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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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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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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6 18:32: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一節 膨脹的匈奴

朝陽東升,浩瀚的居延澤,在陽光下美麗和壯闊。

沐浴著初生的陽光。

匈奴單于軍臣,開始了每日必備的拜日儀式。

“偉大的太陽神,感謝您的恩賜,讓大匈奴的勇士,擊破大宛,獲其人口和財富!”軍臣五體投地的對著那輪初生的紅日恭拜著。

然后,一匹小馬駒和整整一箱的黃金,被擺上了祭壇。

一位老邁的薩滿祭司,拿著小刀,割開那匹小馬駒的喉嚨,將它的血,淋到黃金上。

紅色的鮮血,熱氣騰騰,流淌到黃橙橙的金子上。

頓時,所有的貴族和武士,都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撐犁孤涂!撐犁孤涂!”

軍臣站起身來,朝著他的臣民揮手。

然后,他發表了慷慨的演講:“勇士們,諸部的大王們!賴天地庇佑,先祖之福,我大匈奴已盡破大宛全國,得其土地人口、財富牲畜!”

“明年,本單于將繼續率領我大匈奴的無敵勇士,繼續西征!”

“卑鄙的月氏人!可恥的康居人還有那些小偷一般的塞人!”

“本單于對先祖和神明發誓,一定要擊破他們的王庭!搶掠他們的牲畜!他們的女人!鞭笞他們的孩子!讓大匈奴的馬蹄,踏遍整個世界,直到大地的盡頭!”

軍臣舉起雙手,大喊:“天神保佑大匈奴!”

“天神保佑大匈奴!”

回應他的是無數的歡呼聲。

現在,整個匈奴帝國,多數的部族和人民,已經確信,西方,是他們解決一切問題的良藥!

僅僅是擊破一個大宛國,匈奴就獲得了超過四十萬的男女奴隸。

其中,適齡的女奴,達到了十萬以上!

這意味著,數年之后,匈奴將新增至少二十萬的新生兒!

在二十年后,匈奴帝國的騎兵,將增加一半!

單單是人口上的補充,就足以讓匈奴帝國恢復到老上單于時代的巔峰!

更何況,從大宛還掠奪了無數的糧食、美酒和黃金珠玉。

這些財富,足以讓匈奴帝國的霸業的基礎變得更加穩固。

最起碼,今年的冬天,匈奴的本部,尤其是單于庭的直屬部族,將過上一個沒有饑餓,沒有憂愁的冬天。

這對匈奴的士氣和民心的斂聚增強,如同開了掛一般。

當然,對軍臣來說。

這次滅亡大宛,最大的戰利品,就是在大宛的某些山谷和牧場里發現的全新的優良馬種。

被稱為大宛馬的優秀良馬。

這種馬,奔跑起來,快如疾風。

而且,瞟肥體壯,是匈奴到現在為止,所見過的最好的馬種。

唯一的缺陷就是這些馬太難伺候,太金貴了!

這些馬,一般的牧草,根本不吃。

它們只吃最好的嫩草和最有營養的嫩葉。

即便如此,用這些馬作為種馬,來改良匈奴騎乘的戰馬,也已經被軍臣列為匈奴的頭號大事。

當然,這次大宛攻略,匈奴也不是毫發無損。

至少一萬騎兵,永遠的留在了大宛的堅城下。

還有兩三萬人負傷。

但這種事情,軍臣是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在結束了這個拜日儀式后,軍臣回到自己的單于大帳。

在那里,他見到了已經許久未見的兒子于單和左大將呼衍當屠。

“我的兒子!”一見面,軍臣就抱住于單的身體,慈祥的**著他發辮:“在幕北過的怎么樣?”

“回稟父單于,兒子在幕北,有左大將照顧,一切都很好!”于單抬頭說道。

“很好!”軍臣抱了一會于單,然后將這個幼子交給自己的親信心腹,讓他們帶著于單下去玩耍。

“跟本單于說說看,這幾個月,都有哪些豺狼在蠢蠢欲動……”等到于單走遠了,軍臣臉上的慈祥和愛憐,消失的干干凈凈,只剩下了殘忍。

軍臣本人就是躲過了無數的明槍暗箭,才活著繼位的。

他當然清楚,在匈奴內部,那些幻想著殺死宗種,自己取而代之的瘋子有多少!

“回稟大單于,那些斗不過是些老鼠罷了,奴才已經全部將他們清理掉了……”呼衍當屠蔑笑一聲答道,然后他臉色一正,說道:“奴才以為,大單于更應該關心一下高闕和陰山的防御……”

“那里,只有一個休屠部族和渾邪部族在駐守,原本負責協防的白羊和樓蘭部族,現在一個殘了,一個廢了,一旦漢朝人進攻,奴才擔心,休屠和渾邪人抵擋不住!”

這也是呼衍當屠最擔心的事情。

沒有人,比匈奴人更清楚河套對他們的重要性了。

那里不僅僅是匈奴人的發祥地,祖庭,同時也是匈奴人最重要的牧場和最大的軍火庫,還是匈奴的整個幕南地區的核心與基石。

失去了河套,就會失去幕南。

而沒有了幕南的牧場,匈奴帝國就要衰亡!

當年,秦人占據河套。

包括匈奴在內的所有游牧民族,全部‘不敢南下牧馬’。

軍臣,當然也知道河套的重要性。

他沉吟片刻,然后說道:“左大將的擔憂不無道理!”

“這樣,本單于會命令祁連山的盧候部族和幕北的若盧部族,南下到河套,高闕防御由盧候部族接管,高闕之前的梓嶺,交給若盧人去負責!同時,白羊的本部和折蘭的本部也回歸到陰山一帶!”軍臣想了想以后做出了布置。

盧候部族,本來就是生活在河套南方的部族。

但在十幾年前的漢匈大戰時,因為是盧候王唆使了右賢王攻擊的漢朝。

所以,在兩國議和以后,盧候部族被懲罰,調離了河套,踢倒了祁連山以西的山區跟羌人去玩泥巴去了。

但這個部族去了當地,非但沒有衰落,反而興盛起來。

其殘暴和原始程度,在匈奴內部甚至比折蘭還夸張。

只不過他們沒有折蘭人那么好的騎術。

盧候部族最強的地方,在于他們的山地活動能力。

他們是匈奴內部少數幾個會筑城的部族。

現在,匈奴的幾個重要的城市,就都是盧候部族筑造的。

譬如,幕南的核心,龍城。

還有現在休屠王所在姑臧城。

都是盧候人和當年的東胡部族以及其他投降的漢人的杰作。

盧候人是做夢都想回歸河套,去跟老朋友敘舊的。

軍臣相信,他們去了高闕,假如漢軍來襲,盧候人肯定會拼死抵抗和作戰的。

至于將若盧調來河套。

則是因為軍臣不放心這個部族了。

去年以來,若盧王就跟著現在已經成為了右賢王的呼揭王上跳下躥,唯恐天下不亂。

現在,軍臣地位穩固了,自然要想辦法收拾若盧和呼揭。

若有可能,呼揭王的右賢王地位,軍臣都要想辦法剝奪!

將若盧人丟到梓嶺這個靠近云中郡的山區。

軍臣的想法很簡單。

假如漢朝人要進攻,那么,若盧人就是首當其沖的對象。

漢朝人會幫他先消滅若盧人,而若盧人也會用自己的血肉,來給后面的高闕和陰山預警。

漢朝要是不進攻,那也沒有損失。

而且被束縛在梓嶺的若盧部族,會受到單于庭的親信心腹部族的嚴厲監視,不可能再翻出浪花,更不可能再去跟呼揭人勾勾搭搭。

將這個事情確定下來后,軍臣就感覺已經萬無一失了。

河套地區放下四個部族,而且都是主力部族。

又有著高闕天險可守。

漢人再強,沒有個半年,休想拿下或者吃掉這河套的匈奴騎兵。

有了這層布置和保險,匈奴的河套,可以說是高枕無憂!

軍臣正欲與呼衍當屠繼續說一下其他事情。

這時候,帳外忽然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

兩個匈奴貴族走進來,慌慌張張的跪在地上,說道:“大單于,右賢王急報:尹稚斜之子烏維在蘭池病死了…”

軍臣聞言,不以為意的揮揮手,道:“本單于知道了!”

“尹稚斜的孽種,死的好!”

軍臣才懶得管烏維是真的病死的,還是被呼揭人下毒毒殺的。

他只知道,這個家伙死了,而且是死在呼揭人的看管下。

不管死因是什么。

都是好事!

但,有人卻不這么認為。

僅僅過了一刻鐘,蘭陀辛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他聽說了以后,大驚失色,立刻就趕去軍臣面前求見。

一見面,蘭陀辛就跪下來說道:“大單于,奴才聽說烏維王子病逝,請大單于追究右賢王且之照顧不力之罪!”

“嗯!?”軍臣都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烏維那個孽種,死了就死了唄!

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軍臣甚至都準備給右賢王和他的呼揭族發一個一噸重的獎狀。

烏維一死,那右賢王的勢力,就要沒有了精神共主,最終,都要乖乖跪下來,向他臣服。

“大單于!”蘭陀辛見此,卻是萬分的著急,他匍匐在地上,勸諫道:“請大單于想一想左大都尉若鞮和皋林王等人的反應!”

“右賢王故已死,尹稚斜也亡,然其羽翼尚在!”蘭陀辛磕著頭,憂心忡忡的說道:“今烏維暴卒,大單于不以為悲,反以為喜,奴才以為,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左大都尉若鞮,是甌脫氏族的首領。

皋林王是皋蘭部族的首領。

這是兩個有著兩萬以上邑落的實力派。

而他們與尹稚斜的關系也很復雜。

左大都尉的母親是尹稚斜的姐姐,而皋林王的妹妹曾經嫁給了尹稚斜,準確的說,他是烏維的外祖父。

去年尹稚斜戰死在馬邑,這些人一聲也不吭。

但,蘭陀辛知道,他們不是不吭聲,而是沒有辦法吭聲。

畢竟,戰死在戰場,技不如人,在匈奴人的眼里,這屬于活該。

誰也挑不出來錯來。

但,現在,烏維忽然暴卒。

左大都尉和皋蘭王的想法,就值得注意了。

更何況,尹稚斜一系,在整個幕南部族里,都有著龐大的影響力。

尤其是許多的中小部族,他們世代都是聽命于在蘭池的右賢王的大纛的。

現在,他們的主子的最后一個血脈莫名其妙的死了。

這些人心里會怎么想?

一個不小心,就會讓這些部族在心里面對單于庭產生疏離,甚至敵對!

更別提,軍臣現在這樣覺得烏維死的好,死的妙的態度。

肯定會激怒甌脫氏族以及皋蘭氏族。

讓他們對單于庭離心離德。

而那些靠近長城的中小部族,恐怕會在恐懼中背叛匈奴,投奔漢朝,去給漢朝當狗腿子!

這樣的例子,在過去,并不罕見。

五年前,不就發生了三個部族,帶著人民一起投奔漢朝的例子嗎?

再向前追溯,十幾年前的漢匈大戰,起因不也是某個匈奴大貴族在政治斗爭中失敗被殺,他的兒子章尼帶著數千部眾越過長城,尋求漢朝庇護引發的嗎?

更別提,現在漢朝在邊塞,大搞所謂的‘三表五餌’,**拉攏那些中小部族。

整個幕南的部族,無論大小,幾乎都有漢朝人的影子在其中若隱若現。

現在,單于要是公開表示烏維死的好。

那么……

蘭陀辛已經不敢想象了。

可惜,蘭陀辛的擔憂,在軍臣眼里,連個狗翔都不如!

軍臣哈哈大笑:“左大都尉?皋蘭王?本單于前兩天才見過他們,他們跪在本單于面前,如同一條溫順的獵犬!”

軍臣確實有理由如此驕傲。

攻滅大宛,匈奴帝國的財富暴增。

數十萬奴隸,尤其是那些女奴的出現,足以讓他的威權,恢復到巔峰,甚至可以與老上單于比肩了。

在他眼里,區區一個左大都尉,區區一個皋蘭王。

加起來也才不過四萬邑落!

其中更有一半以上的邑落,是忠于單于庭的。

他們能翻起什么浪花來?

真正的右賢王和尹稚斜的死忠,不是在六七年前就死在了單于庭的那個流血的夜晚,就是跟著尹稚斜,撞死在了漢朝的馬邑城下。

在軍臣看來,他甚至是巴不得左大都尉和皋蘭王跳起來反對他。

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歸這兩個氏族,將他們的人口和牲畜,充實到單于庭的本部里。

軍臣現在已經越來越想要學習漢朝皇帝那樣,進行集權了。

在軍臣看來,馬邑之戰,匈奴敗就敗在體制上。

漢朝因為能集權,所以可以集中力量,而匈奴,卻因為內部山頭太多,力量無法集中。

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當然是收權了。

這也是他西征大宛后立刻收兵回歸的原因。

不僅僅是因為撈夠了,而且還擔心老巢。

更多的原因,還是軍臣覺得,他已經可以依靠這樣的勝利和那些堆積如山的戰利品,開始集權,開始強化單于庭對各個部族和氏族的控制。

如此,就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單于庭的許多問題。

蘭陀辛見了,張了張嘴,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很清楚,軍臣現在在勝利面前,已然膨脹了。

他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無敵的幻想里。

除非,漢朝撕毀和親協議,不然,他肯定不會回心轉意。

“唉!”蘭陀辛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知道,從此以后,匈奴帝國的內部,將要多事了。

右賢王和尹稚斜,雖然都已經死了。

死忠也基本被清除掉或者邊緣化了。

但,漢朝有句話叫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尹稚斜一系控制幕南部族數十年,經營日久,豈是那么簡單就可以消除的?

但,蘭陀辛也沒有辦法。

“大單于……”蘭陀辛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外一個請求:“呼揭王和白羊王被漢朝扣留、羈押,奴才請求,派出使者,前往漢朝長安探視!另外,漢朝的知識和技術,對我大匈奴非常重要,奴才聽說,漢朝在其長安,設立了一個‘太學’,請大單于向漢朝皇帝遞交國書,請求漢朝皇帝批準,我大匈奴可以派出貴族子弟前往太學求學!”

“兩國即為兄弟之邦,那漢朝皇帝就應該同意我國的這個要求!”蘭陀辛道:“反之,則可以知道,漢朝人對我大匈奴抱有深刻的敵意!”

這倒是沒有問題!

軍臣略略一想,就答應了下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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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6 18:36:0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二節 官員倒逼戰爭

長安,又一次考舉落下了帷幕。

這一次,參考士子創下了前所未有的記錄。

總共有接近兩萬人報名!

如此多的人參與,以至于整個長安的商業和貿易,在考舉前后的這一個多月,繁榮的不像話!

無論是奢侈的,還是經營日常用的,反正,只要是做生意的,都賺的盤滿缽滿。

當然,主爵都尉衙門也趁機刷了一波臉。

在公孫弘和主父偃的主持下,主爵都尉衙門,借著考舉的機會,從長安九市,收上了接近千萬的稅款。

僅此一項,就幾乎相當于關中去年一年田稅的三分之一強了。

這讓公孫弘和主父偃的信心爆棚。

但對劉徹來說,本次考舉的落幕,意味著麻煩的上演。

“四千多個工作崗位啊……”劉徹將御史大夫衙門上奏的奏疏放在一邊,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這就是考舉對于現在的漢室政權的最大考驗了。

跟每次只取幾十個,撐死一百多的科舉不同。

考舉,一次錄取人數,就是數千。

而且,錄取人數肯定會越來越多!

就像后世的大學生一樣。

隨著社會經濟發展,人民的口袋慢慢的鼓起來。

他們肯定會選擇將自己的下一代送去讀書識字。

知識分子越來越多,最終曾經的才子,變成明日的市井說書人。

而這卻對現行的考舉制度造成了沖擊。

因為,工作崗位,不是想變就能變出來的。

特別是現在,漢室地方六十余郡,絕大部分的職位,都已經有坑了。

強行把人踢掉,塞進考舉士子,不僅僅是對國家的不尊重,更會產生很壞的結果。

想想看。

崇禎讓李自成下崗,然后李自成就武裝上訪,讓崇禎在煤山上吊了。

所以,其實,現在可供安排的職位,也就只有那些到點了退休的人的職位。

劉徹前幾年,已經將這方面的潛能挖空了。

再想指望靠著以新換舊,并不現實。

但,放著這些考上的士子,不給他們安排工作崗位也是要出事情的。

典型的就是黃巢。

英雄豪杰,流落在體制之外,會有怎樣可怕的結果。

歷史書上,已經寫的清清楚楚了。

所以,在實際上而言。

“這是在逼著朕去擴張啊!”劉徹放下手里的筆。

他剛剛絞盡腦汁,從各衙門清理了五百多個到點了還沒退休的老干部,給與他們加官一級的榮譽,讓他們致仕,從而騰出了五百多個崗位來安置這些考舉士子。

但,這只是杯水車薪。

幸虧去年搞了個大新聞,把齊魯洗了一遍,騰出了至少兩千個崗位。

因此,今年勉勉強強,算是能蒙混過關了。

但明年呢?后年呢?

而且,隨著新一代年輕人成長,未來漢室的讀書人會越來越多。

這在一方面,會要求劉徹開始改革考舉制度,提高準入門檻。

但這門檻肯定不會一下子就拔高太多。

難度是會隨著士子人數的增加而增加的。

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一定會一年比一年多。

于是,擺在劉徹面前的,就只有三條路。

第一條擴大內需,發明一些新機構來安置越來越多的考舉士子,但,這新衙門不是想成立就可以成立的。

現在的官員薪水雖然低,但也不少了。

哪怕是最低級的百石小吏,一年薪水也要給其一百石粟米外加一定的現金。

更何況,劉徹自己還作死的搞出了津貼和補貼制度。

所以,隨意增加機構的話,只是飲鴆止渴,最終除了重蹈北宋杯具外,不會有別的結果。

而第二條路,就是減少錄取人數。

但,減少錄取人數,就會提高考舉逼格。

很容易會讓那些知識分子和化人產生——勞資比別人高級的錯覺——雖然他們一直都有這樣的錯覺。

但考舉,卻可以讓他們知道——你們不比別人高級。

而第三條路……

“用大漢的劍,為大漢的官,去獲取屬于他們的工作崗位……”劉徹似笑非笑的搖著頭嘆息著。

這也是唯一可以實現的出路。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只要打下一塊地盤,就得在當地建立政府,實施統治。

就像現在的安東都護府那樣,每年都能固定為劉徹消化至少幾百個士子。

而且,這也是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世界這么大。

哪怕未來在遙遠的中亞和西亞以及南亞實行的殖民和分封統治。

那里也需要官員啊。

需要官員就需要考舉士子去占坑。

然后,慢慢的,隨著社會進步,經濟發展,國家也會開始要求更多的官員。

如此,才能確保不出問題。

“看來,對匈奴作戰,確實是迫在眉睫,不得不發啊!”劉徹感慨一聲。

五年前,他搞出考舉,純粹只是想刷聲望,收買人心而已。

卻沒有想到,五年后,他弄出來刷聲望的工具,逼著他和整個國家,不得不投入戰爭中。

因為,假如不給越來越多的年輕士子找到工作崗位的話。

大漢王朝就遲早藥丸。

大漢王朝不想吃棗藥丸,就得去擴張。

說起匈奴,劉徹就頗感興趣的站到了地圖前,凝視剛剛被更新的那幅地圖。

這副地圖上,屬于漢室的黑色,赫然已經越過了長城,侵染到了草原上。

有些地方,甚至整塊整塊的變黑。

這是繡衣衛與漢室長久以來推行的對匈奴政策結出來的碩果。

“賈長沙啊賈長沙……”劉徹嘆了口氣,不得不對這位當年名震天下的謀士和名士表達自己的敬佩之心。

似乎,在兩漢,姓賈的人,只要出名,就了不得了。

前有賈誼賈長沙,后有賈詡賈毒士。

都是那種一言安天下,一語喪社稷的主!

賈誼對漢室的貢獻,不僅僅在于他提出了‘眾建諸侯少其力’的原始版本推恩令。

大大削弱了諸侯王的力量。

更在于他第一個首倡,并且建立起了一整套對匈奴的心理攻勢和拉攏、分化政策。

這套政策的全稱是:三表五餌。

整套政策很復雜,真要詳細解釋的話,一萬字都說不清楚。

但簡單的概括起來,其實就是八個字:煽風點火,挑撥離間。

賈誼當年認為,漢匈之間的力量,嚴重不對等,漢軍無力出擊并且攻擊匈奴的腹心。

所以,賈誼就寄希望于通過滲透、收買、散播謠言,腐蝕匈奴貴族,挑撥其君臣關系,內亂,讓匈奴人自顧不暇,無暇南侵。

為了保障整個計劃能順利進行,賈誼甚至主動請纓,請求擔任指揮整個計劃的負責人,也就是典屬國一職。

此人,確實是天縱奇才!

自提出這套政策后到今天,雖然沒有如賈誼當年預期的那樣,讓匈奴內訌、分裂。

但卻也造成了韓頹當兄弟歸義以及十幾年前的章尼事件。

甚至,東胡王盧它之的部族以及其他六個部族,在原本的歷史上,會在前年帶著人口和牲畜,歸順漢室。

并且因為他們的歸順,導致丞相周亞夫罷官。

現在,雖然因為劉徹的原因,七部族歸漢事件沒有發生。

但,漢室對匈奴的滲透和控制,卻早已經不僅僅七個部族了。

長城腳下的匈奴部族,幾乎黑成一片。

這些部族,雖然可能很小。

大的兩三千人口,小的幾百人。

與其說是部族,不如說是部落。

但,他們的立場倒向漢室,卻使得匈奴人在云中——雁門一線的警戒全部作廢。

漢軍可以出塞百里,而匈奴人甚至還會蒙在鼓里。

如今,已經派遣了質子,向漢室輸誠的部族,每一天都在增加。

昨天還是十九個。

但今天卻已經破二十了。

而且,除了小部族。

還有大魚入場。

休屠部族的首領,就曾經的向漢室表示了——俺在劉家和攣鞮氏之間的戰爭中不持立場。

雖然原話不是這樣,但意思卻是這么個意思。

甚至,還有不知名的匈奴貴人,悄悄的通過某些渠道,譬如商人或者歸還的漢人之口,委婉的詢問漢室:假如匈奴內戰爆發,漢室站在那一邊?

這樣的人,不止一個。

當然了,局勢如此大好。不能完全歸公于賈誼。

實際上,現在之所以變成這樣。

軍功章上,有軍臣的一半。

這個腦殘居然公開表示:烏維之死,是天譴!

這至今導致了大批忠于尹稚斜父子的匈奴部族惶惶不可終日。

以至于,許多原本立場,顧左右而言他的匈奴部落,在軍臣的那個表態后,主動上了漢室,說是‘愿意歸義天子,為漢臣妾。’

甚至有人裸的提出了——王師若出,外臣甘愿為陛下先鋒,以討不義。這樣的帶路黨宣言。

而這些人的立場的變化,很顯然,只是出于自保或者活命的想法。

他們舊日的主子烏維和他老爹尹稚斜以及那個右賢王,全部都成了壞蛋。

那他們是什么?

壞蛋的奴才?

換句話說,其實,他們投向漢室,不是因為烏維之死,僅僅是因為他們感覺,假如不找漢室抱大腿的話,一旦單于庭對付他們,他們連跑路的機會都要沒有了!

軍臣的這個行為,在劉徹眼里,就像當年秦二世的種種行為一樣腦殘幼稚而且不可理喻。

當然了,劉徹更明白。

若是沒有馬邑之戰的輝煌勝利。

現在,這些投向漢室或者立場倒向漢室的部族數量至少要少一大半。

“到明年夏天,應該就能完成戰爭準備了……”劉徹在心里盤算著。

現在,丞相周亞夫為首的將軍列侯們已經做出了初步的戰略計劃。

想要攻克高闕,漢軍需要投入三萬騎兵和三萬步兵,出云中塞數百里。

軍隊,好調動。

劉徹一紙詔書就能完成調動。

關鍵是糧草和器械。

代國、隴右和云中,本身的糧食產量,堪堪只能自給自足。

這還是太宗皇帝當年拼了老命,在這些地方瘋狂種田的結果——在太宗之前,長城駐軍餓肚子,是常有的事情。

而去年的馬邑之戰,幾乎將這一帶的戰略糧食儲備消耗一空,到現在,都還沒有填滿。

大軍出塞的耗費,又肯定比在內線作戰更高。

而且,補給線的拉長,本身也會增加消耗的糧草數量和人力物力。

唯一的好消息是,假如出塞作戰的話,大軍所需要的肉食來源,現在已經不需要擔心了。

少府的各個牧場以及前線的馬苑里滿是去年馬邑之戰繳獲的牲畜。

隨隨便便撥個十幾萬,就足夠支撐大軍在外的開銷了。

而且,只要拿下高闕,那整個河套的匈奴牲畜,也都會成為漢軍的戰利。

就糧于敵是可能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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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6 18:41: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三節 搶手的墨家士子



“陛下,不得了了!”劉徹正在感慨時,忽然一個宦官急匆匆的跑來稟報:“少府卿與衛尉打起來了!”

“怎么回事?”劉徹愕然問道。

少府劉舍,是劉徹的狗腿子,四大金剛之首。

但現任衛尉也不是善茬啊!

是武疆候莊嬰!

說莊嬰,可能很多人陌生。

但他兒子莊青翟卻是大名鼎鼎。

就是那個歷史上坑死了張湯也坑死了自己的笨蛋丞相。

武疆候家族能在未來將一個后代推上丞相位置,能量自然是少不了的。

初代武疆候莊不識是漢初名相瓚候蕭何的小弟。

而且本事也不錯,在楚漢爭霸中,刷了許多戰功。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跟隨高帝劉邦,擊破了九江王英布的謀反。

這成了他被封侯的原因。

老莊家一直以來,在漢軍中一直不顯山不漏水。

但勢力卻慢慢的增長起來。

尤其是隨著瓚候、留候、曲逆候等巨頭消亡,他家就順理成章的繼承了一部分的老勛臣的人脈和關系。

等到李廣被劉徹送到隴右去擔任輕車將軍,實則是新兵營營長后。

莊嬰就順理成章的,毫無疑問的成為了衛尉。

資歷有了,地位也足夠,本事也有些。

衛尉不是他的,難道還是那些剛剛冒頭的小年輕的?

“奴婢聽說,是因為衛尉搶走了少府卿的五位考舉士子,衛尉大怒,帶人堵住了少府卿的大門……”那宦官喘著氣說道:“少府卿于是帶著家臣與衛尉打起來了……”

“麻蛋!”劉徹在心里罵了一句。

那宦官不說,劉徹還忘記了。

今年考舉結束后,墨家中了頭等獎。

他們派出的五十七位士子,全部被錄取!

然后,就被九卿衙門一陣搶奪。

少府首先獅子大開口,想要全部吞了,理由是:墨家士子當然是少府最合適了。

但丞相、內史、衛尉、執金吾還有太常統統都不答應。

最后,這些家伙扯皮扯了個沒完,將官司都打到了劉徹面前。

最終還是劉徹做的主,讓墨家的士子自由選擇崗位。

但現在這是個什么情況?

“仔細說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劉徹問道。

“回稟陛下,事情是這樣的……”那宦官跪在地上,稟報:“據說是本來,衛尉已經招攬了那五人,許以校弩校尉之職位……但,少府卿卻私下說動了墨苑,將那五個士子截走了……”

劉徹聽完,頓時就哭笑不得。

這也是現在考舉士子們面臨的尷尬了。

數量最龐大的自然是儒家各個派系出身的士子。

這些人占據了總數的七成以上。

只是……

良莠不齊,而且,讀死書,腦筋僵化或者天真幼稚的小白太多。

九卿各衙門紛紛表示:調、教小白,俺們可不樂意。

他們只想要更成熟,思想更健康,同時看問題更客觀的法家士子。

或者能跟他們有共同語言的黃老派士子。

至于儒家的士子,除非個人能力爆表了,能在面試時給面試官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或者關系硬扎,不然,九卿衙門的意見都是:您還是先去基層磨煉幾年,等到成才了,俺們再來收割。

這很正常。

后世的公司,不也寧愿花大價錢去挖別人培養好的人才,卻很少愿意自己費心費力的手把手的教新人嗎?

但,到了墨家士子這里。

情況就反轉了。

九卿各衙門不管是出于拍馬屁的考慮也好,還是實際需要也罷。

都紛紛表示:哥!哥!來我這里吧,職位任您挑!政策范圍內可以允許的,您想干嘛干嘛。

甚至,連大鴻臚都跑出來湊熱鬧,表示:俺們衙門也很適合各位墨家士子發展呢!

當然,這種惡意賣萌和裸的拍馬屁的行為,被人無視掉了。

對于那五十六位考舉士子的競爭,真正激烈的,就是軍隊和少府了。

軍方的想法很簡單。

墨家的士子善于制造和維修器械,同時,腦子機靈,總能出現許多腦洞,幫助他們解決許多許多在裝備實踐上遇到的問題。

而且,一個軍隊里要是有一個墨家士子,那對于這支軍隊打探墨家情報,探尋墨家的新發明,新裝備,無疑很有利。

更別提,一個墨家士子的出現,等于這支軍隊從此基本不用為裝備器械故障發愁了。

所以,軍方各頭,紛紛是張開了血盤大口。

劉徹和墨家也支持墨家的年輕人去軍隊實踐。

畢竟,只有親自和軍隊一起生活,一起訓練,親眼看到各種武器裝備的實際使用情況,才能更好的做出針對性的改進和改良,才能真正的根據軍隊的實際需要,制造各種武器和那些看似不起眼,但實則對軍隊極為有用的小玩意。

所以,虎賁衛、羽林衛,加上細柳營等各個主力野戰軍,你三個我四個,眨眨眼,就將墨家士子瓜分的干干凈凈,就留下七八個人,算是安慰獎,給少府和衛尉爭奪。

這下子,衛尉和墨家都急眼了。

講道理的話,衛尉控制的南北兩軍,也是很需要墨家士子的——雖然他們在長安,可以就近去墨苑延請墨家的墨者來南北兩軍考察,甚至還可以落下臉皮,靠著職務便利,跟墨家打好關系。

但問題是,南北兩軍也都在摩拳擦掌,想著下次出征時,自己依然能上陣撈軍功。

這樣,軍隊里有幾個墨家士子和一批太醫署的隨軍醫官就很有必要了。

太醫署培養的醫官和醫生,是劉徹在作戰之前才會分配的。

這個他們無法控制。

但墨家士子,對于南北兩軍的重要性,就好比后世的機械化部隊對于各種后勤技師的需求一樣強烈。

不會有人希望自己的弩機在關鍵時刻卡殼。

更不會有人愿意看到,友軍在瘋狂收割首級,而己方卻因為一些小問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友軍的行動。

特別是衛尉莊嬰剛剛上任不久,正是要收買人心的時候。

在這個關頭,劉舍這個家伙使出下三濫的手段,截胡別人。

莊嬰要是不爆炸,那才奇怪了!

但劉舍的理由也很充沛。

他少府就缺墨家的高質量的人才。

要是墨家的士子不夠,萬一影響了武器裝備的生產速度,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劉徹揉了揉太陽穴,對那個宦官道:“你去傳朕的命令,讓衛尉和少府卿馬上滾來見朕!”

劉氏大臣一言不合就械斗,這個傳統,可謂是臭名昭著。

但這不能怪別人。

要怪就怪老劉家自己。

因為當初帶頭帶著家臣跟大臣干架的不是別個,正是太上皇劉太公他老人家。

但到了現在,三公九卿之間,這樣暴躁的互懟,劉徹總覺得有些害臊。

當然了,這樣的事情,其實是劉徹希望看到的。

墨家,現在太孱弱了。

人丁單薄,而且傳續困難。

假如就靠著現在墨家自己玩做自己的那一套,劉徹估計再過十年,漢室的墨者數量,也破不了千。

工程師和科學家不破千,好多東西就沒法子搞。

而還有比九卿各衙門哄搶墨家士子,兩位巨頭求賢若渴,為了人才互懟這個八卦更強的宣傳嗎?

沒有了!

想當初,歷史上宋真宗一首《勸學詩》讓多少地主多少勛貴,眼巴巴的將自己的子侄送去讀書?

對普羅大眾來說,他們才不關心,到底是儒家的學問好,還是墨家的思想更贊呢!

這種事情,是學閥們才會去思考的。

大多數的普通人,送自己的子侄讀書學習,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出人頭地嗎?

在這個問題上,儒法墨黃老,地位都是一樣的。

儒家更強,更好當官,大家就都會去學儒。

法家更受重視,那大家就都去學法了。

同樣的道理,墨家要是受寵,而且搶手。

劉徹毫不懷疑,整個天下的地主商賈,都會瘋狂的想盡一切辦法,將自己的子弟塞進墨家。

這都是曾經的歷史發生過的事情。

武帝罷黷百家獨尊儒術。

天下法家、黃老派、縱橫家,不知道多少人悄悄的將自己的派系改成了儒家。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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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四節 墨家的春天

等莊嬰和劉舍被帶到劉徹面前時,這兩個家伙狼狽不堪,甚至臉上還留著淤青的痕跡。

“很有志氣嘛……”劉徹淡淡的做出評價。

雖然其實心里面,劉徹是很高興能在這樣的時候出現一個這樣的大新聞了。

只是作為皇帝,他要矜持。

“明天,整個長安都要知道,衛尉與少府不合了!”劉徹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兩位九卿,故作惱怒的說:“朝廷九卿的臉,都要被爾等喪盡!”

“臣知罪!”少府劉舍立刻就叩首道:“只是,陛下容稟,臣安坐于家,而衛尉無故帶人堵臣家門,臣也是迫不得已!”

好嘛,一句話就將自己的責任摘得干干凈凈。

衛尉莊嬰自然也不差。

他拜道:“臣有罪,只是……陛下有所不知,實在是少府欺人太甚!”

在這個問題上,莊嬰是絕對不能后退的。

假如說,都到了自己碗里的人,都被少府挖走。

那其他人會怎么看這個衛尉?

尤其是南北兩軍下面的山頭們!

會不會覺得他這個衛尉沒用,干不過少府卿?

一個衛尉被下面的人認為沒有用,誰還會鳥呢?

衛尉不像執金吾,也不像郎中令,本身威權,就不一定能壓得服下面的山頭。

這是因為衛尉本身的特殊性所導致的。

漢之衛尉,執掌一切宮門外的衛隊和城防部隊,職責非常大。

所以,歷代天子都給衛尉設置了兩個緊箍咒。

第一個就是郎中令。

漢舊儀說:殿外門署屬衛尉,殿內郞署屬郎中。

這個制度的存在,使得不管是郎中令還是衛尉,都不足以威脅到皇帝的安全。

而第二個緊箍咒就是,漢家制度,南北兩軍的實際指揮權力,是三署二十二屯衛候司馬。

換而言之,衛尉對南北兩軍,并沒有直接指揮權。

他需要皇帝授權,才能調動軍隊。

不然,南北兩軍鳥都不會鳥他。

今天的漢衛尉,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督促下面的三署以及二十二屯衛候司馬,巡邏宮闕,嚴查出入宮闕的人。

除此之外,大約就是處理各種往來公文。

可想而知,漢衛尉若是今天不能據理力爭,讓少府低頭,乖乖的吐出被搶走的士子。

以后莊嬰這個衛尉別說耍威風了。

恐怕,要被下面的人直接無視。

甚至可能會出現衛尉丞的威信比衛尉更高的事情出來。

這又不是發生過。

在漢室政壇,長官沒用,副手不得不‘承擔責任’的事情,多如牛毛。

而且,那些副手們通常都是樂于‘承擔責任’的。

將長官當成踏腳石,踩進淤泥里,變成陪襯,這是能吏的象征!

莊嬰是肯定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別人的踏腳石的。

所以,莊嬰的語調提高了幾度,斜視著劉舍,說道:“臣實屬迫不得已,還望陛下明察之!”

劉舍聽了,幾乎就要跳起來給這個家伙一拳。

什么叫做迫不得已?

堵我家大門,也叫迫不得已!???

當然,劉舍也知道,自己似乎確實干的好像有些過了。

只是……

這與他何干?

所以,劉舍無視了莊嬰能吃人的眼神。

對桃候家族來說,永遠緊跟著天子的腳步做事情,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而他的態度,則更進一步激怒了莊嬰。

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更何況,老莊家從來不是吃素的。

于是,兩位九卿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相互惡狠狠的對視。

劉徹看了,搖了搖頭,不得不拉偏架,道:“好了,衛尉、少府,都休得再爭執了!”

“少府,將那五位士子,退給衛尉!”劉徹做出了裁決。

衛尉的面子事小,南北兩軍的軍心事大。

這個事情,若是處理不當,很容易會在南北兩軍里造成‘天子以為吾等不如少府重要’的形象。

當然,少府也需要照顧。

畢竟,接下來幾年,劉徹會慢慢的肢解和分化這個龐大的官僚機構。

在這個過程里,劉徹要確保,少府整體上不會受影響。

所以,劉徹看向劉舍,道:“至于少府那邊,確實需要足夠的墨家人才,這樣吧,朕會下令給墨苑,請墨苑代為培訓一百位少府匠人及官吏!少府卿盡快擬定好名單吧!”

這樣,劉徹總算把這兩個人擺平。

將他們送走后,劉徹就召來繡衣衛都督周左車,吩咐下去:“將今日少府卿和衛尉卿的事情,給朕添油加醋的宣揚出去,朕要長安每一個人都知道此事!”

周左車聞言,微微一愣,然后就領命而去。

于是,當天,長安的大街小巷,頓時就被衛尉和少府卿互毆的傳聞和八卦給占領。

許多老百姓都是帶著獵奇的心態談論著這個八卦。

但,在那些中上層的地主、商人、貴族眼里。

這個事情的味道,就變得異乎尋常了。

“一個墨家士子,什么功勞都沒立,一入仕途,居然就能擔任衛尉衙門的校弩校尉?”許多人目瞪口呆的聽著這個八卦,然后通過種種渠道予以確認。

雖然說,那校弩校尉只是個頭銜。

就跟那些頂著什么護粟都尉、屯田司馬一樣頭銜的人一般。

也只是聽著好聽而已。

實際上,其秩比也才三百石。

手底下也就十幾號人而已。

但,那可是衛尉的校弩校尉啊!

哪怕是列侯子侄去參軍的話,起步點也就稍微高一些罷了。

甚至,還可能,不如這些墨家士子的起步點。

更別提,墨家的士子,可是被各個主力野戰軍團哄搶的!

于是,無數的人眼睛立刻就紅了。

居然有一條這樣的終南捷徑!

自然,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大家紛紛將自己家里的還沒進學的子侄叫來,準備送去墨苑或者墨校。

至于墨家是什么?他們的理念和思想有什么?

大多數人才懶得去了解!

他們只知道,墨家士子有前途,而且,前途光明!

這就足夠了!

于是,幾乎只是一夜之間,墨家就發現,自己好像變得很受歡迎了。

尤其墨家在長安城里的墨校門口,一下子就擠滿了帶著孩子前來報名求學的家長。

甚至,還有列侯的影子,在人群里出沒!

墨家的春天,似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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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6 19:30: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六十四節 省親(1)

當第一抹晨曦照耀到邯鄲城時,邯鄲城外的百姓,已經在開始勞作了。

東葛亭,就是一個在邯鄲城外的毫不起眼的小村莊。

村子里一共有著三十多戶人家。

村前,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

村中最大的地主姓王,今年四十多歲。

他家里有著三百多畝地。

東葛亭里有好幾戶人家,租種著他家的土地。

老王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去年他的長子,成功的被官府選拔,進入了宿衛衛士的名單,今年就要前往長安,給天子看大門了。

這是榮譽至極的事情!

連鄉里的薔夫和游徼都為此專門來道賀。

因為,現在的漢家制度規定:亭長及鄉吏,以退伍士卒其先選之。

簡單的來說,現在,薔夫和游徼這樣的有編制的有秩官員,是通過考舉產生,由中央委派。

而薔夫和游徼之下的鄉吏以及亭長,則必須優先從退伍士卒,尤其是傷殘士卒中選拔。

必須要等到當地確實沒有退伍士卒之時,其缺才能由其他人充任。

這第一條,在地方還有著強大的阻力。

但第二條,卻已經成為了鐵律了。

天下郡國的郡尉、軍司馬還有各地的列侯勛貴大臣,都將這一條看得非常重。

而地方百姓對此也表示服從。

畢竟,退伍的士卒,多多少少,都是鄉親。

事情不會做的太過,也不會太過苛責。

甚至有人還會傳授鄉親們使用各種新技術和新器械。

譬如,東葛村現在的水車,就是前年退伍的亭長帶著大家伙安裝起來的。

除了主要零件是從鹽鐵衙門哪里買的之外,剩下的東西,都是那位亭長,組織村里的木匠以及年輕人,用自己的雙手做出來,然后組裝起來的。

自從有了那個水車,大家伙的土地灌溉用水,就幾乎不用發愁了。

更別提,那個亭長還帶著大家伙修路、挖渠。

以至于有人很好奇。

于是就去問:“閣下是在那一支軍隊服役啊?”

答曰:“灞上軍!”

“那您怎么會這些啊?”

“因為在軍中的時候,我所在的部曲奉命前往龍首渠,監督建造……”

好吧……

能把軍隊當工人使用的。

當今天子也是獨一份了。

但他帶來的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的。

現在,在他的帶領下,東葛村基本淘汰了那些過去過時的木制、石質農具。

那位亭長,不知道通過什么門路,從外面用非常廉價的價格,弄來了一批在關中被淘汰的青銅農具以及一些舊的鐵農具。

雖然這些東西,關中人已經看不上了。

但在邯鄲的這個東葛亭,卻是神兵利器啊!

去年,東葛亭的粟米畝產,因此超過了三石。

這是以前根本無法想象的!

所以,這個亭長頓時就獲得了全亭的擁戴。

但,并不包括老王。

跟往常一樣,當老王下地干活時,那位亭長又湊了過來,嘮叨了起來:“王伯啊,您看,俺上次與您說的事情,您是不是可以給個答復了啊?”

“王伯,如今,關中地主,地租都已經降到了三成,您卻依然收著六成的高地租……這樣可不好,都是鄉里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您說是不是?”

老王卻固執的不肯接話。

但他心里知道,他抵抗不了多久了。

最近,邯鄲城里空降來了一個長安的大官。

這個大官據說曾經是當今天子身邊的尚書郎。

頗受天子重視,在干滿了三年的尚書郎后,被外放到邯鄲郡來,而且一來就是出任主管民生的主薄。

這位主薄姓蠱,名鎳柔。

據說其伯父還是一位千戶候!

關系硬扎,背景可怕!

這位蠱主薄一到任,就燒起了第一把火。

這把火就是減租!

他將整個邯鄲的薔夫、游徼以及督郵,全部召集到一起,下達了命令。

所有地主的田租全部要下降。

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這個長安來的主薄大概腦子燒掉了,壞掉了。

居然敢降田租!?

大家都等著看他的笑話。

然而,誰都想不到,人家根本就不給別人看笑話的機會。

這位蠱主薄,先從基層開始,一個鄉一個鄉的走訪,對那些大地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雖然這樣做然并卵。

大家表面答應的好好的,實際上依然我行我素。

反正,主薄什么的,又不能殺人,也不能抄家!

誰怕誰啊!

大家的想法很好。

但可惜,人家是天子派下來的,關系硬扎,背景大。

居然請來了邯鄲郡的監郡御史……

監郡御史雖然管不了邯鄲的民政。

但人家管的了邯鄲去長安的士子啊。

現在,蠱主薄已經下令:不降田租者,其子弟禁考舉。

人家還真把邯鄲的土地超過千畝的地主的子弟名單給羅列了出來。

誰不降田租,誰家名下的所有子弟皆不得科舉。

沒有辦法,大地主們只能捏著鼻子降租。

當然,只是象征性的降一點。

大概也就是從五成、六成的田租降到五成半,四成半的樣子。

大家私底下都說,是給天子面子,也是給鄉親父老們減輕負擔。

然而,地主們沒有想到。

這位蠱主薄根本不滿意這樣的降幅。

他希望將田租降到四成。

所以,他使出了絕招——他派人去聯絡漢軍的各個野戰軍團的將主,然后,將邯鄲籍的隊率以上軍官給勸回家里。

讓這些軍官去做自己父母的工作。

反正借口是偉光正的——當今天子愛民如子,公等皆地方名宿,長者,安可不奉天子詔諭?且夫,與民便利,自己便利。

這嚇壞了那些大地主。

他們生怕因為自己的緣故,給子侄的前途蒙上一層陰影。

于是,那些有人在軍隊任職的大地主紛紛降租——大家操勞一生,不就為了給子孫后代更好的前途嗎?

更別提,連他們的子侄也背叛了他們,主動加入了勸說行列,擺事實講道理,宣傳這樣做的好處。

這些大地主當然不傻,也知道名聲也重要。

不能學齊魯那些家伙,只顧著壓榨百姓,最后把小命給搭進去。

更何況,降租還能刷聲望,得個好名聲,有利于后代的前程,還能積陰德,受鄉鄰尊崇。

這些人降租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得不跟著降。

你不降租,佃戶就可能要跑了。

而且,那位蠱主薄,還拿著自己的關系,上報到了長安,將原先屬于趙王的那十幾萬畝王田,變成了官田,然后用三成左右的租稅,租給百姓耕種。

這進一步導致了地主們不得不降租。

老王算是現在邯鄲郡里最后一批在頑抗的地主了。

老王不是不知道,降租是大勢所趨。

他實在是心疼。

一下子降兩成田租,一年下來可是幾十石粟米!

他實在不樂意!

“唉,要是當初張家那兩小子我能稍微對他們好些就好了……”每每想及此事,老王就揪心一樣的疼。

老王有個妹夫,姓張,是鄰村人。

妹夫死的早,留下的兩個孩子,就寄居在他家。

本著別人家的孩子,就算累死也關我毛事的理念。

當初老王對那兩個孩子可以說是視若狗彘,呼來喝去,是常有的事情。

結果,那兩個小子一長大。

老大立刻就報名去參軍了。

那個時候當兵不像現在,沒有關系的小民去當兵,十之是給其他人當雜役的。

在軍隊里,要受盡折辱,除非運氣特別好,不然最終,只能是帶著一身的傷病,孑然一身,回到老家,孤苦終生。

但,哪成想,老大剛剛參軍,當今天子就即位了。

當今天子即位不久,朝鮮的衛家調皮,被天子按著一頓猛揍。

然后,那個老大就被從邯鄲郡的郡兵抽調去了新化城,成為了護濊軍的成員。

在那個時候,張家大郎無疑是倒霉催了的。

大家都在說,恐怕過兩年,就要埋骨那蠻荒之地。

不是餓死,就是凍死。

可誰成想,張大郎非但沒有餓死,凍死。

反而,混的很好。

前兩年,來了書信,寄來了路費,將在邯鄲城里廝混的二郎也招去了新化。

這幾年,老王就不斷聽說,新化的護濊軍待遇怎么怎么好,哪怕是個卒子,也比他還富。

也偶爾聽說了,自己那兩個外甥的消息。

據說,都娶上細君,生下了孩子。

而且,都不止娶一個細君,也不止一個孩子!

這讓老王常常長吁短嘆。

既后悔當年對他們太苛刻,不然現在就能抱大粗腿,又痛恨當年自己的態度有問題,不然此刻,恐怕張氏的那兩個小子,也會安心的給自己種地,自己也不用這么辛苦,更不用頭疼降租的問題了——假如那兩個小子還在,就不需要租佃土地給別人了,兩餐管飽,那兩小子就得自己干活!

正這樣嘆著氣,猶豫著要不要答應降租。

這時,遠方的馳道上,忽然傳來了嗩吶聲。

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出現在地平線上。

當頭的是數匹高頭大馬。

這些馬,都極為熊俊,一看就是軍隊的戰馬。

一面戰旗,飄揚在空中。

戰旗上,一只巨熊仰天長嘯,旗幟的左側,一個大大的張字迎風飄舞。

當頭的騎士,身穿著漢室標準的騎兵作戰戎裝,騎著戰馬,緩緩前行開路。

“是哪位大人物回鄉了?”老王站起身來,凝視遠方。

一直在他身邊的亭長也遠眺那支隊伍,辨認了一會戰旗的顏色后,說道:“以熊為戰旗,當今天下,只有三支部曲,而以站立姿態的巨熊為旗者,必為護濊軍!”

“三騎并行,這是護濊軍的校尉歸鄉省親的儀仗!”亭長羨慕的說道:“大丈夫當如是哉啊!”

“我聽說,護濊軍現在的五校尉,僅有一人,是勛貴出身,余者皆寒門!”他頗為向往的道:“安東都督薄公,不拘一格降人才,可見一斑!”

對出身寒門的人而言,薄世這樣任用人才,不看出身,只看能力的上司,簡直就是天使!

老王卻頗為好奇了。

問道:“你怎么知道,這是護濊軍的歸鄉省親軍官?”

“很簡單……”亭長笑道:“前日,上官發文了,說是近日會有一批護濊軍的士卒和軍官歸鄉省親,其中,就有一位出身邯鄲郡的校尉,除此之外,還有兩位司馬,都是護濊軍的老卒!”

“卻是沒想到,這位校尉居然還是俺的鄉鄰……”亭長砸吧了一下嘴巴說:“或許,我可能還認識他呢?”

“姓張……”他沉吟片刻后道:“鄰鄉的乙水亭,不就是張為大姓嗎?”

說話間,那隊伍已經越來越近。

很快就抵達了東葛亭的路口。

隊伍正中的是兩輛氣派不凡的馬車。

這種馬車,有四個輪子,用雙馬拉車,行進穩定,是近年來新興的貴族用車。

車上,裝飾著象征著主人勇武和戰功的刀槍劍戟的雕紋。

出乎意料的,這個隊伍在老王的土地面前,停了下來。

然后,那兩輛馬車的車門打開。

兩位穿著甲胄,器宇軒昂,而且身材魁梧的軍官,出現在了老王以及亭長眼前。

“姨夫大人在上!”起先的那個軍官攜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娘的手,還拉著兩三個小孩子,朝著老王微微頷首致意:“請恕小子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而在那軍官之后的另外一人也含笑微微致意:“姨夫大人,別來無恙,小子未央有禮了!”

老王目瞪口呆,雙手都在不斷的顫抖。

“你們……你們……”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眼前的兩個外甥,幾乎讓他認不出來了。

他至今記得,當年,張起去投軍時,僅僅是身高合格了——七尺!

但身體卻瘦弱不堪,風一吹就能吹倒。

但眼前這個校尉,卻是身高接近八尺,虎背熊腰,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讓人心醉的男子漢氣息。

至于他身后的那個張未央,老王記得更清楚了。

當時,他從邯鄲啟程時,渾身上下,衣衫襤褸,都餓了好幾天了。

但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子,卻是含笑翩翩,有些貴族士大夫的風范。

更別提,跟著這兩個外甥一起給他行禮的人,都是些容貌秀麗,身材婀娜的小娘,而跟在他們屁股后面的,還有幾個扎著總角辮,好奇的窺視著這一切的小孩子。

“姨夫大人,小子及未央,明日再來給您問安……”張起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我等還要歸家,修葺租屋,祭祀亡父,告祭先祖,就暫別老大人了!”

老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想起了當初自己是怎么對待這兩兄弟的,老臉一紅,有些局促的道:“應該的,應該的……”

然后他又不由自主的舔著臉笑道:“你們父親若是知道你們能有今日,怕是要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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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節 省親(2)

馬車繼續前進,張未央坐在車里,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他的妻子霍平君則在一旁帶著幾個好奇的小孩子,一起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張未央忽然哈哈一笑。

人世間的變化,莫過于此。

三年以前,他只是一個邯鄲城里廝混的小混混,有上頓沒下頓,可能某天就要餓死在某個角落里。

至于在更早以前,他更是只是一個寄人籬下,任人奴役的遺腹子罷了。

“夫君,您笑什么?”霍平君好奇的問道。

“我笑世事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張未央望著車簾外的場景,感慨著。

他剛剛分明看到了,自己年少時曾經憧憬和仰慕的一位鄉中小娘,穿著粗麻布衣,提著一個小籃子,屁股后面跟著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孩子,走在田間。

歲月抹殺了她曾經姣好的容顏,時間褪去了她那張曾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臉龐。

命運,已然將他與她之間,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所不同的是,現在,對方怎么也高攀不上自己了。

張未央抓住自己妻子的小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此番歸鄉,除了祭祖之外,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征募自愿前往新化屯墾之百姓……”張未央想起自己這次回鄉的任務,臉色凝重起來。

他現在,再非過去那個邯鄲城里無人問津的小混混,也不是初到新化的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郎。

他知道自己的職責,也明白自己的任務。

安東都護府的人口還是太少了。

尤其是懷化郡,全郡上下,算上屯墾團的移民和軍人以及那些去淘金的人,總歸也才不過五十來萬漢人。

而懷化郡,卻是一個地方方圓兩千里的龐大地域。

要守住這里,就需要人口。

起碼,要有一百萬的常住人口,才能將那塊沃土徹底的變成中國。

馬車轱轆轱轆,繼續前進。

一刻鐘多一點后,來到了張未央兄弟已經闊別了數年的家鄉。

在村口,張未央和哥哥張起停下馬車,然后帶著妻妾兒女,步行走向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家鄉。

哪怕過去了數年,小村莊的變化也沒有多少。

除了村頭多了兩架簡單的水車,山坡上多了幾頭小牛犢外,與張未央甚至張起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一般無二。

因為是臨近收獲的季節,所以,有婦女帶著孩子,在附近的小山和小溪、池塘旁,收割著各種野草。

這是中國農民的日常。

也是為了填補家用。

張起兄弟小時候也在母親的帶領下做過這樣的事情。

野草曬干后,可以用來繳納當年的芻稿稅,而多余的干草,也能錢。

漢室官府,用著十五錢一石的價格,無限制的收購一切芻稾。

而這些芻稾,最終會成為騎兵的戰馬的食糧。

看著這個場面,張氏兄弟唏噓不已。

兩兄弟帶著妻妾和隨從,走近村里。

頓時,就引起了轟動。

對于這個村莊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兄弟,確實是陌生人。

許多小孩子,害羞的躲在了大人身后,而一些青壯則警惕而羨慕的望著張家兄弟。

只有幾個老人的模樣,張起兄弟還能記起。

“叔伯祖!”張起走到一個拄著拐杖,在家門口的大樹下乘涼的老者身前,恭身屈膝,拜道:“不孝子起,攜不孝子未央,給老大人問安!”

張起永遠不會忘記,當年,他想要參軍入伍,但姨夫卻不同意,最終是這位張氏的族長出面,做了裁決,寫了保書,才讓他能從軍,才讓他能有今日。

那老者不可置信的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兩個年輕雄壯,氣度不凡的將官。

“你們是……張二郎的兩個小子……”他勉強回憶起來,整個人都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他扶起張家兄弟,拍著肩膀,說道:“善!善!善!出人頭地了啊!”

“幸不辱命,小子今天幸蒙陛下不棄,用為安東都護府護濊軍甲部校尉!”張起昂起頭來,驕傲的說道。

“老大人教誨與恩賜,小子沒齒難忘!”張起恭身說著。

當年,他去參軍,是這位族長,送來了一件兵器,不然,他不可能入伍。

“好啊……好啊……”老者也是高興的不得了,老張家,祖墳上冒青煙了!出了一個校尉!還有大名鼎鼎的護濊軍校尉!這下子,他有的牛吹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張氏可能因此而貴!

一個校尉手下怎么可以沒有子弟兵?

他家的幾個孫輩還有同族的一些年輕人,這下子總算有依靠了!

這也是北方貴族的常用模式了。

也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個人顯貴,能帶動一個家族,都進入軍將世家。

“大郎,三郎、七郎!”老者拉著張起兄弟的手,對著人群里招呼起來:“快快來給你們的大兄見面……”

于是,幾個憨厚的年輕漢子,摸著頭,來到張起面前,拜道:“拜見大兄……”

張起打量了他們一番,都是精壯孔武有力的年輕人,是可以拉去新化城,好好培養的。

隨著地位的上升,張起自然而然,就知道,應該怎么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并在未來有更好的發展。

子弟兵和親兵,這都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想要立功受爵,非得有一支能如臂指使,能為自己拼死作戰的心腹團隊。

而最可靠的,當然永遠是家鄉的子弟兵和同族子弟。

高祖得天下,依靠的就是豐沛的子弟兵!

簡單的與這些幾乎沒有印象的同族和同村年輕人打了個照面。

張起兄弟就在全村人的簇擁下,找到了自己家在這個村莊里的最后印記——一座孤零零的立在張氏祖墳群里的的墳冢。

墳冢之上,已經長滿了野草。

一塊已經被風雨吹爛的木牌,歪歪扭扭的立在墳冢前,其上寫著:先父張公諱永老大人之墓。

這是他們兄弟當年跪在鄉三老的門前,請來的唯一一個能表明其父親身份的證明。

張起望著那塊連字跡都已經有些模糊的墓碑,撲通一聲就跪在墓前。

張未央緊隨其后,跪下來。

他們的妻妾與子女,不明所以,但也跟著跪下。

“父親大人在上,不孝子回來了!”兩兄弟流著眼淚,磕著頭說道。

對中國人而言,最難割舍的,永遠是故鄉情,最難舍棄的,永遠是父母恩。

認祖歸宗,更是每一個稍微有點成就的人,必然也肯定要做的事情。

兩兄弟,將自己的子女和妻妾,逐一拉到墓前,對著躺在墓中的父親逐一介紹。

這個程序完后,自然就是祭祖。

在盛大的儀式中,張氏兄弟在宗祠里,對著列祖列宗,奉上三牲血食,然后將自己的妻妾子女的名字,寫在一張帛布上,供奉到祖宗的牌位前,于是,這張起和張未央的后代,算是正式的回歸了,與祖先們在九泉之下的神靈取得了。

從此,無論他們走多遠,去到那里。

這條線會永遠拴著他們的心神,將他們在一起。

中國人,就是通過這樣,一代又一代,薪火相傳,父傳子教,繁衍生息,開枝散葉。

翌日,在這個邯鄲城旁的小山村里。

一桌又一桌的豐盛酒食,擺在村中父老和鄰近幾個村的父老面前。

張起和張未央兄弟,則輪流走到各個父老面前,敬酒,痛飲。

酒席上,雞鴨魚肉,一應俱全。

一碗碗往日里百姓根本舍不得吃的高粱飯,也被端到了大大小小的賓客面前。

當年,項羽滅亡秦朝,望著燃燒的秦宮和秦城,他說出了那句名言:富貴不歸鄉,如衣錦夜行。

雖然,項羽因此而失天下。

但這并不妨礙后來者學習。

對中國人來說,富貴了,不回家鄉炫耀一波,簡直對不起自己和祖先!

高帝劉邦得天下,漢十二年十月,高祖擊破英布謀反,率軍回朝,路過豐沛,選擇留了下來,置酒沛宮,與父老鄉親痛飲,并留下了那首至今為人傳唱的《大風歌》。

而高祖在豐沛一共與父老鄉親痛飲了一個多月(先是沛縣半個月,然后又在沛縣父老的邀請下,在豐縣半個月)。

太宗時,也是如此。

太宗六年,太宗皇帝幸中都晉陽,與父老痛飲十余日。

皇帝都帶頭了。

天下自然景從。

富貴了,歸鄉,大肆辦酒,鋪張炫耀,成為了漢代貴族和士大夫的必備功課。

張家兄弟此番歸鄉,雖然不可能跟那兩位天子一樣,一辦酒宴就是十幾日,一個月。

但,也要連擺三天酒席。

這錢,自然就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幾乎將兩兄弟的積蓄消耗一空。

但,這是值得的。

張家兄弟富貴的消息和傳聞,立刻就轟動了附近的十里八鄉。

人人都伸長了脖子,羨慕嫉妒恨的看著張氏兄弟的威風和闊氣。

人們的議論焦點,也都是安東都護府怎么怎么樣,新化那邊的條件如何如何好。

所以,張起兄弟一打起招募士兵和移民的旗號。

瞬間,報名的人,就踏破了他家門檻。

短短數日,張氏兄弟就募得子弟兵百余人。

都是身高七尺三寸以上,體魄強壯,接受過預備役軍事訓練的好漢子。

這些人,足以編組成一個親衛隊,作為張起兄弟的親信心腹和中堅力量。

另外,還有一百多戶人家,愿意跟著他們兄弟,移民去新化,進行屯墾。

在這些人眼里,鄉情和宗族感情,是最牢靠的保證。

而半個月后,當張氏兄弟踏上回轉新化的道路時,他們的身后是上千名的新兵以及足足七百多戶的新移民。

這些人,都是這次邯鄲籍士卒軍官省親后招募的結果。

一個月后,在燕國的薊城,新兵數量達到了四千余,移民戶數三千余戶,接近萬人!

整個隊伍,延綿十余里。

好在,當地官府,對移民非常有經驗。

一路上的飲食起居與居住,都配合的非常好。

所以,幾乎沒有出什么大問題,整個移民和新兵的隊伍,就趕在了懷化郡的第一場大雪降臨前,抵達了新化城。

按照慣例,新兵們都被各自招募的人,拉去自己的軍隊里,然后,下發裝備,安排宿營地。

因為,馬上就是冬天,所以,他們暫時不需要訓練,只需要跟著老兵們一起,接受各種在安東都護府生存和巡邏的常識教育。

這些都是護濊軍和安東都護府,用鮮血換來的經驗。

而移民們,則被分配到了新化城附近的一個個已經開拓好的移民村。

這些都是些大型的移民村落。

因為有著過去屯墾團的成功經驗。

所以,新的移民村,是被統一設計,統一規劃的。

所有的房屋,大小形制和內外陳設,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房屋是用去年夏天燒制的磚瓦搭建起來的,非常結實,能抗大風,也能抵抗大雪,哪怕外面的積雪厚的能埋人了,屋中的居民也不需要擔心自身安全。

每一個宅子里面,都有一間火坑和一個壁爐。

這是為了移民們能渡過懷化的冬天而準備的。

火坑燒的是牲畜的干糞便,而壁爐則燒的是泥炭(煤)。

有專門的官吏,教導這些移民怎么使用這些設施,并反復強調和提醒,相關的安全措施。

前兩年,就有新移民因為沒有聽進去這些安全提示,而闔家死于碳毒。

所以,護濊軍這次是格外強調了壁爐的煙囪的重要性,強調了無論如何,不要去堵塞煙囪。

除了這些,護濊軍當然要給新移民們了過冬必須的糧食、油鹽以及一些魚干。

而為了給這些新移民準備這些屋舍與物資。

懷化郡支出數千萬錢的資金,還從燕國調來了數十萬石的糧食。

投資這么大,懷化郡和護濊軍,肯定不是來做善事的。

所有的移民,都是以護濊軍屯墾團的方式的加入的。

他們需要為護濊軍耕作五年,并且在這個過程中,要接受軍事化管理和訓練。

同時,還需要在農閑時,在護濊軍的率領下,無償為懷化郡營作工程,修橋鋪路。

而在戰爭爆發時,所有男性,都需要拿起武器,加入軍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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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節 新生命與新機械

當第一場冬雪降臨時,劉徹也終于迎來了自己的第二個皇子。



這是卓文君所出的皇子。

劉徹逗弄著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家伙的鼻子,愛憐的在他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小家伙渾然不知,嚎啕大哭起來。

劉徹哈哈一笑,將他交給旁邊的乳母。

“陛下……請為皇子賜名……”有宦官捧著一份帛書,呈遞到劉徹面前。

當初,義偌生下皇長子和長公主。

劉徹為了避嫌,也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

雖然給老大取名去病。

但,這次子就不需要了。

一個商賈女兒的兒子,哪怕是皇子,也注定無法望及儲位。

劉徹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沉吟片刻,然后道:“今我來思,雨雪靡靡!”

“就叫他劉思吧!”劉徹握住身體還很虛弱的卓文君的手,道:“希望他未來能成為國家棟梁!”

思字,還可以解釋成多種意思。

從字面理解,思,容也。

這是希望這位皇次子長大后,能有包容之心。

又,孔夫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荀子云: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

這蘊含著希望皇次子能努力學習的期許。

總之,這是一個好名字!

但可惜,老劉家的太子,從來都不需要一個好名字。

儲君的名字,一般是選擇盡量生僻,盡量不會讓百姓為難的字詞。

換言之,這其實依舊表明了劉徹的目的。

皇次子,也非儲君之選。

這個消息傳出去后,有人嘆息,也有人鼓舞。

但多數臣子,內心都是不安的。

對大臣們來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同樣,也不可一日無太子。

當年,太宗皇帝從代地入主長安。

群臣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上表太宗: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廟。請立太子!

先帝時期,群臣們為了立儲也是雞飛狗跳,各種上跳下躥。

最終才讓劉徹撿了便宜。

不然,以當初先帝的念頭,人家估計一時半不會確定太子。

現在,壓力來到了劉徹這里。

皇次子出生后的第十天,劉徹的案頭,就已經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請立太子的奏疏。

上疏人從九卿一直到在野的士大夫,都有!

對中國的貴族和士大夫來說,他們很不習慣現在這樣沒有太子的國家。

沒有太子,等于未來沒有保證。

而且,歷史的教訓也告訴了他們,太子的立與不立,確實是關系到天下衰亡,社稷安定的大事!

當年,秦始皇一代雄主,橫壓世界。

他在世時,天下一個英雄也不敢冒頭,統統被這位祖龍鎮壓。

而秦之亡,一半以上,是亡于秦始皇生前沒有確立扶蘇的太子位置。

結果李斯趙高聯手篡改遺詔,勒令扶蘇自殺,將蒙恬下獄死。

整個長城軍團,立刻軍心渙散。

而且,關中的老秦人陷入了自我懷疑和自我矛盾的悖論之中。

秦人因此自毀長城,整個帝國立刻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甚至,現在還有法家學者認為,當年若是秦始皇確立了扶蘇的太子之位,秦根本不會滅亡。

賈誼就曾經在其過秦論中說: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而暴亂之奸彌矣。

認為哪怕是秦二世能稍微像點樣子,秦也不會滅亡。

這種政治不正確的言論,雖然遭到了天下的攻仵和打擊。

但過秦論的傳播,卻隨著爭議,越傳越廣。

以至于今年的考舉,都有兩個題目是考的過秦論的內容。

在這樣的情況下,加之皇子又多了一個。

大臣們當然希望劉徹盡快確立儲君的地位。

當然,在這個過程里,他們華麗麗的無視了竇氏和館陶。

對大臣們來說,他們才懶得去管皇帝的后宮問題和外戚問題呢!

他們只在乎有沒有太子這個事情。

現在,皇后年幼,沒有三四年,大抵是不可能有后代。

立嫡不成,他們就想立長,立長不行,那就立賢。

總之,大臣們只想要皇帝給他們一個未來的保證,一個能確保政局穩定,不會變化的希望。

但,劉徹顯然不能這么辦。

且不談皇后陳阿嬌就在哪里,東宮太皇太后也只是避居。

就算東宮太皇太后駕崩了,劉徹也不會這么快立太子。

繼承人的選擇,劉徹不會馬虎。

他必須完整的考察、考驗,確認自己沒有選一個傻逼和白癡。

才能做出決斷!

所以,所有的奏疏全部留中。

另外,劉徹害怕這些家伙會錯了意,特別派出使者,挨個的告諭:太子之重,猶如泰山,朕為天下計,當慎而察之!卿等勿復言太子事!

勉勉強強,算是按下了這次立儲的風波。

但這個事情也提醒了劉徹,是時候,將繼承人的培養和選拔制度,列入計劃了。

正好,皇長子劉病已的年紀慢慢長大,明年這個時候,就可以送去上林苑的學苑里去跟孤兒們一起學習成長了。

這當然有風險!

但,皇室最不怕的就是風險了。

一個皇帝一生,至少會生下十幾個兒子。

只要其中能出現一個合格的繼承者,就已經足夠了。

將這個事情壓下來后,朝堂倒也風平浪靜了幾天。

這個時候,墨苑上報,經過長達三年的漫長研究。

他們,終于研制出了漢室的第一臺腳踏式車床!

這個喜訊讓劉徹立刻動身,前往墨苑視察。

眾所周知,車床,是人類發明的一種用來加工機械和維修零件的工具。

在后世的工業化時代,車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甚至,還有過所謂的‘工業母機’的傳說。

但在實際上而言,所謂的工業母機,其實也是車床。

只不過它的加工精度和適用度更高。

旁的不說,后世隨便一臺簡單的機械車床,搬到現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保證它能成為工業母機。

而當劉徹來到墨苑,出現在他眼前的那臺機床,讓他有些愣神。

這與他記憶里的任何機床都不搭界。

那是一臺床體木制,絕大部分結構也是木制的簡單機械。

在四條木腿的支撐下,一張簡單的工作臺上,擺著一個被固定在工作臺上的主軸,主軸是鐵制的,在主軸之上,立著一根拉直了的繩索,繩索上是一根竹竿。

墨苑的墨者,向劉徹演示了如何操作使用這種簡單的車床。

很簡單,在工作臺下,有兩塊木板,人用腳踩動木板,帶動繩索上下運動,繩索再帶動主軸旋轉運動,然后就可以手持刀具,對零件進行精加工了。

雖然,這種車床,只能加工一些簡單的零件。

它無法加工螺紋的螺距,也無法交換位置,更別提齒輪這種黑科技了。

但,在劉徹眼里,它也足夠神奇了。

“終于追上了羅馬人……”劉徹在心里感慨著。

世界上的第一臺簡單的原始腳踏式車床,是羅馬人在西元一世紀前后發明創造的。

劉徹不知道,漢室的這臺車床,比羅馬人的是否先進。

但,至少解決了有無。

一和零之間的差別,是天差地遠!

有了這臺機床,漢室就具備了用機械加工機械的可能性。

而且,在中國,任何事情,只要開始了,除非統治者強力打斷這個進程,否則,就不會結束。

從腳踏式到機械傳動,這其中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更何況,漢室還有著羅馬人所具備的一些優勢。

譬如說,統一的標尺以及強度更高的金屬刀具等等。

再加上劉徹這個皇帝,拿著國庫的資源,不要錢的砸,持續砸個十年,連長城都能再砸一條出來,更何況那種原始的絲杠傳動機械。

而有了傳動機械,就意味著,工業的曙光乍現。(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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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八節 安排

除了那臺車床外,劉徹在墨苑還看到了許多其他被發明的機械。

這些機械中,有的,龐大無比。

譬如說,橫臥在河流上游,借助河水的沖擊力工作的水輪機。

這種水輪機的體積龐大無比,單單是臥坐在河流中的巨大水輪,就足足有兩三個人那么高,龐大的水輪,帶動岸上的石磨,日夜不停的研磨著各種糧食。

也有的嬌小玲瓏。

譬如,有墨者發明了利用活塞運動從井里提水的水泵。

這種用軟木塞和一根鐵棍組成的簡單小玩意,在后世的農村,稀松平常。

許多農民的水井,都有著類似的裝置。

就像打氣筒一樣,借助氣壓,提取井水。

當然,也不乏有人搞出了純粹只是用于娛樂的小玩意。

就像現在劉徹眼前看到的這個器物。

它由一口蒸鍋和一個用鯨魚皮制成的軟皮球組成。

蒸鍋下面是一個爐灶,當爐灶中開始燒火,蒸鍋里的水開始沸騰,然后就產生了蒸汽。

但蒸鍋被一個鐵蓋完全蓋住,只有一根竹木制成的導管從鍋蓋上的一個小孔連接到被放置在蒸鍋上方大約一尺的那個皮球。

而皮球在左右兩側,都有一個用木管做成的相反的噴氣切口。

這樣,當蒸汽的力量足夠時,這個皮球就會在蒸汽的噴力下反復轉動。

就像一個在永遠轉動的氣球。

“這叫什么?”劉徹好奇的指著那個在轉動的皮球問道。

“回稟陛下,此物名曰:風火輪!”墨苑的負責人,下任的墨家鉅子楊毅在旁邊答道。

“風火輪……”劉徹笑了起來,風火輪有了,哪吒還會遠嗎?

將笑容收斂,劉徹對左右道:“發明此物的是哪位大賢?”

“回稟陛下……”一位身材比較粗矮的墨者站起來,憨笑著道:“這是鄙人的游戲之作,讓陛下見笑了……”

“陛下,這是王彰,燕地的知名墨者,曾在極端艱難的條件下,帶出了四五位墨家學徒……”楊毅在旁邊介紹著。

劉徹點點頭。

基本上,在他沒即位前,還在醉心于墨家思想和技術的人,統統都是些極為純粹的人。

他們僅僅是為了愛好或者理想、堅持,才在那樣的情況下,依然堅持著自己。

這是很難得的。

“王愛卿……”劉徹看著對方:“卿能否繼續在這個‘風火輪’的基礎上,繼續研究蒸汽器械?”

“蒸汽既然可以帶動這皮球轉動,那它應該也能帶動一個鐵球轉動,若它能帶動鐵球轉動,那它就應該能牽引一輛船舶前行,讓一架弩車工作!”

“那它就應該能揮起萬石巨錘,拖動千萬斤之巨石!”

在劉徹眼里,駕馭風火輪的‘哪吒’,應該就是蒸汽機械!

轟鳴的蒸汽火車,拉動成百上萬噸的物資,帶著數以百計的士兵,一日千里,馳援天下。

吞吐著煙霧的巨輪,橫跨大洋,滿載著殖民地的物資,源源不斷輸送到本土。

當然,這只是一個夢。

有生之年,都不可能發生。

但是……

有生之年,能讓蒸汽從帶動皮球旋轉運動,變成推動一個數十斤重的鐵球運動,應該是可以的。

就算不行,也沒關系。

左右不過養幾個技術員,支出一點資源罷了。

而周圍的人,聽著劉徹描繪的那個景象,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他們看看那個在不斷旋轉的皮球,再想想天子的話。

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子說的沒有錯!

既然蒸汽能讓皮球旋轉不息,那么,加大蒸汽的量和力,它為何不能讓一個更重的物體運動起來?

既然它可以讓更重的物體,譬如鐵球運轉起來。

那么,就能證明,它的前途和未來是無限的!

揮起萬石巨錘,拖動千萬斤之巨石,就都有可能!

大家都只覺得,一扇全新世界的窗口已經被打開。

一個前人根本未曾發現和觸及的世界,正在向他們招手。

這些墨家的墨者們人人都是精神振奮,胸膛起伏不定。

事實上,人類的許多發明和創造,都是從一個微小的細節的發現,然后思考和實踐得來的。

劉徹的那番話,可能其他學派,不會放在心里。

但對墨家來說。

這就好比那個砸在牛頓頭上的蘋果!

瞬間就是宇宙爆炸,一個新的世界,在他們的眼前綻放出瑰麗的色彩和迷人的景象。

王彰平復下自己的心緒,鄭重的對著劉徹拜道:“既受命,臣當窮盡此生,為陛下之愿而努力!”

對今天的墨家而言,劉徹的這個天子,不僅僅是一個統治者,一個支持者,一個知己。

更是精神領袖和指路的明燈。

對篤信明鬼的墨家來說,他們也確實需要這么一位自證天命的君王來支持他們,并為他們指明方向。

誠如墨子當年對自己的弟子門徒所說的那樣: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實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若鬼神之有也,將不可不尊明也,圣王之道也。

所以,在實際上,墨家的明鬼,與其說是封建迷信,不如說是政治主張。

這也是中國的特殊性所導致的。

就好比,你出生在西方,嘴里喊的肯定是god,但在中國,則必然是鬼神。

鬼神者,天地日月星辰之靈,先祖之神也!

劉徹笑著對王彰:“卿可自抉助手、工人,旦有所需,皆報之于少府,一萬錢以下之開支,卿可自先用之而后報,萬錢以上,先報之于墨苑,請之于少府!”

這就是給他的研究和工作予以最大的支持了。

一萬錢以下的開支,不需要報告任何人,自己就可以做主使用,只有一萬錢以上,才需要報告。

這意味著,王彰能調用的資源是墨家內部優先級最高的幾個人之一。

要知道,現在,墨家的大部分項目的資金,都是需要先上報,然后得到批準才能下撥的。

唯有從前的水力鍛錘和現在在進行的少數幾個重點項目,享受著類似的政策。

雖然一萬錢的額度,不及那些項目動輒就是十萬起點。

但,這也意味著,王彰每個月能調用的資源和資金,至少是數十萬!

于是,許多墨者都是羨慕的看著王彰。

他們做的許多項目,做夢都想要這樣的待遇。

不過,現在的墨家,依然很純粹。

所以,大家也僅僅是羨慕而已,其他情緒,并不存在。

但對劉徹來說,這卻是小kis。

一個月幾十萬,一年下來撐死幾百萬。

十年也就幾千萬。

而幾千萬的錢和資源,尚且不及武帝歷史上對欒大的一次賞賜。

而用這筆錢來買一個蒸汽科技的前置技能,為子孫后代推開蒸汽革命的第一道大門,無疑是值得的。

甚至,再貴十倍,也依然值得!

結束對墨苑的視察,劉徹在墨苑的門口,將楊毅叫到身邊,說道:“卿準備一下,下月,朕會命令太常從天下列侯、封君及兩千石大臣家族之中,遴選子弟,送來墨苑……卿準備安排好人手對接!”

這也是劉徹為墨家找來的護身符。

只要墨家的弟子里,出現了天下貴族勛貴們的影子。

那么,墨家就不會消亡。

另外還可以借此,讓墨家擁有一些在政治上的發言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龜縮在墨苑以及墨社附近。

既然是百家爭鳴,當然不能任由黃老儒法在太學里自說自話了,自己劃個靶子自己玩了。

當然,有得到,就要有付出。

墨家勢必要調整一些策略和理念以及對某些名詞的解讀方法。

不過,這只是細枝末節了。

壓根不需要劉徹插手。

中國,可是一個能將社會主義都變成特色的國家!

在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沒有什么,是不能改變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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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九節 移風易俗

元德五年的春天,一場地震忽如其來。

這次地震的震級比較小,大約只有五級,甚至可能還不到五級,造成的財產損失和人員損失很少。

長安城只是感覺到了大地明顯晃動了一下,大約有幾個茶杯在這個時候掉在地上摔碎。

震中位置是在長安以西,靠近鴻固原的一個小山村。

地震造成該村房屋倒塌,并且有一人死亡。

但,這場地震,讓劉徹渾身冒出了一陣冷汗。

“還好朕去年就解除了這個定時炸彈……”劉徹嘆了口氣:“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若那些商賈的作坊,還在鴻固原那邊。

劉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些商人,必然是一個也跑不掉,統統要掉腦袋。

更可怕的是,這事情肯定會被儒家解讀成‘機變械飾’,有不法之徒,妄圖用‘機心’來擾亂天下,于是上蒼震怒,大地地動。

劉徹哪里還能像現在這樣高枕無憂,可以笑嘻嘻的端上一個小板凳,坐看公羊派吊打魯儒?

怕是早就不得不救火了!

但,這場小型地震,在關中人眼里和其他人眼里,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自平王東遷,關中就進入了地質活躍期。

國書,甚至記載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記錄的八級大地震——岐山大地震。

史載:三川竭,岐山崩!

岐山大地震或許離關中人的記憶太過遙遠。

但另一場規模絲毫不遜色于岐山大地震的地震,卻依然讓人記憶深刻。

呂后二年正月,關中與漢中交界的地區發生了規模超過八級的武都大地震。

這次地震,徹底改變了整個漢中和蜀郡的許多地貌。

古漢水因此不復存在——它被地震造成的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堵塞,變成了一個個堰塞湖,這些堰塞湖,至今依然在陽平關外,這就是史書上記載的所謂‘天地大澤’。

這次地震,甚至還影響了后世。

后世的嘉陵江的上游,其實是古漢水的上游。

地震迫使古漢水截留,同時,迫使嘉陵江無法流入四川。

于是嘉陵江襲奪了古漢水的上游水域。

禹貢所載的: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人于江的景象從此不復存在。

而對今天的漢室,那次大地震最重要的影響,就是關中人面對地震,頗為淡定——當年,武都大地震,持續了八個月,從呂后二年正月一直到該年八月,余震依然持續不斷,關中的震感非常強烈。

而且,在今天,那次大地震,也成為天下人指責呂后的罪名——若非你牝雞司晨,怎么會發生這么嚴重的地震?肯定是你的錯!

所以,盡管這次地動距離長安甚至可以說近在咫尺。

但,大家依然歌照唱,舞照跳。

并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關中人的注意力,更多的被另外一個事情給吸引走了。

元德五年春三月十四,劉徹正式下達了遷函谷關于新安的詔書。

關中的地理,因此東移三百里。

對這個事情,關中士紳和百姓都是議論紛紛。

有支持的,也有吐槽的。

但,反對聲寥寥無幾。

至于新安和新安縣以南的廣大地區的老百姓,只能用熱淚盈眶和喜極而泣這兩個詞語來形容他們的感覺了。

這個很好理解。

就好比后世南京吃了馬鞍山,你看看馬鞍山市民會怎樣表達他們的喜悅之情?

旁的不說,終于成了關中人,這個原因就足以讓這些地方的百姓載歌載舞了。

更別提,進入關中,就意味著享受到與關中一樣的福利。

包括上林苑的避難所和糧食保護以及優惠的鹽鐵價格和優惠的稅收政策。

雖然,新安及其以南的廣大地區,一時半會,還不能算關中人,要等函谷關遷過來,建成以后,他們才能從法律上被視作關中人。

而劉徹的注意力,則從廣關之上,轉移到另外一個方面——移風易俗!

移誰的風?易誰的俗?

包括江都國在內的,東海郡、會稽郡、豫章郡的這片東南之地的風與俗。

早在劉徹即位時,就有會稽郡的監郡御史報告:會稽民俗崇鬼神,常以牛羊祭,百姓民困乏于此。

劉閼去了江都后,也不止報告:江都百姓喜巫神之屬,祭祀耗費頗重,常至生活困乏。

至于剛剛歸化的東海郡就更夸張了——其民無不以祀巫神為要,常傾家蕩產,以祀巫神。

這是當地幾百上千年的傳統了。

百姓生病或者喜喪,都愛祭祀巫神。

而且喜歡拿著牛來祭祀。

這是因為牛耕在當地并不普遍的緣故。

東南地區,到現在為止,除了少數地方外,大部分農村,依然停留在刀耕火種的原始耕作時代。

在這樣的情況下,牛耕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加之,當地是以水田為主的耕作環境,血吸蟲肆虐,百姓常常容易患上血吸蟲病。

出現種種在人們眼里怪異而荒繆的病癥。

愚昧無知的百姓,在遇到這樣的問題時,求醫無用,只能求助于虛無縹緲的巫神。

在即位之初,劉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自然也不敢去碰這個問題。

但現在……

劉徹已經有了處置和解決這個問題的能力與決心和條件。

“昔者,西門豹治鄴,以誅河伯,由是大治之!”劉徹端坐在宣室殿的正殿上,注視著跪在殿中的百余位官吏。

這些都是御史大夫、內史和太常衙門從關中六十八縣以及三河地區遴選的優秀基層干部。

他們過去半年,一直在甘棠學習。

現在,經過了甘棠培訓后的他們,將成為劉徹東南戰略的基石。

“朕將東南江山,交托卿等,望卿等不負朕與天下之望,移風易俗,導之以禮,風之以樂,齊之以政!”劉徹充滿期許的道:“到功成之日,朕將在此為諸卿設慶功宴,與諸卿工慶之!”

他們,將會在隨后前往包括江都在內的東南四郡,出任縣令、督郵、主薄等基層職位。

他們將直面當地根深蒂固的巫祝傳統和強大的地方利益集團,就像西門豹所面對的那個集團。

這不僅僅要考驗他們的手腕、能耐和智慧,還要考驗他們的耐心。

當然,劉徹和整個朝堂以及漢家百萬大軍,將成為他們的堅實后盾。

“臣等謹奉詔,夙興夜寐,不敢忘陛下之訓!”群臣三拜道。

“朕已下詔,禁民食一切螺類,卿等下去后,要廣泛的深入地方,進入亭里,不厭其煩的對父老宣講,螺之危害與毒害!”劉徹繼續說道。

血吸蟲病,在現在的人的眼里,簡直就是巫術的詛咒,是魔鬼的疾病。

但,對穿越者來說,這卻不是什么秘密。

這是一種寄生蟲病。

對人體危害極大,在后世,這種寄生蟲早被消滅。

但在現在,它和它們的宿主卻活躍在中國東南的水網和池塘之中。

劉徹現在做不到像那樣滅絕它們的程度。

但是,卻不是沒有辦法對付它們!

從前年起,淳于意的一個弟子,就帶著十幾個人,長期扎根在江都國,實驗種種滅螺的藥物。

終于,現在,找到了一種相對廉價而且易得的滅螺藥物——茶餅。

這是一種山茶的果實榨油后的副產品,略有微毒,在很多地方,都被視為殺蟲和驅蟲的偏方。

經過實驗,茶餅可以有效滅殺水中的釘螺幼體。

另外,就是夾竹桃也具有良好的滅螺效果。

這是那位淳于意的弟子偶然發現的——他發現,但凡有夾竹桃的地方,就見不到釘螺,反之,哪怕相隔不到十步,也有釘螺的存在痕跡。

而眾所周知,夾竹桃有毒。

尤其是其種子和葉子、根莖,有劇毒,能讓人畜中毒。

然而,正所謂一物降一物。

含有劇毒的夾竹桃,正好成為了釘螺的克星!

所以,劉徹對付血吸蟲的辦法很簡單。

一方面,在水田里用茶餅殺滅釘螺,一方面,廣泛的在村莊的河流和池塘兩側種植夾竹桃。

同時,鼓勵百姓,將夾竹桃的葉子、根莖和果實,浸水后丟入池塘、渠道和河流中。

雖然這樣做,似乎可能要濫殺無辜。

但至少可以克制和限制血吸蟲的蔓延。

要知道,現在的血吸蟲在中國,還沒有那么泛濫。

現在采取措施,消滅和控制釘螺,足以限制住民間的血吸蟲病。

雖然無法消滅,但,血吸蟲病是可以控制的!

但,這個政策能否推動,能否落實,關鍵就在于眼前的這些官吏身上。

只要他們忠于職守,按照他們從甘棠學到的方法,積極工作,推動和落實,將釘螺控制住,血吸蟲病就能被限制。

當然,劉徹從來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他還有備用計劃。

那就是軍事管制!

一旦,某縣的釘螺控制不利或者阻力太大。

直接上軍隊!

這在后世王朝,或許是妄想。

但在漢室,這卻是跟吃飯喝水一樣正常的事情。

皇帝覺得某個地方要失控了,那就會命令列侯或者將軍,率領軍隊,直接接管當地的一切民政事務,直到地方秩序恢復正常或者皇帝覺得可以了。

至于當地的巫婆和巫祝以及傳統的封建迷信。

他們難道還比劉徹這個受命于天,既壽永昌,能統御和主宰天地萬物,宇宙未來的天子抗衡?

都不用劉徹出手!

只要這些官吏聰明一點,學著西門豹故技就可以了。

你說你能通神?

那麻煩您去與鬼神打聲招呼好伐?

反正,東南的巫神,都與水有關。

見一個就丟一個,總能丟服他們!

假如有著國家大義,行政權力,背后還有軍隊和槍桿子撐腰。

這些官員連幾個裝神弄鬼的巫婆都收拾不了。

那,他們也就不值得投入資源和力量去培養了。

“去到地方后,諸卿不要怕難,也不要怕苦,更不要畏懼地方物議和百姓的議論!”劉徹給這些官吏打氣撐腰:“只要按照諸卿在甘棠所學的方陣策略,按照朕的命令去行事,那么,朕保證,卿等將與西門豹一般,受到萬世崇敬,香火祭祀!”

“西門豹曰: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今父老子弟雖患苦我,然百歲后期令父老子孫思我言。”劉徹看著他們道:“其與卿等勉之!”

這也是事實。

鄴縣到現在,都還有西門太守祀,歲歲祭祀,香火延綿不絕。

那位當年的西門太守,如今,在鄴縣已經成為他們的保護神,是城隍,更是土地。

而且,這種祭祀,是受到國家保護的。

被列入國家正祀范疇的。

換句話說西門豹封神,不僅僅是民間認可了,官方和皇室也同樣給與了背書。

正如蜀郡李冰之子,成為灌口二郎一般。

中國的神明,泰半都是先人后神。(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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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6 19:51: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百七十節 戰爭的腳步(1)

將前往東南地區的官吏送別后,劉徹以及整個漢室的注意力,就全部都集中到了轉輸軍糧之上。

在現在的中國,糧食的富余產地,主要是三個。

第一個,也是最大的糧倉,是蜀郡與漢中郡的天府之國。

通過四年來的水利開鑿,農具推廣和技術提升。

蜀郡和漢中郡的糧食產量大幅度提高,畝產粟米四石比比皆是。

但是,當地的人口,也因此進入爆炸增長期。

糧食畝產增加,使得百姓能有能力撫養更多的孩子,而且,國家也鼓勵生育。

生育撫養三個孩子,無論男女,都可使家庭免役一年!

四個就能免兩年!

五個三年!

十個可獲賜幾杖!

當今天下,或許生育撫養五個以上的孩子,對一般家庭來說,非常困難。

但是,三四個的話,卻是常事!

這幾年,蜀郡和漢中的百姓,是憋足了勁,使勁的繁衍后代。

人口出生率和幼童的成活率,成倍的往上增。

以往,種種因為經濟或者宗教原因而不舉幼子或者溺死女童的案例則垂直下降。

短短三年,蜀郡和漢中地區,鄉村亭里,到處都是成群的光著屁股玩耍的孩子。

為了喂養這些孩子,當地的糧食消耗量,自然也隨之增加。

而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將會持續增高。

而說老實話,蜀郡和漢中的土地,以現有的技術條件和土地條件,畝產五石以上,幾乎不可能。

所以,當地的糧食供給潛能,其實并不大。

劉徹也不可能跟以往一般,繼續從蜀郡和漢中郡大量抽調糧食。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蜀郡和漢中的糧食,順江而下,運往南方,相對廉價。

但,想要將蜀郡的糧食,運去北方。

那成本就高的嚇死人了。

而漢室的第二個糧倉,則是三河地區。

三河地區同時也是春秋以來,中國最大的糧食產區和最大的糧食供給地。

戰國時,秦國正是得到了魏國的河西地區,才開始崛起,并成為那個能吊打東方六國的bug。

今天的三河地區,則已然成為了漢室這臺戰爭機器最重要的動力引擎。

長城駐軍四成以上的軍糧,來自于三河地區的百姓產出的糧食。

而且,漢室最大的糧食戰略儲備基地敖倉,也正是建立在三河地區的關鍵位置。

自秦以降,能不能吃到敖倉糧,成為了英雄、梟雄們能否主宰天下的關鍵!

只是,三河地區,目前的情況也與蜀郡差不多。

同樣進入了人口暴漲期。

雖然從戶口統計上,現在還看不到明顯的人口增殖現象。

但,從當地的徭役服役率上,卻能明顯的看出來。

三河(河南、河西、河東),已經持續三年,徭役服役率直線下降了。

若是做成表格,能輕易發現,該地區的徭役服役率是呈跳水式下降的。

每年,都有大批百姓,因為達到了劉徹規定的標準,而免服徭役。

雖然只是短短一年或者兩年。

但,連續三年的跳水,說明了當地的人口急速增長。

幾乎每一對夫妻,過去三年,每年都有生育并撫養一個孩子。

過去六十年,天下的人口增長率約為大概百分之九每年。

既大體在過去六十年,中國人口增長增加了一倍多。

但,自從劉徹上臺,并且從物質和經濟和精神上,鼓勵生育后。

在社會文化較為發達的地區,人口呈現爆炸式增長。

生育率和撫養率,每年都是翻倍的往上的增加。

在原先,平均每一個漢家婦女在其育齡,一生平均要生下五個孩子。

但,因為落后的醫療技術以及更加落后的封建迷信和傳統,只有一半的孩子能活到成年。

而在現在,隨著百姓的生育意愿和撫養意愿的增加。

不僅僅婦女的平均生育率在上升,而且,幼童的成活率也在上升。

御史大夫衙門就估計,在三河地區,過去三年,每歲人口凈增大約一成五。

這使得,漢室實際上能從三河地區調動和使用的糧食下降。

哪怕是因為技術和工具的進步,使得當地糧食畝產,增加了一石以上,達到了平均四石半左右的水平。

但,糧食的富裕度,卻還不如從前。

尤其是河東郡。

四年前,河東郡每年能富裕糧食,僅僅是粟米就有三百余萬石。

但現在,已經不足三百萬石。

這是人口增加后,糧食消耗隨之增加的最直接證據。

這使得劉徹從當地能征調的糧食下降。

在扣除了必要的儲備糧食后,整個三河地區,漢室目前最多只能調動三百萬石左右的粟米。

以目前的技術條件,這三百萬石,在運輸過程中,最少要損耗七十五萬石!

也就是說,僅能有兩百二十萬石左右的糧食能運抵前線,供給大軍。

而在現在,在和平條件下,一個士兵(步兵)每年的糧食供給標準是二十石,比農民略高,僅僅夠其填飽肚子。

而騎兵,人跟馬,按照一人雙馬標準計算,一年的糧食消耗,最少是四十石,這還不包括肉食和戰馬的草料。

換句話說,三河地區的兩百來萬石糧食,僅能夠五萬騎兵一年之需。

而,這支軍隊的后勤消耗和青壯消耗,還不被計算在內。

至于,剩下的那個糧食產區。

就是以長安為中心的廣大關中。

只是……

關中熟,天下足,早已經是昨日黃花了。

自太宗開始,關中就從糧食輸出地,變成了糧食輸入地。

在劉徹即位前,關中就已經每年需要從關東轉輸糧食五十萬石左右,以滿足關中的貴族和長安市民的需求。

好在,在劉徹即位后,通過提倡和鼓勵百姓轉種冬小麥。

并且發明和推廣了,包括面食、饅頭包子在內的多種小麥精加工食品。

這使得,關中的糧食自給率,大大增加。

而全新的小麥種植技術和大量的各種肥料(人畜糞便、土化肥以及部分鯨魚骨粉、鮭魚骨粉制成的肥料)的應用,以及大量的水利設施和水車的全方位普及。

使得關中的畝產大大增加。

尤其是小麥產量,直接翻倍。

粟米畝產四石,差不多就已經是極限。

但小麥畝產四石、五石,只是起點。

上林苑里,少府的農稷官負責的試驗田,去年,甚至出現了畝產十石的奇跡!

如此一來,關中的糧食安全,終于告別了依靠關東轉輸的歷史。

過去三年,關中的糧食結余,年年增長。

而且,因為糧食保護價政策的存在,使得百姓愿意出售自己富余的糧食。

到去年為止,少府在關中的倉儲糧食數量達到了四百萬石的創紀錄新高。

雖然,其中三百萬石是小麥。

而在另外,大豆等豆類儲量,也在增加。

因為國家收購豆類,而且,鼓勵百姓套種大豆。

所以,現在在少府,庫存了超過五十萬石的各種豆類。

此外,還有數十萬石的豆渣和豆餅等大豆榨油后的副產品。

這些豆渣和豆餅,都可以作為飼料,從而減少軍隊,尤其是騎兵部隊的糧食需求。

目前來看,關中至少可以抽調三百萬石以上的糧食(包括豆渣、豆餅)轉輸到前線的云中、雁門和代北。

有了關中的糧食補充后,劉徹總算是勉勉強強,湊足了河套會戰所需要的基本糧食。

至少,高闕戰役的糧食,是不缺了。

只是……

一次河套作戰,就掏空了整個國家的糧食儲備。

這讓劉徹有些無語。

“必須加快小麥的推廣和種植面積了!”劉徹在心里對自己說。

小麥取代粟米,成為北方主要種植作物,在歷史上,曾經用了一千年。

這是巨大的傳統的慣性在作用。

想要加速這個進程,劉徹就只能用出絕招——提價!

現在,少府的小麥收購價格,大約是每石小麥四十錢,有些時候甚至三十五錢。

比起粟米價格,低了十錢以上!

對農民來說,種植小麥和種植粟米,在經濟上,其實是一樣的。

甚至,種植粟米比種植小麥,獲利更多一些。

而且,小麥比粟米,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來照顧。

所以,哪怕在關中,除了上林苑,是因為少府在強力要求種植小麥外,其他地方,百姓一般是用上田來種植粟米,作為家庭的食物,而用下田,種植小麥,來繳納賦稅和賣給少府。

老百姓可聰明的很。

自己家,當然要吃最好的食物!

哪怕,雖然現在,有著面食和各種饅頭、包子的出現,使得小麥在口感上勝過了粟米。

但,麥粉研磨,需要時間和人力。

除了地主,誰能有那個閑工夫呢?

自然,百姓會用腳投票,依然堅守著粟米為主食的傳統。

要改變這個困境,就需要國家承擔更大的責任。

甚至,吃上一定的虧。

必須要讓百姓種植小麥的利益,多于種植粟米,他們才會選擇多種小麥。

“今年的小麥收購價格,給朕提高與粟米一般的水平!”劉徹對著汲黯吩咐。

后者微微愕然。

搞不清楚劉徹的意思。

要知道,小麥提價,必然會導致少府的支出增加。

一百萬石,就要增加一千萬錢!

而關中去年的小麥產量,接近了四百萬石。

換句話說,天子眨眨眼,就要將至少四千萬錢,丟到水里。

只是,這少府的錢,就是天子的錢。

天子愛怎么揮霍,就怎么揮霍。

哪怕他要耗資數十萬萬去修個宮室給自己當游樂場,大臣們也只能干瞪眼。

更何況,這種讓利于民的事情?

汲黯只能選擇點頭領命。

劉徹看著汲黯,解釋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是故,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欲導民之俗,必以利之,百姓得到利益,自然就會遵循國家的意志,反之,則不然!”

這是自然,在中國,無論什么時期,只要有錢賺,有利可圖,大家就都會一窩蜂的去做。

后世的太史公做史記,寫貨殖列傳,就能清晰的看到,幾乎所有的大賈,都會帶動一地的商人取向。

某地有人冶鐵致富,當地,就會出現大量的冶鐵作坊。

靠販賣致富,販夫走卒隨之增多。

畜牧致富,則人人競相養殖。

這種國民性格,甚至延續了兩千多年,到了后世的,也是如此。

提起溫州,大家第一反應就是皮鞋、皮包。

義烏,是小商品批發。

廣州,是貿易公司扎堆。

甚至于,連非法的產業也是如此。

走到大街小巷的電線桿下,老軍醫,十之八九是莆田的,辦證,無論天南海北,都是一口湖南腔,就連詐騙,一通電話,基本也能知道,是那幾個地方的。

對于中國人來說,只要能賺到錢,養活自己的妻小兒女,他們才不在乎,到底是做什么行當。

這個道理,古今皆然。

汲黯則是一愣一愣的聽著,仔細想想,還真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汲黯就道:“伏唯陛下能明見萬里,臣等皆萬萬不能及也!”

這既是拍馬屁,也是佩服和崇敬。

能不佩服和崇敬嗎?

翻開史書看看,為了自己享樂,而加重百姓負擔的君王,一抓一大把。

但為了讓百姓能聽話,順著自己意思去該種糧食,或者改變習慣,而寧愿自己大出血的,卻是少之又少。

在汲黯的認知里,大抵也就只有陳氏代齊時,用小斗進,大斗出的政策了。

但劉徹卻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用錢和利益,來引導百姓,這個策略,自然是有用的。

但,用處到底有多大,劉徹現在還不得而知。

畢竟,傳統和慣性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

特別是在這種飲食習慣上。

后世的北方人或許有很多人愛吃大米,南方人也或許有不少喜歡用包子饅頭當早餐的。

但是,其主食,卻依然會是面食和米飯。

這就跟你把一個湖南人丟到兩廣和蘇浙,沒有辣椒吃,估計那個湖南人,半個月都受不了。

沒有個幾代人的時間,粟米作為北方主食的習慣是根本扭轉不了也改變不了的。

但,劉徹很清楚。

粟米,單畝產量太少,營養也不如小麥豐富全面。

小麥取代粟米,是歷史的必然,也是發展的必然。

想要養活這天下越來越多的人口。

劉徹不僅僅要給他們更多的可耕作的土地,還得給他們提供更先進的技術,更好的農具,和更高產的糧食畝產。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沒有辦法,劉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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