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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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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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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0:00:3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11-6 10:02 編輯

第八百三十四節 匈奴的未來(3)

呼揭王‘挺’直了腰桿,對著帳中的其他部族首領道:“我們在金山腳下,與西方的蠻子,日夜‘交’戰,為大匈奴立下了赫赫功勞,然而單于庭卻從來都不重視我們的貢獻和付出,甚至有人譏笑我們,是放羊的羌奴!”

“本王很不服!本王的部曲更加不服!”

呼揭王的話音剛落,他身后,那幾個親信大將,立刻就跟著大喊起來:“我們不服,我們不服!”

匈奴人鄙視和輕視這些部族。

認為這些家伙既膽小又懦弱,而且極好欺負。

匈奴人的這個觀點,甚至影響到了南邊的漢朝。

在漢朝的官方文獻和稱呼中,羌人這詞匯,就是‘放羊的奴隸’的意思。

呼揭人當然對此可以不滿。

他們明明是強悍的戰士,卻被人用一個侮辱‘性’的詞匯來稱呼。

若非過去,單于庭的力量實在太強,呼揭人連挑戰的勇氣也沒有。

他們早就起來反抗了!

如今,單于庭遇到大麻煩,想要求助呼揭的力量。

呼揭王當然要趁機提出要求。

單于庭若是不能滿足他和他的部族的要求。

想要呼揭兵上陣?

呵呵……

想要人出力,自然要給好處。

這個好處,不僅僅要滿足物質上的要求,更要給與政治上‘精’神上的提高。

不然,誰愿意拼命?

軍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將臉一板,說道:“本單于向來敬重勇士!呼揭王與呼揭部族的勇士,為我大匈奴看守西方大‘門’,勞苦功高!此戰之后,假如呼揭王愿意,本單于愿以南池為呼揭駐屯之牧場,以呼揭王為右賢王!”

他的話音剛落。呼揭王跟他的手下的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

南池!!!

整個匈奴帝國也少有的‘肥’美牧場!

浩瀚的南池,碧‘波’‘蕩’漾,豐富的水資源和出產,足以養活二三十萬的部眾以及百萬規模的牲畜群。

自老上大單于以來。這個風水寶地,就一直被老上大單于的左膀右臂和匈奴帝國的南方之主右賢王的部族霸占。

對此地垂涎的匈奴部族,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這個天大的餡餅,砸到呼揭王和他的部族身上。

讓他們每一個都是血脈僨張。難以自抑!

南池不僅僅水草豐盛,可以養育無數部眾。

而且,更與漢朝的長城,只有不到數百里的直線距離。

從南池的南部邊緣起兵,騎兵只要一兩天就能抵達長城腳下,去富饒的漢朝邊境劫掠,貼補家用,搶奪人口。

前代的右賢王,就是靠著這個辦法,不斷的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最終甚至能威脅到單于的地位穩固。

他雖然失敗了,但,榜樣的力量,‘激’勵著其他人,都想要效仿。

更別說,右賢王這個匈奴四柱的頭銜了!

成為右賢王,就意味著,他這個呼揭王,老上單于的庶子的子孫,能名正言順的成為攣鞮氏王族承認的宗種。具有單于繼承權。

呼揭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軍臣給出的承諾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他跟他的部族,愿意為此冒一切風險!

他屈膝跪下來,親‘吻’軍臣腳下的土地,說道:“撐犁孤涂。



您是天地日月的寵兒,呼揭部族,愿意為您的意志而戰!”

其他呼揭貴族,也都跪下來,說道:“偉大的撐犁孤涂,以先祖和神明的名義起誓:我等永遠遵從您的意志!”

看著呼揭王和他的貴族們。

軍臣在心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明白。自己這是飲鴆止渴。

但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他若不如此做,那么,呼揭這個擁有接近一萬‘精’騎的部族,就極有可能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在草原上,拉攏和團結其他部族,尤其是那些實力派的部族,永遠是單于庭的主要任務。

不然,光靠著本部的不到四十萬男丁,青壯加起來撐死二三十萬的匈奴,怎么可能統御和主宰這數萬里無垠草原,讓成千上萬的部族,俯首稱臣,心甘情愿的將自己的牲畜、奴隸以及牧場,拱手送到單于庭?

自古以來,每一個稱霸草原的霸主,都會用盡一切手段,拉攏那些可以拉攏的部族,讓他們去為自己拼命和流血。

況且,南池方向和河套地區的部族,也確實需要一個呼揭這樣的狠辣的兇殘部族來整頓整頓,讓他們好好回憶回憶,流血和犧牲,殘暴與折磨的滋味。

然而,看著呼揭王的模樣和他那些桀驁不馴的部曲

軍臣很清楚,將來,等他們壯大起來,發展起來,必然會成為他和他的子孫的噩夢。

然而,在現在,哪怕明知道這個決定有毒,軍臣也只能閉著眼睛喝下去。

“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軍臣在心里想著:“至少,也要重新樹立起單于庭的威信,讓幕南部族安穩下來!”

當然,若能解救出包圍圈內的被圍軍隊,那就更好了!

有了樓煩、白羊還有尹稚斜的本部萬騎。

再加上解圍成功帶來的勝利‘激’勵,幕南地區,單于庭的威信依然能維持住。

而且,尹稚斜的存在,也能平衡呼揭部族帶來的壓力。

到那個時候,尹稚斜跟呼揭王狗咬狗。

作為單于,他就能安枕無憂的看戲。

只是,在內心深處,軍臣對自己和自己的匈奴帝國的未來前途,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原本,他的計劃是先西進,征服和消滅月氏,同時從西方劫掠和獲得人口、財富,讓匈奴帝國更加壯大、強盛。

草原上的部族,只要帶頭的霸主,能帶著他們一起發財。一起搶掠。

那就永遠不會有二心。

人口、牲畜和財富,能填滿所有野心家那顆不安分的心臟。

也能讓所有部族,都跟隨單于庭的意志而行動。

然后,西進的道路。充滿了荊棘。

先是烏孫背叛,然后,為了討伐和消滅烏孫,匈奴主力在西域與烏孫人大戰兩三個月,將西進的時間。拖延了一年。

雖然結果是匈奴大獲全勝,烏孫灰飛煙滅。

靠著吞吃和瓜分烏孫的奴隸、牲畜以及財富,他這個單于的威信大大增強,下面的部族也安分了下來,就連尹稚斜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有先祖和神明庇佑的單于!

然而,一個決定失誤和判斷錯誤,導致尹稚斜和折蘭、樓煩、白羊三個主力部族,被漢朝人包圍。

折蘭人甚至已經被吃掉了。

于是,原本只是敲打和警告,順便震懾漢朝皇帝的一個軍事行動。變成了足以動搖他的單于位置以及匈奴霸主地位的巨大戰略錯誤。

哪怕,他如愿救出了被圍的尹稚斜主力。

但,折蘭部族的敗亡,卻依然能讓匈奴帝國的霸業基礎被動搖。

更可怕的是……

軍臣現在已經再也沒辦法堅定西進的政策了。

因為,假如西進,那幕南還要不要?河套、河西、‘陰’山、祁連山甚至祖宗和神明的祭祀之地龍城以及匈奴帝國最神圣的胭脂山和皋蘭山,都可能被漢軍肆虐

但倘若不西進,去西方征服和搶掠。

而是留在東方,留在幕南,跟漢軍在長城腳下對峙。

歷史和事實證明。這是沒有前途(錢途)的蠢事!

旁的不說,十幾萬騎兵,跟幾十萬漢軍,沿著長城防線。大眼瞪小眼,相互嚇唬對方。

哪怕不打仗,每天,要吃掉的草料、‘肉’干和‘奶’酪,就足以讓單于庭吃不消。

要是對峙個一兩年,幕北跟西域就可能要出大問題了。

自古以來。大草原上,你放棄的牧場和地盤,馬上就會有新的勢力,迅速占領和填補空白。

更重要的是在長城腳下對峙,對匈奴毫無益處。

這有好處的事情,人人都會搶著做。

哪怕掉腦袋!

而沒有好處的事情,卻沒有人愿意干。

倘若還要往這里面倒貼,那除非瘋了或者想找死,不然,沒有一個部族會這么做。

軍臣在心里嘆了口氣。

現如今的情況,很明了了。

隨著漢朝崛起,馬邑之戰的結果,更清楚的告訴了軍臣漢朝在騎兵規模和戰斗力上,已經追上了匈奴。

于是,匈奴帝國賴以為制霸世界的雙頭鷹政策,頓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原本東西兼顧,兩頭通吃。

現在卻變成了要幕南還是幕北的選擇題。

重心南移,西域跟幕北就可能出‘亂’子。

西進,雖然看上去很美,但,面對崛起的漢朝,軍臣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西進,主力西移,那么,漢朝的騎兵,絕對很有興趣,去他家的祖墳那邊看看,挖開冒頓和老上兩位大單于甚至是匈奴祖先們的墳墓,將他們的尸骨,在太陽下暴曬。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

西進的匈奴軍隊是回頭去跟漢朝拼命呢?還是繼續西進?

匈奴帝國的威嚴和尊嚴,更將被人踩到泥漿之中!

這種看上去無論怎么選,都是錯誤的悖論,讓軍臣有些無所適從。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

“要不要去把中行說叫回來?”軍臣甚至都考慮,去北海,將那個被流放到冰天雪地里跟丁零人為伍的中行說召回單于庭了。

但,這個念頭只在軍臣腦海里出現了片刻,就被他否決了!

開什么玩笑?

召回中行說?

豈非告訴其他人本單于五年前冤殺了右賢王?

這等于自殺

軍臣雖然從未被人傳授過政治教育,但從小耳聞目濡的一切,讓他深深的清楚,在這個問題上,他絕對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

不然,那些跟著他清洗右賢王的貴族和親信心腹以及右賢王的余孽們,心里面都會不痛快,甚至對他充滿了怨恨!

這個事情,除了讓那些他的敵人,歡呼雀躍外。沒有人有好處!

這種兩頭不討好,兩頭得罪人的蠢事。

軍臣覺得,除非自己瘋了,不然絕對不會這樣做!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軍臣忽然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更詭異的悖論之中假如他將主力南移,那么,等于推翻他過去五年做出來的西進策略的正確‘性’。

一個不再正確的單于,會有什么下場?

軍臣對此很清楚。

頭曼單于怎么死的,他也會怎么死!

所以。他必須西進,用西進的勝利和成果,來向國內的部族和勢力證明,他的正確‘性’和偉大。

但,假如西進,漢朝可能會來找他的菊‘花’的麻煩。

在過去,軍臣西進的戰略的基礎,是建立在漢朝不可能出塞的前提下。

但如今,漢朝用馬邑之戰的結果,告訴所有匈奴人哥不能出塞?哦呵呵。你要不要試試看?

所以,現在,匈奴帝國西進的戰略的決定基礎,已經不復存在。

哪怕是他力排眾議,決定西進。

幕南的部族和攣鞮氏還有四大氏族會答應嗎?

他們會眼睜睜的看著龍城、碲林,胭脂山、皋蘭山、‘陰’山、河套這些匈奴帝國的命脈和祖宗神明的道場,被漢朝占領而無動于衷?

到那個時候,他若不能說服四大氏族和攣鞮氏的本部貴族。

根本不需要別人發動政變,他的衛兵和‘侍’從官都可能在某個夜晚,偷偷的拿根繩子將他勒死。

可若是不能西進。卻也是慢‘性’死亡。

一個無法帶領部族和其他部落,一起搶掠人口和財富,獲得新的勝利和疆土的單于,能坐得穩單于的寶座?

軍臣的理智告訴他。他確實需要一個跟中行說給老上單于出謀劃策那樣的智囊,來為他參謀。

可惜,匈奴帝國,別的不缺,卻永遠缺能從戰略高度思考問題的人才。

老上單于能得到中行說,那簡直是萬中無一的運氣。

“或許本單于應該重用那些漢朝的降臣……”軍臣在心里想著

但他卻不敢這么做。

假如他重用那些降臣。就必然會引起四大氏族和其他人的不滿。

當年右賢王為什么該死?

因為他重用那些漢朝降人,而這些降人擠壓了匈奴貴族的地位和特權。

這直接導致了許多的貴族和實力派大為不滿。

軍臣才能得以依靠這些人的幫助,將當時威望和實力遠在他之上的親叔叔送進地獄中。

若他學習右賢王,那豈非是會跟右賢王一樣,得罪這些人?

軍臣一時間陷入了無比的糾結之中!



南池是今天的黃旗海。

金山是今天的阿泰爾山。

呼揭人大抵駐扎在阿泰爾山南麓,哈薩克斯坦山段附近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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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三十五節 軍臣的想法

然而,軍臣現在已經來不及糾結這個問題了。

對匈奴帝國來說,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救出包圍圈內的被圍軍隊。

一次性損失數萬軍隊,包括一個本部萬騎。

這對匈奴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災難!

倘若無法救出包圍內的軍隊,軍臣都不知道該怎么向其他部族解釋!

這種級別的災難,在草原上,自古以來,就唯有鮮血才能抹消!

“呼揭王!”軍臣將思維回轉到現實中,看向呼揭王和他的驕兵悍將們,說道:“本單于命令你們,馬上南下,與休屠和昆邪部族的軍隊,包圍東胡王盧它之的部族!”

軍臣用著無比嚴厲和冷酷的口吻說道:“將東胡王和他的部族,全部殺光!”

“除了女人和嬰兒之外,雞犬不留!”

軍臣當然知道,東胡王盧它之未必就真的是幫漢朝的。

但如今的局勢,需要流血。

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鮮血!

軍臣必須告訴他的貴族和臣子們——不是本單于不給力,奈何我們中出了叛徒!

一切都是東胡王這個吃里扒外,跟漢朝不清不楚的賊子搞的鬼!

是他告的密!

是他將大匈奴的無敵鐵騎,帶到了漢軍的陷阱中!

他出賣了大匈奴!

讓大匈奴損失慘重!

甚至還可以捏造,東胡王盧它之是如何處心積慮的陷害折蘭、樓煩、白羊和右賢王的事情。

譬如說,正是盧它之在折蘭王的騎兵的草料里。下毒,才導致折蘭部族戰敗滅亡。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非戰之罪。

也跟他軍臣無關!

都是盧它之這個喪心病狂的家伙搞出來的事情!

不管別人信不信,軍臣反正會信。

匈奴上下的貴族。也會相信。

并且將這個故事告訴給下面的騎兵和奴隸——不是大匈奴不給力,而是有叛徒出賣啊!

叛徒出賣我軍的機密還給我軍下套下毒。

我軍損失慘重,全怨東胡王。

而那個時候,盧它之跟他的部族,已經全部死光光。

死人,不會說話,也不會抗議。

這樣,哪怕發生最可怕的事情——南侵主力全滅,單于庭也能有個背鍋俠。起碼,不至于太被動!

但,這還不夠!

一個東胡王,不過幾千部眾,顯然,不夠資格和能耐,就將這個鍋背起來。

軍臣,現在還需要一個更加夠分量和有能耐的背鍋俠來背這個責任。

“若尹稚斜死在漢朝,他倒是合適……”軍臣在心里思考著。

尹稚斜要是死了。他當然是最好的背鍋俠。

可以將狂妄自大,輕敵妄進,昏庸無能等等罪名,使勁往他身上載!

甚至于……

還可以說。本次南侵,是尹稚斜假傳圣旨,私自偽造單于庭的命令。致使折蘭、樓煩和白羊遭殃!

這樣,他這個單于的責任。就會洗的干干凈凈。

最起碼,表面上。他是一點責任也沒有了。

都是尹稚斜跟東胡王的錯!

但,倘若尹稚斜沒死。

突圍出來了……

那就不能讓他背鍋了。

軍臣知道,自己可以將很多罪名栽倒一個死人頭上,但卻很難誣陷一個活著逃出漢軍包圍圈的右賢王。

也無法誣陷!

因為,到那個時候,出于宣傳需要,尹稚斜會被塑造成一個身陷重圍,但依舊奮力抗爭的英雄。

那這個鍋誰來接?

折蘭王被俘,看上去是個不錯的背鍋俠。

然而,讓他背鍋,別說是軍臣了,就是下面的奴隸也不會相信的。

況且,將本方最強的部族的首領,說成是一個愚蠢無能昏庸的家伙。

這只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所以……

軍臣的視線,在休屠王的身上稍微停頓,看得對方心里發毛。

若尹稚斜突圍成功。

“就只能讓你去死了!”軍臣在心里想著。

到那個時候,休屠王就會成為那個與東胡王狼狽為奸,為了利益,出賣匈奴的賊子!

而且,這樣做還可以一石二鳥。

既可以借此打擊那些跟尹稚斜關系太過密切的部族,警告他們,也能震懾幕南的部族,讓他們不敢跟漢朝靠的太近!

這樣想著,軍臣就又道:“休屠王,你馬上派人去漢朝的云中郡,遞交本單于的國書,給漢朝的皇帝!”

如今,尹稚斜被圍在馬邑。

從時間上看,他的部族和軍隊,應該已經彈盡糧絕,準備突圍了。

軍臣明白,自己率領單于庭主力南下,其實就是來接應可能突圍的匈奴軍隊,同時震懾住漢朝的其他軍隊,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但,倘若尹稚斜全軍覆沒在馬邑。

那么……

“本單于必須將俘虜們要回來!”軍臣在心里想著。

只有將被俘的軍隊弄回來,他才能知道,馬邑城外和武州塞外,到底發生了什么?

漢朝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驃騎將軍和他的軍隊,到底用了什么花招,居然能在正面擊敗無敵的折蘭騎兵!

若弄不清楚這個事情,匈奴將來還會吃虧!

而且,這也關系,馬邑之戰,最終到底怎么收場的問題。

講道理的話,匈奴軍隊自己找死,跑到馬邑去,被漢軍在野外全殲。

這屬于活該!

但,游牧民族從來都不講道理!

更何況,便是農耕國家,文明國家也是如此!

道理是什么?

兩千年后是五大流氓手里捏著的三大真理和可愛的小蘑菇們。

在那之前,是在大炮射程范圍內。

而在如今,真理,掌握在弓箭射程范圍之內和騎兵的數量之上。

對匈奴騎兵的數量優勢,軍臣還是很有自信的!

倘若漢朝皇帝不給他這個面子,等于不跟他講道理。

那他就不得不帶著道理,將整個漢朝的北方長城,攪個雞犬不寧。

哪怕是彼此陳兵在長城腳下,相互消耗!

漢朝的長城再堅固,防御再好,幾千里的防線,總能有疏漏和突破口。

拼著自己損失慘重,軍臣也會讓漢朝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

軍臣就不信了。

他的騎兵消耗大,但漢朝軍隊對峙的消耗,就很小了嗎?

幾十萬軍隊,上百萬的民夫。

要是從冬天對峙到夏天,保證漢朝北方發生饑荒,大量的農田荒蕪。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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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0:03: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三十六節 軍臣的悔意與恨意

散會后,軍臣的心情很難平復。

他滿腦子都是各種糾結的情緒,他看向南方,在遙遠的千里之外,巍峨的長城,如同一道鐵閘,牢牢的守住了世界的分界線。

想拿下長城防線,匈奴人付出的代價,一次比一次高。

五年前,右賢王入侵,好歹還逼近了漢朝的核心地帶,嚇得漢人不得不舉國動員。

五年后的今天,與當年右賢王南侵兵力相當的匈奴軍隊,卻被漢朝人包圍在了馬邑城下。

甚至折損了折蘭部族。

而匈奴騎兵的馬蹄,卻連長城上的灰塵都沒夠到!

長此以往,再過五年,漢軍豈非是能出塞,直逼匈奴的核心,與匈奴騎兵在廣袤的草原上競技?

軍臣的內心,對此憂心忡忡。

然而明知如此,軍臣卻發現,自己似乎對此毫無辦法。

甚至于,他不能將單于庭的主力,放在南方,跟漢朝對峙,以保證草原的安全。

這既是經濟原因,也是政治原因。

在經濟上,匈奴帝國承擔不了十幾萬主力騎兵,長期駐屯在幕南帶來的沉重負擔。

在政治上,軍臣也沒辦法更改自己既定的戰略。

那等于自己抽自己嘴巴,等于告訴其他人——單于犯錯了。

而犯錯的單于,活不長!

在這個世界上,莫說是一國君主了,就是普通人,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公開承認和檢討錯誤的人,也沒有幾個。

而在政壇上,犯錯之后,死不承認,擺出一副死豬開水燙的架勢,哪怕頭撞南墻,也絕不會回頭的個人或者利益集團。從古自今,層出不窮。

無論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如此。

軍臣不會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個。

“漢朝皇帝……”軍臣在心里喃喃念叨起來。

他明白。且清楚,現在,這個世界的霸權,已經在向漢朝轉移了。

馬邑之戰,以最清楚的事實。告知了每一個人——漢朝已經獲得了在漢匈關系中的主動權。

匈奴雖然依然在騎兵的數量上占據優勢。

但,匈奴帝國只用幾萬騎兵甚至一個部族的騎兵,就耀武揚威的在長城邊境肆虐,甚至侵奪漢朝邊民的生命和財產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從今以后,漢朝不再需要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防備從北方來的騎兵。

他們今天能在馬邑城下圍殲超過四萬的匈奴精銳,明天,同樣能在云中或者上谷,圍殲相同甚至更多數量的匈奴軍隊。

他們甚至可以將戰火。燒到草原上。

漢匈兩國的攻守之勢,已經轉變。

漢朝獲得了戰略進攻權!

就像過去的匈奴騎兵一樣,沿著漫長的長城防線,漢朝的騎兵,隨時隨地,都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出塞,來塞上草原,引弓之民的國家旅游、打獵、觀光。

更可怕的是,匈奴沒有長城,所以。連預警的時間和機會也沒有。

漢朝騎兵一出塞,通常就可能捅穿某一路的匈奴部族。

不止是農耕文明害怕被游牧民族的騎兵侵略和打擊。

游牧民族,在強盛的中原帝國面前,其實更加脆弱!

在百五十年前。中原的燕趙軍隊,橫掃著整個大草原。

趙將李牧,燕將秦開,用著包括匈奴在內的許多部族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甲胄。

短暫統一的秦帝國,更是吊打了全世界。

秦軍的長城兵團。直接把要塞修到陰山腳下,整個幕南,連一個放牧的游牧部族也沒有。

秦軍每年光是在陰山腳下,就要砍掉幾千個腦袋。

今天,強盛的統一的中央集權的中央帝國,再次露出了它那猙獰的爪牙和殘暴嗜血的一面。

‘不敢南下牧馬’的恐懼,重新浮上了軍臣的心頭。

讓他回憶起了,那些老輩的傳說和神話故事里的那些來自南方中原的強大軍隊的身影。

以及那些隱藏在這些故事和傳說的某個細節中的不經意的描述——因為沒有足夠的母乳,嬰兒餓的整日整日嚎啕大哭,吃不到鮮嫩青草的牲畜,成批成批的餓死。

偶有幾頭健壯的,就會成為部族的希望。

就是奶酪和馬奶酒,也成為了貴族們的珍饈。

單于的餐桌上,只有少量的肉干。

所有的部族,都奄奄一息。

不得不向更遙遠的西方和北方遷徙。

軍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種災難,距離它上次出現不過百年。

至今也就四代人而已。

“本單于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重演!”軍臣在心里說著。

作為單于,他很清楚,假如漢軍出塞了,那他們肯定會比他們的祖先做的還要干脆和過分。

到那個時候,匈奴人就要不斷流血。

數不清的人民和牲畜,將會在戰爭中死于戰火、饑荒和疾病。

游牧部族,其實遠比農耕民族,更加脆弱。

大草原上,一次小規模的雪災,常常就能讓一個千人的部族看不到第二年春天青草發芽的樣子。

一次大規模的蝗災過境,更可能讓數不清的部族,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人類,尤其是人類的軍隊。

卻是比一切天災都可怕的災難!

他們會燒毀牧場,襲擊牧民,殺死和搶光所有的牲畜。

甚至于,將草原變成耕地……

這樣的可怕災難,在過去千年時光里,曾經上演過無數次。

草原上流血漂櫓,尸橫遍野。

那些曾經輝煌和強盛的部族,永久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無論如何,必須跟漢朝重新簽訂新的和親條約!”軍臣在心里想著。

曾幾何時,當匈奴人感覺對和親條約不滿意了,他們就隨時撕毀這個條約,南下侵略,燒殺搶掠,逼迫漢朝拿出更好的條件和更多的資源。來滿足和填補匈奴帝國的虛榮心以及貪婪。

如今,情況逆轉了。

換成了匈奴人要苦苦哀求和平,卻又忐忑不安的擔憂漢人會撕毀和親條約,數以萬計的騎兵。從各個方向進入草原,燒殺搶掠。

但,匈奴帝國,卻很可能要跟當年的漢朝一樣,即使滿腹屈辱。即使被人打臉,也要低三下氣的祈求和平。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軍臣雖然不知道這句話,但他此刻的心情,卻是如此。

“去將且渠且雕難叫來……”軍臣思索片刻后,做出了決定。

現在,在王庭中,有兩撥人的聲音喊的最高。

一方是以蘭陀辛為首的主戰派,他們認為,必須對漢朝做出懲罰。甚至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摧毀漢朝在北方的牧場和騎兵基地。

但,軍臣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漢軍能在馬邑城下,圍殲尹稚斜的四萬大軍,在正面擊敗折蘭部族。

那他們就可以復制這個神話。

在云中或者其他地方,圍殲其他的部族。

而且在內線作戰,漢軍還有數量高達數十萬的步卒可以依靠。

匈奴騎兵陷進去了,想出來?怕是沒有那么容易!

而且,最重要的是。假如這么干了,等于軍臣自己承認自己錯了。

這是軍臣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無論蘭陀辛他們說的再怎么有道理,聲音再怎么高調。

軍臣也不會聽取他們的意見。

而另一方。則是聲勢浩大的‘主和派’。

說是主和派,其實不是。

這些人,基本都是幕北和西域的部族首領以及四大氏族內部的一些貴族。

他們都是五年前跟著軍臣清洗右賢王的那一批人。

他們自然不會自己打自己嘴巴。

更重要的是,南侵對他們來說,等于勞師動眾,耗費無數的資源。去長城腳下跟漢朝對耗。

在以前,南侵的部族,還可以通過從漢朝富饒的府庫和城市中搶掠財富和人口,彌補這些損失。

但,現在,連折蘭都被漢軍正面擊敗,右賢王跟白羊、樓煩,眼看著就要滅亡。

傻子才會支持這樣既沒有好處,還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反正,哪怕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情。

死的也是幕南的部族,跟他們干系不大。

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是人類的通性。

遙遠的幾千里甚至幾萬里外,連面都沒見過,甚至不是一個民族的所謂‘同胞’?

在民族主義沒有興盛前,全世界的政權都是一個態度:愛死死。

但作為單于,軍臣卻不能這樣想。

更何況,倘若真的失去幕南,幕北和西域的部族,真的就沒有損失嗎?

沒有幕南的牧場和附庸部族的進貢,幕北的部族,日子能過的這么瀟灑?

軍臣很清楚,匈奴帝國承受不起丟失幕南的代價。

而且,假如真的在他手里,丟了幕南地區,那么,那些現在口口聲聲嚷嚷著和平的幕北和西域部族,馬上就會翻臉,將他這個單于拉下臺來。

所以,剛剛出使歸來的且渠且雕難,被軍臣想了起來了。

其實,軍臣現在已經后悔派遣尹稚斜南侵了。

“烏孫人的殘部,就算被漢朝人接過去庇護了,那又怎樣?”軍臣不無懊惱的想著:“不過兩三千人的殘兵敗將,不可能對大匈奴構成任何威脅!”

現在倒好!

逼迫漢朝交出烏孫殘部,并且趁機搶劫一次的計劃,非但沒有實現,反而搭上了匈奴的王牌——折蘭部族。

更有可能會損失一個寶貴的本部萬騎!

這讓軍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單于太糊涂了啊……”軍臣懊悔著感慨:“本單于怎么就忘了十八年前的教訓了?”

十八年前,匈奴帝國的某個大部族的首領章尼,得罪了老上單于,為了活命,帶著三千多族人,越過長城,托庇于漢朝。

由此引發了兩國的曠世大戰。

在初期,匈奴軍隊打的很嗨。

攻陷朝那塞,火燒回中宮,戰火直逼關中。

可惜,漢朝很快就全面動員,數十萬步騎混合兵團,穩步前推,將匈奴十四萬騎兵,趕出長城。

然后,兩國就在長城腳下,大眼瞪小眼,相互瞪了一兩年。

終于,兩國都筋疲力盡。

于是達成了和親協議。

這個和親協議除了重申‘漢匈兩國約為兄弟,以長城為界’外,最重要的成果就是在和親條約中規定‘俱去前事’,然后‘漢釋逃虜民,單于無言章尼等。’。

意思就是,以前發生的事情啊,都是誤會。

漢匈兩國現在重修舊好。

漢朝所有被通緝的逃亡匈奴的官民,而匈奴方面,也不要再拿章尼等人說事情了。

這些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但真能當成沒有發生過嗎?

就是在那個和親條約簽訂后,匈奴國內的貴族和漢朝這邊的官吏,都開始學會和點亮‘過不下去,就跑對方那邊吧’的技能。

漢朝固然出現了許多罪犯和官員,逃奔匈奴。

但匈奴國內,也出現了許多的貴族,帶著部族和人民,逃亡漢朝,尋求庇護。

現在,漢朝的長城腳下,那些給漢朝人當警戒哨的大小部族以及長安城里的三位歸義候,都是這個條約的成果。

從那以后,匈奴就明白了,南下,既吃虧,也不占便宜。

還是西域好,西方好!

既無長城這樣的堅固防線,也沒有那些龐大的漢軍軍團。

一個萬騎就能壓服十幾個王國,讓他們乖乖給匈奴人當奴才。

軍臣現在回憶這個事情,在折蘭敗亡和尹稚斜被圍的事實面前,內心深處,悔的腸子都青了。

“本單于早就知道,南下沒有好結果,為何會鬼迷了心竅,南下呢?”

倘若沒有南侵,折蘭就不會敗亡。

尹稚斜跟白羊、樓煩兩個部族,也不會落入漢軍重圍。

大匈奴依然是那個天下第一強國。

而他,也依然是那個得到了先祖和神明庇佑與賜福的偉大單于。

根本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用擔憂自己的地位和權柄。

軍臣越想越惱火,越想越氣憤。

此刻,他完全忘記了,當初他決定讓折蘭和樓煩、白羊南下,與尹稚斜一起南侵時的得意與驕傲。

在那時,他的內心篤定了,這次入侵,將是一次輕松的武裝游行。

有著折蘭這樣的王牌坐鎮,還有樓煩、白羊和尹稚斜的本部押陣。

別說馬邑了!

就是雁門關也可以輕松攻陷!

“全都是那些該死的鮮卑奴的錯!”軍臣忽然猙獰著面容,用力的握緊拳頭說道:“一定是這些東胡人的孽種、奴才,故意陷害和離間漢匈關系,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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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節 軍臣的條件(1)

且渠且雕難躡手躡腳的走近單于大帳之中,然后,跪下來,叩首道:“偉大的撐犁孤涂,您的奴才,且雕難來了!”

軍臣抬了抬眼簾,看了看這個從漢朝談下了那個幾乎不可能的條約的奴才。

心里面的懊惱和悔恨,更是達到了頂點!

且渠且雕難談下的最新條約,對匈奴帝國的好處,可以說是數都數不清楚。

漢朝松開了一直以來對匈奴緊閉的金屬貿易和武器貿易。

&n&豬&豬&島&小說{}bsp;承諾許可對匈奴出口包括床子弩在內的大殺器。

甚至于,承諾明年讓北海閼氏回國省親。

這個條約若是落到實處。

匈奴帝國就能獲得了西進的所需要的全部資源。

更別說,產自漢朝的武器裝備和金屬器皿,在草原上,本來就是硬通貨。

掌握了這個渠道后,單于庭就可以通過從漢朝進口武器和金屬制品,達到控制和剝削其他部族的目的。

若一切順利,單于庭的統治將牢不可破!

可惜……

如今,這一切都搞砸了!

匈奴人雖然沒有‘弱國無外交’的說法。

但草原上自古以來,跟人開戰,還被人干趴了的部族,還想跟以前一樣,凌駕在對手腦袋上,指手畫腳,發號施令?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馬邑之戰后,漢朝的那個小皇帝,肯定會將兩國條約當成廢紙,丟到糞坑里。

在馬邑之戰前,匈奴帝國與漢朝的最新條約的一切成果,更是連提都不要提了。

能維持住上一個版本的和親條約,軍臣都覺得夠懸!

想著這些事情。巨大的心理反差,讓軍臣對鮮卑部族的印象,進一步的變得惡劣。

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這些該死的奴隸!賤人!”在心里狠狠的罵了幾句,軍臣就露出微笑,對著且渠且雕難,非常親切的說道:“我的忠奴。起來吧!”

如今,在單于庭中,在漢朝用‘完美的外交手腕’促成了‘前所未有的條約’的且渠且雕難已經被視為‘大匈奴百年難得一見的外交奇才!’。

能讓向來不肯對匈奴出售任何金屬制品的漢朝,同意放寬出口禁令,更準許相關武器裝備出口。

他不是奇才,誰是奇才?

“撐犁孤涂,您召喚奴才來,可有吩咐?”且渠且雕難站起身來,滿臉笑容的問道。

自從馬邑之戰的消息被證實后。且渠且雕難是過了好幾天忐忑不安,提心吊膽的日子。

他跟他的團隊,更是一度惶惶不可終日。

要是讓單于庭知道他在背后玩的小動作。

單于能將他們全部綁到祭臺上,獻祭給神明!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漸漸發現了一個讓他們興奮的事情:單于庭上下非但沒有人去考慮和思考,是他們出賣了尹稚斜。

甚至,就連問都沒有人來問過他們。

不僅僅如此。

折蘭敗亡的消息傳開后。單于庭的上上下下,不分派系。都將他們的整個使團的所有成員,都捧成了英雄和人才。

哪怕是個隨行的馬夫,也被認為有能力。

至于他這個正使,更被人視為‘奇才’‘大才’‘百年難遇的外交大才’。

無數貴族交口稱贊,上上下下,都覺得。且渠且雕難這個人真是不錯,很厲害啊!

能從那么強大的漢朝人那里,談回那個前所未有的條約!

這種人才,應該大力培養!

就是過去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甚至視若豬狗一樣驅策的攣鞮氏的大人物。也常常邀請他去做客,打獵。

美女和珍寶,不要錢的送給他。

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數都數不清。

這讓且渠且雕難在最開始,真是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

但現在,他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馬邑之戰,折蘭敗亡。

尹稚斜和樓煩、白羊被圍,生死不知。

這個天大的慘敗,撼動了匈奴每一個部族的首領。

面對忽然強大到讓人無法相信的漢軍,很多人都無所適從。

許多人都在思考出路和下臺的臺階。

這個時候,他和他談下的那個條約的作用和意義,就被放大了無數倍。

甚至可以說,漢軍在馬邑取得的勝利有多輝煌,他在匈奴的地位,就會相應得到多強的增福。

折蘭敗亡,他就已經被看做‘人才’和大匈奴的‘外交奇才’。

要是等到尹稚斜和包圍圈內的匈奴軍隊全部被殲滅。

那他的地位很可能會水漲船高的變成‘匈奴的驕傲’‘英雄’。

大當戶甚至是左大都尉這樣的爵位和官職,已經在向他招手。

這讓且渠且雕難真是感到莫名的好笑。

在以前,他想見單于,就得趴在地上,匍匐著腦袋,連抬頭的權力也沒有。

而如今,他卻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單于面前,單于甚至對他的態度猶如家人兄弟一般的和顏悅色。

這個世界,讓且渠且雕難感覺有些陌生了。

但他非常享受這樣的待遇和這樣的地位。

也已經慢慢的開始學會以‘漢朝專家’和漢匈關系專家的形象示人。

軍臣看著且渠且雕難,對這個奴才,他是很滿意的。

能人所不能,用‘手腕’和‘口才’,讓漢朝皇帝在那份明顯對匈奴有利的和親條約上簽字。

僅此一點,此刻,且渠且雕難,在他心里就已經是值得依賴和信任的智囊了。

更重要的是,軍臣,現在也就只有且渠且雕難這根稻草能抓了。

“本單于讓你來,是有一個重要的任務托付給你!”軍臣笑著道:“本單于,想讓你秘密的出使一次漢朝,去跟漢朝皇帝談一談……”

這樣說著。軍臣就用著無比期待的眼神看著且渠且雕難,軍臣希望,這個匈奴的外交奇才,能再立奇功,用他的七寸不爛之舌,說服漢朝皇帝。

“撐犁孤涂有命。奴才自然是死也要完成!”且渠且雕難的心里面咯噔一聲,大喊不妙。

這個時候,去漢朝?

那不是找死嗎?

漢朝皇帝和他的大臣,就算是白癡,也不可能在獲勝的時候,跟匈奴低頭。

但,且渠且雕難現在是騎虎難下。

作為被公認的‘漢朝問題專家’,他若是推脫,極有可能會被人看出馬腳。

而且。在匈奴,單于下令了,作為奴才,還能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沒有辦法,且渠且雕難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道大單于,讓奴才去漢朝,與漢朝皇帝談什么?”

他在心里想了想。然后道:“撐犁孤涂明鑒,漢朝內部。許多大臣都是對我大匈奴充滿敵意的,奴才上次在長安,就見識過許多對我大匈奴懷有敵意的大臣,幸得撐犁孤涂神威,神明保佑,奴才略盡綿力。才說服漢朝皇帝,答應我國的要求!”

“此次,奴才若是再去,奴才擔心,這些漢朝大臣會從中作梗。很多事情恐怕沒法談……”

軍臣聽了點點頭。

軍臣知道,且渠且雕難說的是實話。

漢匈之間的恩怨情仇,延綿數十年。

對匈奴有著仇恨和敵意的大臣貴族,從來就不是少數。

以前,漢朝的騎兵根本不是匈奴騎兵的對手,他們只能龜縮在長城內的堅城要塞之中,依靠防御抵擋匈奴騎兵的攻擊。

他們尚且都在嚷嚷著要出塞,要打到匈奴的王庭。

如今,他們在馬邑取得勝利,證明自己的騎兵,強過匈奴。

長安現在是個什么局面?

軍臣還不清楚嗎?

但是,軍臣心中還是有僥幸心理的。

他覺得,自己的女兒,好歹也是給漢朝皇帝生了個公主的。

只要女兒吹吹枕邊風,且渠且雕難再發揮完美,再創奇跡,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個幾率很小。

“你放心,本單于不會讓你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軍臣說道:“此番出使,本單于交給你三個任務!”

“第一個任務,修改和親條約,將兩國條約中的漢朝贈與部分刪除,改為,漢匈兩國君王,互贈禮物……”軍臣說道。

這也是漢匈兩國能恢復和平的關鍵了。

再想要跟過去一樣,蠻橫的要求漢朝給與大量的資源和禮物,換取和平。

這不僅僅不現實,也完全不可能。

甚至會激怒漢朝君臣。

但改為互贈禮物,就好多了。

雖然過去漢匈也是互贈禮物。

但是,那種匈奴用三五匹劣馬,就從漢朝拿走幾十上百車物資的所謂互贈禮物。

在如今的局勢下,已經是不可能了。

軍臣也沒有天真到會認為,自己都戰敗了,漢朝還會跟過去一樣。

恐怕未來全新的和親條約會變成,匈奴每年用幾百甚至成千上萬的牲畜和皮毛,從漢朝這里換來幾匹絲綢,三五斤食鹽。

以此換取漢軍不攻擊匈奴的承諾。

但這其實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與這種面子上的事情相比,軍臣更需要里子。

他看著且渠且雕難,繼續道:“這第二個任務,本單于想要漢朝皇帝下詔,明告天下:漢匈兩國約為兄弟,兩國君王,皆為受神明庇佑之君王,漢朝天子在神明保佑下,統治長城之內,本單于在神明的賜福下,治理萬里草原!”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軍臣的胸膛都在起伏不定。

這也是軍臣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尹稚斜帶著折蘭、樓煩和白羊,一頭栽進了漢朝包圍圈。

折蘭被擊破,敗亡。

尹稚斜恐怕也很難逃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他這個單于完美的把鍋甩給了其他人。

也照樣會造成一個惡劣的后果——草原上的奴隸和牧民以及無數的部族首領,會認定——我方大單于背后的神明不如漢朝皇帝背后的神明。

在先前,軍臣在龍城被迫跳大神,也是因為,漢朝證明了自己的皇帝是神明的寵兒,有著神圣的威能。

假如他這個匈奴單于不能同樣拉神明下場背書,那么,后果將是災難性的。

敵人有神明撐腰,而我方沒有。

一旦開戰,且不說敵人,單單就是匈奴軍隊內部,首先就會士氣大跌。

事實證明,軍臣當初的抉擇是正確的。

跳完大神后,他的威望和權柄,迅速攀升。

真真是號令群雄,莫敢不從,草原上的所有部族,都戰戰兢兢的臣服在他的大纛下。

但馬邑之戰,改變了這一切。

漢朝方面明顯提前調動了軍隊,動員了精銳,將傻兮兮的撞進包圍圈的尹稚斜所部,團團包圍起來。

更在武州塞外,一戰擊敗了折蘭。

這使得軍臣的一切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無數的部族和貴族,都開始懷疑單于‘是否合法’‘是否真有神明撐腰’。

下面的奴隸和牧民雖然蠢了一些。

但也在私底下悄悄嘀咕:大單于的神明,沒有漢朝神明強大啊!

而這兩種情況,無論哪一種,一旦蔓延開來,對匈奴帝國來說,都是災難。

沒有辦法,軍臣想來想去,想要解決當前困境,他就只能求助自己的那位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確實有神明撐腰的女婿。

旁的不說,只要這個女婿站出來,公開對天下發話:匈奴單于跟朕一樣,有神明庇佑。

那么,他的地位的神圣性和合法性,就得到了背書。

本單于,你們不信?

漢朝皇帝的話,你們總該信了吧……

但是,軍臣知道,想要讓那個女婿開口。

沒有這么容易。

但好在,軍臣早有準備。

他看著且渠且雕難,緩緩的開口:“倘若漢朝皇帝能同意本單于的要求,那本單于一定有所回報!東方的鮮卑和烏恒以及這兩個奴隸部族周圍千里的山河,本單于都愿意將之作為禮物,送給漢朝,作為兩國休兵,重歸于好的基礎!”

鮮卑跟烏恒,以及他們附近的千里草原和山川,在理論上來說,確實是匈奴帝國的疆域。

但,匈奴人從未在當地有過任何統治。

甚至,從未有過任何攣鞮氏的部族,遷徙到當地放牧——就特么連北海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匈奴也有部族和姓攣鞮的貴族偶爾會過去看看。

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匈奴人啥也沒有付出。

但軍臣知道,這確實是一個足夠讓漢朝動心的條件。

一千里的國土,加上兩個部族的所有權,換兩國休兵,外帶漢朝皇帝一句話。

軍臣覺得,怎么也夠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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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三十八節 軍臣的條件(2)

“至于這第三個任務……”軍臣低下頭,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說道:“本單于希望漢朝皇帝能給我大匈奴繼續出口鐵器和青銅金屬以及武器!”

“條件好商量!”軍臣說道:“無論漢朝人是要黃金,牲畜、奴隸還是皮毛,本單于都能答應!”

黃金,在地球上的任何一個地區,都是硬通貨。

無論是游牧民族,還是農耕文明,都對這種黃橙橙的稀有金屬,非常寶貝。

匈奴本身也產黃金。

廣袤的數萬里草原上,每年總能找到許多狗頭金。

另外,一些露天的金礦和蘊含了金沙的河流里,也能獲得部分黃金。

但匈奴黃金的主要來源,還是依靠剝削和掠奪。

旁的不說,西域的王國,每年都需要向匈奴的單于庭上貢。

黃金就是貢品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另外過去數十年的漢匈和親時期,漢朝也會提供大量黃金,作為賄賂,滿足匈奴人的貪欲。

在匈奴,沒有貨幣,主要是以物易物。

黃金的利用率不高。

基本上,都是被作為貴族的飾品,王冠以及陪葬品。

但也有例外。

譬如說,匈奴想要從漢朝商人哪里購買走私的金屬和武器時,黃金就是必需品。

如今,單于庭里起碼有著數萬金的黃金儲備。

對軍臣來說,這些黃金的作用,其實并不大,完全可以拿來跟漢朝人交易。

況且,對匈奴人而言,黃金珠玉,根本無足重要。

這里丟了,可以從其他方向搶。

西方的那個大宛國,就有著大量的黃金。

甚至那個國家的人民,還是用雕刻著人像的金幣作為貨幣。

若能滅掉大宛。單單是繳獲的黃金,軍臣就覺得,能夠作為支付給漢朝的軍購款了。

甚至于……

未來,匈奴騎兵未嘗不能依靠精良的裝備。再次戰勝漢朝。

至于那些牲畜、奴隸和皮毛什么的,雖然很寶貴。

但同樣,可以從西域和西方搶。

在軍臣心里,穩住漢朝后,西進依然是他必須走的一條路!

南方的漢朝。已經強大到了能在野外圍殲幾萬騎兵,正面單挑擊破折蘭!

這意味著,長城以南的所有地方,都已經成為了匈奴騎兵的禁區。

而匈奴人再也不可能從南侵中搶掠所需的人口和財富了。

更麻煩的是,因為右賢王本部和折蘭、樓煩、白羊三部族的覆滅,讓單于庭的力量大大削弱!

就連呼揭王都敢人五人六的在單于面前提要求,要地位了。

單于庭內部的其他貴族,肯定也不會安分。

呼揭王都能做右賢王,占據南池了。

其他攣鞮氏和四大氏族的貴族,肯定也會要好處。

其他大部族。也不會安分。

軍臣很清楚,想要繼續維系單于庭的霸主地位和統治地位。

他就必須給匈奴內部的各個派系一個看得見摸的著的好處。

在過去冒頓大單于和老上大單于,之所以能統御這數萬里的草原和西域諸國。

靠的就是用不斷的勝利和不斷的劫掠他人,將人口、牲畜、牧場分配給狗腿子跟仆從,讓匈奴,從一個南方的小部族,變成了今天制霸草原的霸主。

同時,通過不斷的勝利和對外搶掠,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權力。

在草原上,單于是個什么樣的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單于能不能帶大家一起搶掠和發財。

如今的軍臣。更是深刻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以,現在,向西方發動征服戰爭,搶掠人口和財富。在事實上已經成為了匈奴帝國的唯一出路。

但西進,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橫亙在軍臣面前的那個大宛國,軍臣已經將它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

大宛國的體量,絕對是一個大國。

它有著數十萬的人口和相同數字的奴隸。

而且還有著無數的鄔堡城市作為防御。

這個國家的常備兵力,也有兩三萬人。

這在西域,已經是霸主級的力量了!

雖然。當年,月氏人的殘兵敗將,就是沖破了大宛的防線,西走遠方的。

但是,過境跟滅國是兩個概念。

想要征服這樣一個大國,不動用個七八萬的騎兵,是沒法子迅速獲勝的。

而且,大宛人的城市,也很堅固。

想要拿下來,匈奴就要付出損失。

況且,南方的漢朝,也不會給匈奴太多時間西進。

所以,此事,軍臣感覺還是得靠從漢朝進口那些攻城武器和器械。

只是,軍臣不清楚,漢朝會不會同意?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可能性很小。

漢朝人只要不蠢,肯定不會向匈奴提供武器和金屬了。

但,這種事情,不試試,軍臣實在不甘心!

況且……

軍臣覺得,既然且渠且雕難能談成一次,應該也能談成兩次!

無非就是多出點血,多花點代價!

但且渠且雕難聽了卻是欣喜若狂。

他立刻就拍著胸膛道:“大單于,奴才必定不辱使命!”

別的事情,且渠且雕難不敢保證。

但這軍售?

且渠且雕難卻能打包票!

因為,這個事情,本來就是漢朝人先提起來的啊!

漢朝皇帝自己有這個意思,他主動提起來的。

雖然且渠且雕難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但,既然是漢朝有意向,那么匈奴這邊只要多出血,事情就肯定能成!

但是……

且渠且雕難抬起頭,看著軍臣,說道:“撐犁孤涂,奴才有個事情,想跟撐犁孤涂稟報!”

“說!”軍臣看著且渠且雕難是越看越喜歡。

這個奴才很忠心啊!

這么困難的任務,他都愿意迎難而上,而不是像其他人推諉!

更難得的是。他的決心和態度都很好!

這才是好奴才!

“撐犁孤涂有所不知……”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腹稿后道:“奴才上次奉命出使漢朝時,跟漢朝皇帝談過漢匈關系,漢朝皇帝告訴奴才:匈奴不背約,則漢朝不毀約!奴才不知道是誰在撐犁孤涂面前挑撥離間。但以奴才看來,若無馬邑之事,如今,漢朝的武器和金屬,恐怕已經被運來了!”

他不這么說還好。一聽他的這些話,軍臣心里的怒火就被勾了起來。

若是現在鮮卑王站在軍臣面前,軍臣都能活活的撕了他。

還有那些當初慫恿和鼓吹戰爭的某些貴族,在他心里的形象也變得無限差了。

軍臣甚至覺得:都是這些奸臣的錯!

就連蘭陀辛在他心里的印象,也變得很差了。

軍臣不會忘記,當初就是蘭陀辛力主開戰。

結果呢?

折蘭王直接丟在漢朝!

尹稚斜跟樓煩、白羊生死不知!

若沒有這個家伙慫恿,軍臣認為,自己現在就不會這些問題了!

且渠且雕難卻是繼續趁熱打鐵,說道:“撐犁孤涂啊,奴才在漢朝的時候。見到了漢朝的騎兵,他們確實很精銳,也確實很多,奴才因此擔憂,惶恐,于是,就去質問漢朝皇帝說:陛下養精蓄銳,可是要與我大匈奴為敵?”

軍臣聽到這里,立刻就插嘴問道:“漢朝皇帝怎么說?”

“漢朝皇帝說:使者多慮了,朕備此大軍。乃為防御!”且渠且雕難看著軍臣,在心里面冷笑著,撒起了謊。

反正,這些事情。沒有人能拆穿他。

“防御?防御需要十幾萬騎兵?”軍臣冷笑著搖搖頭。

現在,無數的證據和事實,都告訴軍臣和所有匈奴貴族,南方的漢朝,一直就在整軍備戰。

蘭陀辛等人就是以此為依據,鼓吹一定要南下。傾巢而出,摧毀漢朝的牧場和騎兵基地,使之不可能威脅到匈奴,即使不能,戰場在別人家里,總比在自己家強!

講道理的話,假如軍臣現在不是騎虎難下,不可能調整自己的戰略。

他恐怕已經被蘭陀辛說服了。

且渠且雕難當然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那些主戰派的言論。

講道理的話,且渠且雕難覺得他們的說法沒有錯。

漢朝確實是匈奴帝國的空前大敵。

甚至可能摧毀匈奴帝國!

但,那與他且渠且雕難何干!

他只是個低級貴族,單于庭養的狗,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翻身。

想要他為單于和貴人們,繼續去做狗?

他可沒有那么傻!

且渠且雕難很清楚,自己的榮華富貴和地位,取決于他在漢匈關系上發揮的作用。

準確的說,是建立在他談下來的那個和親條約以及馬邑之戰漢軍大勝的基礎上的。

他跟他的那個小團隊才懶得去管漢朝人真正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呢!

現在,他跟他的團隊的當務之急,就是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并且獲得更高的地位。

除此之外,匈奴怎樣,漢朝怎樣,跟他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

甚至,且渠且雕難都想明白了。

未來,就算匈奴毀滅了,漢朝統治了世界。

對他來說,也沒有損失。

甚至還可以憑借幫助漢朝忽悠和欺騙單于的功勞,在未來成為漢朝的大臣、貴族。

如今,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和富貴,且渠且雕難別說撒謊了,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哪怕事實擺在眼前,他也會裝作看不見!

于是,他躬身道:“撐犁孤涂明鑒,奴才也是這么反問的,但漢朝皇帝卻說:漢,自古就是農耕,百姓耕作而得衣食,而匈奴無農耕,以放牧為生,漢人不會放牧,不可能占據草原,也不會占據草原,而且漢朝防線漫長,雖然看上去有十五萬騎,但其實,長城防線上,平均一里都沒有一個騎兵,具體到全國,更是一個鄉才兩三騎,漢朝維持這樣的騎兵規模,只為防御,保護家園,不想進攻……”

這個說辭,其實是且渠且雕難在跟自己小團隊里的幾個漢人商量過后得出的。

確實是合情合理,也考慮了許多問題和細節。

至少,乍一聽,能唬住大多數人。

至于未來究竟如何?

老實說,且渠且雕難也不知道。

軍臣一聽,也被他唬住了。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

漢朝人自古農耕,哪怕是當年秦軍占據河套,也是在河套開墾農田,種植莊稼。

他們來到草原上,草原上根本沒有多少可以耕作的土地啊!

他們占了,等于屁用沒有,反而要背上沉重的負擔。

且渠且雕難,見到這個情況,立刻就趁熱打鐵,說道:“撐犁孤涂,奴才開始也以為,這漢朝人是在騙人,但是,當奴才奉命向漢朝皇帝提出:以河套換武器后,漢朝皇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并且告訴奴才:漢朝對草原沒有任何興趣,他們只想要那些能耕種能種莊稼和建立城市的土地!”

這種睜眼瞎話,且渠且雕難說起來真是毫不費力。

就連他自己也詫異不已。

因為在今年以前,他根本就不敢對任何一個匈奴大貴族撒謊,更別說欺騙單于了。

只能說,人的節操,一旦開始掉起來,他自己都會感到害怕!

軍臣卻是被忽悠住了。

他想起來了,確實,剛剛開始,他讓且渠且雕難是去漢朝試探的。

面對河套的誘、惑,自己的那個女婿都能斷然拒絕,看樣子,他應該是確實對草原沒有興趣!

想到這里,軍臣就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

漢朝對草原沒有興趣,只想防御。

但自己卻傻了吧唧的聽了別人慫恿,南下去招惹!

搞得如今,大匈奴損失慘重,自己的單于之位也開始動搖!

“蘭陀辛!”軍臣渾然忘記了數日前他召見蘭陀辛時的感覺,此刻,他對這個慫恿自己跳坑的貴族,真是恨不得殺掉!

勉勉強強,忍住了心里的怒火,軍臣對且渠且雕難道:“你為何不早點對本單于說!若是如此,很多事情,可能就都不會發生了!”

“回稟撐犁孤涂,奴才也想稟報,但奴才人微言輕,沒有人愿意通傳啊!而且奴才回來時,馬邑之戰已經打響了……”且渠且雕難低著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況且,當時,奴才覺著,右賢王南下搶掠一番,教訓教訓,敲打敲打漢朝,也是好的!”

軍臣聽了且渠且雕難這話,真是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了。

他當時也是這么想的!

頓時,軍臣就覺得,這個奴才,就是神明和先祖賜給自己的智囊啊!

于是他道:“你此行,早去早回,等你回來,本單于一定冊封你為王,去統御一個部族,專門與漢朝溝通!”

且渠且雕難聞言,喜不自勝,跪下來說道:“為撐犁孤涂效命,這是奴才的榮幸,豈敢要什么賞賜?”

這就更讓軍臣對他好感爆棚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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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0:16: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三十九節 突圍

白羊王率著自己的族人,朝著西北方向一路狂奔。

被圍的這些日子里,匈奴人當然沒閑著。

他們反復的利用了輕騎,試探了各個方向的漢軍火力。

雖然為此付出了上千人的損失,但這個損失是值得的。

在突圍開始后,基本所有的貴族和軍官,都已經在心里對自己突圍方向的漢軍防御和火力布置有所了解。

知道,哪里是死地里?哪里又能較為輕松的突破。

事實也如他們想的那樣,當他們朝著曾經試探出來的一個漢軍的火力盲區發起沖擊時,他們很快就沖開了道路。

當面的攔截火力和兵力,都幾乎沒有。

只有兩翼有著許多弓弩手射出了一些攔截的箭雨。

但,今天晚上雖然星光燦爛,能見度比起過去兩天晚上要好許多。

然而,漢軍的弓弩手的射擊精度,也依然糟糕無比。

實際上,哪怕是白天,弓弩手想要命中高速運動的騎兵,也基本上做夢。

過去所有的漢軍步兵方陣,對匈奴騎兵造成的殺傷,根本就不是依靠精度實現的,而是靠著密度——一輪齊射,總能射死幾個倒霉鬼……

所以,白羊騎兵們跑的很嗨。

他們幾乎是在半個時辰之內,橫穿了將盡四十里的戰場,穿插到了漢軍的防御核心。

此時,抵抗和攔截才變得強烈了起來。

漢軍的攔截火力與陣地和營壘也變得多了起來。

幾乎每前進一步,都有人落馬。

但,白羊部族上下的士氣和戰意卻也因此變得高昂起來。

因為,大家知道,突圍就在眼前了。

姑射甚至鼓舞自己的部下:“大家繼續努力,再有兩個時辰,我們就能回家了!”

回家這兩個字仿佛有著魔力,一下子就讓白羊騎兵們變得癲狂起來。

無數人紅著眼睛,發了瘋的沖擊著那些攔截的漢軍。

受此刺激。白羊騎兵的突破速度甚至比之前還快。

他們一路疾馳,從子夜殺到黎明。

當晨曦的曙光展露在天際之時,他們的先鋒,甚至看到了武州山脈的輪廓。

無數人歡呼雀躍!

終于要回家了!

回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廣袤草原。

“家里的牲畜。也不知道長瞟了沒有……”有騎兵在心里想著。

“奴隸也不知道有沒有將牧草收割好……”有貴族在心里尋思著。

“阿媽準備好奶酪了嗎?”也有人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無比懷念母親親手做的奶酪和馬奶茶。

姑射勒住戰馬,回首遠方,再看看自己的部族。

昨夜的突圍,他們雖然沖了出來。但,漢軍的攔截和阻滯,以及黑夜中的慌亂,使得許多人中箭落馬,許多人掉隊迷途,而更多的人,則因為自己或者馬匹的體力緣故,再也跑不動了,倒在了黑暗之中,被己方的隊伍踐踏而過。

當初。入塞之時,整個白羊部族連奴隸帶騎兵,足足有著一萬兩千多人,戰馬牲畜幾近十萬。

現在,卻只剩下了最多七千人馬。

而且多數已經耗盡了體力。

能活著回到家鄉,回到親人身邊的人,不知道能有多少……

“漢朝!”姑射咬著嘴唇說道:“我們白羊部族,永遠也不要來了!”

本來是來搶劫的。

但結果,東西沒搶到,整個部族差點都丟在這里。

回到草原后。損失了大量青壯、牲畜和戰士的白羊部族,勢必將不可避免的失去無數牧場和牲畜以及奴隸。

在大草原上,別的部族,可懶得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導致衰弱的。

在那里,拳頭就是真理。

別人人多勢眾,當然可以搶走你的牧場、奴隸和牲畜!

或許單于庭會補償個幾萬牲畜和幾千奴隸。

但守不住,能有什么辦法?

姑射很清楚,從今天開始,曾經叱咤整個草原。稱霸幕南,號稱單于庭的三架馬車之一的白羊部族,將要泯然于眾人。

需要休養至少十年,才能恢復元氣。

他這個首領,也很可能不得不承擔責任,退位讓賢。

但……

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活著,就有未來,就有希望!

秦牧帶著自己的手下騎兵,策馬,立在山巒上,看著不遠處跟瘋子一樣激動的匈奴白羊部族。

“司馬,我們就真的不管他們嗎?”有隊率問道:“萬一,他們真的穿越了山巒,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秦牧瞥了對方一眼:“這不是幾個人,是幾千人!這樣的隊伍,想穿越武州山脈?”

秦牧抬頭看了看遠方蜿蜒起伏的山脈,砸了砸**:“不死個七成,是不可能的!”

況且,此處的武州山脈,地勢險要,山高坡陡,別說是一群跑了一晚上,餓的前胸貼后背的匈奴人了,就是本地的獵戶,也不敢說能穿越此山!

“我們的任務,就是盯著他們,只要他們不跑去其他地方,就隨便他們怎么在這里折騰……”秦牧說道:“甕中之鱉,跑不掉了!”

此刻,匈奴的白羊部族,從人到馬的體力都已經耗盡。

別看他們現在高興,但,秦牧知道,只要他們從興奮的狀態下解脫出來,所有人,都將是待宰羔羊。

犯不著跟他們拼命。

“也不知道,尹稚斜現在怎么樣了?”秦牧將視線投向西南,想著。

時間向前回溯一個時辰。

此時,天還沒亮,但啟明星的光芒已經漸漸淡去,東方出現了隱約的光。

尹稚斜帶著他的騎兵,奔馳在這黑暗的戰場中。

從突圍開始后,尹稚斜就發現,自己遇到了大麻煩。

漢軍的火力和攔截強度,遠超他的想象。

仿佛好像漢人已經知道他要走這個方向一般。

到處都是飛射而來的箭矢。

雖然準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絕大多數的弓弩手。都是閉著眼睛,朝有聲音的地位射擊。

這樣做,能射中的機會,自然可以想象。

但。架不住漢軍的弓弩多啊!

幾百張弓弩,一齊射過來,瞎貓總能逮到幾只死耗子。

更何況,他的部隊和戰馬,無論是狀態還是體力。其實都不是很充足。

在黑暗的環境下,人人都想著最快逃命,難免就會出現失誤。

而在戰場上,失誤等于死亡,尤其是騎兵,一個不小心,就是人仰馬翻。

而且,隨著不斷向北,漢軍的攔截力度開始變強。

就像現在這樣。

尹稚斜看著那個矗立在火光中的漢軍大營,他咬著牙齒。握著拳頭,心里面仿佛在滴血。

因為,那個營地里的漢軍,居然已經出營了!

借著火光,尹稚斜隔得老遠,就看清楚了。

這是一支騎兵!

人數大概幾百人,在以前,這樣數量的騎兵,尹稚斜閉著眼睛都能滅了。

但如今……

尹稚斜看了自己身后和左右,那些火光中的漢軍大營。

他知道。他沒時間去跟這些漢騎糾纏了。

現在,每一秒鐘,都可能決定生死。

沒有辦法!

尹稚斜咬著牙齒,對自己身后的一個親衛說道:“涉湖!你帶三百騎去攔住那些漢騎!”

尹稚斜很清楚。漢人這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必經之地,放下小股騎兵攔截。

他若不理會,這些騎兵就會如同附骨之疽一樣,死死的黏著他。

只能是丟塊肉下去給這些漢軍吃。

就像在草原上,遇到狼群的單獨行動的牧民,想活命?

就得丟頭牲畜給它們去填肚子。

但問題是……

尹稚斜已經知道。在接下來的道路上,還會有無數這樣的餓狼在等著他。

從現在起,每前進一步,他都需要舍棄一部分騎兵。

直到棄無可棄!

但他沒有選擇!

只能照著漢軍的意圖去做,不然,他馬上就要面臨末日。

名為涉湖的親衛聞言,沒有任何聲響,只是默默的勒住戰馬,然后帶著自己的部下,視死如歸的沖向了前方的漢騎。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用自己的命去為主人逃命殺開一條血路!

尹稚斜甚至來不及感慨,就繼續策馬前行。

但,他走了不到一里,就又遇到了一支出營攔路的漢騎。

“當屠!”尹稚斜沒有絲毫猶豫,繼續喊出一個從小就服侍他的親衛的名字。

對方聞言,也如涉湖一般,默默的勒馬,轉向,帶著自己的部曲,迎向死亡。

如此再三后,不止尹稚斜,就連那幾個一直死死的跟在尹稚斜身后的漢商也驚恐無比了。

“這是十面埋伏!”有個讀過書的漢商驚恐的大叫起來:“這是淮陰侯的戰法!”

他哭著跳下馬,怎么也不愿意走了,對著其他人說道:“我們死定了!項王都沒有逃出這個戰法的包圍!我們怎么逃得出去?”

數十年來,南方和東南地區的儒生,對項羽進行神化和吹捧。

幾乎使其擁有了鬼神的地位。

而且還是極為強力的鬼神!

民間充斥著項王的鬼魂軍隊復仇和索命的傳說。

中水候呂氏和涅陽候呂勝的離奇死亡,更為這些傳說增添了無數神秘色彩。

連項王這樣的蓋世英雄,死后成為鬼神的巨頭,尚且被淮陰侯以十面埋伏之法奪去性命,尋常人誰能抵抗?

其他漢商一聽,也都嚇得魂飛魄散。

漢室鼎立以來,十面埋伏就被吹的神乎其技。

從民間到官場,乃至于朝堂,無數一天兵也沒帶過的八卦黨、文人和士子,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腦洞,將十面埋伏描述的神乎其技。

更有許多方士和術士,也加入其中。為止增光添彩。

時至今日,就是鄉下一個老農,也能將十面埋伏的故事,說的天花亂墜。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沒人關心。

而在所有的故事版本里,都有著淮陰侯層層攔截,使得項羽的軍隊,不斷縮水的描述。

此刻,眼前的情況。豈非是像極了傳說中的十面埋伏?

尹稚斜見此情況,看了一眼這些商人。

十面埋伏?

他當然也有耳聞。

當年漢朝的那場內戰的許多故事,不僅僅在長城內流傳,長城之外,因為韓王信、盧綰和陳豨帶著他們的部下投奔匈奴,也在匈奴廣泛流傳。

但他此刻沒有時間跟這些商人多說,也根本沒有時間思考。

“別管他們了!”尹稚斜跟丟垃圾一樣丟棄了這些自己的走狗:“我們繼續前進,很快就能突出重圍了!”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明亮,曙光開始出現。

在太陽出現前。尹稚斜與他的軍隊,必須沖出漢軍包圍,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然而,一刻鐘后,出現在尹稚斜面前的場景,讓他幾乎絕望!

只見,在不遠處的曠野上,一面碩大的黑龍旗,迎風飄揚。

大纛之下。戰鼓隆隆響起,一個個漢軍士卒,騎著戰馬,排著整齊的隊列。面向著在漢軍陣營里沖了一夜,已經筋疲力盡,而且損失慘重的匈奴騎兵。

義縱騎著戰馬,穿著一套典型的漢軍將軍戎裝,抬頭看向遠方的匈奴騎兵。

義縱扭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一個俘虜,對他道:“你去跟你們的右賢王說說。請他下馬受降,不要再造殺孽了!”

“諾!”那個俘虜點點頭,然后,就策馬上前,出了漢軍軍陣,走到距離匈奴騎兵一百步左右的地方,大聲用著匈奴話喊道:“屠奢,匈奴的勇士們,你們已經不可能沖出大漢王師的包圍了!”

“你們饑餓難耐,你們筋疲力盡,已經沒有辦法再戰了!”這俘虜大聲說著:“投降吧,大漢天子仁圣,只要投降,就能活命!”

尹稚斜勒著戰馬,看向對面的漢軍,然后,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部下。

突圍前,他起碼還有七千騎。

但現在,就剩下了稀稀拉拉的不過三四千人。

而且,多數帶傷。

戰馬的情況,則更加惡劣。

許多人都已經成為步兵了,他們的馬匹,已經不足以承載他們的主人沖鋒了。

而在遠方,廝殺聲跟搏斗聲,也開始慢慢停歇。

那些他留下來斷后的部隊和掉隊的,拋棄的軍隊,都已經在走向末日。

尹稚斜深深的吸了口氣,在草原上,任何一個部族,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會投降。

但是……

尹稚斜抬起頭,他說道:“我是大匈奴的右賢王!”

“是冒頓大單于的宗種,是老上大單于的親侄子!”

“只有戰死的右屠奢,沒有投降的尹稚斜!”

他拔出自己的鳴鏑,最后一次**它,然后吹響它。

“勇士們,隨我沖鋒!”尹稚斜大聲嘶吼起來,然后,他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他身后,一千多帶著傷的騎兵,默然的相互看了看,然后也策馬跟上:“屠奢!我們來了!”

義縱看著這個情況,搖搖頭。

他揮手下令:“胸甲準備,送他一程!”

在這樣的劣勢和情況下,明知道是死,依然沖鋒。

這樣的人和軍隊,哪怕是敵人,也值得給與尊敬。

而對一個戰士最大的尊敬,就是讓死在這個世界上最強的軍隊馬蹄之下。

“諾!”漢軍中的胸甲騎兵的軍官聽到命令,都興奮起來。

陣斬匈奴右賢王!

這是無上的光榮與榮譽!

“胸甲聽令!”一個個伍長開始對著自己的士兵大吼起來:“預備!”

騎槍被平端,戰馬開始緩緩加速。

對面的匈奴騎兵的沖鋒,距離胸甲還有兩百步。

“準備!”什長們開始下令,戰馬再次提速。

接近兩千騎,排成兩排,列成一個密集的隊形

尹稚斜騎在馬上,他的視野很開闊,當然看到了那個在漢軍陣前,開始出列的古怪騎兵。

這些騎兵實在太高調了!

無論是他們的裝備、身材還是戰馬或者陣型。都在告訴尹稚斜,這是他前所未見的從來不曾出現過的騎兵!

一種全新的威脅的可怕的強大的騎兵!

“這就是葬送了折蘭的騎兵嗎?”尹稚斜在心里想著:“讓我來看看,你們究竟是如何的厲害,究竟是怎么講折蘭人打到崩潰的!”

距離漢軍騎兵還有五十步。尹稚斜抽出自己的青銅鋌,大聲嘶吼起來。

此刻,他的模樣,讓許多的匈奴騎兵,都以為自己看到了那個曾經帶著他們屢次深入漢朝腹地。燒殺搶掠,快活無邊的偉大領袖。

那個擊敗了月氏,震懾了整個草原的攣鞮氏的雄鷹!

“殺!”無數的匈奴騎兵,不由自主的跟著喊起來。

在過去,在無數的歲月里,匈奴騎兵最拿手的絕招,就是利用語言和外貌以及沖鋒時發出的聲響,動搖敵人的心志和意志。

但,在今天,他們的這個絕招。在對面的漢騎面前完全失效。

那些帶著鐵盔,一個個鮮衣怒馬,鎧甲漂亮的如同寶石一樣的騎兵,仿佛跟石頭一樣,沒有反應,只是安靜的舉著騎槍,用著比他們的沖鋒速度略慢一些的速度,如同一面墻一樣迎上來。

在兩軍只剩三十步距離時。

所有的匈奴騎兵,包括哪些留在后方觀望的騎兵,都聽到了一聲整齊的嘶吼:“胸甲沖鋒!”

漢騎在忽然之間加速到一個可怕的速度。

假如說先前。他們是沉穩的大山,那么,此刻,他們就是狂暴的颶風。

摧毀一切。拔掉一切,毀滅一切!

在這個短暫的剎那,漢軍的速度幾乎倍增!

然后,他們就宛如隕石一樣,帶著狂風,與迎面而來的匈奴騎兵撞到了一起。

“韶樂啊……”義縱看著前方的戰場。滿臉的陶醉。

他的身后,南軍跟北軍甚至飛狐軍、句注軍的軍官,都是一臉的享受。

對軍人來說,這個世界,確實沒有比訓練有素的胸甲騎兵集群在沖鋒之時,更美妙的樂章了。

他們是懲罰夷狄的利劍,是守護文明的堅盾,是歌頌戰爭的樂曲,也是帶來死亡的喪鐘。

“有此鐵騎,何愁天下不平,四海不服?”句注軍的都尉蘇飛感慨著,然后,就在心里面打起了小算盤。

講道理的話,他的句注軍,確實有資格跟上面申請優先裝備胸甲。

當胸甲沖鋒的剎那,尹稚斜的整個瞳孔,一下子就散開了。

“這就是漢人的秘密騎兵,那支神的騎兵嗎?”他在心里感嘆著:“果然名不虛傳,確實是神騎!”

再沒有比軍人,更了解自己的對手的厲害的人。

胸甲開始全速沖鋒時,尹稚斜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了。

但是……

“攣鞮氏,生于沖鋒,也當死于沖鋒!”他大喊著,面容猙獰的迎上去。

零點一秒之后,尹稚斜看到了自己的身子飛上了天空。

一柄長的讓人驚訝的騎槍,帶著巨大的動能,毫不費力的貫穿了他的身體,然后,將他高高挑離馬背。

“厲害!”尹稚斜贊嘆了一聲。

漢軍騎手的動作和技戰術,在方才的剎那,讓他嘆為觀止。

沒有幾千次重復練習,是不可能做到這樣干凈利落和毫不猶豫的。

只是,那個騎手卻根本不管被他貫穿的敵人,甚至都沒有去看,就果斷的丟棄了騎槍,拔出了馬刀。

掉落下馬的尹稚斜看得很仔細,在這個騎手丟棄騎槍的瞬間,整個漢軍的第一排騎手在同時丟棄了騎槍,拔出了馬刀。

“折蘭,敗得不冤啊!”尹稚斜閉上眼睛。已經不需要再去看了,他知道,匈奴,沒有任何一支騎兵或者部族。能在這支漢軍面前活過一刻鐘。

這樣的騎兵,已經不是凡人所能抵擋的。

他們的騎槍,他們的馬刀,他們的裝備,他們的戰術。超越了這個世界。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尹稚斜仿佛穿越了時光,回到了童年。

那個時期的匈奴帝國,如日中天。

他的父親,率領著匈奴的騎兵,南征北戰,橫掃著整個世界,不管是南方的漢朝,還是西方的西域和月氏,統統在匈奴騎兵的馬蹄下瑟瑟發抖。

“尹稚斜!”父親粗壯的身軀。抱起他的身子,說道:“你要記住,攣鞮氏,生來就是奴役和統治世界的,所有人,不管是漢朝人,還是西域人或者月氏人,東胡人,都是我大匈奴的奴隸!”

“我們要踐踏他們的尊嚴,他們的妻女。殺戮他們的孩子,奪走他們的財富,讓他們看到我們就瑟瑟發抖,不敢抵抗!”

“那假如。他們比我們強大呢?”小小的自己天真的問道。

“強?”父親哈哈大笑:“整個世界,還有比我大匈奴更強大的國家嗎?還有比我大匈奴騎兵更強大的軍隊嗎?沒有!哪怕是漢朝人也只能靠著堅城要塞,勉力抵抗,任由我大匈奴的騎兵,燒毀他們的村莊,殺戮和劫掠他們的百姓。最后還要乖乖送上嬌滴滴的宗室公主和黃金絲綢,換取我大匈奴賜予和平!”

“他們,就是我大匈奴養的羊羔,養肥了,就去宰一次!”

“父親啊,漢朝,比我們強大了呢!”他吐著血,回望著遠方,遙遠的草原:“軍臣啊,我死了,你會高興嗎?”

一代梟雄,匈奴右賢王尹稚斜卒。

戰斗很快就結束了。

半個時辰后,幾乎所有還活著的匈奴人,選擇了投降。

他們投降的非常干脆,干脆到讓義縱都懷疑,這些人與那些跟著尹稚斜沖鋒送死的匈奴騎兵是兩個族群。

然而,事實很清楚,他們確實是匈奴人,而且是貨真價實的匈奴本部!

“勇敢的人都已經死光了,剩下的都是膽小鬼跟嚇破膽的廢物!”有漢軍軍官,望著被胸甲踐踏撞碎的那個戰場,感慨著說道。

義縱聽了也點點頭。

這是事實!

戰爭,從來都是比拼裝備、戰術和勇敢的游戲。

勇敢的士兵死光了,剩下的人,哪怕再多,也是綿羊也是螻蟻。

就像數年前的吳楚叛軍一樣。

勇士死光了,哪怕整個叛軍還有幾十萬,也立刻如鳥獸散。

“所以,我們要提倡武德!”義縱說道:“如今天子重英豪,天下喜武夫,我輩武夫,享受高官厚祿,天下崇拜,自也當用勝利和勇敢,回報天子與天下人的期望!”

然后,義縱就策馬,來到了那些戰死的匈奴騎兵面前,看著這些被騎槍和馬刀,或捅穿或者砍成碎片的匈奴騎兵和貴族們。

作為一個將軍,義縱知道,大勝之后,殺戮之后,就必須施加恩德和仁義。

這既是做樣子給天下人看——我輩非是嗜血粗魯之人。

同時也是收買人心,安撫戰俘,同時為未來,下次的戰爭做準備。

義縱記得,他曾經在書上看到過。

當年,長平之戰,白起悍然坑殺趙軍降卒。

結果激起趙國上下同仇敵愾和天下的憤慨。

于是,邯鄲戰役,秦軍慘敗,差點被列國聯軍逆推到函谷關。

秦的統一大業,也因此延誤了數十年!

“來人!”義縱叫來自己的副將下令:“將這些匈奴人,好生安葬,除了割取首級外,不可褻瀆尸體!”

敵人都已經死了,再拿人家的尸體發泄,那不是武夫,是莽夫!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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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0:29: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四十節 英雄故事

樓煩王站在自己的營地里,看著沖向西北方向和北方的兩支匈奴騎兵。

他的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然后,對著他身旁的那個漢使,拱手道:“天使,請您下令,我樓煩騎兵,應該攻擊誰?”

既然背叛了,那自然就會背叛到底!

要嘛不做,要做就做絕!

在中國,投靠對手,需要交投名狀。

在草原上,更需要如此。

用過去的盟友或者族人的血,來向新主子證明,自己確實已經是主子的好奴才了!

那漢使微微一笑,說道:“大王只要緊守營地就可以了……”

樓煩騎兵此時出擊,很可能被會漢軍當成白羊或者尹稚斜的騎兵,不分敵友的予以打擊。

況且,此時,漢軍需要的是秩序,而非混亂。

當然了……

使者低聲道:“大王倘若真想為王師做點什么,那么,就請大王派兵,即刻開始掃蕩匈奴各個營地吧!”

匈奴人是可能會留一些部隊,藏在這些營地里,利用漢軍的視覺死角和思維漏洞,瞞天過海,玩一些花樣的。

譬如,根據情報,匈奴人可能會在某些地方留下許多死尸和染病的傷員,做成瘟疫之源,傳染源頭。

漢軍對此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只能是讓樓煩人來充當清理的先鋒。

這樣,哪怕真有瘟疫和疾病,也不會傳染給漢軍。

樓煩王聞言,卻是立刻就下令:“馬上派人,前往白羊和尹稚斜的營地,仔細清掃,不要放過任何人!”

“遵命!”立刻就有許多貴族急不可耐的領命。

這些日子以來,通過與漢使和過去的漢朝降臣的交流。

樓煩上下,已經差不多弄清楚了漢朝的體制和等級了。

自己等人投靠過去,都有可能獲得封賞。

甚至于,漢使還隱約透露了。長安的天子,可能會從樓煩部族里,選擇一兩個表現特別好的,封為列侯。

那可是漢朝最高等級的爵位!

樓煩王也最多是個列侯而已。

現在。這些貴族一想起自己也可能會跟樓煩王平起平坐,心里面早就按耐不住了,當然是人人都踴躍,要在新主人面前表現表現。

就是樓煩王,此刻也在使者面前。乖的跟寵物狗一樣,堆著笑容,問道:“天使,本王過去身在夷狄,不知王化,如今幸蒙天子不棄,驃騎提攜,有幸能為之民,再用過去的夷狄名字,已不妥當……煩請使者。為本王在驃騎將軍面前美言一二,請驃騎為本王賜名!”

這套說辭是樓煩王在請教了自己的幾個漢朝降臣后推敲出來的。

目的就是跟主人搖尾乞憐,告訴主人:我很乖的,請好好對我。

漢使卻是微微一笑,他道:“大王客氣了,此事,某一定會跟驃騎轉達!”

“多謝天使!”樓煩王聞言大喜,立刻示意一個手下,將一個小木匣子塞到使者手中,說道:“一切就勞煩天使了!”

那使者接過匣子。打開,頓時眼睛都花了。

里面全是黃橙橙的小可愛,而且是做工精美,一看就是藝術品的小可愛。

這種藝術小可愛。從來都是十倍甚至百倍于其本身的貴重品。

譬如梁王劉武,坊間傳聞,他以百金,鑄造了一柄美輪美奐的金劍,城陽王欲以千金相購,結果被梁王一口回絕。

這匣子里的這些小可愛。都是些動物形狀的雕塑。

價值起碼也是數百金。

這使者之前,不過是個漢軍中的司馬,還是文職司馬,從考舉里殺出來,分配到虎賁衛的。

當時,可不是現在,考舉士子里的優秀人才和頂尖的精英,眼珠子從來都只有蘭臺、丞相府和少府,至不濟也要混個九卿衙門。

淪落到虎賁衛和其他軍隊里的,都是九卿衙門不要,但是又不想去基層吃苦,沒辦法,只好試試來軍隊的寒門士子。

他也是如此。

這輩子,他都沒見過這么多的財富。

甚至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賺到這么多。

講道理的話,他拿了,偷偷藏起來,不會有人發現。

但是,這個使者在考慮再三后,幾乎是心里滴著血,將這小匣子退回給樓煩王,說道:“大王,這禮物太重,某可不敢要!”

在虎賁衛服役這兩年,與軍中的仕伍同袍朝夕相處。

讓他確信,這是一個大有可為,而且前途光明無比的團隊。

這個團隊中,潛藏著無數的明日之星和大將。

也蟄伏著許多許多的未來政壇大佬!

天子又對虎賁衛和羽林衛非常關注。

此番出征,又是空前的大勝!

只要回朝,上上下下,都會升官發財。

這使者很清楚,自己的前途不可限量,沒必要為了這點好處,惹上大麻煩。

更重要的是,虎賁衛和羽林衛,最講制度和規矩。

虎賁衛內部就有著嚴格的審查制度,所有隊率以上軍官,都必須按季度對上級匯報自己的個人財產,一旦被發覺,某人的財產跟他申報的財產不符合,就會被立刻開革,甚至,移交給廷尉。

過去,已經好幾個倒霉蛋被人舉報和揪出來,不僅僅前途盡毀,而且下半輩子都要在牢里渡過。

這使者雖然知道,自己要是偷偷藏起來,藏嚴實了,應該沒人能發現,但萬一被發現呢?

他可不敢保證,自己就能瞞過所有人。

在虎賁衛這個充滿了朝氣和蓬勃向上的精神的團隊中,現在,幾乎沒有什么傻瓜會收受賄賂。

大家都有著更遠大的理想和更大的抱負!

因此,他雖然在推拒那個小匣子的瞬間,心疼的特別難受,但此刻,卻又變得愉悅和輕松起來。

他知道,拒絕這次受賄,雖然可能讓損失了眼前的利益。

但這卻未嘗不是一個刷聲望的機會。

只要回去稍稍提提這個事情,他的名聲就可能鵲起。

還怕不受重要和提攜嗎?

樓煩王見使者推辭。又堅持送了兩次,直到發現對方果然不受賄。

心里面真是吃驚不已。

他想起了在武州塞目睹的那些英勇就義和慷慨激昂的漢朝俘虜,感慨道:“中國果然是上國,人才與英雄層出不窮啊!武州塞中那幾位壯士的英勇形象。讓本王佩服不已,如今,又見到了天使如此高尚的行為和品格,本王真是慚愧!”

使者聞言,心里面都笑開了話。若有樓煩王幫著宣傳,對他來說,自然是最好了。

“武州塞?壯士?”樓煩王話里的這幾個關鍵詞也馬上引起他的注意。

若能有事跡襯托他的行為,那當然是更好了。

樓煩王點點頭,將自己當日在武州塞的所見所聞說出來。

使者聽了,心里面激動萬分感慨不已,面對入侵者的刀劍加身,被俘的漢軍士民,義正言辭的訓斥侵略者,忠貞不屈。寧死不做夷狄!

還有比這更好的宣傳素材嗎?

這個事情一旦上報,不僅僅是天子也會關注,全天下的輿論也會聚焦。

當年,介子推隱跡焚身,于是出現了寒食節。

屈子蹈江殉國,楚國士民甚至天下百姓,依舊懷念。

如今,幾位不知名的中國士民,堅守節義,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在夷狄面前坦然赴死。

稍微加工,增加點藝術美化,在情節和對答上下點功夫,這立刻就將成為新的忠義榜樣和君子操守的象征。

天子、朝野和天下輿論。都會為了這個故事發狂!

而自己,作為將這個故事報道出來的人,好處還會少嗎?

他立刻就躬身拜道:“大王,若要感激在下,不妨將這個故事,仔細說來。若能告知那幾位義士姓名以及其他幾位被押送去匈奴的義士名字!”

樓煩王聞言,點點頭,道:“那幾位壯士的名字,本王是不知道的,但,有人知道……”

他轉頭,對身旁的人吩咐道:“去將本王在武州塞招降的那人叫來!”

雖然大部分的漢朝降臣,都已經在漢軍營地里,但,恰好有一個在武州塞里投降的人沒有跟使團一起前往漢營。

片刻之后,一個已經重新換上了漢服,佩戴上了冠帽的男子,被帶到了樓煩王面前。

樓煩王對他道:“你來的正好,快與漢使說說,那幾位在武州塞中英勇就義的壯士的大名,以及另外幾位不肯屈服的壯士的名諱!”

這人聞言,嚇了一大跳。

臉色也變得尷尬無比。

但好在,他還有些良心,脫帽說道:“回稟使者,小人只知道其中三人的名諱!”

當日在武州塞,被俘的基本都是原本在武州塞里被判流刑的罪犯。

守軍基本都已經戰死了——匈奴人沖進去時,殺死了所有穿著漢軍軍服和拿著武器的人。

使者聞言,大喜,哪怕只是三個人的名字,也已經很好了。

況且,還可以從這三人的名字,去尋找其他義士。

“請說!”使者連忙豎起耳朵,準備牢牢記住這些勇士和英雄。

“首先起身,痛罵匈奴人的是小人的同鄉,趙國邯鄲的王大郎……小人就記得他叫王大郎,據說是因為家貧,不得已入贅,結果被官府發覺,發配武州塞為刑徒……”這人回憶著說道。

同時他的腦海里,回想了那個滿臉血污,卻哈哈大笑的男子。

“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矣!”英雄就義之前的話音仿佛猶在眼前。

“然后,就是那個被匈奴人砍掉四肢依然痛罵不已的關中人張孟,據說他是因為殺人罪,而被判流放邊塞……”

樓煩王聽到這里,也感慨道:“那確實是個壯士,本王也頗為惋惜啊!”

那個四肢都被砍斷了,但卻一句求饒的話也沒有,依然慷慨激昂的挺胸痛罵鷓鴣的勇士。

所有見過他的人,都為他的勇氣和膽略而折服。

哪怕是鷓鴣那個折蘭部族的瘋子,也被他嚇得幾乎失去了方寸!

這樣的人,哪怕是敵人,也值得尊敬。

“本王感佩勇士難得,于是,命人將他與那幾位遇害的壯士,安葬在武州塞外的一個山丘之上,還命人立碑,用漢字上書曰:武州塞壯士之墓!”樓煩王補充說道。

當日,他這個行為,純粹只是為了收買人心。

但如今,卻不妨礙成為他‘身在夷狄,心慕王化’的證據。

“還有一位,是北地的游俠張五郎,據說他是因為通奸,因此被判流刑……”那人繼續說道:“不過,我好像聽說,他是被冤枉的,他自己曾經私底下與我們說過,他殺人放火,那他認,但通奸,那是栽贓!”

“此人現在還沒死,被樓煩王押去了南池……”

使者聽到這里,頓時就眼睛一亮。

能有一個活著的樣本?

這太妙了!

細柳營應該救回了這個可憐人!

應該馬上去找到他!

然后將他的事跡上報給朝廷!

“想不到我王真也能有這么好的運氣!”名為王真的使者在心里面真是笑的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一個活著的英雄,再加上那些英勇就義的英雄。

他們將組成朝廷文宣的最佳材料!

作為發現者和報告者的自己,絕對能因此飛黃騰達。

與這個發現相比,王真頓時覺得,自己方才果斷拒絕受賄,真是英明無比!

只不過……

這些壯士……

這些英雄……

有的是贅婿……

有的是殺人犯……

還有被冤枉的游俠……

唯獨沒有士大夫跟官吏!

真是應了那句話——,負心皆是讀書人!

但這與他沒有關系!

他立刻就對樓煩王說道:“大王,請派人護送我,我要立刻向驃騎,向朝廷,報告此事!”

樓煩王有些不太理解,草原上的人,雖然佩服這樣的勇士和行為,但,不會有人傻傻的去學習和崇拜。

因此,他不能理解,這個漢使為什么這么激動。

但既然是漢使的要求,他當然愿意配合了。

他還指望著這個使者在漢朝官員和皇帝面前,多說好話了!

于是,樓煩王點點頭,叫來幾個親信,吩咐道:“你們帶人,將漢使護送回漢營!不得有誤!”

“遵命!”這些人立刻點頭領命。

然后,王真就迫不及待的騎上馬,帶著人,朝著漢軍大營疾馳而去。

對他來說,他是一刻鐘也等不了了,要馬上將這個事跡和背后的故事,挖掘出來,整理出來,告訴天下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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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11-6 10:35 編輯

第八百四十二節 顏異的麻煩(1)

街坊之中,許多的宅院和屋舍里,出現了許多許多的操著陌生口音的外地人。

而且,這個情況,一天比一天多。

以至于不少人一夜之間發現自己忽然換了個鄰居。

來自關東的狗大戶們,揮舞著黃金和五銖錢,在長安城里大肆購置房產。

戚里他們擠不進去。

但尚冠里跟它周圍的土地,卻被這些人炒上了天。

但這些狗大戶終究只是少數。

一個郡,能有一兩個這樣的狗大戶,就已經是很不錯了。

全天下才幾個郡?

來自關東的中產階級的大量涌入,才是長安民眾措手不及的事情。

這些懷抱著來到長安,參與明年考舉,或者攀上一位達官貴人,飛黃騰達的夢想的年輕人,常常懷揣著幾千錢或者萬把錢,就開始上路。

來到長安后,他們就租住一些比較廉價經濟的宅院。

甚至有人與人合租,以減輕經濟壓力。

“顏異那邊統計,如今長安城中,來自關東的士子已經幾近三萬人!”汲黯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望著窗外的人流,心里不免憂心忡忡。

三萬人的士子群體!

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函谷關每天都有數百甚至上千來自關東的士子入關。

在數年之前,先帝在位時,全天下,諸子百家門下的所有讀書人加起來,可能也就五萬人左右。

但今上即位以來,這個數字卻是不斷滾雪球,開始無限膨脹。

首先,今上鼓勵和獎勵民間辦學。

天下學派。紛紛在朝廷的政策鼓勵下,大量吸收生源。

單單是潁川郡中,學苑就多達上百。

有的學苑,門下弟子也就三五人。但那些出名的大學苑,門下弟子動輒以數百計。

生源擴大了,但資質卻因此變得良莠不齊。

在過去,讀書人敢自稱士子的,起碼也要潛心在老師指點和傳授下。苦讀十年,不敢說徹底理解通透自己的所學,起碼也要理解自己老師所傳授的東西,才敢出門游學,與天下英雄交談

如今呢?

幾個就讀了兩三年書,剛剛學會了寫字算數,連經典都沒讀過的家伙,就敢配上一柄劍,戴著進賢冠,自稱士人。要以‘天下為重’了。

一時間,斯文掃地,讀書人和士子,瞬間爛大街。

在過去,受人尊敬,為天下楷模和表率的士子。

如今,至少在長安,已經跟普通人沒有什么太大區別了。

這就好比后世的明星,有著無數腦殘粉。

但天天與明星打交道的人,卻很少有人追星。

崇拜跟尊敬或者說仰慕這種東西。都是因為距離和自己腦補產生的玩意,最容易被現實擊破和摧毀。

“要不要跟陛下說說呢……”汲黯在心里尋思著。

維護讀書人的地位和特殊待遇,這是諸子百家不分派系,都會去做的事情。

屁股決定腦袋嘛!

但現在的情況。卻變得非常微妙。

一堆的新興中產地主和商人的子弟,紛紛在自己家附近找了個老師,讀上兩三年書,就興沖沖的跑來長安,嚷嚷著要參加考舉。
千軍萬馬,一起過獨木橋。

在這個過程里。常常出現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事情。

譬如去年考舉中,就發生了某個就讀了三年書,還特么是自學的士子,闖進了第三輪的事情。

而很多讀了十年,甚至生下來就在讀書的士子,卻折戟沉沙,魂斷第二輪。

你能說,那位闖進了第三輪的士子,不是讀書人?

信不信幾萬‘讀書人’一起暴動,吐沫星子直接淹死你?

而且,因為利益的緣故,那些地方上的學苑老師跟學者,也會加入維護這些人的行列里。

而出現這樣的現象的原因,汲黯也很清楚。

這是當今設計的考舉制度,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考題都是主要考常識內容,哪怕是最難的考題,也是以算術居多。

所有的卷宗里面,沒有一個題目是要考什么微言大義或者闡述‘圣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即使涉及到的經典題目,也是填空題和默寫題居多。

這誰不會啊?

“天子這考舉,哪里是為國選材?分明就是在選刀筆吏!”坊間和輿論界,類似的議論,早已有之。

不過,最近因為長安城涌入的‘讀書人’越來越多,甚至形成了一個現象,才成為輿論焦點

無數人痛心疾首的大聲疾呼,要提高考舉的門檻,加入對經義和先賢言行的理解、抒發與闡述題目,以真正選拔‘國之棟梁’。

汲黯雖然覺得,這似乎確實有些道理。

但他卻不能支持。

不僅不能支持,還要站起來反對!

道理很簡單。

他雖然不是經由考舉爬上來的,但他的得力干將和心腹,都是考舉出身。

他要是敢同意這些議論,他的手下,馬上就會跳反。

過去四輪考舉,總共為漢室貢獻了超過七千人的官吏。

這些官吏,雖然絕大部分,都只是個某鄉的游徼、墻夫或者亭長之類的勉強算是個官的基層小官。

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足夠讓人懼怕的利益集團。

出身考舉制度的他們,天然就會維護這個制度。

更可怕的是,現在,在關中,有超過六成的基層官員,已經是這些考舉士子。

他們已然構建起了一個從上到下的龐大系統。

上到天子身邊服侍的尚書郎、侍中,下到鄉間農村,管理和組織百姓的亭長、游徼。

從軍隊為將軍參贊和參謀的文職軍官,到拿著標尺,在作坊里指導工人制造的監丞。

他們已然滲透到了大漢帝國的方方面面。每一個系統中。

想挑戰他們?

除非當今天子下手,不然,沒有人能對付的了。

哪怕是當今丞相,一個不小心。也可能被崩掉一顆牙齒。

想到這里,汲黯就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其實說不說,都是沒用。

考舉大勢已成,非人力可以挽回。

汲黯不由得嘆了口氣。然后,就低下頭,看著一會要報告給天子的奏折。

他這個尚書令啊,雖然外界都說他‘雖非九卿,然實為九卿。’

但事實上,其實跟過去漢室的所有尚書令沒有區別。

就是個給天子念奏折和整理文案的秘書。

真要有什么權柄,那也是因為有了天子的加持。

馬車穿過長安城的御道,不久后,就進入了未央宮的宮闕范圍。

從宮門中穿過,汲黯跟過去一樣。在司馬門下車。

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經被調到了內史衙門,擔任內史丞的顏異。

“汲尚書

!”顏異看到汲黯,走上前來,拱手拜道:“吾在此等尚書許久了!”

“子奇兄(顏異表字子奇),何事?”汲黯在心里怪了一聲,問道。

“不瞞汲尚書,吾此番,是來跟尚書求援的!”顏異拉著汲黯,走進司馬門內。一邊走,一邊說道:“兄長當知,陛下命吾為尚書丞,治茂陵邑!”

汲黯點點頭。

顏異在上個月時。被天子加了擔子,兼任了茂陵邑的縣令。

這是重用的標志!

歷來,漢家天子任命大臣為自己陵邑之令,都是在告訴群臣:此人,朕要提拔了,你們都看好了!

只是。這也是個棘手的差事。

所謂惡貫滿盈,附郭京師!

而在漢家,比長安令更難當的是天子陵邑的縣令。

因為那里的情況更復雜,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而且狗大戶滿街跑。

一個不小心,逮到的就可能是身家千萬的大富翁或者當今的外戚。

再者,一個新興城市,問題和情況,總是層出不窮的。

所以,漢家天子的陵邑縣令,常常是個試金石。

有沒有能力,有沒有手腕,去陵邑那邊一試就知!

而當今的茂陵,情況又比之前所有天子的陵邑問題更復雜,水更深!

那里,有著武苑,有著太學,還有著凌煙閣。

漢家最高等級的國家學府和最高級別的武將培訓學校,加上一個漢興以來功臣名將紀念館。

這三個地方,就算是掉根毫毛,都是大事情!

漢室,太常的官員,就常常因為一點點小疏漏就掉腦袋或者自殺。

同樣的道理,茂陵邑那邊要是出個亂子。

哪怕是顏異,估計也免不得要被自殺。

這還是其次。

武苑、太學跟凌煙閣,都有著巨頭坐鎮,自成體系,一般不需要茂陵邑插手去管理。

關鍵是,現在這茂陵邑的人口,讓人吃驚。

汲黯記得,上個月顏異接手時,茂陵邑的常住人口,已經多達一萬七千戶,接近八萬人!

一座八萬人的城市,已經夠得上通邑大都的標準了。

然而,茂陵邑卻興建不過三年,正式遷入人口也不過一年多。

換句話說,這座城市的一切配套措施和公共設施都欠缺。

那里,什么都缺

糧食、布匹、鐵器、日常用品,甚至缺錢!

前不久,就有狗大戶,從茂陵邑來長安城,用一千金,直接從少府衙門兌走一千萬五銖錢。

雖然,汲黯知道,這個狗大戶是當今天子安排的托,是要用這樣的舉動,來樹立五銖錢的信譽和為未來所謂的金本位做鋪墊。

但,這也從某些程度,說明茂陵邑確實缺錢。

當地沒有產出,城外的農田,今年才第一次收獲。

而且,茂陵邑的土地,不可能養活茂陵邑的人口。

基本上,整個茂陵邑,絕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和必需品,都必須外購。

一個無法自給自足,并且一切都需要依靠外購的城市,也因此出現在了漢室君臣眼前。

為了養活茂陵邑的八萬張嘴巴,師家經營的軌道,每天有四百輛馬車,日夜不休的奔跑在軌道上,將無數來自關東的商品和物資,運到茂陵邑。

師家因此賺的盤滿缽滿,讓無數人羨慕嫉妒恨。

但這依然不夠!

因為,茂陵邑除了常住人口外,每天都還有大量外來人口涌入。

天子在茂陵邑那里,起了個賽馬場。

每隔五日,進行一次賽馬。

本來,這只是個貴族紈绔們打發時間的游樂場。

然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少府衙門就在賽馬場內,開始賣起了所謂的‘賭馬票’。

因為玩法簡單,而且,看上去公平公正,回報率也不錯最高等級的獎勵,只要壓中,就可得到相當于本金一千倍的賠付額。

雖然這個中獎幾率,實在太低。

但也不是沒有幸運兒。

每隔十天半個月,總會出現一兩個用一百錢就賺到十萬錢的超級幸運兒出現。

再加上少府對外宣布這個賽馬收入所得,全部作為軍費和墨苑的胸甲經費。

頓時就占據了道德制高點。

少府令劉舍干脆就對著那些指責他‘禍國殃民’的清流們說:吾以此取之于民,用之于軍也。

貴族紈绔和游俠們,更有了賭馬的借口:我們這是為了國防事業和科技事業啊!

因此,這賽馬場才開放一個月不到。

就已經吸引了全關中的游俠、商人和貴族的注意力。

每到開賽時,賽馬場內外都是人山人海。

少府賺的嘴都笑歪了

都已經在計劃,在長安和茂陵,再多開幾個賽馬場圈錢了。

但這壓力卻也甩給了茂陵邑。

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為了防備亂子,茂陵駐軍,已經從三千,上升到了七千。

衙役和官差數量,更是在半年內增加了十倍!

而且,這些人的吃喝拉撒,也都歸茂陵邑負擔。

高峰之時,茂陵人口可能多達二十萬甚至二十余萬!

要讓這些大爺吃好喝好,還要防止疾病滋生,飲水安全,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汲黯能想象的出,顏異這些日子是怎么過來的。

不過,這也是個鍛煉人的崗位。

能管得了茂陵邑的人,必然具備去處理一郡事務的能力,甚至未來說不定,還能成為進階三公的資歷和政績。

“子奇兄,到底是什么事情?”兩人走到一個頗為僻靜的閣樓之中后,汲黯也不饒圈子,直接問道。

“不敢瞞尚書……”顏異拱手道:“此番,真是拜托尚書,與我一同去陛下面前,參那少府一本!”

“少府?”汲黯聞言,面露難色。

如今的少府,可謂是漢室九卿衙門里風頭最勁的部門。

少府令劉舍也因為武州大捷,洗掉了過去的馬屁精的污點,被世人稱頌。

要對付他?可是有難度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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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節 顏異的麻煩 (2)

現在,少府的風頭強到什么程度了?

前不久,在朝會上,少府令劉舍甚至跟御史大夫晁錯對噴了起來了!

這在過去,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晁錯是誰?

先帝時,就敢以一個內史的官位,在幕后操作著陶青,跟丞相申屠嘉唱對臺戲。

什么掌摑袁盎,腳踹竇嬰,為漢家八卦黨,提供了數不清的素材。

這樣一個強勢的官僚,在擔任御史大夫后,依然不改本色。

當今丞相周亞夫,數次被其頂到無話可說……

而劉舍呢?

先帝時,晁錯鼻孔里哼一聲,他就嚇得跟老鼠見了貓一樣,要躲到天子的屁股后面去求庇護了。

即使今上即位以來,劉舍給人的印象,也是朝堂里的泥塑雕像跟象征。

也就是跪舔天子的時候,能見到他的影子。

其他時候,都可以無視這位少府。

然而,上次朝會,劉舍卻正面剛了一波晁錯,讓無數人大跌眼鏡。

當時晁錯都被嚇了一大跳。

然而,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面對劉舍,晁錯退縮了。

在這背后,隱藏的事實是——如今的少府,借助武州之戰的空前大勝,地位大大拔高。

而且,現在的少府,根本不差錢。

旁的不說,天子已經下詔,將細柳營所繳獲的全部牲畜,盡數劃歸給少府處置。

僅此一項,少府起碼要賺回大半個國庫!

而且武州塞一戰,胸甲騎兵大顯神威。

又讓朝堂上下,人人都必須巴結少府和墨苑。

做了幾年尚書令。汲黯現在,已經徹底明白,自己的這個國家,是個什么體制了。

大漢王朝,就是一個跟秦一樣的軍國主義戰爭機器。

它看上去,似乎跟秦完全不同。

過去數十年,帝國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內政上。

今上即位之前,對外戰爭。屈指可數。

看上去好像已經成為了一個文官政權。

然而,任何對這個政權,這個體制,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

構成整個統治階級的金字塔頂端的兩千石大員。

誰不是兼職著一個武將職業?

出將入相,是考核一個郡守或者朝臣是否合格的標準。

地方上,每年冬天,郡縣鄉亭各級政府,都會組織聲勢浩大的民兵、郡兵演練。

邊塞的郡守。基本上都是從軍隊出來的。

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哪怕是晁錯,這個從未帶過兵的人,其實骨子里,也是個軍人。

看看他寫的那些出名的奏疏吧!

幾乎所有的內容,都在圍繞著軍隊,圍繞著國家武備。進行闡述。

在汲黯這個級別的官員眼里,這個國家的現行體制,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軍國體制。

為什么?

不僅僅是官員多有軍方背景。

更可怕的是,誕生于秦代的軍功勛爵體制,依然在發揮作用。

目前的漢室。貴族勛臣,除列侯之外,自關內侯以下,采用的是無比嚴苛的遞降爵位的體系。

上一代是關內侯,下一代假如軍功不夠多,就要淪為左庶長,甚至是公乘!

而底層要向上爬。卻很簡單,一個首級,就能讓一個公士成為上造。

但,丟起爵位來,卻是飛快!

一個列侯,吃上一個敗仗,哪怕是小敗,也可能會被奪爵。

這就是商君為秦爵系統設計的‘得之有途,失之亦然’。

漢室繼承了秦的一切,包括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和它的整個評定和判斷系統。

雖然數十年來有所刪改和打壓,但,整個國家的體制,在實質上依然是運行在這個系統上的。

漢室依然是編戶齊民,如商君一般,將百姓登記在冊,統計人口財產田畝數量。

如今名田宅制度雖然因為授田不再而崩潰,但官員卻依然是從高等爵位的人群眾選拔。

而且,隨著天子屯墾懷化,授田制度已經用了另外一種方式回歸。

在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陰影之下,軍功,意味著一切。

你的財富、土地、妻妾、社會地位甚至特權,一切都跟軍功掛鉤。

更可怕的是,秦漢兩代,判定軍功的標準,是根據凈賺多少首級來計算的。

舉個例子,某將軍率部斬首八千,但他損失了八千零一人。

在軍功計算時,他的軍功是負的……

但下面的卒子,依然按照自己斬首數來算功勞。

這種評判制度,對所有文官,都是噩夢!

因為,只要這個系統存在一天,那么,文官們就休想不靠軍功就爬上丞相的位置去。甚至,根本不要想不靠軍功就爬上去!

漢室至今也就只有一個晁錯,也唯有一個晁錯。

而且,在選用官員和任免時,國家會優先考慮有軍功的人,通過制度,人為的淘汰那些沒有軍功的人。

即使是軍功勛爵制度頂峰的列侯們,也并非高枕無憂。

兩次戰爭之間,沒有撈到軍功的人,都只會有一個下場——回家種田!

甚至于被一擼到底!

這就是為什么,每次漢家天子下令動員,所有的列侯家族,都會派遣子侄,帶著家兵和家臣,從軍作戰。

這就是為什么,每次大軍開拔,屁股后面,總會有無數自帶干糧,哭著喊著要投軍的地方豪強跟官宦子弟。

這不僅僅是人們知道,軍中自有黃金屋,軍中自有顏如玉。

更因為,假如他們想要保住現有的爵位和社會地位,就必須從軍,撈取軍功。

不然。后來居上的泥腿子,就要奪走他們的一切——下次選用官員時,那些撈到了軍功的泥腿子,就會取代他們,將他們的子侄淘汰出局。

在這樣一個軍功意味著一切的政體中。

很顯然,制造了胸甲騎兵輝煌的少府和墨苑,成為了所有人眼里香餑餑。

所有的列侯勛臣甚至外戚。都要巴結和跪舔他們。

不然,人家稍微用點手段。卡一下你的胸甲供應,你就要哭鼻子了!

所以,汲黯才會感覺為難。

如今的少府,勢力和聲望以及名聲,都已經攀至漢室以來的巔峰。

這個可怕的龐然大物,手握著無數資源和金錢。

它自成體系,除了天子和東宮太后,哪怕是丞相,也很難干預它的運作。

它就像是一頭為虎作倀的倀鬼。附身在已然復活歸來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身軀上。

攻擊它?

等于攻擊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

軍隊那幫將軍跟列侯們,能活活撕了任何想要干預或者阻擾他們立功的人。

但汲黯知道,不能任由情況繼續惡化下去。

不然,那頭復活歸來的怪獸,就真的要肆無忌憚的摧毀漢家數十年來在它身上設下的種種限制和封印與枷鎖。

它會獲得真正的自由!

所以,汲黯抬起頭,看著顏異。說道:“子奇兄,請說說看,到底是何事?少府又做了什么?”

顏異也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汲尚書,我聽到消息,少府令已經上書陛下。要將上林苑的規模擴大!”

“嗯?”汲黯聽了,有些不太明白,道:“這是好事啊!”

上林苑,雖然是少府系統,但卻是承擔著調節關中貧富差距和賑濟貧民的社會責任。

尤其是今上即位以來,將上林苑的租稅,削到了一個近乎三成的水平。

這基本上。已經足以保障整個關中的貧民,都不必在破產后必須賣兒賣女賣自己。

他們依然能有尊嚴的生活,靠自己的雙手,為子女帶來溫飽。

只是,上林苑的規模,已經十年沒有擴張了。

而且因為墨苑的出現以及少府作坊和皇家莊園的增多,使得上林苑的土地開始變得緊缺。

因此,許多人都提議,應該擴充上林苑的規模了。

這不僅僅是為了少府和墨苑的軍械生產制造,也是為了使上林苑繼續維持能隨時隨地,收容百萬規模災民的水平。

顏異聽了卻是跳著腳道:“但,少府令上書中,要將槐里縣、武功縣、耀縣和華陰縣,收入上林苑的控制!”

顏異看著汲黯道:“這四縣,一旦被劃歸到上林苑,墨社就會如影隨形……”

汲黯聞言,終于正色。

槐里縣,就是茂陵所在縣。

茂陵就是在槐里縣的中央!

武功則在槐里以東百余里外的斜水之側,看似好像不搭界,但其實,這是個重要的區域。

它輻射著周圍的七八個農業大縣,周圍人口幾近五十萬,是關中重要的糧倉。

而華陰,扼守著通向函谷關的必經之路。

至于耀縣,則在長安之北,居高臨下,俯瞰著原和鴻固原。

少府別的不提,就要吃掉這四個縣。

很顯然,這是墨家的意思。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墨家,很顯然是要借著武州大捷的東風,達到將墨社向整個關中滲透的目的!

汲黯當然不可能讓墨家的如意算盤,這么輕松的就實現!

旁的不說,現在,關中那些有墨社的縣的事實,就已經告訴了汲黯,讓墨家做大,后果是什么?

扶風縣,這個最初被墨家染指的關西貧困縣,現在,從縣令到下面的亭長,全部都是墨家的人,至少也是支持者了。

諸子百家,各學派,派了許多人去滲透和臥底。

結果呢?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派去滲透摻沙子的人,不是被墨家同化,就是被排擠的灰溜溜的滾出來了。

很少有人受得了墨家那近乎變態的要求——堂堂縣令,下了大堂,挽起袖子就去幫泥腿子耕地了……

而受的了的人,在跟這些家伙朝夕相處后,無一例外。都被洗腦,都被拐走了。

哪怕有人依然堅守自己的理念,但,在和感觀上,也已經無限傾向于墨家了。

若只是這樣,那也就罷了。

但墨社的所作所為,卻是在挖所有地主豪強和士紳名流的根!

墨社所到之處。組織百姓,挖掘水渠。鋪設水車,清理河道淤泥,做青儲窖,發酵飼料,蓄養牲畜。

地主、士紳跟豪強,賴以為生和仗之盤剝百姓的整個體系,土崩瓦解。

泥腿子們有墨社撐腰,根本就不理會那些過去作威作福的士紳了。

扶風縣的那個墨家縣令,不久前甚至得意洋洋的上書天子說:扶風全縣。貽無子錢矣,道不拾移夜不閉戶,幾可臻于三王!

連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生存力最強,最頑固的子錢商人,也被墨家驅逐。

汲黯與顏異,雖然都是君子。也都對下層百姓抱有同情。

但終究,他們是地主士紳官宦豪強階級的一員。

屁股決定腦袋。

他們對墨社的行為和方式,無不感到不寒而栗。

尤其是汲黯,他和他的老師和前輩們,現在都已經察覺到了深刻的危機感。

在關東,儒法齊頭并進。瓜分了關東的輿論話語權。

黃老派幾乎就剩下了清河郡等聊聊幾個據點。

而在關中,墨家、儒家和法家,都是蠢蠢欲動,想要挑戰黃老派的統治地位。

而且,朝局和天下形勢的變化,也讓黃老派,無所適從。

在過去。黃老派依靠的是清靜無為,不擾民,來執政,來統治天下,并且發布政策和法律。

然而,今上即位以來,就是愛搞大新聞。

更是屢屢對外用兵。

汲黯跟許多黃老派的青壯士子,都已經知道,天下形勢,將要面臨一次激烈的洗牌。

黃老派能否在這次洗牌中繼續占據主導地位,沒有人心里有底。

甚至有人憂心忡忡,覺得,黃老派可能將在這次洗牌中被打落塵埃。

危機感,迫使遲鈍和守舊的黃老派,也開始求變。

荀子、莊子、老子甚至孔子、孟子、墨子和韓非子,所有先賢典籍都被翻爛。

一切可以借鑒的思想,都被人拿出來思考和推敲。

許多人,包括汲黯在內,都在思考黃老派的出路。

怎么在現有的形勢和未來的變局中,為自己的學派和思想理念,贏得未來。

怎么在大變局中,繼續維持黃老派秉持的‘法無禁止則不糾’的小政府,律,讓行政權無法肆無忌憚的侵犯法律和秩序,成了所有人思考的重點。

因為這關系生死存亡。

在沒有找到出路和突破口前。

對汲黯來說,儒法墨,若有機會,當然要壓制要打擊要削弱,不能讓他們坐大。

拉儒家打墨法,團結墨家,攻擊儒家,跟法家一起,打壓儒家……

道統之爭,就是如此,不擇手段!

此刻,顏異來找自己聯壓墨家,無論是公義,還是私義,汲黯都是義不容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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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6 12:18: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四十四節 善后(1)

劉徹此時正有些無力的看著那個在自己賣萌的卓文君

此刻,這位美人赤身的躺在了劉徹懷中,一雙小手更是肆無忌憚的滿胸膛的撩撥。

講道理的話,卓文君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劉徹也一直想推!

但是……

“她才十五歲啊……”劉徹無力的抓了抓頭發:“難道朕真是loli控?朕明明比較喜歡御姐和蘿莉啊!”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他的腦子,亂成了漿糊。

他勉勉強強才想起了一些大概。

昨夜,本來按照制度,是輪到了程鄭氏侍寢。

但是……

很不湊巧,她恰好來了大姨媽……

這就很尷尬了。

宮廷之中,競爭無處不在。

而皇帝又多數是隨心所欲的生物。

沒有人能猜得到皇帝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不來。

所以,在漢家宮廷里,妃子即使來了大姨媽,也不會放皇帝去別的競爭對手哪里。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劉徹的弟弟劉發的身世了。

劉發的母親是唐姬,一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宮女。

相貌也不出眾,出身也很卑微。

那她為什么能生下劉發?

答案很簡單,跟劉徹昨夜的情況差不多。

當時,程姬來了大姨媽,但卻不肯放劉徹的老爹去其他狐媚子那里。

于是,就上了酒,把劉徹老爹灌醉。

男人一醉,看不清情況,隨便就會拖一個妹子推了。

劉徹的祖父,太宗皇帝是這樣出生的。

劉發也是這么出生的。

然后,卓文君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推的。

劉徹比自己的老爹和祖宗。強的地方,就在于——推的妹子,長的還是挺漂亮的。

說實話,loli推了后。味道還不錯。

至少,劉徹今天就少有的賴床了。

但拖到如今,劉徹也知道,不能再賴床了。

不然,李隆基就在他向他招手了。

劉徹跟不想英名盡毀。黃圖霸業,被溫柔鄉埋葬。

所以,他狠下心腸,將那個在自己懷里不斷撩撥的美人兒放到被窩里,然后,赤著身子,走下床塌,對她道:“愛妃今日好好休息,朕晚上回來,再好好心疼愛妃!”

卓文君。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什么樣,她也是個無比冰雪聰慧的女子,將腦袋埋在被窩中,羞澀的應了一聲后,說道:“妾會乖乖的等陛下歸來……”

她的這個嬌俏可人的樣子,幾乎讓劉徹忍不住回到被窩里,摟著她的身子,再癲狂一日。

勉強才克制住這個沖動,劉徹叫來侍女,為自己穿好衣服。

此時。一直伺候在門外的王道,就捧著一堆的奏疏和報告,進來稟報道:“陛下,這些是今日的奏疏摘要。陛下可要過目?”

“不必了,你念著,朕聽聽就可以了!”劉徹揮揮手道。

他比秦始皇和自己的老爹,聰明的地方,就在于,他知道。怎么更有效率的處理政務,而不必擔心被人架空和蒙蔽。

很簡單,讓臣子們去做一個摘要就可以了。

將大臣們每日上奏的奏疏,精簡成一句或者幾句關鍵。

劉徹聽了感興趣,才去看奏疏。

這樣,他這個皇帝,就只需要抓住重點和大政,只要制定政策和審查法令。

其他事情,丟給丞相和御史大夫以及九卿們去處理。

當然,這樣做,有個前提——你要選擇一批信得過的,能讓自己舒服的大臣。

如今的丞相周亞夫和御史大夫晁錯,劉徹用起來還是很舒服的。

還有汲黯和總數多達數百人的尚書和侍中官員,在幫著劉徹梳理和總結報告。

這樣,皇帝,就有了許多時間來鍛煉身體,娛樂放松。

更妙的是,劉徹特意將總結摘要和報告內容的人分成了三撥。

汲黯和他的尚書們負責總結和梳理,而太常衙門的侍中官們負責復核,最終交給宦官,也就是王道來報告。

這樣,下面的人想要欺瞞或者搞鬼,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而且,劉徹隔三差五,來了興致,就會將所有的奏疏全部看一次。

一旦被他發現問題,那就不是掉腦袋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這樣的制度下,劉徹保證了自己的權力不會被蒙蔽。

但操作難度也大大增加。

在本質上來說,皇帝與大臣,君權和臣權,永遠都在拉鋸和搏斗。

就像自然界的進化,一方提高了自己識別真偽的能力,另一方自然也會開始相應的演化。

還好,劉徹此時所處的時間節點,官僚們還沒有點亮他們的那些強大的科技樹,許多后世官僚們都會的招數,他們還沒來得及學會。

所以,到現在為止,劉徹依然能掌握局面。

但他知道,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

大臣和官僚們,總有一天,會找到針對性的方法。

到那個時候,他也必須相應的做出針對。

聽著王道報告奏疏的摘要。

最近,長安和天下的焦點,都在馬邑城下那被圍的匈奴聯軍身上。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匈奴人不大可能逃出去。

但,包括劉徹在內的所有人,在匈奴人覆滅的報告,沒有擺在眼前時,也不敢放松警惕。

所以,報告的內容,基本都是丞相報告,北方,尤其是邊郡的官倉的糧食需要補充,又或者邊塞報告的當地秋收受戰爭拖累,入倉糧食不如往年,請求朝廷減免明年的稅賦額度和徭役。

這些事情,劉徹都只需要記住個大概。回頭讓尚書將相關數據和報告,做一個匯總,然后丟給丞相跟九卿相關衙門就可以了。

直到,王道開始報告少府要求擴大上林苑的規模時。他才轉過身來說道:“將奏疏呈上來,朕看看!”

“諾!”王道立刻呈上已經準備好的奏疏。

劉徹接過來,看了看,然后就批示道:“回復少府,上林苑擴張可以。但地方再選,槐里跟華陰,都不適合作為上林苑的擴張方向,另外耀縣也免了吧,墨家現在還沒有這個力量!”

開什么玩笑嘛!

墨家現在應該要做的是,高筑墻,緩稱王。

這么傻兮兮的跳出來,還要染指槐里、華陰和耀縣等敏感區域,這不是等于放了個群嘲嗎?

在劉徹看來,墨家。不是心急了,就是被人慫恿了。

真要批準了這個方案,明天,東宮那邊就有好戲看了!

“諾!”王道點頭領命。

“去上林苑,將墨苑苑令和監令傳召入宮!”劉徹又說道:“再派人傳召劉舍!”

“諾!”

王道正準備去執行命令,忽然,一陣馬蹄聲,讓他停住了腳步。

在如今,能騎馬入宮,還是直入天子后宮的。只有被特許可以不受任何約束,直入宮廷的前線軍情報告的信使了。

“陛下!”

“大捷啊,大捷!”

“驃騎將軍與前將軍奏報!”

一個背著令旗的信使一路狂奔過來,捧著一封密封的奏疏。一路來到劉徹面前,叩首拜道:“此乃驃騎將軍親筆報捷奏疏:馬邑之敵,已被肅清,武州以南,再無胡騎!”

劉徹聞言,整個人都興奮的跳了起來。

“尹稚斜呢?”劉徹讓王道接過奏疏。然后就迫不及待問道。

“回稟陛下,匈奴右賢王尹稚斜,為我胸甲騎兵當場格殺,其首級將很快被呈遞于陛下御前!”

“善!”劉徹撫掌大贊。

然后就對王道吩咐:“傳朕的命令給尚書令,命其即刻帶制詔尚書和符璽郎來見朕!”

大勝之后,當然要大赦天下。

將這勝利的喜悅,分享給天下百姓。

當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勝利之后,怎么收場。

劉徹知道,這場空前的大勝,將刺激整個國家的所有階級。

戰爭的機器,一旦發動,就很難停止它的運轉。

但作為皇帝,劉徹知道,大戰之后,必須停下腳步,審視問題,總結經驗教訓,同時,給百姓和人民,喘息的機會。

傻兮兮的不斷作戰,即使一直勝利,也會拖垮整個國家!

馬邑之戰,到現在,從動員到結束,前后不超過兩個月。

但卻打空了整個隴右和代北的所有官倉存糧和積蓄,而動員的民夫和壯丁,又嚴重影響了北方的生產。

這次的勝利,繳獲跟俘獲的戰利品,雖然很多,甚至可以說相對支出,國家是賺了的。

但是,繳獲的戰利品,需要時間來變現。

勝利的紅利,也需要時間,讓人民來感受到。

劉徹很清楚,戰爭,只有在人民收益和享受到好處的時候,人民才會支持和擁護戰爭。

就好比秦趙長平之戰。

秦軍用了五年,終于擊敗長平的趙軍,全部殲滅。

但本身損失也非常慘重。

那個時候,秦軍若是停下腳步,不再進軍,幾乎可以說完美。

然而,在勝利的膨脹下,秦軍卻繼續發動邯鄲戰役。

結果就是被魏國大兵圍觀,甚至被一路逆推回函谷關,吐出了先前的許多戰果。

若非東方六國各懷鬼胎,秦國甚至可能要亡國!

即使如此,邯鄲的慘敗,使得秦的統一,向后至少推后的三十年!

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

馬邑之戰,不說軍隊,北方的百姓,已然疲憊了。

況且,再繼續打下去,很可能就是要出塞。

漢軍,現在對塞外的情況,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

出塞?

最終可能會以迷路收場。

與其最后弄得灰頭土臉,不如見好就收,享受和消化勝利的果實。

尤其是那些匈奴俘虜,將他們轉化為漢軍后,再進行下一階段的戰爭——歷史上,霍去病百戰百勝的秘訣,就是用匈奴人打匈奴人。

但,想見好就收,這不僅僅要考驗劉徹的手腕和控制能力。

也要看匈奴人答應不答應。

要是匈奴人惱羞成怒,傾巢而來報仇,這戰爭,不打也得打。

所以,劉徹還要做兩手準備。

既匈奴人愿意認輸和不愿意認輸。

這兩種情況可能發生的概率都有可能。

不過,劉徹覺得,匈奴人應該還沒有蠢到,傻兮兮的來撞漢軍剛剛得勝的驕兵悍將吧?

若真是這樣,那劉徹嘴巴都笑歪了。

漢軍現在出塞,時機不成熟。

但匈奴主力要是笨到深入長城,那劉徹馬上就會動員整個關中的軍隊,將他們全部留在長城內。

可惜啊!

劉徹嘆了口氣,匈奴人或者說所有的游牧帝國,都是滑不留手的聰明人。

歷史上,武帝甚至打的他們都喊爸爸了——漢天子我丈人行也。

即使是孱弱的北宋,檀淵一戰,嘗到厲害后,契丹人也果斷縮卵了。

游牧民族,就像叢林的猛獸。

它們很清楚,負傷、吃虧或者重創意味著死亡與滅絕。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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