婆

  每天燒飯洗衣還要出去幹活

  為了老公更愛我每天敷面膜

  但老公回來看我還是不心動

  老公你跟我借錢說要做生意

  結果被我逮到外面養狐狸精

  你這個膨肚死老頭真沒良心

  大錯特錯不要來侮辱我的美

  我不是你的style為何偏偏要娶我

  但要是你還愛著我就快點大聲說出,yeah!

  五音不全,令人髮指。死人都要被她給唱活了,更何況他只是個昏迷患者。

  詹亦楊緩緩睜開眼睛。

  醒來,彷彿擁有了第二次生命。

  昏迷的日子,彷彿已是前世的記憶。

  女孩兒,音質不錯,但是唱歌總是走調。

  甜品裡只愛吃蛋糕,整天把各家的新品試吃掛在嘴邊。

  喜歡粉色到了惡俗的地步,把他的床頭巾都換成粉色。

  喜歡美男子,整個住院部誰的皮膚最好、誰的胸肌最大她都知道、

  會向他推薦男士護膚品,眉飛色舞地講完,卻又直歎氣:「你到底聽不聽得到啊?」

  特別難說,嘴貧,笑的時候聲音賤兮兮的,有時候又挺嬌氣,獻了血之後要人疼、要人關心

  夢裡的婚禮是布加迪威航開路、阿斯頓馬丁攝像,齊柏林DSS護航、新郎新娘騎驢進教堂。

  非常非常會打麻將,廣東麻將、四川麻將、上海麻將、台灣麻將……樣樣精通。

  每天都會提到一個姓許或姓徐的人,比三餐都準時。

  他還不認識她,卻已那樣瞭解她。

  三個月後他轉院,朋友送了他一份大禮:義工檔案。胡亦夏

  他終於找到了她,努力過,但感覺不對。他出院後一直忙著工作,有時候他忙到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她要同他爭吵,他卻不是會把時間浪費在爭吵上的那種人。終究陌路。她選擇陸海文。選擇了這樣一種令人無奈的方式重新回到這個叫做詹亦楊的男人的生活。

  可是詹亦楊的生活,已經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她敢在他談生意的飯局上喝醉,她敢搶了客人的麥克風大唱:「給大家送上我的經典拿手曲目,《大錯特錯不要來侮辱我的美》!」

  我不是你的style為何偏偏纏著我

  餵我是一個平凡主婦黃臉婆

  每天燒飯洗衣還要出去幹活

  為了老公更愛我每天敷面膜

  但老公回來看我還是不心動

  老公你跟我借錢說要做生意

  結果被我逮到外面養狐狸精

  你這個膨肚死老頭真沒良心

  大錯特錯不要來侮辱我的美

  我不是你的style為何偏偏要娶我

  但要是你還愛著我就快點大聲說出,yeah!

  她敢在背地裡咒他,當著他的面卻只敢狗腿地笑。

  去他家拿樣東西就能把冰箱裡的蛋糕都吃完,並且過後完全忘了有這回事。

  不再每天都按三餐的時間准點提到許方舟的名字,只在睡覺的時候歎息似的低喃一聲。

  吻她的時候她會「咯咯」地笑,並且兇惡的反撲。

  她會趁他睡覺,拍他的背面裸照發到論壇,結果被他拉倒……一日她腰酸背痛的醒來,發現原來的照片被刪,取而代之的是一對男女相擁而眠的照片,確切來說,只有女方沉沉睡著,男方一手摟著她,一手拿著鏡頭。她會嫌棄:「把我拍的好醜。」卻又把它作為手機屏保。

  詹亦楊遇見一座富饒而美好的天堂,她的名字叫做胡一下。

  曾經一度除了賺錢沒有別的樂趣的他,突然滋生出要把一個女人佔為己有的邪惡念頭。

  被問及為什麼不告訴她當年的事,詹亦楊但笑不語。


  
惡搞 小小狐狸成長記

  小小狐狸還是媽媽肚子裡的一個胚胎的時候,有一次爸爸要出差,媽媽非常善解人意地說:「沒關係,你去。」

  可轉頭就摸著自己的肚皮可憐兮兮地說:「寶寶,爸爸要出國咯,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拉回來,我們會不會很孤單?」

  小小狐狸四歲的時候,幼兒班同學正在玩遊戲,老師把一籃積木倒在桌子上讓小朋友們自由發揮。只見小小狐狸把積木在自己面前排成一橫排,然後向前一推,嘴裡興奮地喊著:「我胡了!」

  小小狐狸四歲半的時候,爸爸問:「你看隔壁的小妹妹好不好玩?讓媽媽也給你生一個小妹妹好不好?」

  小小狐狸回答說:「這個家裡有我和我媽媽倆個女人還嫌不麻煩麼?要不讓媽媽給我生一隻小狗吧,要白色的!」

  小小狐狸五歲的時候,打電話到電台給媽媽點歌。

  她說她的媽媽很辛苦,星期天也不能休息,要到書店買好多好多習題集給她做,所以她就想為她媽媽點一首歌。主持人一聽,感動地說:「多懂事的孩子啊,請問你想為你媽媽點什麼歌?」

  小小狐狸用稚氣而鄭重的聲音說:「我想點一首辛曉琪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小小狐狸五歲半的時候,在路邊玩耍時碰到一個迷路的阿姨,阿姨不知道現在身處何地,便走過去摸著小小狐狸的腦袋問:「小朋友,這是什麼地方呀?」

  小小狐狸看看她,說道:「這是我的頭呀。」

  小小狐狸六歲的時候,爸爸買了一個大號的Hello Kitty玩偶,又給小小狐狸買了小小號的。小小狐狸眼饞地看著爸爸的那個地。爸爸說:「乖,別鬧,這個是給媽媽的。」

  小小狐狸六歲半的時候,學會了一首兒歌,回家後興奮地唱給媽媽聽:「倆隻老虎,倆隻老虎,談戀愛,談戀愛。倆只都是公的,倆只都是公的,真變態,真變態。。。。。。」

  小小狐狸七歲的時候,喜歡上了一位帥氣的男老師,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老師表白:「老師我喜歡你!」

  老師笑著逗她:「可我不喜歡小孩呀。」

  小小狐狸十分嚴肅地對老師說:「我會小心的,不會有小孩的。」

  小小狐狸七歲半的時候,神氣地讓一位新來的女老師、也就是那位帥氣的男老師的女朋友看自己抓到的一條蠕動的毛蟲。

  女老師一見毛蟲就全身發抖,連哄帶勸地說了句逗小孩子玩的話:「快把它弄到外面去吧,它媽媽找不到它一定很傷心。」

  小小狐狸轉身跑出教室,女老師這才鬆了口氣。

  誰知小小狐狸過了一小會兒又進來了,手臂上爬了一條更大的毛毛蟲,小小狐狸對女老師說:「老師,我把蟲媽媽也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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