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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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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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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18:35: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七節 撫恤(2)

劉徹看著一個個公卿大臣,乖乖的將自己的名字和條件寫到紙上。

他的嘴角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當皇帝或者說統治者,就像訓狗。

只有讓自己的大臣形成條件反射,才能叫成功。

這次劉徹之所以不要臉,逼著大臣們捐款和認領孤兒,也有著訓練他們的條件反射的原因。

劉徹相信,經過這次之后,基本上,大臣和列侯們為了避免尷尬,等他下次在帶頭倡導和做什么事情的時候。

他們就肯定會跟上自己的腳步。

這樣,未來,劉徹就能通過自己的舉動,影響到列侯大臣們的行為模式。

這很重要。

在中國,想要玩工業革命,就必須如此。

只有將列侯大臣們也綁到工業化的戰車上,劉徹才能避免人亡政息,人去茶涼的悲劇。

正如商君在秦變法。

正因為商君,把整個秦國上上下下的貴族官僚,都綁上了他那架名為‘耕戰’的戰車上。

所以,即使商君被車裂。

但他的改革成果和整個耕戰系統,卻依然存留著。

與之相反,王安石變法,則徹底失敗。

半個時辰后,汲黯帶著屬下,回來復命。

同時被他帶回來的。還有兩三百位千石以上官員或者左庶長以上爵位的列侯士大夫親筆所寫的諾言。

在通常情況下,白紙黑字。落到紙上的諾言和誓言,都有著強大的約束力和法律效應。

更別說是對皇帝許諾的誓言。

劉徹粗略的看完汲黯呈遞到眼前的小冊子。滿意的點點頭。

“卿等果然皆天下之楷模也,朕謹為天下謝之!”劉徹微笑著說道。

“不敢……”丞相周亞夫帶頭,百官紛紛叩首道:“愿為陛下效死!”

只是,某些家伙的話語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那么情愿。

劉徹卻懶得再管這些。

他將那本小冊子收起來,然后,看向群臣,道:“諸卿請平身罷……”

等到大臣們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劉徹站起身來。說道:“此番馬邑之戰,驃騎、細柳、句注與飛狐駐軍將校士卒,英勇作戰,奮力報國,馬邑軍民齊心協力,共御大敵,涌現了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豪杰!”

劉徹從懷里拿出一份奏疏,對著自己的臣子們說道:“此乃驃騎將軍與塞候的聯名奏疏,諸君都好好看看吧……”

劉徹將這份奏疏轉交給王道。后者立刻躬身接過,然后,傳遞到丞相周亞夫手中。

同時,數十位侍中。分別捧著百十份早就復刻好的副本,分別送到了兩千石或者列侯以上的巨頭手上。

眾人接過奏疏,微微一看。頓時人人驚訝,側目。

奏疏上的內容。正是武州塞陷落后的那些忠貞不屈的英雄的故事。

丞相周亞夫甚至只看到一半,就垂然淚下。出列拜道:“陛下,此等英雄豪杰,忠臣義士,雖古之伯夷叔齊,不過如此,臣愚以為,陛下當將此輩豪杰之事跡,錄于竹帛,載于青史,告于天下,嘉其父母,褒其子嗣!”

御史大夫晁錯,也緊隨其后,奏道:“臣附議,另外臣以為,陛下不僅應當如丞相所言,褒楊此輩忠臣義士之父母妻兒,更應為其等立祀紀念……”

在晁錯之后,幾乎所有有資格發言的臣子和貴族,都紛紛出列,附和周亞夫和晁錯的意見。

此事的出現,讓每一個只要稍微有那么一點政治敏感性的人都知道,這個事情,是大漢王朝最好的文宣材料。

同時也是國朝和天子,證明自己天命所歸,文治武功,皆已經達到一定境界的最好證明。

若非國家養士有力,教化得當,豈能出現這樣的英雄?

劉徹踱著腳步,看著自己的臣子們,他抬起頭,看向遠方。

義縱和直不疑的奏疏上的文字,在他的心里重新浮現。

“漢人是殺不絕的!你殺的了我一個,還殺的了天下千千萬萬的大漢豪杰?”

“華夏貴胄,豈是刀劍所能屈服的?”

“我這輩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可獨獨有一件事情,便是死了,骨頭都磨成灰了,也絕對不會去做,那就是:被發左袵,背棄祖宗宗廟!”

這一句句英雄臨死之前的慷慨之語。

讓劉徹仿佛看到了,這些英雄的容貌與永不屈服的脊梁骨。

中國自古就不缺乏這樣的英雄!

無論是吟唱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還是毅然唱諾著:八十日戴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英雄,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的閻應元以及那位慨然留下:活人不及死人香的江陰女英雄。

他們都曾經撐起過諸夏的脊梁骨,用自己的生命,告訴了侵略者和異族:你們,休想征服我們。

你們能消滅我們的肉體,但無法磨滅我們的精神。

然而,劉徹同樣知道。

當文天祥毅然赴死之時,江陰城中,萬眾一心,殊死抵抗之日。

在其他地方。

無數奴顏婢膝,舔著異族和侵略者臭腳的混蛋王八蛋,多如過江之鯽。

滅亡南宋的是漢人張弘范。

引清兵入關的是漢將吳三桂,甚至為滿清打下大明疆土的,依然是無數的漢奸們帶領的漢奸大軍。

甚至到了抗日戰爭時期,那個民族主義和民族意識已經覺醒的年代。給小鬼子當帶路黨的。依然如過江之鯽,數之不盡。

自南北朝開始。每一次的異族入侵,都伴隨著大量的漢奸投靠。

甚至。毫不夸張的說,若是沒有漢奸投靠,中國歷史上,多數的異族入侵都不可能成功!

就以漢室而言,倘若沒有中行說,匈奴就依然是那個原始而野蠻的原始部族聯盟,他們不可能升級到二本基地,爆出新的兵種,攀上新的科技樹。

倘若沒有趙信、衛律。匈奴就可能會被衛青霍去病直接滅亡。

也就沒有了后來延綿百十年的戰爭了。

盡管劉徹知道,漢奸或者賣國賊,不是中國的專利。

縱觀人類歷史,給自己國家的敵人或者對手賣命的,從人類出現在地球上開始,就從不斷絕。

但劉徹依然想要嘗試,從源頭上斷絕漢奸的產生。

至少,也要增加漢奸們投靠異族,甘坐異族屠殺自己同胞爪牙的成本和心理負擔。

至少。也要讓像為了自己的一時的不如意,就干脆跑去給西夏賣命的張元,僅僅因為自己不爽,就去給契丹人當參謀的盧文進。這樣的家伙能夠絕種。

劉徹知道,人都是自私的。

不可能人人都是黃繼光,都是董存瑞。

這要求太高了。是人類永遠無法做到的事情。

但也不能讓張元、盧文進這樣的家伙,能招搖過市。甚至得到善終。

尤其是目前和未來的十幾年時間。

是漢室的關鍵時期。

必須竭盡全力,防止出現帶著中國文化和技術的敗類。投靠匈奴人的事情。

只要度過這個時期,等漢室的技術和文明再上一個臺階。

那也就無所謂漢奸不漢奸,中國也估計再也產生不了漢奸的土壤了。

道理很簡單。

只要按照目前的軌跡,正常發展下去,十幾年后,漢室的冶煉、制造和鍛造技術,就將超出周邊一切民族和國家的理解范圍。

這就好比一戰和二戰時期的歐陸,會出現投靠法國、英國的德國人,也會出現給德國人賣命的俄國人、英國人、法國人。

但絕對不會出現甘愿給中國做奸細的人。

為什么?

因為沒有利益可圖啊。

這就像到了后世,圖朝會有給米國、牛牛甚至棒子、鬼子說話的磚家叫獸。

但你什么時候看到過,會有圖朝磚家叫獸高喊:津巴布韋是人類希望!岡比亞是世界救星!

文明的代差和技術的飛躍,可能會在未來,徹底斷絕中國漢奸的生存土壤。

但在現在,其實漢與匈奴的差距并不大。

至少,漢室現在的技術,對于匈奴人來說,還沒有高深到無法理解。

他們或許無法大規模制造和生產鐵器。

但,青銅器的生產和冶煉水平,卻不算很差。

在這個時候,只要有無恥文人,帶著技術和資料跑過去。

劉徹相信,匈奴人雖然無法做到像漢室這樣的程度,但,總歸是能發展出自己的鐵器冶煉和制造技術。

那樣的話,匈奴就有了一線生機。

而劉徹不相信,匈奴人在馬邑之戰后,會意識不到,他們與中國之間的差距?

只要肯下本錢,總能收買到愿意給他們提供技術,甚至給他們賣命的商人、文人。

而對劉徹來說,最可怕的,卻不是匈奴人掌握了這些技術,然后與漢軍死磕。

而是他們在未來帶著這些技術,跑去西方,跑去歐陸。

就像蒙古人將火藥帶到了西方一樣。

那會產生一個可怕的后果。

甚至可能提前千多年,讓歐陸的羅馬覺醒。

那樣地球就真要變成g2了。

所以,劉徹必須要盡可能的杜絕無恥文人和商人,將漢室的文化、制度和技術,傳授給匈奴人的可能性。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除了嚴查出入邊塞的人,收緊大宗商品進出外。

還需要從道德和倫理上下手。

這武州塞的英雄,就是他最好的宣傳事跡。

“朕,要讓他們的名字,響徹天地,讓他們的事跡,無人不知!”劉徹在心里說道。

這樣想著,劉徹就看向自己的大臣們說道:“忠臣義士,國之棟梁,朕素來嘉之!”

他看向汲黯,又看向顏異,又看向劇孟。

然后他道:“朕即以尚書令黯、內史中丞異、奉車都尉孟等為朕之使,持朕朕節,尋及郡國,親至烈士忠臣之家邸,以朕之名,為烈士忠臣,立碑、做傳,敬問其父母長者妻兒!”

汲黯、顏異與劇孟連忙出列拜道:“諾!謹奉詔!”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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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18:38: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八節 我的父親是個大英雄(1)

十月的早晨,有些冷。

張伯微微踮起腳步,將自己小的身軀舒展開來。

他吃力的拿起院子里昨日族兄們遺落的木劍,嘗試著舞起來。

“嚯嚯嚯!”

他今年才八歲,而族兄們大都已經十二三歲,甚至十四五歲。

他們所用的木劍自然相對于張伯來說,有些沉重。

但張伯依然遺牙齒,撐著身子,勉勵的練習著。

他的時間不多。

等到大人們都起床了,他就要去跟家中的下人子弟一起去山上撿柴。

耀縣張氏,雖然在耀縣本地,是大戶人家。

但,龐大的宗族內部,有著無數的矛盾。

加之漢室提倡分家別戶。

漢家天子和他的大臣們,幾十年來,持之以恒的致鄰肢解那些大家族。

從法律、政策和稅賦,種種手段上,想方設法的讓一個個大家族無法成型。

一夫狹五口而治百田,被認為是最理性的社會模式而被廣泛推廣。

凡事都有例外。

譬如張伯這樣的情況。

當某個家庭的男主人因為怖、戰死或者因罪入獄后。

他原本的主家,就會承擔起照顧其后代的責任。

這是因為,如今,整個天下的男子,夭折率都太高。

往往一對夫妻,一生能生下十幾個兒女。

但是,能活到成年的,連一半都沒有。

這還是大戶人家。

若是普通的農民,子女的降和生命安全,就只能靠老天爺保佑了。

常常有雖然生了許多子女。但最終依舊絕戶的例子。

這樣的情況,即使是在漢家的頂層貴族列侯集團中也屢見不鮮。

漢家至今已經有十幾位列侯因為無后而絕嗣,封國廢黜。

所以,在民間。一個姓氏,同出一脈的家族,都會守望相助,假如有兄弟病故或者其他原因離世,那么一般長兄或者嫡系的嫡兄弟。會承擔起撫養其后代的義務,直至其成年。

然而,張伯的情況比較特殊。

他的父親,跟他的叔伯們關系很糟糕。

當年,張伯的父親甚至已經與他的叔伯們斷絕了關系。

若非是后來張伯的母親改嫁,在改嫁前,拿出了家里最后的一百畝土地,送到了主家,苦苦哀求,加之。有人幫張伯說情,不然,此刻張伯就會跟其他孤兒一樣,不是流落街頭,就是餓死在某些犄角疙瘩里。

舞著劍,張伯想著往事,他的小臉上滿是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堅毅和勇敢。

“咦!”忽然一個有些沙啞的男子聲音在張伯耳邊響起來:“這不是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嗎?你父親殺人入獄,污了我張氏名譽,你學武,也是想要殺人犯法。繼續玷污我張氏清名嗎?”

張伯回過頭來,就看到了自己的堂兄張愕滿臉的戲虐之色。

“我父親,不是殺人犯!”張伯放下木劍,一字一句的說道:“他是為了胸中的大義而殺人!”

“屈子說。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是大丈夫的行徑!”

張伯看向自己的堂兄,冷然說道:“我父親,是大英雄!大豪杰!”

“游俠有英雄嗎?”張愕哈哈大笑:“當今之世,上陣殺敵。報效君父,內平天下,外御夷狄的才是大英雄,好丈夫,真君子俠兒橫行不法,以個人之義氣,作為天下之法,乃亂臣賊子也!”

“父親雖然是游俠,但他沒有橫行不法!”張伯抬起頭,毫不畏懼的迎上自己堂兄的眼神:“游俠之中也有劇孟這樣的大英雄,也有朱軍這樣的好漢子!”

張伯年幼就遭遇變故。

他的心智自然成熟的非常快。

當今這個時代,窮人家的孩子,往往十二三歲,就要承擔起一家的責任,要照顧年幼的弟妹,贍養老邁的祖父母。

張伯日常生活,就經常與這些孩子打交道。

與他們一起上山砍柴,放牛。

此刻,張伯已經深深的知道,他在這個家里,幾乎毫無地位。

叔伯和堂兄們,將他視作下人一般指使。

倘若不是顧忌自己父親的那幾位結義兄弟,恐怕,早就將他逐出門庭了。

“任你再怎么狡辯,也洗不脫你是殺人犯的兒子!”張愕詞窮,但依然犟著脖子說道。

好在,他的年紀也不大,不過十二三歲,還沒有那么多鬼主意和歪腦筋,若換了那些年長的堂兄,張伯知道,此刻他免不得一頓拳打腳踢。

也正是因為這樣,張伯才敢在張愕面前,表露自己的觀點。

“我父親不是殺人犯!”張伯大聲的說道:“他是大英雄!”

“三郎!”這時候,又有一個少年郎,走到院子里,看到這個情況,他面露不屑,道:“你與這殺人犯的兒子啰嗦什么,看他不順眼,打他一頓就是了!”

“司空城旦之子,未來也是司空城旦!”那少年走過來,揪著伯的衣襟,說道:“你要不是姓張,早就餓死凍死在鄉下的老槐樹之下了,我張家給你吃,給你穿,你居然還敢反駁?不想活了嗎?”

說著就要舉起拳頭,狠狠的揍這個他眼里的討厭的堂弟一頓。

但是,他被人拉住了。

是張愕。

他回頭一看,微微有些詫異,反問道:“三郎,你為何阻我?”

“仲兄,欺負孝子,算不得大丈夫!”張愕昂著頭道:“我輩君子,苦練武藝,學習戰技,為的是有朝一日,投軍入伍。為大漢開疆拓土,為家族光耀門楣,這季郎雖然是殺人犯的兒子,他父親有罪。玷污我張氏門楣,但,他終究是張氏子弟!”

“手足之間,即便不能有愛,卻也不能自相殘殺!”張愕滿臉中二氣息的道:“老師就說了: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這才是君子所為!”

漢家的士大夫家族,依然遵循著古老的傳統。

在這些家族內部,族兄弟排序,按照嫡庶劃分。

嫡子曰伯,庶長曰孟,其次曰仲,最次曰季。

張愕是本代的張氏嫡出。

所以他年紀雖然不如那個少年,但地位高于對方。

所以,他說的話,分量十足。對方不敢不聽。

那個少年郎狠狠的瞪了一眼張伯,然后將他放下了,說道:“算你走運”

心里卻已經在盤算著怎么在以后找回秤。

張伯看向張愕,有些不敢置信。

“你為何幫我?”張伯昂著頭看著對方,在他的芋里,這個嫡出的哥哥,從來都是鼻孔朝天,高冷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樣。

在以往,這個哥哥別說是與他說話了,就是多看一眼。都會覺得被侮辱。

“因為我新拜了一位老師!”張愕依舊中二無比的說道:“原先那位楊先生已經被父親大人辭退,新來的老師是墨家的人,老師告訴我,兼愛才是君子的所為。一個人若連兄弟都不能愛,就不可能愛世人,而且,想要做一個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對世人有所幫助⊥要從友愛身邊的人開始!”

“我已立志,將來要做大將軍,封侯拜相,為國羽翼,季弟,你雖然出身不好,但我觀察,你性格堅毅,果決,未來可以當我的副將!”張愕膛頭,依舊高冷中二的說道:“怎么樣?你若應允,未來為我的副將,那我就帶你一起去讀書,練武,還能進入墨苑,與墨家的大賢者們一起學習呢!”

張伯抬頭,看著自己的這個族兄。

他低下頭,道:“我父親是個大英雄!”

然后,他抬起頭,看向張愕,說道:“我的名字是伯!”

張愕微微一愣。

他已經知道這個族弟的意思了。

伯是嫡長子的意思。

正如張伯的父親,名為孟,孟者,滕妾所出的長子。

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是我父親的嫡長子,才不要給你當副將!

我也不承認我是季子!

我是伯子!

我遲早要自立門戶!

這讓張愕多多少少有些惱怒,甚至惱羞成怒。

只是,他想起了老師的訓誡:不可不友愛兄弟!

于是他不得不忍下來。

張愕知道,自己的父親,花了多大代價,才讓拜了墨者為師的。

甚至,若非是墨家對耀縣有意思,即使他父親花再大代價,也休想讓他成為一個墨家的門徒。

這個機會是難得的,也是珍貴的。

不能因效大。

他必須讓自己的老師們看到,他是一個標準的墨家門徒,而非是一個紈绔子弟。

他生生的忍住了沖動,但他也終究只是個年輕人,因此,嘴上不免嘲諷了一句:“殺人犯的兒子,若無提攜,未來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這時候,忽然,門外的官道上,忽然人聲鼎沸。

仿佛有著數百人從遠方策馬而來,張愕甚至聽到了鑼鼓聲。

于是,他顧不得張伯了,連忙出門去瞧熱鬧。

而此刻,整個張氏的宅院,也都被驚動。

許多男子和婦人,都連忙出門,準備看熱鬧了。

只有張伯,默默撿起被方才的那個堂兄丟棄到地上的木劍,繼續練習起來。

“我的父親,是個大英雄!”張伯遺牙齒說道。

雖然,父親的容貌,已經早已在他的記憶里模糊了。

雖然,兄弟們,伙伴們,都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但是,在張伯心里,他的父親,就是一個大英雄!

沒有為什么。

他就是篤定如此!

對一個三歲就沒見過父親,四歲就沒見過母親,一直寄人籬下,卑微求活的少年郎而言,這是他唯一能寄托的精神依托了。

一旦這個信念被打破,張伯知道,自己就要萬劫不復!

舞著劍,張伯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能鍛煉和磨礪自己的機會。

就像他以前偷偷的趴在族兄們上學的課堂外面,拿著樹枝,在地上練習著寫字一樣。

張伯很清楚,他必須抓租些難得的機會的每一秒!

然而,門外的喧嘩和熱鬧之聲卻越來越大。

緊接著,張伯聽到了自己的伯父在哭。

然后,族中上下,都在哭泣。

然后,張伯就看到,伯父帶著全族上下的男女老少,簇擁著一個身穿絳袍,腰系綬帶的官員,走了進來。

“大郎”伯父望向自己,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和慈祥:“快來見過天使!”

張伯不明所以,走過去,拜道:“杏拜見天使!”

“猩君快快請起”那位天使持著一支傳說中的天子節牦,將張伯扶起來,看著他小的身子,說道:“果然是忠臣義士之后,眉清目秀,可稱社稷棟梁!”

然后,天使就道:“耀縣張孟之子張伯及張氏族人恭迎天子詔”

張伯的伯父立刻就拉著張伯,跪倒地上,說道:“張氏全族,恭聞陛下詔!”

“朕聞之,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師!誠哉斯言,自古英雄多出于草莽,而忠臣義士,起于閭里,耀縣張氏子孟,直面匈奴酋長,痛斥其非,坦然赴死,表我大漢四世之英雄于匈奴之前,揚我諸夏君子之風,朕甚敬焉追封義士張孟曰:勇安君,賜食邑三百戶,立祀樹碑,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子孫后代,永永奉祀紀念孟子伯,亦嗣勇安君之爵,擢為騎郎,隨侍朕左右,以褒忠臣義士,使天下明知朕志!”那位天使將詔書念完,然后,就對張家全族道:“請起來吧!”

他低下身子,扶起張伯,對他道:“吾乃尚書令汲黯,勇安君,你可愿入我門下?”

張伯遺牙齒,眼睛紅彤彤的。

他雖然不是很聽得懂這位天使宣讀的詔書。

但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死了。

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他抬起頭,看著汲黯的模樣,問道:“我父親,是個大英雄嗎?”

“嗯!”汲黯點點頭,正色的告訴他:“你父親不僅僅是個大英雄,他還是個大豪杰,天下英雄如此之多,吾生平能佩服的人卻很少,爾父絕對是其中之一!”

如今,當初武州塞發生的事情,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被朝臣們廣為所知。

武州塞的那些刑徒、贅婿和平民的所作所為,讓幾乎所有的列侯大臣,都自慚形穢。

“勇安君,你可愿入我門下?”汲黯再次問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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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節 我的父親是個大英雄(2)

張伯咬著自己的嘴唇,他比很多同齡人甚至很多年紀要遠遠大于他的人更加成熟。

尚書令汲黯?

他雖然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大人物,但是,從伯父和家族上下看這位天使的眼神來看。

此人肯定是長安城里舉足輕重,而且極為顯赫的大人物。

但是……

張伯抬起頭用盡全部的力氣,開口問道:“那您是大英雄嗎?”

汲黯頓時愣住了。

大英雄?

汲黯想了想。

在四年前,汲黯大抵會昂首挺胸,告訴眼前這個少年郎:吾自幼飽讀詩書,明于禮樂,大英雄不敢當,但豪杰可以稱得上。

但現在……

“我似乎算不得什么英雄豪杰啊……”汲黯幽幽長嘆。

如今,士林輿論和民間的風評,悄然發生了變化。

哪怕是汲黯,也在此刻愕然發現,他心里面對于英雄豪杰的評價標準,已經發生了變化。

在過去,飽讀詩書,文采橫溢之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豎起大拇指,贊一聲:真君子也!

如今呢?

從灞橋門外,披紅掛彩,腳踏匈奴戰旗的武夫,才是大英雄!

出武州塞,當面擊破匈奴折蘭部的驃騎大軍,才是大英雄!

前出代國長城,遠征千里,獲其輜重牲畜的細柳營騎兵,才是大英雄!

在武州塞,直面匈奴侵略者,慷慨激昂,英勇就義的才是大英雄!

像他這樣,縮在后方。優哉游哉的遠離前線的文人,在不知不覺中,哪怕是在他們自己心里,也被摒除出英雄豪杰的范圍。

于是。汲黯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一位在后方為前線將士處理雜事,貢獻微不足道的力量的人,算不上大英雄……”

“那您認識大英雄嗎?”張伯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汲黯倒是可以從容不迫的回答了。

他說道:“驃騎將軍東成候義縱。與我素來相熟,可稱得上大英雄!”

“請您為小子引薦!”張伯長身而拜道:“天使,我想跟我父親一樣,成為一個大英雄,所以,務必請您為我引薦驃騎將軍,我想拜入這樣的大英雄門下,學習怎么成為一個英雄豪杰,像我父親的那樣!”

汲黯頓時就尷尬了。

張家上下,也都是急得跳腳啊。

尚書令汲黯。這可是當今天子的絕對心腹。

若拜入此人門下,前途只能說是一片坦途。

現在可好!

若是因此得罪了這位,張家上下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張伯的伯父連忙說道:“汲尚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請勿見怪!”

汲黯卻揮揮手,道:“先生多慮了……”

他看著張伯小小的身子和堅毅的眼神,嘆了口氣,道:“勇安君的要求,我答應了。等驃騎回朝,我就帶你去見他,但驃騎是否答應,我無法保證!”

“多謝天使!”張伯立刻拜道。

汲黯看著自己身前的這個小小的男子漢。

心里面五味雜陳。

他想起了自己了云中郡郡守魏尚的事跡后,于是拿著槍棒在家里練武。

結果被父親訓斥,說:舞槍弄棒,非君子所為,當今之世,能熟讀詩書。縱論古今者,才是英雄豪杰!粗鄙武夫,遲早要被淘汰!

十幾年之后,汲黯知道,自己的父親錯了。

這個世界,依然是武夫當國啊!

就連眼前這個小小的郎君都知道,要拜大英雄為師!

“看來,我要準備一下,去軍中歷練歷練了……”汲黯在心里想著。

他終究也只是個年輕人。

今年才二十來歲。

他的血,依然沸騰,依然熱血,依然充滿活力!

“吾也要做一個大英雄,至少是自己子孫的大英雄!”

邯鄲。

古老的通邑大都。

自趙敬候遷都于此之后,這里,就是中國北方的政治軍事中心之一。

當趙國全盛時期,邯鄲城與咸陽城和臨淄城,同為世界中心。

即使是今天,這座古老的城市,也依然是天下有名的大都會!

甚至,已經有了‘富冠海內’的稱號。

居住在這座城市的達官貴人和富商,僅此于雒陽、臨淄,排名前三。

哪怕是長安的富商,也不及邯鄲多。

原因很簡單。

邯鄲,有著全世界最好的紅燈區。

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自漢室鼎立以來,就是天下的貴族和商人的溫柔鄉。

邯鄲的歌姬和美女,天下聞名,行銷世界。

來自五湖四海的列侯貴族,紛紛上門求購。

以至于邯鄲城在西元前,就發展出了一個巨大的不可描述的產業鏈。

但在繁華的背后,卻隱藏著無數的骯臟和黑暗。

居住于此的底層百姓,多數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為了生活,鋌而走險,或者遠走他鄉的人,數都數不清楚。

至于贅婿這樣的漢家禁忌,在此城中也為數眾多。

贅婿,這是一個受人歧視和輕蔑的階級。

在漢家,他們的地位僅僅高于城旦司空,鬼薪白粲。

哪怕是個奴隸,都比他們有人權!

奴隸若是被主人殺死,官府還要過問,還要個理由。

但贅婿要是死了。

官府連問都懶得問。

甚至很多官員,都有著:死的好,死的妙的感想。

贅婿的子嗣,一般來說,都會被其家族保護的很好。

外人很難窺知某家的贅婿生下的孩子究竟是誰。

因為主人家會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的消除贅婿的影響。

他們甚至不會承認自己家有贅婿。

贅婿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生育工具,用完就可以扔了。

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那些被官府發覺的贅婿和他們的子嗣。

這些人。統統都會被打入另冊。

還要被廣而告之,讓左鄰右舍和閭里上下,都知道,某某家的某某是贅婿所出。

官府和主流輿論。用著這樣的方法,警告和震懾所有人:贅婿這種軟飯吃不得!

但,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當你連吃飯都吃不下去的時候,還在乎什么呢?

在邯鄲城,贅婿依然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階級。

閭里之中。許多人家都會招贅婿。

甚至,有些人家,自己有兒子,也會養贅婿。

道理很簡單。

贅婿好用!

一不用花錢,二不用給女兒準備嫁妝,三還能獲得一個免費的勞動力。

成為贅婿的男子,一般都會視作奴婢和下人使用。

即使是他的妻子,也會打罵不止。

他們的子嗣,若是這個家沒有男丁,倒會受到很好的待遇和照顧。

而那些有男丁做繼承人的家族里。贅婿的子嗣,則會被看做下人。

倘若是被官府發覺的,甚至會被視為奴隸。

王二就是這樣一個被自己的家人視作奴隸一樣使喚的贅婿之子。

從生下來開始,他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家里人告訴他,他父親早死了。

至于母親?

四年前,就被人娶走了。

即使沒嫁人前,母親對他也不是很好。

母親改嫁后,作為贅婿之子,他就自動失去了在這個家族的一切。

外公甚至連他的姓氏也要剝奪,不許他跟著家里姓。

無奈。他只能回歸自己的本姓王氏。

這大抵也是他唯一能有所安慰的地方了——至少,這證明他確實有個父親,確實有來歷,不是雜種。也不是從石頭跳出來的。

然而,除此之外,他一無所有。

每天,都只能默默的勞作,還要忍受家里上下的指責以及鄰里的輕蔑。

在這樣的生活中,他唯一的慰籍。就是隔壁的楊氏的那個可愛的小精靈了。

也只有她,才不嫌棄他,不厭惡他,有時候甚至還會給他一小塊麥餅。

這成為了他生活中唯一的溫暖。

可惜……

“我只是一個賤民之子,連父親叫什么都不知道的贅婿之后,這輩子都不可能出人頭地……”他在心里哀嘆著。

有時候,王二也會怨恨自己的父親,為何當年那么不爭氣。

但生活的苦難和折磨,早就使得他失去了怨恨的力氣。

這天,跟以往一樣,王二拿起斧頭,準備出門去山上砍柴,然后將它們燒成木炭,賣給城里的達官貴人。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收入來源了。

每年的冬天,他都能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攢下一些錢。

四五年下來,他林林總總,攢起了大約兩三千錢。本來再攢個幾年,應該就能攢出一筆錢,然后,去找個要求不高,帶著孩子的寡婦,然后生下自己的孩子……

可惜,去年一場幣值改革。

五銖錢一下子涌入市場,導致他的財富大大縮水——目前市場上,兩枚舊錢,也換不到一個新錢。

很多人甚至拒絕接受五銖錢了。

這導致他現在連寡婦都娶不起了。

拿著斧子長嘆了一口氣。

王二搖搖頭。

這個世界在他看來,就是這樣。

永遠有著數不清的磨難和困苦在前方等待著他。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咬緊牙關,活下去。

剛剛走出家門,王二就看到了自己的舅舅,帶著幾個狐朋狗友,正在箱子里斗雞。

“我押五百!”舅舅跳著腳,將一袋子錢幣,丟到地上,狠狠的說道:“我就不信我贏不了!”

王二瞥了一眼,然后,他就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爆炸了。

那個錢袋子,那個錢袋子,是他塞在自己床鋪下面的啊!

是他所有的積蓄和全部的存款!

是他一點點,一枚枚存下來的!

可是,現在,卻被舅舅拿來,丟在地上,用去斗雞走狗了。

王二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拳頭,拿著斧子,默默的走過去。

“舅父大人……”王二走上前,輕聲說道。

“嗯?”舅舅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是王二啊,又去砍柴嗎?”

“你拿了我的錢……”王二說道:“那是我的……”他指著地上的錢幣,然后又看了看,舅舅的兩個朋友的身前堆著的那些錢幣。

這些錢,每一個,他都認識,而且熟悉。

“還給我!”王二吞了吞口水說道。

“這是你的錢嗎?”舅舅哈哈大笑:“贅婿之子,怎么可能有錢?”他看著王二的模樣,拿手拍了拍王二的臉,肆無忌憚的道:“連你的命,都是我們楊家的!”

“我要殺了你!”王二終于爆發了,他揮起斧子,不顧一切的砍向自己的舅舅。

他現在什么都不管了。

那些錢,是他的命根子!

沒有了,他的命也就沒有了。

他的一切指望都沒有了!

然后,他揮出去的斧頭,卻被舅舅靈活的閃過。

然后,舅舅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掀翻在地上。

與舅舅相比,王二的身材太單薄了。

他常年營養不良,身材單薄,在孔武有力,體型魁梧的舅舅面前,他就像是一只綿羊。

被輕松的擒拿,然后踩在腳下。

“呦!長本事啦!”舅舅低下頭,滿嘴的酒氣噴在他的臉上:“我打死你這個不孝的忤逆子!這個卑賤的賤種!”

“請問,這里可有一位贅婿,名為王大郎,后來被官府抓去,判為刑徒的人?”忽然,巷子口,幾個配著長劍,游俠打扮的男子走過來,問著,他們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的場景,只是拿著眼睛大量了一下。

“王大郎?”王二聽到自己的舅舅哂笑著:“這不就是這個賤種的父親嗎?”

然后,下一秒,王二就聽到了舅舅和他的那幾個朋友的慘嚎聲。

他睜開眼睛,爬起來,就看到了,自己的舅舅和他的朋友們,被幾個高大魁梧的男子,抓著在地上暴打不已。

“居然敢傷害忠臣義士之后,好大的膽子!”一個背負著佩劍男子,站在旁邊,說道:“給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我賠!”

“某家季心,生怕最恨的就是爾等這樣欺侮忠臣義士的社會渣滓!”

季心!!!!!

王二的心頭劇震!

兩年前,關中大俠季心自關中來到邯鄲。

震驚了整個邯鄲城,無數的游俠和達官貴人,競相乘著馬車拿著厚禮,前往求見,但卻基本上全部吃了閉門羹。

但正因為如此,季心的名聲,反而更加大躁。

在邯鄲,季心現在已經是最大的游俠頭目了,據說一聲號令就能拉起幾千人。

這樣的一位大人物,怎么來到這里了?

季心卻是轉過頭,看著王二。

他的眼中充滿了炙熱,他的身體都在顫抖。

然后,這位關中大俠,曾經與劇孟其名的天下游俠總瓢把子,在王二面前,深深的躬身,用著幾乎是膜拜的禮儀,大禮參拜,說道:“區區季心,敬拜足下……”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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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九節 季心的盤算

王二幾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怔的看著那位矗立在自己眼前的傳說中的人物。

大俠季心,漢家大將季布的幼弟,同時也是天下知名的名士袁盎的把兄弟,更是名動世界,擁有莫大影響力的大人物。

哪怕是邯鄲城里的郡守和內史,據說在他面前,也要執弟子禮。

這樣的大英雄,大豪杰,居然在自己這樣的一個贅婿之子,賤民面前,躬身而拜。

此刻,街坊們也被這邊的動靜驚動,紛紛出門來看熱鬧。

王二的外祖父和外婆以及舅媽也走了出來。

他們看到眼前的情況,幾乎驚的連下巴都掉了下來。

能在邯鄲城里招搖過市,背著佩劍的,毫無疑問,都是游俠。

而游俠的威名,下層的百姓,是聞之變色的。

因為,你無法知道,這些家伙是打算行俠仗義,還是打家劫舍。

游俠們都是隨時能從這兩種模式自由切換的家伙。

他們既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能落井下石,敲骨吸髓,為虎作倀。

反正,百姓是沒辦法摸清楚這些家伙的行為特征的。

所以,一般,百姓見到游俠,是躲都來不及的。

也唯有那些知名的游俠,能被百姓接納。

因為這些人一般不會對百姓下手,甚至,常常會接濟貧苦百姓。

季心看著左右鄰居,都出門了,他對著眾人拱手道:“某家季心,來此尋訪忠臣義士之后,路見不平,見有無賴,欺侮忠臣之后,不忿此輩行徑,特出手教訓一二,各位父老。還請海涵一二!”

“忠臣義士?”王二這是第三次聽到這個名詞了。

他指了指自己。

左右鄰居,以及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舅媽幾個外甥還有那個在地上打滾的舅舅,也都不可思議的看著王二。

“是的!”季心再度俯首而拜,道:“足下可能有所不知,您的父親,王氏諱大郎公,忠肝義膽。義薄云天,于武州塞。當面痛斥匈奴酋長,慨然赴死,我等聞之,敬佩不已,特來求見足下!”

他頓了頓,接著道:“足下有所不知,此刻,天使已然持節,在來往邯鄲的路上。您的父親已經被天子敕封為‘忠勇君’,入祀凌煙閣,立畫像于功臣義士之列!相信,很快邯鄲令和邯鄲內史,都會前來拜訪……”

季心看了看王二的身板和穿著,他拍拍手掌,立刻就有兩輛馬車。從巷子口進來。

“足下為忠臣義士之后,豈能如此寒酸?”季心掀開一輛馬車的車簾,對他道:“此車之上,有黃金五百斤,錢一百萬!”

他又掀開另外一輛馬車,露出了里面的情況。

數位嬌俏可人。美艷無比的女子,立刻就鶯鶯燕燕的下車,對著王二道了個萬福,拜道:“妾等見過主人……”

“歌姬數人,謹為足下枕席之慰!”

然后,季心就抱著手,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瘦弱單薄的少年郎。

這樣的人。正是他最好的跳板和回歸長安的試金石。

當初,當今天子還是個皇子之時,看都沒看他這個關中游俠的總瓢把子,直接派了心腹去雒陽,將劇孟請到長安,延聘。

這讓季心非常受傷。

講道理的話,季心覺得,劇孟能干的事情,他也能做。

而且,明明他比劇孟更適合。

但今上當初,硬是沒有選擇他,而是去選擇劇孟。

雖然,在當時,季心也是無所謂啦!

老劉家內部奪嫡,在情勢沒明朗前,貿然下場,通常會死的很慘!

但是……

誰知道,今上起的那么快啊!

短短一年,就完成了從籍籍無名到內定儲君,然后火速冊封為太子。

當時,季心都已經做好了跪舔和無條件服從的決定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去跪舔。

今上就從太子變成了天子!

于是,他連跪舔的機會也沒有了。

然后,就是,他被踢出了長安,趕出了關中,甚至就是恩主袁盎也被牽連,導致了罷官外放。

對這個結果,季心是心服口服的。

畢竟,這是游戲規則。

換了他季心也會這么做。

皇帝不可能在自己的身邊,留下一個從來沒有來跪舔和上供的不穩定因素。

自長安來到關東,季心在雒陽反思了一年,然后他北上來到邯鄲。

在雒陽,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必須去見一下當今天子。

只有見到了今上,把自己的意思和態度表明清楚,他才能回到長安,才能去跟劇孟掰一掰手腕。

對于劇孟莫名其妙就騎到了自己頭上,成為了天下游俠的精神偶像,季心是非常不服氣的。

他家世比劇孟好,關系也比劇孟硬,人脈更比劇孟廣。

但莫名其妙就被劇孟pk掉了。

這讓季心特別不服氣。

講道理的話,怎么也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他甚至都沒跟劇孟掰過腕子,就被踢出游戲了。

甚至就連自己的小弟和地盤,也一夜之間,都被劇孟搶了過去。

現在,關中人人都只知道劇孟是大佬。

而他季心?

早已經是昨日黃花。

所以,季心來到邯鄲,本意是打算在趙國這邊,經營自己的勢力,然后等待匈奴入寇,他再帶人投軍,表現一番,在天子那邊露露臉。

可誰成想,匈奴人確實入寇了。

但是,他們連長城都沒進,就被驃騎在馬邑城下吃的干干凈凈。

飛狐軍甚至拿著三四千個腦袋,在馬邑城下,筑起了一個規模空前的京觀。

這讓季心真是好不失望。

好在他的人脈夠廣,關系夠多。

長安那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這是因為,他除了關系外,還有一手絕活養鴿子!

這是他當年逃亡吳國時,從吳國那里學來的。

正是靠著信鴿南來北往,傳遞消息,他能坐在邯鄲城里,也知道各地的情況,尤其是關中的風吹草動。

這次,在他知道了,有一位天子非常重視的‘忠臣義士之后’就在邯鄲,就在他的新老巢時,季心立刻就行動了起來。

然后,他搶在了劇孟之前,甚至搶在了邯鄲官府行動起來前,首先找到這位在邯鄲的忠臣義士之后。

“陛下那么聰明,肯定知道我掌握了什么東西……”季心在心里盤算著:“況且,傳聞陛下神授天賜,無所不知,想來,他知道之后,立刻就會聯系我了……”

“到時候,我再將信鴿馴養之術獻上,龍顏大悅,是必然的!”季心在心里興奮的想著:“如此一來,我就獲得了與劇孟較量的機會!”

在季心看來,他比劇孟,優勢大多了。

他的兄長是季布,天下聞名的猛將,他從小就跟隨兄長學習軍事,還曾經做過司馬。

在本質上來說,他是軍人出身的。

而劇孟呢?

出身低微,不過是游俠兒而已,只是僥幸被天子看上。

但時至今日,天子應該也知道了,劇孟的潛力有限。

還是他這樣的武將世家出生,同時有著能耐和潛力的人才更有價值!

“到時候,我就可以掌握繡衣衛了……”季心舔著嘴唇,在心里想著。

繡衣衛!

這是季心做夢都想掌握的職能。

有了它,季氏家族,就具備了在將來主導朝政,甚至于指引政策的力量。

至于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郎?

其實只是他的跳板而已。

當然了,他的父親,那個叫王大郎,連大名都沒有的贅婿,在武州塞的行為,讓季心也非常佩服和尊崇。

所以,這五百金和百萬錢以及這幾個女子,算是他季心對英雄的饋贈了。

游俠向來如此任性。

只要心情好,傾家蕩產,只為幫某人一把的事情,他們絕對干的出來!

當然,心情不好了,欺壓百姓,助紂為虐,他們做起來也毫無壓力。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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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8 19:30: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一節 杜仲膠

時隔數月,且渠且雕難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蕭關城墻。

他微微踮起腳跟,打量了一下這座雄偉的關城。

在心里,且渠且雕難悄悄的盤算起來。

“漢朝皇帝會不會見我呢?”

他回頭看了看陪在他身邊的那位漢朝的大鴻臚,地位相當于單于左大當戶的漢朝大臣。

答案當然是不言而喻。

“也對,我都拿出了如此大的誠意了……”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想著:“沒道理漢朝皇帝不會見我!”

他的誠意可是足的很!

不僅僅提前就將單于庭方面的底線,徹徹底底的告訴了漢朝人,他甚至連軍臣已經打算西進的戰略計劃也告訴了漢朝人。

這樣的誠意,理所應當的,就獲得了回報。

漢朝的九卿之一,大鴻臚親自來到蕭關迎接,就是明證。

只是……

且渠且雕難看著公孫昆邪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大鴻臚,您與昆邪王是什么關系?”

實在是公孫昆邪的相貌,與昆邪王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甚至,若是給他們互換一下服飾,恐怕都可以對調身份了。

公孫昆邪聞言,呵呵一笑,吐出一句奇怪的語言:“使者說呢?”

這是標準的昆邪語,而且是昆邪部族在祭司先祖時才會使用的語言。

“我的祖父,是義渠王的世子……”公孫昆邪看著且渠且雕難,說道:“義渠,就是今天的昆邪部族的前身……”

且渠且雕難聞言點點頭,表示了解了。

草原上的部族內部,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內部爭權,許多的失敗者,逃散開來。

其中不乏有逃入漢朝的人。

但。昆邪部族的繼承人,成為了漢朝的大鴻臚。

這讓且渠且雕難不免驚訝萬分。

“貴國皇帝和大臣們,知道嗎?”且渠且雕難問道。

草原上的民族,雖然從不計較自己的奴隸和部曲曾經是自己的敵人的牧民,但。他們絕對不會任用那些敵人的貴族。

所有的游牧民族。在擊敗自己的敵人后,都會想法設法的將對方部族的貴族斬盡殺絕。

因為只有殺光貴族,才能宣布那個部族滅亡。

老上單于當年擊破月氏,就將所有被俘的月氏貴族全部殺死。

同樣的道理,去年,與烏孫的戰爭中,匈奴人對普通被俘的騎兵或許會手下留情。但對于烏孫貴族。他們只會有一個選擇:殺死他們!

所有被俘或者投降的烏孫貴族,現在,不是腦袋被做成了酒器,就是整個人都被獻祭給了天神。

即使是那些曾經投奔匈奴的漢朝官吏和叛將,在匈奴,其實也是跟狗一樣的存在。

單于庭對他們輕蔑無比。

這從冒頓封盧綰為東胡王就看得出來。

東胡是匈奴的敵人,而盧綰是漢太祖的把兄弟。

封其為東胡王,其實就是在侮辱漢朝。但同時也是侮辱盧綰。

而除了盧綰之外,匈奴人并未再冊封任何漢朝人為王。

哪怕是那個為匈奴嘔心瀝血。日夜謀劃的中行說,最終也逃不過被放逐北海的命運!

在過去,且渠且雕難以為,匈奴如此,漢朝也應該是如此的。

但,今天,且渠且雕難發現自己錯了。

眼前的這位漢朝九卿,就是證據。

“當然知道……”公孫昆邪笑著道:“我就是因義渠王世子之身份,而為太宗皇帝任用為隴右郡守的……”

公孫昆邪看著且渠且雕難,說道:“不僅僅是我,當年的章尼、韓頹當,如今都是大漢重臣!韓頹當甚至已經是皇漢特進元老,享有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之權!”

且渠且雕難大驚,問道:“為何漢朝皇帝與大臣,會不在乎您曾經是昆邪的王世子?”

“吾乃義渠王世子,不是昆邪王世子!”公孫昆邪糾正且渠且雕難的錯誤,他微微笑著道:“義渠,也是諸夏一員,曾經受命于始皇帝……嗯,對了,數百年前,貴國的先單于們,也曾經是我們義渠的鄰居!”

公孫昆邪看向遠方的甘泉山,說道:“想當年,匈奴的祭祖之地,可就在甘泉山!”

“另外,還有樓煩、林胡,也都曾經是諸夏一員,至今,我漢軍中還有樓煩都尉和林胡校尉的職位呢!”

對付夷狄和蠻夷,公孫昆邪早已經磨礪出了一整套的忽悠手段沒辦法,如今,隨著國家強盛,大鴻臚要管的屬國也多了起來。

不僅僅要管理和忽悠南方的閩越和南越,還要向東,安撫滄海君、真番王、韓王以及其他大大小小,十幾個被冊封的國王。

不會忽悠怎么行?

事實是公孫昆邪能在現在還依然安穩的坐在大鴻臚的位置上,除了他在當初被天子休假后痛改前非,拼命跪舔外,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他的本職工作干的很不賴。

無論是傲嬌的韓王,還是桀驁的閩越,或者現在乖巧的不像話的南越。

他都有著一整套的忽悠手段,總能讓這些家伙,乖乖聽話。

而且,在去年,在朝廷放風,要對西南用兵后,公孫昆邪立刻就制定了西南夷忽悠計劃。

靠著南越人和蜀郡商人的配合,現在,已經有四五個西南小國的君主已經表態,愿意為漢臣妾了。

正是這樣出色的業績,他才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不然……

他早被當今天子的四大金剛給趕下臺了!

舞陽侯樊市人跟復陽候陳嘉,可是想當九卿很久了。

而公孫昆邪最擅長對付的人,無疑是匈奴人。

尤其是那些匈奴部族的首領。

去年,整整一年,公孫昆邪與繡衣衛的匈奴司密切合作,在河套跟上谷外面,策反了至少七個部族的首領。讓他們成為了漢室在匈奴的臥底。

雖然這些部族都是小部族,最大的也就千把人。

但這樣的成績,也是非常有說服力的。

正因為這樣的工作干多了,加上他的兒子公孫賀,最近跟主爵都尉主父偃來往密切。

所以。其實。現在公孫昆邪已經成為了一位暗地里的縱橫學派的擁護者。

表面上,他雖然說著:蘇秦張儀什么的討厭死了。

但實則,悄悄的,不知不覺間,大鴻臚上下已經被改造成了那個專門在別人家里煽風點火的部門。

所以,公孫昆邪很清楚,類似且渠且雕難這樣的匈奴貴族的軟肋。

這種人本來就已經對單于庭沒有什么忠誠可言了。

只要稍稍利誘一下。就不怕對方不上鉤。

果然。且渠且雕難聽完了公孫昆邪的話后,就感慨道:“原來如此啊!若是這樣的話,那以后若是我在匈奴有難,前來貴國庇護,貴國也能給予我與大鴻臚一樣的待遇了?”

公孫昆邪笑瞇瞇的說道:“這是自然,我主圣天子就專門吩咐過我,像使者這樣通情達理,還親近大漢的匈奴貴族。一定要好好交往,妥善照顧!”

且渠且雕難聽完。立刻就心花怒放,臉都笑歪了。

本來他還擔心,自己要是玩脫了,恐怕有些不好,所以還有些保留。

但現在,得到了漢朝的保證,他就再也不用顧忌了。

即使玩脫,他也可以來到漢朝,繼續吃香喝辣。

至于匈奴會是個什么下場?

跟他有半毛錢關系嗎?

想著以前自己辛辛苦苦,一心為了單于庭而奔波勞累,卻還不如自己出賣單于得到的實際利益的零頭。

且渠且雕難就更加沒有心理負擔了。

“對了……”且渠且雕難忽然矜持起來,他扭扭捏捏的對公孫昆邪問道:“大鴻臚,我想取個漢朝名字,不知道您可有建議?”

公孫昆邪看了這個家伙一眼,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現在,那些被他跟匈奴司策反的匈奴貴族,也都提出過這么一個委婉的要求。

公孫昆邪笑著說道:“使者既然想取一個中國名字,何不在面圣之時,請我主圣天子親賜?”

“這樣嗎?”且渠且雕難哈哈大笑,拍了拍公孫昆邪的肩膀,問道:“貴國皇帝不會嫌我煩嗎?”

“怎么會?”公孫昆邪扳著臉說道:“使者仰慕中國風物,我主圣天子當然會慷慨應允!”

“那就請大鴻臚轉告貴國皇帝……”且渠且雕難搓著手說道:“最好能給我一份貴國皇帝的親筆策命詔書!”

公孫昆邪聽到這里,哪里還不明白,對方開價了。

他笑著點頭說道:“一定,一定!”

在心里面,公孫昆邪簡直樂開花了。

且渠且雕難,可是匈奴單于庭的貴族!

不管他的地位如何,能讓這樣一個單于庭的貴族的立場傾向漢室,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更何況,此人明擺著,可能會在未來,將匈奴的情報,源源不斷的傳回中國。

這對公孫昆邪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

且渠且雕難猥瑣粗矮的身影,也因此一下子就在公孫昆邪眼里變得可愛了起來。

移動的政績,誰不喜歡?

“請使者上車吧……”公孫昆邪帶著且渠且雕難來到一輛馬車前說道:“我主圣天子,在甘泉宮等候使者許久了……”

且渠且雕難聞言,頓時就更加開心了。

漢朝皇帝愿意為了他親自出長安,來到甘泉宮,只為與他相見,這讓且渠且雕難甚至在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想當年,他為了單于,勞心勞力,結果?

不僅僅單于庭的貴族將他視若豬狗,漢朝這邊,也將他視為敵人。

而在他做出了改變后。

一切都變了。

單于認為他是忠臣,漢朝皇帝覺得他是朋友。

兩邊都能吃得開,兩邊都有好處拿!

“什么大匈奴統治世界……什么單于神圣……都是假的!”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想道:“漢朝也好,匈奴也罷,皇帝也好,單于也罷,都是虛的,只有自己過的好,才是真的!”

然而,公孫昆邪對且渠且雕難撒謊了。

因為此刻,劉徹壓根就不在甘泉宮。

他在距離甘泉宮三十里的一處皇家莊園之中。

這個莊園也屬于甘泉宮宮殿群的一員。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公孫昆邪倒不算騙了且渠且雕難。

劉徹來到這里,是要來視察在此的一座墨家的絕密工坊。

這個莊園,在去年開始,方圓十里之內的所有百姓就全部都被遷走了。

同時,在各個進出的要道上和制高點上,漢軍密布哨卡。

沒有特許通行證明的人,不可能進出此地。

之所以將此地的保密級別提升到這個程度。

只是因為,此地是漢室最大的皇室杜仲園林。

本來,它是隸屬于太醫署的藥草莊園,主要栽培各種藥草。

早在劉邦時期,此地就開始栽培杜仲。

時至如今,這個莊園的山陵之上,栽種了數千株杜仲,其中絕大部分杜仲樹,都有著三十年以上的樹齡。

杜仲是一種古老的藥材。

諸夏的第一本醫書《神農本草經》之中就記載了用杜仲入藥的例子。

在今天,杜仲也是漢室醫生最常用的補肝腎的中藥之一。

然而,劉徹知道,杜仲還有著另外一種極為神奇,堪稱bug的用途!

它是亞洲現在唯一一種擁有取代橡膠作用的潛力植物。

兩千年后就開發了用杜仲膠取代橡膠的技術。

在本質上來說,其實杜仲膠與橡膠的化學成分是一模一樣的。

兩者只是在分子式上有著截然相反的分子結構。

作為一個穿越者,劉徹在兩年前來到甘泉宮度假時,偶爾發現了這個栽培了數千株杜仲樹的莊園后,立即就上心了。

從去年開始,劉徹就撥下兩千萬資金,用于杜仲膠的提取和開發。

到今天,終于,有了回報。

劉徹看著自己面前,用兩個木桶裝著的杜仲膠成品,感慨萬千。

這兩桶杜仲膠是墨家去年用了半年時間,從一千株杜仲樹自然脫落的樹皮和掉落的果實中提取出來的。

總共大概只有百來斤的樣子。

但這無疑是個巨大的突破!

這意味著,工業革命的又一個門檻被突破了。

有了杜仲膠,什么輪胎、閥門和氣塞,就全都不是問題了。

未來的蒸汽機和其他科幻產物,也具備了實現的條件。

當然了,這杜仲膠畢竟只是一個替代品,在實際使用方面,沒有橡膠那么好,未來的中國,還是需要去南美引進橡膠樹。

不過……

“有跟沒有,那是兩回事情啊……”劉徹在心里說道。

有了橡膠的替代品,墨家也就可以進行更多的實驗和研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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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節 新時代的序幕

在這個莊園中,劉徹視察了整個杜仲膠的提取工序和流程。︾,

然后,劉徹將楊毅叫到自己身邊,吩咐著:“子重啊,明年,朕要求產出一千斤杜仲膠,卿可有問題?”

當然沒有問題了!

墨家現在對杜仲膠也非常好奇!

這種從杜仲樹樹皮和根莖以及果實、樹脂中都可以提取的神奇材料,讓墨家上下都為之著迷不已。

它彈性十足,可塑性非常高。

墨家現在就已經想出了許多種利用它的腦洞。

唯一的遺憾是,它的產量很少。

一千株杜仲樹,年產杜仲膠,大概只有幾百斤。

而且提取這些杜仲膠也很困難。

但是,天子舍得砸錢。

那這困難就不是困難了!

所以楊毅當即就拍著胸膛保證:“諾!墨家上下必不負陛下所托!”

“善!”劉徹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今年,朕再撥一千萬錢,作為杜仲膠的提取經費和杜仲擴種經費!”

其實,此地還不是最佳的杜仲生產區。

在秦嶺才是最適合杜仲生長的地方。

不過,秦嶺現在屬于禁區和天塹。

而且交通不便,很難進出。

所以,就只能選擇在靠近秦嶺山脈的附近進行杜仲栽培。

“諾!”楊毅聞言大喜。

對科學家來說,什么樣的皇帝,他們最喜歡?

當然是不計成本,舍得砸錢給他們做實驗的皇帝了!

過去四年,漢家天子前前后后在墨家身上砸了幾萬萬錢。

其中,一半的研究項目。至今還卡殼。

譬如琉璃的進一步純化,各種化學反應的實驗,以及硫酸的提取。

這些研發項目,目前全部陷入瓶頸,每一點的進度,都需要用數年為單位。

但天子依然樂此不彼。而且,絕不吝嗇的砸錢。

砸的墨家上下真是既幸福又痛苦。

現在墨家上上下下,每一位墨者身上都肩負著好幾個項目。

整天忙得跟狗一樣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就連日常的去民間的貧困地區‘扶貧’的時間都很少了。

好在最近,墨家勉強聽從了天子的意見,引進了數百位門徒。

這些門徒都是列侯外戚的子侄或者地方豪強的子弟。

每一個都是狗大戶和土豪。

在這些門徒的資源和他們家族的幫扶下,墨家總算能喘上一口氣了。

不過,有得到,就有付出。

墨家在得到了列侯貴族和豪強的幫扶之后,自然也要對列侯貴族和豪強們做出一些讓步和妥協。

還好。墨家的歷史上有過類似的經驗。

他們知道怎么協調和處理這樣的問題。

小道小節,無關原則的問題上,墨家能讓步。比如為了迎合貴族和地主,所以墨家就會在某些理論上做出調整。

像是兼愛非攻,改一下定義和適用范圍,明確說明只對諸夏兼愛非攻,而對夷狄和蠻子?他們不算人,只是兩條腿走路的牲畜。自然沒有人權。

又譬如節用,從鐵律變成了提倡。

墨家不再要求墨者和門徒必須赤腳蓑衣。但提倡大家依然保持艱苦奮斗和勤儉節約的作風。

當然了,墨家的高層,依然嚴格要求,必須恪守戒律,不得奢侈享受,而且不許擁有私財。一切財產全部歸公。

這是墨家的自我防衛機制在發生作用。

又如節葬,墨家雖然依舊提倡和要求門徒們節葬,不許厚葬,但不再要求門徒的家屬也要如此。

畢竟,這在野跟秉政。對諸子百家來說,是兩個模式。

在野之時,譬如儒法,會高叫‘上農除末’的口號,對商賈喊打喊殺。

但等他們上臺后,你就會發現,不管儒法,其實對商賈是又愛又恨,特別糾結的矛盾體。

也像黃老,在野之時,人家一口一個清靜無為,一副世外高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然而秉政之后,卻是很食人間煙火的!

經過類似諸如此類的妥協和調整。

墨家在列侯貴族和地主們面前,于是就不再那么可恨和恐怖了。

甚至,墨家的三表法(新舊兩種)以及尚同、尚賢、明鬼、天志,都獲得了許多貴族和地主的青睞。

事實證明,每一個從春秋戰國,一直活到現在的學派,都必然有強大的適應能力和頑強的生命力。

只要統治者不拉偏架,一棍子敲死,還要趕盡殺絕。

他們自然而然,就會根據實際需要演化出相應的發展方向和理論。

這就好比后世那個自稱代表了工農的boss,最終卻跟資本家眉來眼去,戀奸情熱,甚至隱隱成為了資本主義最后的大本營。

這就很好的證明了,沒有不變的思想和理論,只有在不斷變化的人民群眾和社會現實。

死抱著老規矩,不肯撒手的,像是名家啊楊朱學派啊,早就被淘汰,滅絕在歷史長河之中了。

能活到現在的,哪一個不是人精?

喊著‘兼愛非攻’的墨家,曾經是秦帝國戰爭機器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邊噴著‘苛政猛于虎’,一邊又情不自禁的往函谷關跑的儒生加起來,能繞地球一圈——哪怕是秦始皇焚書坑儒后,秦二世身邊的儒生也依然車載斗量。

只能說大千世界,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而劉徹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如今的墨家,已經漸漸進入了百五十年前,他們的前輩曾經進入過的那個狀態。

說到底,一個學派,一個思想系統,想要生存,想要發展壯大。想要有所作為。

就不能教條,也不能固守成規。

面對現實妥協,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團體的必然選擇。

在中國,從來沒有理想主義者和極端主義的生存土壤。

這個國家,從開始一直到永恒的無限未來,都必然只能是世俗國家。

世俗國家的最大特點就是——不管什么事情。包括宗教信仰和思想理論,統統都要面對世俗服務。

如今的社會現實是,這是一個封建王朝,而且是軍國主義當道,極富進取心的封建王朝。

哪怕是墨家,也需要面對這個現實,進行妥協。

劉徹看著楊毅,拍拍后者的肩膀,勉勵道:“奮發吧。子重!朕很看好卿與卿的學派!”

楊毅立刻就感動的滿臉通紅,興奮的拜道:“陛下勉勵,墨家上下感激不盡,愿為陛下效死!”

離開莊園,劉徹乘上攆車,前往甘泉宮。

“陛下,這是剛剛接到的奏疏……”王道遞上一堆奏折,放到劉徹面前。

這些都是王道和蘭臺篩選后的今天的重點。

劉徹坐下來。翻看起來。

“嚯嚯嚯……”才看了第一個,劉徹就笑了起來:“陳須、陳嬌兄弟真是一對活寶啊!”

這兩貨去了懷化后。給劉徹的驚喜,真是接連不斷。

兩個長安的混世魔王和二世祖,到了懷化,居然迅速的就完成了從二世祖到帝國主義者的轉變,也是讓劉徹始料未及。

不過,想想也對。

混世魔王。本身就是無所顧忌,沒有什么道德和倫理觀念的渣渣。

他們在長安斗雞走狗,玩弄各種紳士游戲,順便欺壓百姓,無惡不作。

去了懷化。他們自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本性。

依舊是肆無忌憚,無所顧忌,無惡不作。

不過,他們作惡的對象,變成了夷狄,變成了倭奴,變成了鮮卑、烏恒和扶余、丁零。

所以,他們就從混世魔王,變成了民族脊梁。

這也符合帝國主義者的設定。

對帝國主義分子來說,對內壓迫,對外殘暴,本就是他們的特征。

你將帝國主義壓在國內,他們當然是渣滓是混賬是王八蛋。

但你把他們放出去咬人。

那他們就會告訴你——二世祖也能很給力。

就像后世歐陸的西方強盜們一樣。

他們在歐陸,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但出了海,到了世界各地,瞬間成為了歐陸救星,世界救世主。

這次這兩兄弟又搞出來了一個大新聞。

現在,擺在劉徹面前的,是安東都護府都督薄世的奏折。

薄世在奏折里就說了一件事情:陳須報告,他有一支邊境巡邏隊,在月前不知所蹤,懷疑是被鮮卑或者丁零人襲擊了,所以呢,為了營救自己的巡邏隊,陳須的西部都尉衙門進行了動員,將所有的軍隊全部都召集了起來了,還有三千多的真番和韓隊,也‘義不容辭’的前來支援王師。

陳須說了,他為了救援自己的‘忠誠的巡邏隊’,決定在冬天向西方和北方進行搜尋,他發誓要將膽敢挑釁‘大漢天子威嚴’的夷狄碎尸萬段。

所以,請求薄世批準他和他的西部都尉大軍出動。

然后……

陳嬌不知道怎么聽到了這個消息,也報告薄世:我也丟了一支巡邏隊,方向也跟他哥哥的那支巡邏失蹤地點一致。

而且,陳嬌還表示,消息傳出后:凡西北都尉治下百姓士民,無不義憤填膺,民意難違,末將不得已,只能率軍搜尋……

好吧!

丟了士兵,或者過期地圖,這種把戲,豈不就是后世帝國主義霸權主義分子們的常用招數?

況且,這陳須陳嬌兄弟演技太爛了。

劉徹根本都不需要去查證,就知道,這兩個家伙是想要搞個大新聞!

而且用的理由,簡直是連掩飾都不屑掩飾的理由。

陳嬌就干脆先斬后奏了。

他的理由,勉勉強強也算過得去吧!

畢竟,丟了巡邏隊,為了救援,先斬后奏,無可厚非!

總不能說,漢軍邊境遇到攻擊,守將還要先跟長安打報告,才能決定是戰是和吧?

所謂只有虎符能調兵,指的是內陸腹地。

邊塞駐軍,最高軍事長官,擁有臨機用兵和便宜行事的權力。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何況,他還補了個報告。

“這兩個活寶啊……”劉徹搖搖頭,陳須陳嬌能有幾兩力氣,劉徹還不知道?

“立刻命令護濊軍動員,一旦陳須陳嬌有警,馬上出動救援……”劉徹將這個奏疏放到一邊,吩咐著說道。

這兩個活寶,但愿別捅出簍子來。

話又說回來,劉徹記得,好像前兩天,陳嬌還上書請求入京述職來著?

這么快就忽然‘丟了巡邏隊’?

騙鬼吧!

“轉告丞相,請丞相行文安東都護府都督,命其于夏四月入京述職!”劉徹又補充說道。

薄世在懷化待了也快三年了。

在劉徹的計劃里,他還有最多兩年的任期——劉徹是絕對不會讓安東都護府都督這樣掌管著龐大疆域的位置被某人長期控制的。

所以,讓薄世入京述職,一方面是進一步了解當地情況,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在兩年后,能選出一個合適的接班人選。

至于薄世嘛。

他在懷化干的不錯!

劉徹已經為他預留了衛尉的職位。

甚至就連繼任安東都督的人選,劉徹都已經選好了。

中尉郅都是絕對合適的!

大概也只有郅都才能在薄世之后,鎮住陳須陳嬌這兩個活寶。

將這個事情暫且放到一邊,劉徹繼續看下一個報告。

這個報告就更有意思了。

劉徹拿在手里,反復看了三遍。

這是一個月前,從南越國番禹發回來的報告,報告人是南越王世孫臺候梅娟。

梅娟報告說,番禹港,又出現了自稱來自身毒的商船。

這一次,是真的印度商船,還是假的呢?

劉徹托著腮幫子想了想,最終,他得出了一個結論:無論真假,這至少證明了一個事情——古老的航道,確實存在,來自遙遠的印度次大陸的商船,確實可以從印度洋啟航,穿越馬六甲海峽,從中南半島,來到南中國海。

“讓南越方面立刻將相關商船與商人,押解入京!”劉徹做出決定吩咐下去。

無論如何,來自印度次大陸或者其毗鄰地區的任何情報都無比珍貴。

它將告訴漢室,現在的印度次大陸與中亞西亞的許多珍貴情報。

下一個報告,也很有趣。

“季心啊……”劉徹看著從邯鄲發回來的繡衣衛的報告,他的嘴角露出一些笑容:“朕都差點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了……不過,這位曾經的游俠巨頭,還真給了朕一些驚喜……信鴿……呵呵……”

“傳令給邯鄲令,命其傳朕口諭,命季心入朝!”劉徹說道。(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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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節 崇高理想

劉徹來到甘泉宮不久,且渠且雕難也在公孫昆邪

的帶領下來到了劉徹面前。

見面之后,且渠且雕難先是按照常規,將軍臣的

國書,遞交給了劉徹。

其實,這是多此一舉。

因為早在去年,劉徹就已經看到了軍臣國書的全

部內容。

這一次,其實只是做做樣子。

趁著這個機會,公孫昆邪悄悄的在劉徹耳邊耳語

了幾句。

劉徹聽完,笑瞇瞇的看向且渠且雕難。

“聽說貴使想取一個漢名?”劉徹問道:“不知

道可有中意的姓氏?”

且渠且雕難聞言,立刻躬身說道:“尊貴的皇帝

陛下,外臣一切都聽陛下的,能得到陛下的賜名,外

臣就已經很滿足了!”

說著他的就微微抬頭看著劉徹。

且渠且雕難很明白,他能有現在在匈奴的地位,

全靠了他去年談下的那個和約。

那是他賴以為安生立命的根基所在。

他需要維持他在匈奴國內的形象和地位。

所以,賣賣匈奴,再所難免。

不然,他憑什么說服漢朝人答應軍臣的那些異想

天開的條件。

當然,且渠且雕難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是長久

不了的。

遲早有一天,單于會發現他的問題。

甚至,不用等到單于發現,漢軍就會出塞。

到那個時候,他若沒有準備好退路,自然是死路

一條。

所以,漢朝皇帝的態度,其實決定了他的未來。

此刻,他的心情是忐忑的。

倘若新主子沒能找到,而舊主子又厭惡了自己,

那他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好在,端坐于上的漢朝皇帝非常善解人意。

只聽他笑著道:“使者客氣了,使者自北方狄人

之所而來。不妨以狄為姓……”

且渠且雕難聞言,心里面其實是有些不爽。

這個詞,他還是了解的。

這是一個有些委婉的侮辱性的詞匯。

在漢朝人眼里,夷狄蠻都是兩條腿走路的牲畜。

沒有本質區別。

不過。考慮到漢朝確實有狄這個姓,他才勉勉強

強忍了下來。

畢竟,他的未來,要依靠漢朝。

劉徹卻是微微笑著,觀察著且渠且雕難。然后在

心里面點點頭。

直至此刻,劉徹終于確認,這個匈奴貴族,確實

是一個可靠的自帶干糧的間諜。

道理很簡單,后世的跪臺辦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被人揍了左臉,還要面帶笑容說:一定是我們跪

的還不夠徹底,應該再多跪幾次。

這個匈奴貴族,雖然還沒有這么沒節操,但也差

不多了。

當然,還有著微小的可能性。這個家伙是間諜,

而且還是匈奴故意設計好的套路。

但,劉徹覺得,匈奴人應該不可能進化到能想出

這樣的用間計謀的人。

況且,就算是眼前這個家伙是匈奴人用來誤導他

的間諜。

其實漢室也沒有損失啊!

對騙子,你只要不付出真金白銀,就不會吃虧上

“使者既然有心仰慕中國王化,不如就以文為名

……”劉徹的心里,都笑的快抽筋了。

狄文?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諷刺!

譬如說。很多人都覺得,中國的漢奸世界第一。

但誰又知道,從人口比例來說,中國其實是倒數

而且。在漫長的數千年時光中,在絕大多數時候

,至少是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里,中隊吊打著周圍的

一切異族。

從夏商周至今,諸夏民族從黃土高坡的一角,擴

張到占滿了整個已知世界的所有能耕作的土地。

在這個過程里。投降,給諸夏帶路,心甘情愿,

愿意成為諸夏一份子的夷狄荊越蠻族,數都數不清楚

翻開詩經,打開尚書,看看那些曾經馳騁在沙場

上,打的夷狄狼奔豬突的英雄們吧。

你就會知道,在多數時候,給中國當帶路黨的異

族,多的能填滿太平洋。

譬如歷史上,武帝時期和昭宣時期,中隊在草

原上養的狗還少嗎?

那些在霍去病,在衛青,在趙破奴,甚至在李廣

利面前搖尾乞憐的游牧民族的首領跟貴族,排成隊列

,估計能從函谷關一直排到長安城。

霍去病大軍,一度,麾下士兵有一半是前匈奴人

所以,劉徹明白,且渠且雕難不會是第一個跪舔

漢室的匈奴貴族(在他之前,早已經有幾十個匈奴貴

族跑來中國了),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就像中行說不會是第一個漢奸(在他前面,還有

趙利、韓信這樣的帶路黨)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說到底,只要國家能強大起來,強大到能單挑世

那么,就不會出現漢奸。

反之,國力孱弱,民不聊生,政治混亂,軍事軟

那就一定會產生漢奸的土壤!

在這個時候,劉徹終于知道,怎么杜絕漢奸的出

現了。

很簡單——早點工業革命,然后攀科技樹。

只要能做到,當其他地球居民在用青銅的時候,

中國已經踏入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前夜。

當敵人開始用鐵器時,我們已經排隊槍斃了。

當他們開始學會使用火藥的剎那,我們已經鐵甲

轟鳴,蒸汽騰騰。

當他們開始學會排隊槍斃,我們就已經制造出了

無畏艦。

當他們在無畏艦面前顫抖之時,我們就已經發射

了衛星,種出了蘑菇。

永遠凌駕世界,君臨地球。

最后用蘑菇鎮壓世界,橫壓天下。

到那個時候,以全世界的資源來供應中國,讓諸

夏民族,第一個飛出太陽系,飛向浩瀚的星河。

“而這,也是人類唯一的希望和機會!”劉徹在

心里說道。

地球資源有限,經不起折騰和消耗。

唯有集中利用資源,才能讓人類能沖破太陽系,

飛躍數光年,去尋找下一個生命綠洲。

除此之外,人類或許就只能困局在地球之上。

可能一顆小行星,一次太陽風暴的猛烈爆發,甚

至,一次來自遠方無數光年外的超新星爆發,都可能

終結人類。

就像他們曾經終結過的那些地球生命一樣。

這樣想著,劉徹的心里,頓時就沒有了任何負罪

他感覺自己胸膛里滿滿的都是正能量。

為了人類,為了人類的未來!

多么崇高而美好的愿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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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四節 回扣

“朕要單于將赤山以北的所有土地,割讓給朕!”劉徹看著且渠且雕難,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赤山,既烏丸山,又稱烏恒山,乃是烏恒人所居的祖山。

再向北,就是鮮卑人所居在饒樂水附近的鮮卑山了。

向東就是漢室的安東都護府。

劉徹一直就想吞并這個地區,作為安東都護府的緩沖。

更何況,陳嬌陳須兄弟現在在懷化玩著軍國主義的把戲。

作為大舅子得給他們擦屁股。

這兩貨,打鮮卑烏恒,劉徹都為他們捏一把汗。

更別說匈奴了。

且渠且雕難聞言,點點頭,這不算難事。

烏恒跟鮮卑,匈奴人自己都懶得去管,只是每年限定要求他們朝貢牲畜和奴隸,不然就要派騎兵過去教做人。

匈奴帝國的奴隸和附庸太多太多了,割舍掉兩個無關緊要,還是在世界邊緣的部族,無所謂了。

但……

且渠且雕難想了想,對劉徹拜道:“陛下,外臣以為,您最好換個說法……不如…………”

且渠且雕難壓低聲音,說道:“您再向單于求娶一位閼氏……單于將赤山以北的土地作為陪嫁……陛下您看如何?”

三年前,北海閼氏嫁來漢朝,不就陪嫁了整個北海嗎?

雖然說,到現在為止,北海依舊是匈奴代管,每年送三百頭羊給漢朝,就算是產出了。

跟現在完全割讓整個赤山以北,是不同的。

但,只要有了這么個借口,單于庭也好下臺不是?

倘若直接說割讓,單于就算是想,恐怕也不會答應。

更不可能過的了碲林大會那一關!

但陪嫁就不同了!

況且北海閼氏的例子就擺在那里,單于庭有了這個借口,就可以給國內交代了。

匈奴人要送妹子?

劉徹當然不會拒絕了。

但是。出于對匈奴攣鞮氏那糟糕的血統的忌憚,劉徹說道:“這個要求朕可以答應,但,朕希望單于能選一位有著塞人或者康居血統的公主……”

混血兒的話。基因問題就應該不大。

而且,大洋馬什么的最好了。

且渠且雕難聞言,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的。

女人嘛,總是要嫁人的。

“單于確實有一位康居血統的閼氏……”且渠且雕難說道:“比北海閼氏稍小兩歲,可為陛下良配!”

小兩歲?

那就是十五歲嘍!

劉徹聽了就滿意的點點頭。

這倒不是他忽然喜歡loli了。

而是草原游牧民族的女人。年紀越小,越純潔。

而且,大洋馬的保質期,也就那么幾年。

講老實話,過了十八歲,估計就不好玩了。

將這個問題搞定,劉徹繼續說道:“既然是閼氏來嫁,那請單于將閼氏的陪嫁奴婢全部換成被擄的中國百姓吧!”

“朕要在公主嫁來之時,看到至少三千人……”劉徹說道:“那時,朕就會釋放百位被俘貴族……”

且渠且雕難聞言。大喜過望!

雖然漢朝皇帝沒說要放白羊王跟折蘭王。

但單單就是百位被俘貴族,就足夠讓高興了。

這意味著,他將獲得一百個貴族家庭的友誼,最起碼也能獲得一百個人的友誼。

這很重要!

要知道,這次尹稚斜帶隊南侵,右賢王的本部中,就有著許多四大氏族甚至攣鞮氏別種的貴族。

其中不乏有著某些部族首領的兒子。

若能解救他們,他們當然會感謝自己這個解救人。

未來在單于庭里,自己的地位當然會高漲起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人的家人,肯定愿意用三百個漢奴來贖買他們。

換句話說,此事不需要單于同意,他都能做主。

“朕會讓朕的大臣列一個名單。名單上的人,單于要保證能歸還——活人見人,死要見尸!哪怕是死了,朕也要看到他們的尸骸回歸!”劉徹補充道。

數十年的漢匈大戰,涌現過許多英雄,甚至出現過比武州塞還要壯觀和慷慨的場面。

十八年前的朝那塞。就是如此。

當時,朝那塞守軍在北地都尉孫卬的統帥下,以不過千余的兵力,掩護著朝那塞的數千百姓撤退。

整個要塞的守軍,堅守到了最后一刻,戰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朝那塞百姓的安全。

戰爭結束后,漢軍收復朝那塞,在朝那塞的廢墟中,找到了九百八十一具尸體。

最起碼有三百人不知所蹤。

毫無疑問,這些英雄應該是被俘了。

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八年。

劉徹雖然不認為,這些英雄還都活著。

但最起碼,應該還有部分活著。

另外,匈奴人是出了名的喜歡拿漢人配種的民族。

譬如張騫、蘇武,都被硬塞過妹子。

所以,他們的后代,也應該被迎回。

至于匈奴人想塞點間諜細作混進來?

劉徹是歡迎的!

夏胭脂和她陪嫁來的那些奴隸與騎兵和貴族,現在,全部漢化了。

哪怕是那些曾經被安插進來的細作。

沒有什么復雜的原因。

只是因為在中國,哪怕是做個屁民,也比草原上的貴族強。

至少,中國農民,尤其是現在的關中農民,能維持基本的溫飽,能安居樂業,能讓自己的后代順利長大。

不用擔心忽然的天災,也不用害怕瘟疫來襲。

有這么多利好,原本的細作,現在都成了漢室的鐵桿,天天在上林苑給劉徹養馬、放牧呢!

除了朝那塞外,其他歷次戰爭中,失蹤或者明確被俘的漢軍士卒和邊塞的百姓,也有許多。

托漢家‘編戶齊民’政策的福,這些人的名字和籍貫以及出生年月、相貌,都有檔案可查。

當然,那些早期的失蹤和被俘士卒,就很難查了。

因為他們沒有檔案。或者檔案已經被銷毀。

但不要緊,劉徹還有一招。

他看向且渠且雕難說道:“朕還要求單于準許朕派出御史,前往單于的各個部族,仔細查找和清點各部族之中的漢人百姓及后代!”

這個要求就有些困難了。

且渠且雕難也不敢答應。

劉徹看著他,知道,此事確實有難度。

但,也并非不可行。

匈奴人應該沒有什么太高的國防警惕性。

于是,劉徹道:“假如單于答應這個條件,那朕就同意兩國關系正常化,恢復到去年使者與朕簽訂的和親條約基礎之上!”

且渠且雕難聞言,馬上就激動了起來!

這個條件,必須答應!

不答應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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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11-9 18:28 編輯

第八百六十六節 達成協議

“請陛下稍待,外臣回國之后,一定全力促成此事!”且渠且雕難馬上就拜道,他生怕劉徹回頭跟大臣們商議后反悔,所以道:“只是外臣空口無憑,單于恐怕不會相信,請陛下親筆手書國書一封……”

劉徹點點頭道:“這個自然……”

幾個字,一張紙而已,費不了幾個錢!

日后要是出了什么變故,或者發生了新的變化,劉徹直接可以翻臉不認賬。

匈奴人有本事就來打官司啊!

至于用詐騙人,會不會讓皇帝信譽出現問題?

這個不用擔心!

漢家有制度:凡是沒有歸檔的天子詔書,哪怕天子自己承認了,那也是廢紙!

歷史上,竇嬰就拿著劉徹老爹親筆所書,加蓋了天子印璽的詔書,結果依然是被判定為‘偽詔’。

劉徹欺負的就是匈奴人不懂中國規矩。

且渠且雕難得到這個保證后,卻是完全放心了。

實在是過去漢室的信譽太好了。

兩國君王達成協議后,必然履約。

“那陛下需要什么條件,才能釋放折蘭王與白羊王,以及我國被俘之貴族?”且渠且雕難接著問道。

這也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使命。

雖然說,且渠且雕難根本就不在乎折蘭王跟白羊王的死活。

但單于庭卻在乎的很。

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為了重振折蘭和白羊,這兩個昔日的匈奴打手,單于庭都會不惜一切代價,贖回被俘的貴族。

至于那些卒子和下層貴族?

無論是匈奴,還是漢室,都會在這樣的外交場合將他們選擇性遺忘。

“單于什么時候將被擄走的最后一個漢家子民歸還給朕時,朕就會釋放最后一個被俘的匈奴貴族……”劉徹眨巴著眼睛,厚顏無恥的說道:“這取決于單于……”

且渠且雕難當然知道這是在胡說八道了。

漢室被俘被擄的軍民,散落在廣袤的草原上。時間最久的那一批,已經是五十六年前的了。

想要找出他們,無異于做夢!

哪怕是近二三十年的被俘被擄百姓,現在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的。恐怕也已經不多了。

草原縱橫幾萬里,就算是一個部族一個部族找下來,恐怕找完一遍,起碼都是二三十年了。

二三十年之后,再釋放被俘的貴族?

估計這些家伙早已經死翹翹了。匈奴單于和漢朝現在的這個皇帝還在不在都是兩說。

但這與且渠且雕難無關。

他此刻壓根就沒站在匈奴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他也沒有站在漢室這邊考慮問題。

他站的地方是自己這邊。

只要對他有好處,他就會拼命去做。

而他現在迫切的需要政績,向單于和漢朝皇帝兩邊都證明自己確實很有用!

那怎么證明?

當然是要即讓單于舒服,也讓漢朝舒服了。

講道理的話,這種事情本來是難達成平衡和一致的。

好在,他并不需要匈奴這個國家也舒服,只要讓單于舒服就好了。

單于舒服了,就會給升官發財,漢朝皇帝舒服了,就會重視他的意見和建議。有利于他繼續依靠漢朝,對匈奴內部施壓,以達到自己升官發財的目的。

因為,在且渠且雕難看來,他能有現在,完全靠的是漢朝吊打了匈奴,所以單于庭才會重視他的‘外交才能’。

倘若,有朝一日,漢朝不能吊打匈奴了。

那他就也失去了價值了。

失去價值就會打回原形。

這就好比跪舔辦,要是跪舔的對象沒有了。這個衙門就會裁撤,這個衙門要是裁撤了,就不會有編制和領導,沒有編制和領導了。也就沒有跪舔辦了。

所以跪舔辦一定會千方百計的保住自己的跪舔對象,將他當爹看,出了問題,也只會表示:一定是我們跪舔的不夠用力,或者跪舔方法有錯,換個姿勢再跪舔一次吧!

然后恬不知恥的跟上面要經費要政策要編制要級別。

且渠且雕難也是如此。

所以。且渠且雕難稍稍想了一會,然后對劉徹道:“陛下,外臣有個建議,不知道陛下是否愿意聽?”

“貴使請說……”劉徹笑著道。

“白羊王與折蘭王以及許多我國貴族,被尹稚斜這個賊子脅迫和欺騙,違背漢與匈奴兩國君王約定的條約,進入漢朝邊境,依照兩國君主約定的條約,陛下哪怕是殺死他們,也是可以的……”且渠且雕難拍著馬屁說道。

在理論上也確實如此。

依照當年漢太宗孝文皇帝與匈奴老上單于的和親條約——漢人出塞,匈奴可殺之,匈奴入塞,漢朝可殺之,兩國君主對此予以肯定和確認。

尹稚斜和折蘭、白羊、樓煩,越過武州塞的那一刻起,漢室就擁有了在法理可以將他們全部處死的權力。

劉徹聽著也是笑瞇瞇的點點頭。

果然事情都是兩面的。

敵人的奸臣和佞臣就是我方的最大臂膀啊。

劉徹于是贊賞的道:“若貴國上下,都是使者這樣通情達理的人物,那漢匈兩國,一定能永久友好,消弭兵革!”

“別……”且渠且雕難在心里說道:“漢朝要是不挑事了,不進攻和吊打了匈奴了,那我還有什么用?”

但在嘴上,且渠且雕難卻是滿臉笑容,說道:“陛下繆贊了……”

“使者請繼續說下去……”劉徹擺手道。

“外臣的意思是……”且渠且雕難抬頭看著劉徹道:“陛下不妨開出一個實際一些的價碼和條件來,只要不是太夸張,單于都會答應的……”

這一句話,頓時就將匈奴人的底線和立場賣的干干凈凈。

劉徹馬上就知道了,匈奴人想要解決馬邑之戰的后續和下臺的心思,已經是迫不及待。

軍臣現在迫切需要一個下臺的臺階!

“使者不妨給朕提個醒……”劉徹笑瞇瞇的說道:“單于能接受什么樣的條件呢?”

劉徹拍拍手掌,王道馬上會意,立刻讓人抬著一個箱子來到且渠且雕難面前,然后將它打開,露出了里面碼的整整齊齊的金餅。

足足一百個金餅。擺在且渠且雕難面前,馬上就讓他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

黃金,確是行之世間各地,最為有效的硬通貨!

“陛下。單于愿意為了贖回白羊王與折蘭王以及骨都侯以上的貴族,向陛下支付一萬匹馬或者十萬頭牲畜……”且渠且雕難舔著嘴唇,吞著吐沫說道:“除此之外,單于還允諾,盡一切能力。將被俘的貴國百姓與士兵歸還貴國……”

這話一出,劉徹自己都震驚了。

本來,劉徹以為,匈奴人大抵能遵守承諾,歸還那些被俘被擄的漢人,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沒想到,軍臣居然還愿意給戰馬和牲畜?

我勒個擦!

劉徹差點忍不住喊了出來。

而這更加證明了,匈奴人西進的急迫性。

倘若軍臣不是沒有下定西進的決心和意志,他不可能這么做。

這可是一萬匹戰馬或者十萬頭牲畜啊!

以市價計算,如今駑馬一匹。就算是最差的也是值錢一萬!

而戰馬的話,即使是匈奴馬,那也是值錢三萬到五萬,若是品相好的,起碼十萬起。

換句話說,匈奴人愿意為此支付最少三萬萬錢的戰爭賠款。

這個數字的金錢,已經超過了劉徹下令鑄造的那一百萬枚金五銖的價值了。

“麻蛋,匈奴人真有錢!”劉徹在心里想著:“不,是真有牲畜!”

但想想,似乎這點牲畜對匈奴來說。無足輕重。

匈奴人霸占著廣袤的大草原。

東西長達數萬里,南北寬也有數萬里。

從長城一直到遙遠的西域,自遼東一直抵達貝爾加湖的整個世界,都是匈奴人的地盤。

除了匈奴本部外。這個帝國還奴役著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游牧民族。

南池之戰,細柳營不就繳獲上百萬的牲畜和十幾萬匹戰馬?

歷史上,霍去病也多次有著繳獲百萬規模牲畜的記錄。

與這些相比,區區一萬匹戰馬或者十萬頭牲畜,毛毛雨啦!

“若能以此為條件。達成協議,朕愿將單于所贈牲畜的一成,送與使者作為謝禮……”劉徹笑著道:“使者覺得如何?”

劉徹深知,想要敵人的內奸給自己辦事,就要將他養肥了。

且渠且雕難聞言,卻是不斷的吞咽著口水。

一成的牲畜?

也就是一千匹戰馬或者一萬頭牲畜嘍?

這在草原上,已經是一個中等部族的所有了。

而他根本無法抵抗這個誘惑。

因為,牲畜在草原上,就跟土地在漢朝,對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游牧民族,靠著放牧維生,一個個部族,都是靠著牲畜的肉和奶生存繁衍。

尤其是奶制品,是所有游牧部族的主食。

所以在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是圍繞著牲畜而存在。

就像諸夏,靠著土地的產出而維系。

任何一個匈奴貴族,都無法拒絕牲畜的誘、惑。

而對且渠且雕難而言,有了這批牲畜,他就可以拉起一個屬于他的部族了。

對游牧民族來說——人手或者部眾,從來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牲畜。

只要有足夠的牲畜,就不怕沒有牧民和奴隸來投奔。

那些羌人、扶余人、丁零人以及小月氏人還有各個部族的逃奴,只要聽到有人招收牧民,立刻就會跑去依附。

所以,在草原的歷史上,常常能看到,某個部族在一年前,還不過幾千人眾,但短短十幾年,就膨脹成一個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大部族,開啟統一草原的偉業。

不是因為這個部族開掛了。

而是他們通過搶掠和征服,得到了足夠的牲畜和牧場,然后,那些散落在草原上的流浪者和山溝溝里的蠻子,紛紛歸附。

匈奴是這樣崛起的,后來的鮮卑、柔然、突厥、契丹、蒙古也都是這樣崛起的。

從無例外。

且渠且雕難在背叛了單于庭那一刻起,在實際上,他就已經不甘心做匈奴的奴才了。

而他現在發現,他有了一個更好的機會。

比起更漢朝人或者匈奴人做奴才,自己做個奴隸主,豈不是更好?

而且,單于也允諾,給他在幕南留一個部族之王的位置。

現在,漢朝皇帝又愿意給他回扣。

這讓且渠且雕難的心臟有些不甘心的跳了起來。

“若是繼續幫著漢朝人,不斷削弱攣鞮氏,甚至將攣鞮氏滅亡……”且渠且雕難在心里想道:“那豈非未來我也可以嘗嘗單于的滋味?哪怕是一個被漢朝控制的單于,也好過現在給人驅使和奴役,當別人的奴才強啊!”

這樣想著,且渠且雕難的心臟就不爭氣的跳動起來。

草原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今天的奴隸,明天的奴隸主,世界的變化,總是讓猝不及防。

譬如當年,匈奴被蒙恬的秦軍打的連幕南都不敢待了,祖宗之地都丟了。

誰能想到,一場中國內戰,反而讓匈奴人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機會——正是秦軍撤退,給與了匈奴崛起的機會和空間,匈奴人就是抓住了秦的長城兵團回援國內的機會,搶占了秦人放棄的地盤,才得以崛起。

不然,就匈奴那么點力量,怎么可能打得過當年強大的東胡?

在秦軍撤退前,匈奴人不過是東胡王奴役的一個部族而已。

與現在的鮮卑烏恒,沒有太大區別。

連冒頓都在東胡當過質子。

“外臣一定盡力而為,不讓陛下失望……”且渠且雕難馬上就急切的說道,他甚至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裸的說道:“陛下不妨再給單于庭施加一些壓力,譬如,讓云中郡進行演練……或者讓上郡的漢軍在長城附近進行調動……”

劉徹聞言,不可思議的看了看且渠且雕難,然后點點頭,道:“使者的建議很好,朕會考慮的……”

果然,一個人只要開始賣國的第一步,那他就會不斷的賣國,最終將自己的一切良知全部丟棄。

歷史上,所有的帶路黨、賣國賊,或許一開始,并非想賣得那么徹底。

但,這條路,是無法回頭的。

開始了,就會不斷急速墜落,就像從高空墜落的石頭。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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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9 18:29:56 |只看該作者
懷化的初冬,氣溫從九月的接近二十度,直降到只有大約七八度。

日照也開始縮短。

白天越來越短,而夜晚越來越長。

氣候也變得干燥起來。

陳嬌騎在馬上,看著自己身后的龐大軍陣,臉色得意而驕傲。

他這個西北都尉,在半年前,還只是個空架子。

算上家臣跟仆從,加起來也才千把號人。

但現在,他麾下光是騎兵,就有接近一千五百人,算上家臣,差不多一千七百騎。

騎兵規模從無到有。

而且,甲具齊全,弓馬完備。

他甚至花了大價錢,通過運作和疏通關系,從棘門軍那邊挖來了兩個隊率和幾個什長來當軍官。

棘門軍是漢家老牌的野戰軍團了,因為常年駐屯在棘門而得名。

而棘門軍的創始人,恰好是如今的漢樓船將軍徐悍的老爹,松滋夷候徐歷。

有著這層關系在,陳嬌自然懂得利用了。

只是……

陳嬌嘆了口氣。

比起他哥哥,他還是大大不如啊!

陳須比他狠多了。

直接靠著關系和開后門,挖來了一整個的霸上軍的司馬……

連人帶馬帶裝備,全部挖過來。

走的是丞相和宗正的關系,用的是調令——霸上軍的創始人,正是當今宗正劉禮,而劉禮目前正在做著當楚王的夢,所以,對東宮的要求無所不從。

更可怕的是,陳須還把護濊軍也挖走了一個隊。

還是駐屯在懷化的老牌隊伍。

與之相比,他的這些軍隊,就只是一支雜牌軍而已。

多數騎兵,都是新兵蛋子。

基本上都是從北地郡剛剛訓練出來,連殺人都沒殺過的新兵。

不過……

陳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回望著自己哥哥的那個‘崇化’城所在的方向,陳嬌在心里想道:“任你狡猾如狐。也要吃我的洗腳水!”

在陳嬌看來,自己的哥哥雖然比較聰明,想出了‘丟巡邏隊’這一招。

但他還是不夠靈活。

所以,現在。他就只能在自己屁股后面吃灰了!

“繼續前進,先達饒樂水者,賞黃金十金!”陳嬌大聲下令,激勵著自己的軍隊。

勤勞勇敢,任勞任怨的倭奴們。聽到自己的主人的聲音,立刻就興奮了起來,他們背著或者挑著一袋袋的糧食,麻袋,或者推著小車,在崎嶇不平的平原上,奮力前進。

而騎兵們也都開始興奮起來,策馬疾行。

倭奴們則推著各種小車,挑著物資,與兩千多步兵一起。跟在騎兵的身后。

陳嬌很清楚,他此行要去做什么,目的是什么,要取得什么成果?

“不知道我那位大兄此刻是個什么表情……”陳嬌在心里得意的想著。

講道理的話,當初,兩兄弟抓鬮,陳嬌是拿了烏恒,而鮮卑歸陳須。

但是……

天子可沒說,他陳嬌只能管烏恒,而不能插手鮮卑吧?

漢家可從來不講什么公平競爭。

先拿到手里。吃到肚子里,那就是你的。

反之,你要動作不夠快,被人搶了。那也是你活該!

像四年前,吳楚作亂,紅候劉福首先跳出來跪舔先帝,先帝當初也允諾,冊封其為楚王,詔書跟命令都下了。

但結果呢?

現在。平陸候宗正劉禮已經內定了楚王之位。

為什么?

因為劉富在得了先帝允諾后,就自以為高枕無憂了。

結果……

人家劉禮積極運作,一邊給朝廷聯絡楚國的貴族和將軍,幫著周亞夫大軍解決了許多問題,表現出了他的能力和立場,然后,又拼命給東宮塞東西,拍馬屁,尤其是拍的陳嬌的老媽很開心。

于是,這楚王的歸屬立刻就出現了疑問。

最后,最重要的是——漢家制度:凡是沒歸檔備案的詔書,哪怕是真的,也不具備法律效用。

而先帝給劉富的那個詔書和命令,偏偏沒有備案……

這個例子告訴陳嬌。

想撈功勞,就要眼疾手快,來不得猶豫。

就像這次吧。

雖然陳須先腦洞出了‘丟巡邏隊’。

但他膽子不夠大,沒有當機立斷,而是還要先去請示薄世。

“沒辦法嘍……”陳嬌勒馬前行,得意不已:“大兄啊,您的這個贖死令,愚弟就不客氣了……”

其實在一開始,陳嬌也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哥哥在玩什么花招。

最后還是他最近新交的一個朋友提醒了他。

這位朋友是如今在整個懷化郡,都混的風生水起的句注軍屯墾團校尉刀間。

刀間是這么對他說的:西部都尉走失巡邏隊?非也!臣以為,其多半是要以此為借口,狐假虎威,仗馬邑之勝之威,凌于鮮卑也,以此兵不血刃而收之!

陳嬌聽完,馬上就領悟過來了。

他在懷化雖然呆的時間不長,但因為節操掉的快,什么事情都干過。

其中走私和販奴,他更是干的飛起,完全沒有半點君候和漢家外戚的模樣。

正因為如此,陳嬌對烏恒和鮮卑這兩個鄰居了解很深。

烏恒人呢,一直是游牧漁獵維生。

但鮮卑就不同了。

他們居然在搞定居,在玩農耕和井田!

這還了得!

陳嬌雖然不學無術,也沒認真讀過書。

但是,他在長安時,有事沒事就往宮里跑,對皇帝妹夫的秉性和心思還是比較了解的。

因此,陳嬌知道,自己的皇帝妹夫最恨的夷狄,就是那種不用中國文字制度,自己別出心裁,要玩一個新花樣的渣渣。

在這樣的渣渣里,農耕比游牧,更令其厭惡和討厭。

原因,陳嬌也知道。

因為皇帝妹夫親口跟他解釋過——夫夷狄。其游牧,雖別立制度,文字,然其愚昧。不足為患,然農耕則不然,別立制度文字,等若與我諸夏宣戰,必誅殺斬絕之!

其實說到底。只是因為游牧民族哪怕自己玩文字制度,也沒辦法跟中國競爭,也不具備與中國文化競爭的潛力。

但農耕就不同了。

農耕民族自己玩一套文字制度,或許一開始沒什么,但久而久之,千百年后,卻可能出現一個與諸夏文明競爭的敵人。

更可怕的是,這個敵人還可能用他的價值觀和文化,侵染和污染諸夏的藩國百姓甚至諸夏自己本身。

這樣的敵人,留不得!

必須斬草除根!

諸夏民族的身旁和臥榻之側。絕不容許任何的第二個新興文明崛起。

發現任何苗頭都要抹殺在萌芽之中。

而鮮卑人在玩的東西,明顯觸及了皇帝妹夫的禁忌。

而能幫著皇帝妹夫掃平一個這樣的禁忌,無疑會獲得更多加分。

甚至得到更好的待遇和政策支持。

與之相比,所謂的‘贖死令’其實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與此同時,在崇化城里,陳須也得到了自己親愛的弟弟,已經統兵傾巢而出的情報。

陳須聞訊,氣的破口大罵:“這個混賬!”

但他卻沒有太多太好的辦法。

因為他已經打了報告給薄世了。

在薄世沒批復前,他不可能擅自出兵。

不然,就可能要觸犯漢家的鐵律了。

沒有虎符詔命。你居然敢調動大軍,私自出征?活的不耐煩了嗎?

陳須搖了搖頭,跺著腳,罵了幾句。

在心里面。有生以來第一次,陳須感到自己的弟弟對自己的世子位置的威脅。

萬一陳嬌立下不世之功,功高蓋世。

到時候,回了長安,他這個哥哥,這個堂邑候世子。豈非要被陳嬌踩下去?

到那個時候,皇帝妹夫恐怕會想個辦法,讓陳嬌跟他換換位置了。

即使沒到這個地步,看著弟弟威風八面,自己卻要低三下四?

這個陳須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的!

可是……

奈何,他已經給安東都護府打了報告了。

在薄世沒批復前,他只能呆在崇化城城中。

沒有辦法,他只好一再催促自己的部下,不斷派出使者,前往西部都尉與新化接壤的地方,只要安東都護府的批復命令一到,他就立刻起兵!

“希望能趕上陳嬌的速度……”陳須在心里想著。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從崇化出兵去饒樂水,要比陳嬌近接近兩百里。

這意味著,他還有時間。

“少主……”陳須正焦急的等待時,一個家臣跑進來說道:“都督的批復命令已到了,準許我們出兵,救援失蹤同袍!”

“善!”陳須聞言,大喜,立刻下令:“點將出征!”

一個時辰后,一支兩千人的騎兵部隊,就從崇化城中出來,它的屁股后面,還跟著三千多的真番與韓隊。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陳須騎著馬,帶著自己的家臣和幕僚們疾馳:“不能讓陳嬌搶在我們前面抵達饒樂水,先見到鮮卑王!”

對陳須來說,這個計劃,是他的靈感和腦洞的產物。

是在上個月,他聽到了馬邑之戰勝利的消息后,想出來的一個點子。

馬邑大勝后,整個漢室的國勢和軍威都大大提高。

整個世界,所有已知的王國和勢力,都在漢軍的空前大勝面前瑟瑟發抖。

烏恒與鮮卑,更是紛紛恭順了起來。

陳須在發現了這個事情后,就腦洞大開。

覺得要是不利用這個優勢做點什么,那就太對不起驃騎將軍的勝利了,恰在那個時候,陳須聽說了鮮卑王好像在搞井田。

陳須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你丫想造反了嗎?

井田是什么?

宗周的標志!

雖然宗周崩潰都已經幾百年了,姓姬的王族,現在都流落在民間。

然而,井田依然是書上的王制。

你一個夷狄化外之族,居然膽敢玩井田?

是沒把中國放在眼里,還是看不起大漢天子,想取而代之?

但陳須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不能出兵。

所以,他才想出了丟巡邏隊這個借口。

借著這個借口,去鮮卑的領土內搜查,到時候,直接去鮮卑人開墾的井田附近一看,立刻人贓并獲。

然后,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發動鮮卑的戰爭了!

用井田制,不是想挑戰大漢天子的神圣地位,難道還只是想玩玩,過家家?

而屆時,鮮卑人是有口難辯。

更妙的是——陳須覺得,鮮卑人根本不敢反抗,只會乖乖跪下來投降。

原因很簡單,前年,天子一句話,讓匈奴人殺了上一任鮮卑王,還將鮮卑王的腦袋做成了酒器,送來漢室賠罪。

如今,漢軍擊敗了匈奴,顯示了自己的強大。

鮮卑人除了跪下來乖乖投降,任他陳須魚肉和奴役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反抗,就更不可能了!

鮮卑人要是敢反抗大漢王師,都用不著長安出兵,甚至用不著安東都護府出兵。

真番、韓國還有其他漢室附庸以及烏恒人,立刻就會撕了鮮卑,將他們的腦袋,奉獻給大漢天子,以表示自己的忠心。

然而,如此完美的計劃,卻因為陳嬌那個混賬,而變得有漏洞了。

一旦陳嬌先他一步抵達饒樂水,控制和掌握了局面。

那他的一切謀劃和努力,都成了無用功,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正當陳須陳嬌兄弟在蒼茫的亞洲東方進行急行軍競賽時。

有獨無偶。

遙遠的世界西垂,歐陸大地上,一場同樣的消滅異己,鏟除敵對的戰爭,再一次開始奏響了。

羅馬城中,元老議會中,一個個元老慷慨陳詞。

“迦太基,必須徹底消滅掉!”元老們振臂高呼:“決不能再出現第二個漢尼拔了!”

自第二次布匿戰爭后,羅馬共和國取得了地中海的霸權。

但是,迦太基雖然戰敗,但卻沒有滅亡,反而頑強的生存了下來。

經過數十年的發展,迦太基再一次靠著海貿強盛起來。

這讓每一個羅馬貴族,都如芒刺在背。

只要想想當年漢尼拔的威脅和可怕,羅馬人就無法容忍這個與它有著相同文化和信仰但是又截然不同的國家繼續存在了。

最終,功勛昭著的檢察官,元老院最有威望的元老,曾經參加第二次布匿戰爭,對迦太基有著刻骨仇恨的老加圖,巍顫顫的站到元老院的中央,喊出了他的那句名言:Carthagodelendaest!(迦太基一定要消滅!)

瞬間掌聲雷動,整個元老院一片歡騰。

無論什么派系,此刻團結了起來。

只為了消滅他們的死敵!

在一片歡呼聲中,元老院全體元老一致投票決定:滅亡迦太基!

時隔五十年,第三次布匿戰爭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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