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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海飄雪 -【木槿花西月錦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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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2: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章 疑是故人來(一)

    又是那個夢,一棵古風飄逸的木槿樹下, 紫浮一手支著額頭坐在樹下,面容恬靜,他慢慢睜開了眼,他在那裏對我微笑著:“你來了!”  

    忽然,畫面一轉,紫浮那瀲灩的目光,嘲笑地看著我,手中卻絕然地砍向宋明磊,宋明磊血如泉湧,向後載倒,墜下山崖。  

    我想出聲,我的嘴卻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然後我的耳邊發也一些奇怪的呻吟聲,然後是女子的咯咯笑聲,我試著睜開眼,悄悄打量了四周,我周圍三個滿面悽惶的美貌女子,擠成一堆,瑟瑟發抖,我往那浪聲所發之處望去,就不遠處的羊毛毯子上,兩個雪白肉體肆無忌憚地交?著,如蛟蛇盤纏。  

    就連我這個曾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人,見過無數沐浴露廣告中美白肌膚的女明星,也不得不驚歎於身下那個正在媚聲嬌吟的女子,那肌膚何其白嫩,吹彈可破。  

    而正在狠狠折磨她玉膚冰肌的則是一具健美精瘦的少年身軀,那少年抬起頭來,因為欲望而扭曲的俊臉,瀲灩的紫瞳因為情欲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他忽地看向我,我趕緊閉上眼睛。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沒想到一醒來就碰到這種香豔刺激的景頭,還是那個紫眼睛的混蛋主演的,看來那紫浮果然投錯胎了,那錦繡是怎麼回事,他的記憶有沒有和我一樣保留著,對於前世記得一清二楚,他來這個世道,看樣子是又要鬧個天翻地複了…….  

    我胡思亂想間,一股很奇怪,極其濃郁的香氣直沖我的鼻間,我感到有人不斷地在我臉上巡,然後那香氣混著陽剛的汗液,還有性愛之後強烈的味道,在我的混身流轉,我的鼻子越來越癢,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於是我不得不睜開了眼睛,我的眼前坐著一個少年,毫不在意地張揚著健美的裸體,雪白的肌膚上處處吻痕和抓痕,一雙紫瞳如紫晶燦爛,那樣地看著我,充滿了獵食者的興奮和一絲不明意味的好奇,那張臉,正是我在地府所見紫浮之絕世容貌,雌雄難辯。  

    我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那雙紫瞳,同錦繡相處的歲月在腦海中像電影一般一一重播,最後定格在錦繡剛出生時對我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到底是誰才把那個把我的命運拖入地獄,是錦繡還是眼前這個滿身血腥,欲壑難填的天人少年?
  
    若他是紫浮,喝了孟婆湯,未必記得前世之事,若是紫月公子段月容,那他定會以為我是原非煙而擁有利用價值,七夕之夜過去已久,而且當時燈火昏暗,他未必就能看得清我的模樣,宋明磊墜崖前的話,言猶在耳,是的,我答應過他,無論多難,多苦,我都要活下去…….  

    紫瞳少年與我一徑默然凝視,他忽然伸出手探向我的臉,我心下大駭,一下子跳了起來,本能地向那幾個俘虜少女縮去,離眼前那人遠了幾步,可能是我抱頭鼠躥地樣子無意見取悅了他,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正當我在思索著裝瘋賣傻,還是裝暈過去,或者拔刀自盡時,一聲嬌喚傳來:“小王爺,那個原非煙醒了嗎?”  

    少年身後的那個白膚美女扭著纖腰,裸著一身潔白無睱的肌膚過來,趴在紫瞳少年健美的背上,一雙妙目有些冷意地看了我幾眼:“她真得是原非煙嗎?妾素聞原非煙乃是天下至美,今日得見,卻是長得不怎麼樣啊。”  

    “她自然是原非煙,”紫瞳少年拉著白膚美女的纖纖玉手,烙上一吻,可是他的紫瞳卻對我神秘地一閃,盯著我的眼睛笑道:“綠水,要知傳言往往都是不可信的。”  

    原來這位就揚名天下的美人楊綠水,亦曾是他父王的第一寵妾。  

    楊綠水嬌嗲地抱著段月容:“那小王爺為何還留她在王帳中,聽說她將胡參軍射傷了,正氣得不行呢,不如將她賞給胡參軍得了。”  

    “那可不行,我還留著她大有用處。”紫瞳少年微笑著站起身,離開了我,我趕緊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健美的裸體。  

    屋子裏有一股獸的味道,和被捉的獵物那驚恐的氣氛,我悄悄一摸身上,酬情和腕上的護錦都早已不知去向,我打量著四周,卻不得其蹤。  楊綠水幫段月容穿上衣物,段月容一邊懶洋洋地舉著雙臂,一邊在我們這群女孩身上掃了一遍,側頭對楊綠水笑道:“給這幾個換身新衣服,等會兒我一回來,便與你一同享用她們,何如。”  

    我聽得心中一陣作嘔,然而楊綠水卻秋波一轉,皓齒慢慢咬上朱唇,充滿挑逗意味地輕聲道:“那,小王爺可要早些回來啊!”  

    段月容挑起她的下頜,給了一個長而又長,熱而又熱的“段氏”長吻,看得我渾身發毛,然後志得意滿地走出軍帳。
  
    楊綠水等他的身影一消失,甜美的笑容立刻一變,轉過頭來,冷得可怕,她蹲下來,目光逡尋我們一番,看著我左邊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好像是叫初蕊吧,也是太太房裏的,以前錦繡和初畫老在我面前笑她愛漂亮都愛瘋了,成天拿著把銅鏡,誰動她的胭脂粉盒,她就同誰急,如果不是南詔偷襲,原夫人可能已經把她送給原氏的一個表親作侍妾了。  

    楊綠水用長長的指甲在初蕊的臉上畫來畫去,然後又綻出一絲溫柔地笑說:“真沒想到西安也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叫什麼名字啊?”  

    初蕊不敢抬頭,顫聲說道:“初,初…….蕊。”  楊綠水詭異地笑了:“初蕊,新生嫩蕊,帶露嬌妍,果然名如其人,難怪小王爺要多看你好幾眼。”  

    初蕊的眼不敢看她,臉更白了,楊綠水笑道:“在我們那裏有一種水果叫荔枝,外皮十分粗糙,可是內裏卻十分白嫩甘甜,就好像你的臉,你說說你的外皮在哪里呢。”  

    她的五個指甲猛地一滑,初蕊那荔枝肉般白嫩的臉立刻血肉模糊,我們所有的女孩都駭呆了,初蕊發出一聲慘叫,我想跳過去幫她已經晚了,初蕊整張臉都起泡了,然後混身發黑,一股難聞的腐味傳了出來,我們嚇得驚叫起來,楊綠水卻快樂地笑出聲來:“喲,原來不是荔枝,卻是個楊梅兒,哈哈。”  

    她喚了個兵士進來,叫他把初蕊的屍體拖出去,那兵士看著初蕊烏黑的屍體,結結巴巴地問道:“綠,綠姬夫人,那,那小王爺回來要是問該怎麼,怎麼說啊。”  

    楊綠水冷笑道:“軍中這麼多美女,你以為小王爺真會過問嗎,還不快去?”  

    那兵士立刻戰戰競競拖著初蕊的屍體出去了,楊綠水像是沒事人似的,拿起桌上一隻瓊殤,輕抿一口,對著驚懼的女孩們笑道:“不就是仗著年青貌美??有我在,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動王爺的腦筋。”  

    我怒瞪著她,她冷笑著走上前來:“原非煙……。”然後面色一冷,猛地對我甩上一個耳光,對我輕嗤一聲:“等王爺用完你,你說你這水嫩千金之身,可怎麼去侍候全軍將士呢。”  

    她仰頭大笑,我的怒火熊熊燃燒,正要衝上前去把那耳光甩回來,其中一個女孩卻死命拉住了我,附在我耳邊道:“慎行。”我驚回頭,仔細辯認一番才認出來眼前這個頭髮散亂的女孩,卻是紫園裏以鎮定冷靜出名的大丫頭,珍珠。  

    這時她又喚了二個兵士進來:“帶這幾個去沐浴更衣,一路上就說是王爺的女人,莫讓別的軍帳給搶了。”  

    我們被押出軍帳,我不由得用手遮住明亮的陽光,一路走過,才發現我們在紫棲山莊之中,應該是在紫園之內吧,珍珠只當我是原非煙,對我態度甚是恭敬,我心中想著絕不讓敵人看輕,便高昂著頭,視若無物,南詔兵三三兩兩貓在火堆旁,不停地吹著口梢,或交頭結耳,目光閃處,看著我們仿佛沒有穿一件衣服。  

    一陣慘叫之聲傳來,只見榮寶堂前架起一座高高地絞索,上面懸空吊著一個女子,上身裸著,被打得皮開肉綻,不見人形,拿著皮鞭的是一個光著上身,滿臉橫肉的南詔將領,左臂上紮著紗布,手不停地揮著皮鞭,口裏不停地用南詔話咒罵著。  

    這個女子有幾分眼熟,她右邊耳墜上的殘缺的珍珠琥珀,在陽光下閃著淒慘的光芒,我的心臟一陣收縮,那是初畫。  

    珍珠抓住我,冷冷地輕聲道:“你若沖出去,可就保不了你自己了。”  

    我一甩手,抽出身邊的小兵腰間的刀,猛地沖過去,將那個將領撞翻在地,一揮刀砍斷吊著初畫的繩子,將她放下來,初畫混身淌著血,漂亮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雙目緊閉,眼看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我緊緊擁著她,忍住眼淚和滿心的憤怒,輕喚她的名字。  

    那個滿臉橫肉的南詔將領爬起來,粗聲大罵,看清了是我,更是暴跳如雷,押解我的小兵趕緊擋在我面前,苦著臉不停地磕頭:“胡參軍,這原非煙和這幾個妞都是小王爺要的女人,我這就把她拖走,您就別生氣了。”  

    “本參軍為他老爹南征北戰之時,他還在他那個胡人舞姬的娘懷裏吃奶呢,這次也是老子打的頭陣,憑什麼好貨色全被他一個人搶走了,”胡參軍大聲咒罵,不由引來了別的軍帳的士兵爭相觀看:“這原非煙把老子射傷,就理當讓給我,玩她個三天三夜,他可倒好,一抓著就給藏起來,現在又放出來壞老子的好事…….。”  

    胡參軍的咒罵聲中,初畫悠悠醒來,看了看我,擠出笑容:“姐姐真是好福氣,果然活了下來。”  我對她輕聲笑道:“不要怛心,初畫,你也不會有事的。”  

    “姐姐不用騙我,初畫怕是不成了……主子們,能逃的都逃了,留下我們,胡裏胡途地就遭了難,還好臨死前還能再看見了姐姐,”初畫看著我淒涼地笑道:“姐姐,初畫是乾淨的,那肥豬得不到我,便往死裏打我,”初畫緊緊抱著我,想了想,眼中忽然流露出恐懼:“姐姐,老人們說,如果沒有衣服去黃泉,小鬼是不收的,求姐姐,一定要給初畫找件衣服下葬,不要向其他姐妹一樣,被糟踏地不成人形,連件遮羞的衣裳也沒有,就,就去了。”  

    我的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就連一向冷臉子的珍珠也露了悲戚之色,跪在我身邊,看著初畫,捂著嘴低泣起來,另外一個女孩早已放聲大哭起來:“初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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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一章 疑是故人來(二)

這種哭聲忽地串聯著響起來,初畫在紫園裏甚是得寵,為人處事也厚道,很多被關在園子裏的丫頭,都與初畫有交情,聽到這話都紛紛出來,不顧兵士的阻擋,跪在我們周圍,為初畫痛哭流淚。  

    這時,從榮寶堂中走出一行人,為首的紫瞳瀲灩,正是段月容,押我們的兵士苦著臉在他耳邊耳語一番,他的面色微微不悅,走過來,擋在我和胡參軍中間,冷冷道:“不過為了個女人,胡參軍何以如此大怒,光天化日之下淩虐我送你的女奴,是對我不滿啊,還是對我父王不滿啊?”

    胡參軍仍然一臉怒容:“小王爺何必抬出老王爺來呢,”他一指我,狠狠唾了一口:“末將被這個臭裱子傷了,小王爺就應當把她交於末將,讓末將好生整治他一番,且不說末將在攻西安城時,立了頭功,小王爺理當該把漂亮的女奴獎與末將幾個,但只打發了這個兇悍無比的賤婦給末將,末將倒險些被她給閹了。”  

    南詔眾將士忍俊不禁,有幾個哈哈大笑起來,但看到胡參軍的氣惱樣又立時禁聲,胡參軍繼續道:“兄弟們也都不滿,小王爺只顧自己行樂,卻不理兄弟們在前線拼死打仗,也不多賞幾個女人和錢財與他們快活。”  

    “大膽胡勇,以下犯上,目無尊卑,來人,還不快同我拿下。”段月容還未開口,他身邊一個左頰紋身的冷面青年已開口叫兵士上前,那胡參軍手下的兵士也不示弱,亮出兵器:“誰敢動胡帥?”  

    段月容面色不變,一揮手阻止了他:“蒙詔。”  他紫瞳盯著胡參軍:“既然胡參軍說道,攻西安城的軍功分賞不明,那就索性當著兄弟們的面,說個清楚。”  

    “我最先使計生擒了西安守備王侍郎的千金,以此要脅大開城門,放我等進城,”段月容踱步過來,擋著的士兵,一一讓開,他的臉在陽光之下,白膚更甚女子三分,紫瞳仿佛是光華四射的紫水晶,甚是奪目,就連旁邊的軍士,有些也看得有點發愣:“那王侍郎好不容易答應了投降,卻不想胡參軍看上了王寶嬋,她卻不堪受你的污辱,上吊死了。於是我南詔本來可以不化一兵一卒便可取西安城,卻只好血肉橫飛地強攻,你胡參軍壞了本王的大計,攻取西安城也是將功贖罪,分內之事吧!”  

    胡參軍愣了一愣:“那…..那是…..可末將哪里知道,那妞性子會……會這麼烈。”  
    段月容歎了一口氣:“這女人乃是漢人,又是將門女子,貞節對於她是何等重要,胡參軍攻下西安城,著實勇猛無敵,”段月容看那胡勇面有得色,走過去,他比那胡勇矮一個頭,抬頭說話時,忽然人如大鵬展翅,飛起一腳,快得令人反應不過來,直到胡勇龐大的身子摔在地上,滿臉是血,在場的女人才驚叫起來,胡勇的親信才剛剛想起拔刀,卻早被那紋面青年的部下統統當場砍頭,血流紫園。  

    段月容冷冷看著在地上掙紮的胡勇,陰狠道:“確然你不經我同意,便擅自縱容兄弟們搶掠,試問你和你的部下得了多少女人,搶了多少財物?卻還說我分賞不明?我沒讓你吐出來,治你個違抗軍令,擅自行動,已是看在你是我父王的舊部的面上,現在還敢公然以下犯上,當真厚著臉皮,以為你是我的長輩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段月容收起陰狠的俊臉,走到我面前,看了看初畫,皺了皺眉頭:“蒙詔,我記得你向我討過這個女人,你若還要,就賞給你吧。”  
    蒙詔連眼皮也不帶抬一下:“多謝主人的賞賜。”他疾步走過來,對我有禮地說道:“原小姐,她需要治療,你將她交給我,我自會替她找人醫治的。”  

    我抬起淚眼,細細看著這人,剛硬的線條,灰黑的雙目透著一絲冷酷,可是看著初畫,眼中竟有著一絲溫柔,珍珠輕聲對我說道:“小姐將初畫放心交給此人,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縱容士兵在紫園搶掠的南詔人。”  

    我脫下身上早已被血染紅的懷素紗,將初畫裹住,輕輕遞給那個叫蒙昭的年青人,我正躊躇間,後面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我不由痛叫出聲,仰頭卻見是那雙冷酷的紫瞳:“眾兵士聽著,這幾天你們玩也玩夠了,搶也搶夠了,你們也該收收心了,別玩女人玩得腳軟了,原家軍馬上就會反撲,以後這些新奴隸和胡參軍下的軍士皆由蒙昭將軍管轄,你等專心練兵,不得有誤,這個原非煙專屬本宮所有,於她本宮有大用處,所以誰想動她,我就將他處以車裂。”  

    段月容放開了雙手,我由於慣力作用,猛地摔倒在地,我處於被小星星包圍的狀態,然後感到有人用尖利地指甲掐進我的手臂,將我拉了起來,一個尖細變調的女聲在我耳邊響起:  “她不是原非煙,她不是原非煙。”  

    我驚抬頭,卻見一個衣衫破碎,長髮披散的女子緊緊瘋狂地抓著我的手臂,被一個形象猥瑣的老頭用鐵鏈拉著,那老頭小眼睛,酒糟鼻子,浮腫的手拉開了那個女子,然後一臉讒媚地跪在段月容的面前,段月容嫌惡地看著:“幹什麼的。”一個小兵急急地跑過來,跪曰:“這老頭說自己以前是紫園管事的,她的女兒是紫園裏的第一美女,說是來獻給您的,小人才將這女子押進來,她自己忽然沖進來,小人攔也攔不住。”  
    我的心中一緊,這個女子竟然是香芹,香芹惡狠狠地盯著我:“她根本不是原二小姐,她是白三爺的侍妾花木槿。”  

    我冷冷地看著她,她卻又神經質地看著我,恐懼地說著:“不對,你不是花木槿,你是花錦繡,不對!你是個花妖精,你和你姐姐都是妖精,你們迷惑主上,心如蛇蠍,是你們小五義把南詔兵引進來的,你們要毀了原家才甘心。”  

    這時後面又闖入一個滿身汙漬的婦人,竟然是連瑞家的,抓打著那個牽著香芹的老頭,哭訴道:“你這個畜牲,造孽啊,你把好好的女兒打傷了,已是天理難容,卻還要把親生女兒送給南詔狗啊。”  

    連老頭子將連瑞家的踢倒在地,唾了一口濃痰:“她既是我生的,老子打她又怎樣,不打傷她能乖乖聽老子的話嗎。”連老頭回過頭來,對著段月容諂笑道:“這位王爺,我女兒可是這紫園裏有名的美女,原本是要送給清大……原非清作側室的,若是王爺不來,她也要跟著原非煙作陪房的。您看這細皮嫩肉的,”連瑞老頭抓著香芹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露出那張驚懼的俏臉,“王爺放心,她包管能伺候好您。”  

    段月容瞥了一眼,輕蔑地一笑:“這分明是個瘋婦,蒙詔,剩下的你看著辦吧。”  

    連瑞家的哭著:“香芹,我苦命的兒啊,怎麼攤上這麼個黑了心的老爹。”然而她口中苦命的女孩卻只是狠狠地看著我,不斷罵著我花妖精。  
    連瑞家的看著我,也驚叫起來:“這是花木槿,西楓苑的花木槿啊,你怎麼敢冒充原二小姐。”  

    連老頭斜眼看了我一眼,也驚叫起來:“這可絕對不是原二小姐啊,老子可天天見著她。”  

    段月容冷冷地對著珍珠說道:“你是紫園裏的大丫頭吧,你來說說,這女人究竟是不是花木槿。”  

    珍珠鎮定地看著連瑞家的和連老頭,板著臉說:“原二小姐對你們不薄,你們怎可如此背主棄義。”  

    連瑞家的和連老頭還想再強辯幾句,珍珠再一次顯示了其在紫園丫環中的首領地位,再加上平時連瑞家的和香芹太過囂張,於是那些丫環們都對連瑞家的一家三口罵了起來,什麼賣主求榮,喪盡天良,良心都給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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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2: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二章 疑是故人來(三)

這一夜我和珍珠一眾五個女孩,據說是紫園最漂亮的女人關在一起。  
    我的夢中全是打打殺殺,宋明磊血濺玉女峰,然後有人捂住我的嘴,我驚醒過來,發現黑暗中,珍珠正死死地捂著我的嘴,對我低低道:“慎言。”

    我這才明白,她是不讓我叫出些不該叫出的東西,可是蒙得也太緊了,簡直就像是想要蒙死我。  
    她看見我瞪著她,冷冷地放下手,毫無溫度地看著我,我大口大口喘著氣,低聲道:“你為何要幫我?”  

    “你既替二小姐引開南詔兵,我自然要幫你,更何況你是白三爺的人,也算是主子了。”珍珠低聲道,黑暗中,我看不見她的臉:“我原以為你和你妹妹是一樣的,現在看來,你果然不一般。”  

    我奇道:“我妹妹是怎樣的人?你何出此言。”  珍珠正要啟口,忽然屋門口有一道白影掠過,伴著一陣輕微的怪笑,我不由自主地向珍珠瑟縮著靠去。  

    守在門口的兩個南詔兵站了起來,在窗外左邊的一個,驚問右邊一個:“你方才可看見了?”  另一個身影站起來,打著哈欠罵道:“作死,老子才夢到抱小醉仙上床。再一驚一乍,小心我告訴蒙詔將軍,將你喀嚓了。”  

    “我沒有胡說,剛才我看見一個白影飛過去,不會是鬼吧?”  “胡說什麼,這裏可是原家的官邸,怎會有鬼?”  

    “你沒聽說嗎?傳說這裏以前有個殺如麻的大妖王,原家第一代老爺就是被東庭的皇帝老兒派過來剿滅這個大妖王的,所以明是賞他封地,實則將他貶到這西安,困在這紫棲山莊裏的鎮守這個妖王的,”那小兵繪聲繪色地說著,“傳說這紫棲山莊下麵全是地宮,那宮裏埋的不是金銀珠寶,全是他吃剩下的冤魂屍骨。”  

    兩人一陣沉默,唯有風聲低吼,吹得窗櫺咯吱咯吱響,另一個乾咳了一下:“莫要胡說,果真如此,這幾日你在這莊子裏搶珠寶玩女人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出來殺了你,就算有,見了咱們紫眼睛的小王爺,也早嚇跑了。”  

    “那倒是,小王爺那紫眼睛,美則美矣,不過我看了心裏就直哆嗦。”  
    窗外的兩個南詔兵的話音漸漸低了下來,膽大的那個也不再睡了,兩人切切私語的話題變成了段月容的紫眼睛。  

    黑暗中,珍珠搖搖頭,她抬起頭來,黑暗中的眸子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南詔狗賊馬上就要全完蛋了。”  我驚問道:“什麼?”  
    “他馬上就要回來了。”珍珠神秘地笑道:“他會把南詔兵全部殺光的。”  

    夜風悄悄吹入血腥的寒風,窗外敲著三更,此情此景讓我聯想到前世所看的恐怖片,我顫聲問:“誰?原候爺嗎?”  “不,”珍珠湊近了我的臉:“暗神。”  “什,什麼暗神?”  
    “自然是原家的暗神........。”  

    我正要對珍珠說,在這樣月黑風高殺人夜裏,不要這樣湊近人的臉,詭異地說話,會嚇煞人的,這時門外一通騷動,我正想著這所謂的原家暗神來得這麼快,一大堆南詔兵湧了進來,將我押了出來,段月容臥在他那匹大灰馬上,月光下,他的紫眼睛瞅著我,興奮莫名。  

    南詔人兇神惡煞地崔我坐上一輛囚車,我回頭,珍珠和眾丫頭也探出頭來,緊張地看著我,  段月容疾馳在我的身邊,看著我,像是在看動物園裏的熊貓,  

    囚車不停地顛簸著,我幾乎被搖散了架,“深更半夜,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我扶著粗壯的欄桿,大聲問著。  沒有人回答我,只有兵甲相撞之聲,冰冷地刺擊著我的耳膜。  

    我的心中隱隱有著不安的預感,冷冽刺骨的寒風漸漸淹沒了我驚慌的質問,凍僵了我的四肢,鵝毛大雪紛飛中,我們進入了西安城,南詔兵的火把照亮了西安城的街道,昔日繁華的城市,如今處處斷瓦殘垣,奠祭的白幡飄揚,既使在黑夜中,仍有悲絕  

    低泣之聲相聞。  囚車馳過一片燒焦的城樓,我覺得眼熟,仔細辨認之下,正是我同非玨分別之地,不覺咽氣吞聲,淚盈滿眶。  

    不知過了多久,囚車穿越了西安城,到得城外,停在一處山丘,段月容讓士兵做好戰鬥準備,又讓人放我出來,押到陣前,蒙詔駕馬出列,大聲叫道:“原二小姐在此,原家兵士快快出降!”  
    我正要出聲,段月容已掐住我的脖子,我不得出聲,他噙著一絲嘲笑,紫瞳瞅著我,卻是一派了然,我刹那間明白了,他果然知道我不是原非煙,留著我只是為了引出原家的餘兵。  

    山丘之後有人影攛動,竅竊思語之聲傳來,黑暗中一個高大的秦中漢子,雙目如炬,手握長槍,如戰神一般,走了出來沉聲問道,“原二小姐在何處?”  

    話音未落,南詔的箭矢如飛煌撲射,那人武藝高強,長槍舞得水洩不通,仍有一支長箭射中他的大腿,他因巨痛而面部扭曲,目光卻堅如磐石,一瘸一捌走向我和段月容,口中高叫:“二小姐,你可受傷?”  

    我拼命掙紮著下馬,跑向他時,他已滿身箭矢,血流如注,我來到近前,向他身後叫道:“原家軍快跑,原二小姐已安然逃至洛陽,我乃是替身。”  
    可惜晚了,山丘後面人影晃動之際,已紛紛被流矢射中,擋在我前面的那個原家兵猛地轉身將我壓在身下,護住我不被流矢射中。  

    無數地慘叫之聲在我耳邊響起,血腥味在黑夜中無情地蔓延著,宋明磊和那一千原家兵士的慘死又歷歷在目,我淚眼模糊中,看著鮮血流過那人的勁子,流到我的面上,滴滴灼熱。  

    半柱香之後,流矢之聲漸淡,我在成堆的屍首之中爬了出來,我將壓著我的那人翻了過來,撫著冰冷的箭矢,顫聲說到:“我不是原二小姐,壯士為何還要救我?”  

    那人吐著血沫,溫然笑道:“多謝姑娘替二小姐受難,只求......姑娘.....若是還再.....見到二小姐,就請對她說,戴冰海能為二小姐盡忠,死而無......憾。”  

    說罷,那叫戴冰海的漢子雙目迷離,含笑而去。  
    此人竟然是戴冰海!正是于飛燕最崇拜的東營教頭戴冰海,我在暗莊之時就聽宋明磊說,東營教頭戴冰海帶著四千子弟兵拖住南詔兵,原非煙他們方才有了時間躲入暗莊。  

    我輕輕將戴冰海的頭顱放下,忽然想起宋明磊說過,原家子弟兵都會在護腕處暗藏匕首,我偷偷摸到他的護腕,果然有一柄匕首。  
    只聽得身邊一個南詔兵說道:“稟報小王爺,這原......原非煙的替身還活著,如何處置?”  

    我所有的血液沸騰了起來,憤怒地看向正在對我微笑的段月容,我袖中藏著那把匕首,一聲不響地沖上去,揮出匕首,眼看就砍到他了,可惜有人狠狠撞了我一下,我和匕首同時飛了出去,眼冒金星地重重落在早已被鮮血染紅的雪地,我懷疑左手臂很可能摔骨折了,撕心裂肺般地疼痛,然後有人把我架起來,拖到火光通明處,火把粢烤著我,額頭有液體緩緩流下,我了陷入了黑暗。  

    我渾渾沉沉地醒來,我發現我又在段月容的帳子,耳邊又是那熟悉而奇怪的呻吟之聲,不用睜眼也知道段月容和楊綠水在做何勾當。  
    我的身上已被換了身新衣,額頭痛痛的,包著紗布,過往血腥的總總浮過眼前,我慢慢坐起來,試著動了一下左手,劇痛仍在,不過好在沒有斷骨。  

    鼻間漂過一陣奇怪的香氣,我抬起頭,兀自一驚,眼前是那雙瀲灩的紫瞳,嗜血而得意,既是到了這裏,我突突的心跳漸漸定了下來,說句實話,我開始習慣了他每次在我面前出場,要麼是滿身血腥,要麼就是一絲不掛。  

    然而當時的我卻笑了,無懼地回視著他的紫瞳,淡淡道:“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花木槿,不然,你今天加諸在紫棲山莊和我身上的一切,我必十倍奉還。”  
    “好大膽的女人!”楊綠水披了件玫紅冰綃紗,過來對我揚起手來,我避無可避,結結實實地挨了她這一掌,摔在地上。  

    楊綠水好像又對我舉起了手,段月容在空中抓住了她的手,不悅道:“綠水,瞧你,這多掃興!”  
    “妾只是替小王爺委屈,紫園中美女眾多,小王爺何以留著這個姿色平庸的原非煙的替身?”楊綠水在那裏委屈地流淚道:“妾聽蒙詔將軍說,方才她還想行刺小王爺,如此兇殘的賤人,小王爺何不將她犒賞眾軍士也便罷了。”  

    我擦著我嘴角的血跡,對著楊綠水冷笑不已,暗中發誓,總有一日我要你和你的姘頭楊綠水生不如死。  
    段月容看著我,皺了皺他風情萬種的眉,正要開口,卻聽見帳外蒙詔嚴肅的聲音:“王爺十萬火急,飛鴿傳書剛到,請小王爺移架榮寶堂。”  

    段月容提起我的衣襟將我粗暴地摔到他和楊綠水歡愛的羊毛帖上,披上衣服:“在我沒有享用她以前,你若私自將她處置了,我便將你送回南詔。”  
    說罷頭也不回地掀開帳簾走了,留下流淚的楊綠水,楊綠水走過來:“這是小王爺和我寢帳,你也配睡在上面。”  

    她鐵青著臉,揚手向我臉上抓來,我一貓腰躲過,懶洋洋道:“真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睡在上面,可巧是你家小王爺將我摔過來,可見他有多想讓我睡。”  
    於是她的臉皮更是氣得抖了起來......  這時,有人在帳外叫著:“綠姬夫人,小王爺好象在前廳出事了。”  楊綠水面色一凜,對我狠狠道:“你等著。”  
    說罷,匆匆穿上衣物,走出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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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三章 亡命夜驚魂(一)

帳中只剩我一人,我立刻忍痛站起來,四處尋找可有出逃防身之物,一陣風古怪地吹在我的脖子間,帳中的燈火隨既息滅,黑暗中我急回身,一片白影掠過眼前,略顯熟悉的白面具閃過我的眼前,我正疑惑間,帳外傳來刀兵相接之聲,我偷偷掀起簾子一看,遠處火光沖天,南詔兵亂一團,叫著糧倉失火了,快去救火。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痛快!痛快!  然後我想到糧倉對於一個出征的軍隊是何等重要,定是有人暗中破壞,莫非是原家軍的內應,那樣的話,說不定就在今夜大哥的援軍就會來的。  
我的心振奮了起來,找了把短刀,偷偷掀起厚厚的帳簾,咦!奇怪,守在門外的兩個兵士不知所蹤,可能是去救火了吧。  

    我大著膽子溜了出來,往黑暗處一閃,瞅准一個急行的小兵,對著他的腦袋上用力一敲,沒想到他晃了兩下,沒事似地轉過身來瞪著我,我正要再出手,他的身後飄來另一個南詔兵。  
    我暗叫不妙,不想後面那個南詔兵手中銀光一閃,前面的小兵已軟倒在地,我驚訝中,那出手的南詔兵摘下頭盔,露出一對梨窩,對我低聲道:“小姐莫怕,是我。”  

    我盯睛一看,竟是失散的齊放,心中頓時大喜過望,齊放手腳俐落地剝下那小兵的兵服:“小姐快快換上這兵服,南詔國內出大事了,光義王正在徹查豫剛親王謀反之事,豫剛世子牽涉在內,欽差剛剛到來,正是宣旨陣前換帥,我便放火燒了糧倉,索性鬧騰死南詔狗,亦好稱亂救出小姐。”  

    我點頭問道:“小放,你躲在那裏,如何得知的呢。”  
    “小人在西安城裏尋不得小姐,回西楓苑毫無人影,便連夜前往洛陽,原候爺安撫說是你們同他的女兒安全躲在暗莊裏,不日便可安然回洛陽,我便又折回來找大哥前往洛陽,不想他和福居客棧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遇上一位戴姓的教頭,便同東營的兄弟一起躲在城外的蘭陵坡,段月容前來絞殺東營的兄弟,這才得知小姐原來做了原非煙的替身,根本沒有逃出西安。”  

    回想著戴冰海和宋明磊慘死的樣子,鼻子不由得發酸,我七手八腳地換上兵服,齊放仗劍在前面開路,我們奔向西林,未到眼前,只見燈火通明,黑壓壓的南詔兵在西林密佈,厚厚的積雪幾乎被南詔兵踏平,冰天雪地中,層層疊疊的男人們口中哈出的熱氣幾乎將雪地融化,南詔兵分作兩方正在對峙,一面是段月容,另一方正是滿臉橫肉的胡勇。  

    我和齊放躲在暗處,只聽得胡勇喝道:“大王已下虎符前來換帥,段月容你還不棄劍投降,跟隨欽差坐囚車回大理領罪?”  

    段月容冷冷笑道:“胡勇,你恨我奪你兵權,盡可回南詔,向我父王發牢騷,然我父王對你不薄,不想你喪盡天良,幫著光義王前來害我。”  

    胡勇亦兇惡笑道:“段月容,老王爺對我是不錯,只可惜他年紀大了,老糊塗了,糊塗到讓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掛帥出征西安,甚至還要為了你反了光義大王?”  

    “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無數,既便不歸順光義大王,等你即位,也會將我抄家滅族,怪來怪去,只怪你父王養了你這個紫眼睛的妖孽。如今你父已被下獄,大王吩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識相點,老子還能賞你個全屍。”  

    段月容危險地迷起了眼睛,大聲喝道:“豫剛家的兵士,若想活命的,快殺了叛將胡勇,隨本宮逃出去。”  
    兩邊的南詔兵火拼起來,火光映著嘶殺聲,年青的生命在互相踐踏著,前朝還殺伐享樂,今夜已血濺同袍,亡魂他鄉!  

    齊放護著我悄悄繞過戰圈,我回頭看去,段月容頭盔被擊落,頭髮披散在血紅的黑甲上,紫瞳蟄猛森冷,在深夜中如惡鬼嗜血,無人敢近,大刀過處,開出一條條血路,他的紫瞳一閃,忽地往我這個方向閃來,目光陰沉無比,他厲聲喊道:“花木槿。”  

    這一聲喝,微不足道地淹沒在兵士的喊殺聲,卻清清楚楚地傳入我的腦海中,我冷笑著,隔著人群,高高地對他比了一個中指,挑釁地從遠處睨著他,你去死吧,妖孽!  

    沒想到他的臉色更加陰沉,竟然揮舞著堰月刀向我這裏瘋狂殺過來,我汗水沒用地流下來,他,他要幹什麼?  我加快我的輕功,跟上齊放,漸漸人群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那雙陰狠的紫瞳帶給我的恐懼感,消失在重新獲得自由的狂喜中,我們進入了西林深處,大雪飄飛著,我猛然停住了腳步:“小放,初畫還有珍珠他們都還在紫園裏呢,她們怎麼辦。”  

齊放在前面也停了下來,凝重道:“小姐莫要怛心,只要小姐能安然脫離南詔魔爪,白三爺便能立刻攻城。”  我心中一喜:“三爺的兵馬就在城外?”  

    齊放點頭:“正是,三爺的兵馬由於大爺著領,今日剛剛秘行至西安城下,小人已經約定同韋虎在西安城約定見面,光義王之所以將豫剛親王下獄,陣前換帥,全是三爺的安排,小姐可記得原家給光義王送去十名美姬,其中有一名喚嬋嬋的,已寵冠光義王的後宮,三爺已秘授其對光義王進言,將豫剛親王秘密鍛造兵器,私募勇士的證據呈給光義王,是以光義王才會大怒,下定決心在國內削藩了。”  

    我點點頭,心想若能早些見到非白,珍珠和初畫也能早日獲救,再說現在南詔正在內哄,以珍珠的鎮靜,必能保全身而退。  

    正要前行,卻見前方薄霧和著大雪降了下來,齊放的面色凝重了下來,“小姐緊跟著齊放,萬萬莫要走散了。”  
    我和齊放奔跑著,不知跑了多久,齊放始終沒有放開我的手,可是四周的雪霧卻混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慢慢地濃了起來。  

    “小放,不太對勁啊,”我喘著大氣,對齊放說道:“我們應該早出了西林才對啊,為什麼還不見蹤影。”  
    齊放也停了下來,神色嚴肅,左顧右盼:“小姐,這不是普通的大霧,我們進了別人布的陣了。”  我剛剛升起的希望泡泡,正一個一個啪啪碎去。  

    我多希望我只是進入了一場可怕的惡夢,我一睜眼,又是朗朗晴空下,非玨嚷嚷著木丫頭,非白冷著臉同韓修竹指點江山,三娘訓著素輝,碧瑩彈奏著越人曲,于飛燕和宋明磊拼著酒,而我在溪邊和錦繡數著西楓宛的紅梅花,紫園裏脂粉飄香,歌舞昇平。  

    “小放,是你幹掉我帳子外面守衛的南詔兵嗎?”  齊放搖搖頭:“我只來得及放火燒了糧倉,想引開段月容,好進他的帳子裏救小姐,不想中途遇到小姐了,小姐為何發問?”  
    我的心害怕了起來,忽然間想起珍珠提到的暗神,這不會是暗神來了吧,但又想到白面具,該死,那白面具會不會稱亂來殺我呢?  

    我正要開口,空中飄來兩個黑影,夜色中兵刃閃過銀光,向我們挾著一道鋒利的疾風向我們飛來,齊放揮劍一斬,擊落一枚,另一支,我奮力一閃,險險擦過我的眼際,一股清香伴著血腥漫延開來,我低頭借著齊放的清風劍舞出的銀光看到,原來是一支柳葉。
  
    我心中暗驚,何人的武功如此高強,能將柔韌的柳葉作暗器飛出,一陣咯咯嬌笑由遠而近迅速地傳來,顯示了輕功的卓越。  
    “小龍,你真得老了,連兩孩子都擋不住了。”大霧中走來一個年青美女,胸口處大開,露出大半酥胸,春色撩人。  

    “你別在那裏說風涼話了,須知這可是金谷真人的關門弟子,若是一般人,他又豈會讓我倆出馬。”黑暗中又隱出一個高個昂藏的男子,稜角分明,利目如飛鷹銳利,盯著齊放和我如盯著獵物。  

    齊放單手護住我:“請問兩位高人,有何指教,為何傷我和我家小姐。”  
那美女正要啟口,男子卻開口道:“請問這二位是齊放公子和花木槿小姐吧。”美女在那裏撅起了嘴,不悅地橫了那男子一眼,男子卻不動聲色。  齊放冷冷道:“是又如何在。”  

    美女又要開口,那男子卻又抱拳搶道:“京都有位雅人仰慕花木槿小姐久矣,想請花小姐前往錦官城一敘。”美女的臉皮有些抽搐。  錦官城?這不是竇家的地盤嗎?  

    我還沒有開口,齊放已經冷冷道:“若是放沒有猜錯,這二位必是川北第一殺手的雲從龍,風隨虎前輩吧?”  

    “錯,是川北第一殺的風隨虎,雲從龍。”性感美女傲然地說道,那男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她將兩人的排名換了一下,我和齊放都一愣,這有什麼區別嗎?  
    “那敢問風前輩,您和雲前輩何時變成了竇家的走狗了。”我感到齊放的渾身肌肉緊繃起來,看來這兩人必然是很棘手的人物。  

    風隨虎掩嘴咯咯笑道:“喲,小夥子,火氣好大啊,什麼豬啊狗的,我和小龍可不懂,我倆隻知道替人消災罷了,至於什麼豆家,菜家的,我們可是從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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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四章 亡命夜驚魂(二)

“虎兒,你說得也忒多了點吧。”雲從龍的聲音依舊沒有溫度,眼神卻緊緊盯著齊放手中的長劍。  “對不起,我家小姐要出西安城,煩請二位讓一下。”  
    說到煩字,齊放已攻向雲從龍,後者的手中多了一柄長長的蛇形長刀,風隨虎依舊咯咯笑著,眼睛卻隨著雲從龍,認真起來。  
  
    我的武功差得可以,往場中看去,似乎雲從龍輕描淡寫得化解了齊放幾招,可是齊放卻毫無敗相,仿佛是在試探雲從龍,我焦急間,一陣脂粉飄進鼻間,風隨虎已飄然站在我身邊,豆蔻指甲搭在我的肩上:“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花小姐的這個長隨不出五年,必名動武林。”  
    我想起二人名號,便看著她的媚眼道:“久聞風隨虎是武林第一美女,雲從龍的柳葉鑣天下第一......”  
    風隨虎果然面露得色,我繼續道:“我家韓先生常對我說川北第一殺,夫婦二人乃是殺手中的傳奇,武林中數一數二的高人。”  

    她立時笑彎了那雙桃花眼,有些激動地說道:“韓修竹先生果真如此說我和小龍?”  
    我點一點頭,認真道:“正是,韓先生對風姐姐的機智,雲哥哥的柳葉刀讚不絕口呢,”我揣測了一下她的臉色,繼續道:“只是木槿有一事不明,還請風姐姐指教。”  
    風隨虎笑道:“花小姐有話請講。”  我接著道:“木槿只是不明白,既是天下第一殺,便是天下第一殺手,為何二位會變成了綁架犯了呢?”  

    風隨虎歎了一口氣:“花小姐有所不知,只怪我和小龍欠了一個人情,像我們在道上混的最怕的便是欠人家人情,所以.....。”  
    “虎兒,慎言。”那邊的雲從龍厲聲喝道,風隨虎立刻噤聲,我笑道:“其實風姐姐不必怛心,我家三爺廣擁天下門客三千之眾,惜才如命,只要姐姐肯放了我和小放,你欠你朋友的人情也罷,今日的恩情也好,木槿必十倍奉還,如何?”  
    風隨虎眼波一轉,看了看我:“花小姐說得實在讓虎動心,難怪......只可惜,我和小龍必須將你送往錦官城,你再說什麼也沒有用的。”  
    顯然風隨虎根本不像齊放那樣好說服,我暗自氣餒,談判的可能性降到了零。  
    我暗中揮出短劍,卻被風隨虎蔻指輕夾:“花小姐,以這等武功還是不要反抗了,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戰圈慢慢擴大了,齊放眼中的殺氣和自信越來越多了,雲從龍的面色嚴峻,目光向我們這裏一閃。  

    風隨虎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略一沉吟間,閃電般地點了我的穴道,扭腰騰空躍起,足尖微點雲從龍的肩,兩人一上一下進攻齊放,當真如猛虎架風,驕龍騰雲。  
    我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口不能言,劍不能舞,心中萬分焦急,齊放額頭汗水漸漸冒了出來......  
    濃霧中齊放的身影像斷了線的風箏,落到我的眼前,他悶哼一聲,被雲從龍踩在腳下。  

    雲從龍的嘴唇沒有一點血色:“金谷真人的武功果然出神入化,連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都能與我等過三十回合。”  
    風隨虎拍拍手,正要開口,一陣笛聲從遠處飄來,顯得突兀而古怪,風從虎臉色一變:“這不是幽冥教的幽冥笛嗎?”她的臉一下子霎白:“原家一倒,連幽冥教都敢從苗疆過來了。”  

    雲從龍冷冷道:“還不是為了那所謂的無相真經,小龍,我們快走吧。”  她對地上的齊放說道:“少年人,看在金谷真人的面子,放你......。”  
    話未說完,雲從龍早已簡略道:“要找你家小姐,就去錦官城,若要尋仇,且去西昌府。”  說罷,再不看齊放,一邊攔腰扛起我,一邊拉起瞪著眼的風從虎騰空躍起,施輕功遠去。  
    我看著地面倒去,血液漸漸聚到頭頂,頭暈目眩起來,依稀聽聽到風隨虎的悅耳的聲間不高興地說道:“我可不喜歡你搶我的話......。”  

    然而傳入我耳朵更多的是那奇怪的笛聲,而且越來越大聲,川北第一殺的速度一開始很快,可是後來卻越來越慢。  
    最後川北第一殺把我放了下來,將我放在一棵樹下,替我解了穴,我立刻眼冒金星地吐了對面雲從龍一身。  

    然而沒有人對我的不文明行為有任何意見,只有耳邊的笛聲吵得我頭疼,我定了定神,喘著氣,這才發現川北第一殺夫婦,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濃霧中的地平線上,閃出八個身影,只見八個童子打扮的小孩,黃發垂笤,唇紅齒白,一率穿著白色的短衣擺的服裝,笑迷迷地站在我們面前,明明是十歲左右的孩童,明明笑得那樣天真,可是為何那笑容天真得近於空洞,那屬於孩童的目光晶亮卻不清澈?  
    “我們主人說要這個女人,川北雙殺如若跪地求饒,便可賞爾等兩具全屍。”為首的一個童子脆生生地發話了,笑容依舊甜美可人,手中卻隱現一根銀絲。  

    雲從龍的面色劇變,風隨虎仰天大笑:“笑話,放眼當今武林,敢過我川北第一殺三十招之內的屈指可數,無知小兒,安敢......。”  
    忽然,風隨虎滿口鮮血地住了口,我根本沒有看清那幾個小孩是怎麼的出的手,而風美人的牙齒已被擊碎數顆,雲從龍見愛妻受傷,眼中殺氣陡顯,撲向那群小孩。  

    八個孩童三個進攻風隨虎,另三個圍著雲從龍,還有兩個卻閃電般地靠近我,那兩個小孩的臉龐顯得異樣的蒼白,依然笑嘻嘻的模樣,那笑容有些令人發毛,我也強笑道:“敢問小哥,你家主人是誰啊?”  
    其中一個小孩歪頭一笑:“我家主人是天神,他要我們來接花姐姐回家。”  
    天神?回家?我猛地想起段月容帶我去屠殺東營子弟兵時,珍珠對我說起的暗神,一個說是暗神,一個說是天神,這兩者有什麼聯繫嗎?  
    我笑道:“你家主人既是天神,那你們豈不是天兵天將了嗎?  

    另一個小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天真得拍手笑道:"對,我們是天兵天將。”他向我伸出手:“我們主人就在附近,親自來接花姐姐了,我們走吧。”  
    我站起來,拍著身上的塵土:“看樣了,姐姐我是沒有選擇了......。”  
    我飛快地向後施輕功跑去,還沒起步,就已頹然地被絆倒,兩個小童面帶笑容地閃現在我面前:“花姐姐不乖,要受罰。”  
    我的腿一絲劇痛,低頭一看,原來已被一根極細的銀絲纏著,勒出血來了。  “花姐姐再亂動,這只腳就要被切斷了。”那小孩笑著說道,手微一用力,我的痛叫出聲,血流得更猛。  

    另一個小孩,跑過來點了我的穴道,然後輕觸我的臉頰:“來,花姐姐,我們回家。”  我打了一個冷顫,好冰的小手。  
    這時風隨虎已經手握一個童子的纖細的脖子,輕輕一捏,那個小孩的頭顱應聲而斷,遠遠被拋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雲從龍也將兩人童子擊飛出去,兩人又合在一起,一上一下對付其餘的童子,不一會兒,六個童子全部倒地。
  
    川北雙殺向我走來,身上洋溢著我從未見過的可怕殺氣,我再回頭看我身邊的童子,只見二人依然那樣純真地對我笑著,卻對川北雙殺視而不見,逕自抬起我,向前走。  
    那笛聲一變,只見剛剛打倒在地的童子一個一個,如鬼魅般慢慢站了起來,就連那個頭被擰掉的童子,也站起沒有腦袋的身子,一步步向我們挪來,漸漸將川北雙殺圍成一圈,川北雙殺的表情漸漸駭然起來。  

    那兩個抬我的童子只是扯著那奇怪的笑臉向前走去,我這才注意到,他們的臉皮有些發青,眼眶黑黑的,這幾天日日血腥,我不由得聯想到,這些小孩的臉有多像那在戰場上死去了很久的屍首樣子,而童子們臉上那詭異的笑容至始至終沒有消失過,亦沒有變過。  
    這八個小孩,根本不是活人!  我恐怖地放開嗓子大聲叫起來:“救命啊,可有人救我啊。”  

    我猛然想起二哥已身墜危崖,吉凶難測,大哥要在黎明之際尚可進城,齊放又被川北雙殺重創,那如今又有何人來救我?  
    小童子沒有說話,雙目發著幽光,維持著可怕的笑容,如飛一般地向前走著。  
    這時,濃霧漸消,新月露出顏來,兩個小童抬著我向莊外跑去,風聲鶴戾,加上我淒慘的叫聲,卻如何也蓋不住那淒切的笛聲,在這罪惡的夜晚,我幾近膽破絕望。  

    忽然,一陣空靈而飄渺的琴聲,如淒如訴,遠遠地傳來,似與那笛聲相和,卻又隱隱地將那笛聲蓋了過去。  
    那兩個抬我的小童停住了,用沒有焦距的大眼前後看了一會,呆在那裏,似乎有些迷惑。  
    原來這些小童是被那笛聲所控制的傀儡,而突如其來的琴聲定是破壞了笛聲的波長,以致于這些小童不知所蹤。  我細細聽著,心中不由地激動了起來,我認得這琴音!  

    是長相守,正是非白親自彈奏的長相守,那首聞名天下的長相守啊!  那首委婉纏綿的長相守,從來沒有被他彈得如此急切悲哀,仿佛是鴛鴦失偶而苦尋伴侶,孤雁單飛狂覓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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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五章 孔雀東南飛(一)

我大聲喊了起來:“非白救我,我在這裏啊。”  
    琴音激越起來,如驚雷劃破長空,照亮陰森的黑夜,那琴音仿佛回應著我的呼救,完全壓過了那笛聲,滿含哀傷的甜蜜,失而復得的狂喜,又似切切地安慰,密密地承諾,悄然駐進我的心窩。  

    我的淚水洶湧而出,非白在附近,可是齊放明明說大哥的援軍要等天明之際進城,難道是非白偷偷進紫園來了嗎?  
    我正欲再喊,笛聲卻尖銳起來,似乎發怒了,抬我肩膀的小童一點我的啞穴,不聲不響地繼續走。  
    我小腿的鮮血灑下,聽著長相守越離越遠,笛聲越加乖張清越,卻是口不能言,焦急萬分,這兩個活死人般的小童要帶我去哪里呢?  
    月輪清灑,我們的眼前無聲無息地飄下一個撐著白傘的女子,她幽怨地站在那裏,白衣,白裙,打著白傘,慢慢轉過來,她額上一抹白色抹額,頭上簪著白花,一張俏臉卻如花旦一樣,敷著極白的粉,黛眉深勾,雙目如桃花飛豔,那雙唇紅得似要滴出血來,夜晚下,竟比那可怕的小童還要令人膽寒。  

    她飛過我們身側,白傘輕輕一轉,那兩個小童還沒來得及出手,已四分五裂。  
    我眼看要重重地摔在地上,她那烏黑的指甲一伸,輕輕托住了我,單手扶我起來,但她沒有解開我四肢的穴道,卻解開了我的啞穴,把我往腋下一夾,往前飛去,我疼得呲牙裂嘴一番,看著她妖媚的側臉,竟然嚇得開不了口呼救命,許久鼓起勇氣:“請,請問您是誰。”  
    她頭上的白紗在夜空中長長的飛舞,滑過長空,飄過清月,她微側頭,水漾的目光瞥向我,冷咧得我不敢再多言,她的娥眉憂愁地輕蹙,朱唇輕啟:“未亡人。”  

    她的聲音很慢很輕,卻在半空中引起悲傷的迴響,此情此景讓我感到倩女幽魂中的小倩也不過如此,我的汗毛前所未有的生長著,於是我就在那裏哆嗦著閉了口。  
    笛聲傳來,我們的周圍又有小童的身影飄至,非白的琴聲也隱隱地傳來,好像是在搜尋我,那未亡人在空中嗚咽了幾聲,如鬼低泣,漫聲唱道:“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她所唱得正是卓文君的白頭吟,那聲音明明清幽婉轉,卻如金剛利箭穿破夜空,暫態那笛聲不見了蹤影,小童的身影在西林之中躑躅不前,非白的琴聲嘎然斷裂,尾音變調著隱在夜空之中。  
    我聽得耳膜疼了起來,頭暈暈地,喉間血腥漫出,恍惚間,那未亡人帶我來到一座熟悉的宅院門前,她停住了吟唱,解了我的穴道,將我推入門內,我幽幽清醒過來,然後詫異地發現她竟然將我帶入了西楓苑。  

    西楓苑的宅子沒有被焚毀,月光下的梅花森森立在那裏,幽冷地看著我們,庭院中大雪積了很厚的一層,以往非白總要韋虎和素輝把雪掃得乾乾淨淨的,去年我還和素輝在雪地上堆了個雪人,謝三娘為哄我們高興,在自己的箱子裏給那個雪人找了件紅衣服,謝三娘身材胖,那件紅衣服就正合適大雪人,素輝那時還瞎起哄,說這件紅衣服一定是三娘嫁給他爹的喜服,三娘掄著肥巴掌要打他,他躲到非白的輪椅後面,非白還是冷著臉,淡淡地訓了素輝幾句,可是他漂亮的鳳目卻盯著紅梅雨中的雪人,我知道,他其實也喜歡這個雪人。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我的腦海,我在那裏癡癡地想著,未亡人把我拖進賞心閣,她附在我耳邊:“告訴我進入暗宮的門口在哪里?”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冷冷道,退一步,離這個未亡人遠一些,此人是敵非友尚不可知,先不可輕信,不料她如鬼魅欺近,雙手緊扼我的脖子提了起來:“你既然作原非煙的替身,帶著一千子弟兵從暗莊裏沖出來,怎會不知道如何進入暗宮?”  

    “你也知道我是從暗莊裏沖出來的,哪里知道什麼暗宮?”我拼命地呼吸。  
    未亡人的手收緊了一些,幽幽道:“暗宮地入口也就是暗莊的入口,須知如果你再不說,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那個彈長相守的人了。”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恨恨道:“我見不到他是我的福氣。”  她猛地放下了我,豔紅的雙目殺氣微消,迷茫地看了我一陣,輕輕地反復重複著我的話:“我見不到他是我的福氣。”  

    “可是我卻還是要見他,”她毫無焦距地瞪著前方:“我為了找他在西域晃了多少年啊.....這世上有些人你總要見,有些事你總面對。”  
    她忽地收了迷惑,詭異地笑了,另一隻手卻猛地一擰我受傷的小腿,我立時聽到我小腿骨頭斷裂的聲音,那傷口原本只是被那幾個鬼小童的銀絲勒出血珠,如今卻扯裂了大口子,血流如注,痛如專心,離地的小腿肚子上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賞心閣的琉璃地板上。  
    她終於重重摔下了我,我跌坐在我的血泊中,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大罵:“你這瘋婦,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何害我?”  

    “你莫要怪我,亦不能怪我,”她幽幽道:“誰叫你被原家男人看上了,原家的男人都是魔,旦凡是被魔看上的女人便是攤上了這世上最悲慘的命運,所以原家的男人要死,原家的女人更要死。”  
    她的目光閃爍著殘忍地興奮:“因為只有他們最寵愛的女人死了,原家的男人才會更痛苦。”  
    “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冷冷道,“我只是個小侍女,根本不是什麼狗屁原家的寵愛的女人。”  

    “你若只是個小侍女,那小孽障怎麼會拼著振斷心脈的危險來擋我的魔音功呢。”  小孽障?那她與原家,還有非白是敵非友了,我的命真苦,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啊!  
    她站起來,美目緩緩掃視一周,最後目光落到謝夫人的畫像神龕處,正是機關所在,她的目光對我一閃,扭轉了畫軸。  

    謝夫人的畫像收了上去,露出暗門,她詭異地一笑,拖著我的傷腿閃進暗門,我痛叫著進入了黑暗的世界。  
    呲地一聲輕響,一團火光由一隻烏色指甲的玉手中散發了開來,微微照亮了暗道裏的世界,展現在我們眼前竟然有兩條巨大的通道,她的美目又轉向了我,我喘著氣道:“我是跟隨別人逃命,黑燈瞎火的,根本不知道是那條。”  

    她輕輕一笑,盈盈扭著腰肢,吟唱道:“夢裏夢外俱是夢,路明路暗皆是路兮。”  
    她一拂長長的水袖,拖著我走了右邊那個通道。我暗暗叫苦,其實我隱略記得以前韋虎帶著我和素輝走得是左邊的通道進的暗莊。  
    她咯咯嬌笑了起來:“西楓苑歷來都是原家暗宮的入口,能住在西楓苑的人,也就是暗宮未來的主人,二哥既然把西楓苑賞給你家主子,他當然知道這暗宮的秘密。”  

    這個女人對此處如此熟悉?莫非她也是原家的人,既是原家人為何又對原家的男人恨之入骨呢?  
    我的主子是非白,她口中的這個二哥既然把西楓苑賞給非白,莫非她口中的二哥是原青江?  我冷冷道:“你說是未亡人,聽你這口氣,你莫非是原家未亡人?”  

    她停住了瘋笑,眼中一片神往:“以前,這裏叫西泉苑,因是這裏有治病的溫泉。可是大哥嫌這個名字不好聽,就改名叫西楓苑了,二哥總是偷偷帶我一起溜進來找大哥玩,後來這個西楓苑歸二哥了,那時的二哥還願意同我分享一切秘密,於是我和明郎便搬進來陪他一起住。”  
    她突然打開了話閘子,扯出一大堆人事,聽得我暈頭轉向,不由問道:“那你的大哥呢?”  
    她轉向我,一燈幽燭下,她塗滿油彩的臉湊近我,勾畫地過份鮮豔的雙眸顯得妖魅萬分,看著我好像有點奇怪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她朱唇輕輕道:“他......死了。”  

    我打了一個寒噤,她卻繼續神經質地說道:“他太弱了,誤入這個地宮,碰到了一個暗煞,就再也走不出來了,”她伸出一根纖長蒼白的手指,指著我:“他就死在你現在坐的地方。”  
    我駭然地單腿一蹦老高,踉蹌地換了一個地方。  

    “他太弱了,在原家可以為僕為奴,可以無情無義,可以狼心狗肺,卑鄙無恥,可以癡可以瘋,但就是不可以弱,”她一臉鄙夷,仿佛說得不是他的親哥哥,“在原家的弱者就意味著死亡,他連暗宮一個小小的暗煞也對付不了,怎麼可能接替爹爹的大業和明宮?暗宮的規矩,除了明宮主人可以來去自如,任何人不得擅闖暗宮。按理說,大哥是原家世子,原家的繼承人,暗宮應該放他回到上面,可是那時的暗神太囂張了,他認為大哥連家族也不能統領,更諻論是原家最厲害的暗宮了,於是他就由著那個暗煞將大哥活活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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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六章 孔雀東南飛(二)

“何,何,何謂暗神,暗煞?”  
    “暗神是暗宮的管家,暗煞是暗宮的奴僕,當無論是暗神還是暗煞都是暗宮的守宮人,而暗宮是原家的暗宮,原家的主人便也是他們的主人,若是一個主人不能收服這個管家,又如何掌管一個家呢。”  

    “可是我的二哥不一樣,他進入這西楓苑的第一晚,就帶著我和明?不動聲色地闖入暗宮,把那個殺了二哥的暗煞殺了,還將那暗神的武功廢了,將他扔進莫愁湖裏,選了新的暗神,他讓所有的暗煞和暗神都知道,原家的人仍然是這暗宮的主人,他們想造反,自立門戶的時候還早得很。”她輕揚額頭,說得無限驕傲。  

    “那時的歲月是多麼美好,二哥寵我,明郎愛我,我喜歡唱戲,爹爹大怒,把我鎖起來不讓我出去學習,可是明郎總是偷偷放我出去,有時爹爹發現了,明郎總為我求情,二哥也護著我,甘願為我受庭杖之刑。我嫁給明郎那天,天氣是極好的,太陽也好溫暖,奶娘說那天是少見的吉日,我還記得那天外面好生熱鬧,二哥在外頭招呼客人,洞房裏是這樣的安靜,明郎掀開了我的紅蓋頭,他一直癡癡地看著我,他對我說,青舞你是那樣美麗,天上繁星在你面前也要羞得躲起來......。”  

    那燭火一明一暗,照著她笑顏如花:“恩從天上濃,緣向生前種,燭花紅,只見弄盞傳杯,傳杯處,驀自裏話兒唧噥。匆匆,不容宛轉,把人央入帳中,帳中歡如夢。綢繆處,兩心同。”  
    她愉悅地在那裏吟唱著,疾舞如飛,水袖似霞光爛漫,眼神早已穿越到了生命最歡樂的歲月。  
    我的耳膜又開始疼了起來,不由得捂著耳朵煩燥地說道:“那你為何不和你的明郎好好過日子,跑到這裏來呢?”  

    該死,她既稱自己是未亡人,她的丈夫明郎定是死了,我這麼說,豈不是要激怒她?  
    果然水袖在空中無力地垂下來,她驀地飄近我,冰冷的臉上了無笑意:“你告訴我,男人的諾言有幾分可靠?”  啊?!  我想起長安,想告訴她有些男人的諾言,一錢不值。  

    我想起宋明磊,于飛燕,戴冰海,又想告訴她,真漢子血性一諾,便是一生一世。  我不知如何開口,她卻早已眼神一片艾怨:“男人的諾言都是一場空。”  
    她的手指漸漸用力,掐進我的雙肩:“我想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想不通,明郎如何能忘了那甜言蜜語,五年的恩愛夫妻,卻一朝判若兩人,將你忘個乾乾淨淨,轉眼愛上了別的女人?”  

    我喑歎一聲,原來是一個因愛而瘋的可憐女子,定是她的明郎移情別戀,傷了她的心。  
    我口氣不由稍稍軟了一點道:“你唱得這麼好聽,長得又美,那麼年青,你的路還很長,你還有個這麼好的哥哥,更何況,你那負心的明郎已經去了,你應該忘記他,想辦法讓自己快活起來,好好活......。”  

    她的手間更加用力,眼中一片迷亂:“誰說明郎死了,誰說明郎是負心人,他只是迷路了,找不著回家的路了,所以我才出來找他的。”  
    她語無倫次地重複著明郎沒有死,沒有負心,只是迷路了。  
    “明郎他被那個賤人迷惑住了,他被賤人給迷惑住了,我要殺了那賤人,救他,救他........我要把他救回來。”  

    忽然她的眼神一片驚痛絕望,甩了水袖卷住我往前拖,這回這個女人帶我去那裏?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帶我去的絕對不是我應該去觸及的可怕秘密。  
    然而她的側影卻化作一種瘋狂地執著,拼命地往前走。  我大聲驚叫:“你究竟要帶我去哪里?我根本不認識你,還有什麼二哥和明郎,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抓我?”  

    她不理我,只是扣著我的肩,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我一急之下,咬上她的皓腕,她卻像毫無知道覺,依然前行。  
    我害怕地掙紮著,血流了一地,有我的,也有她的,逶迤成行,我漸漸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旋暈,最後軟軟地放棄了掙紮,只能恍惚地感知眼前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小腿的疼痛近乎麻木,她停了下來,發出一聲:“咦?”  
    “二哥果然改動了這裏的機關?”她放下了我,不停地扭轉著怎似破舊的燈檯,東敲西打,四處察看:“我記得以前這裏便是暗宮的入口,為何現在沒有了呢。”  

    她又喃喃了幾句,可是我的意識有些模糊,我好冷,好想睡啊......  
    我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碧瑩病入膏盲,深冬的寒夜,她整夜整夜的咳,我又驚又怕,流著眼淚連著好幾宿眼也不敢合地照顧她,將近天明之際,她才昏昏欲睡,可是我得起來去周大娘那裏領浣洗的衣服了,我站在溪水旁,睡意濃濃,那冰冷地水也凍不醒我的睡意,好冷啊,那年的冬天多冷啊,冷得很多老婆子洗著洗著就掉進水裏再也爬不起來了.......  

    我也好想睡......周大娘,不要打木槿了,讓木槿睡一會兒吧......  
    可是周大娘不停地在那裏罵,不停地踢著我的腿,我努力睜開眼睛,四周錯黃暗淡,身邊一個白影在狠狠地踢我,原來是那個未亡人!  
    我搖搖晃晃爬將起來,靠在牆上拼命喘著氣,她才停了下來,冷冷看了看我,眉眼間卻有些焦急,“二哥到底把門石放在那裏了,為什麼連個暗煞也不見蹤影。”  

    她的眼中閃著殺氣,怨毒地看著我,我抹去嘴角的血跡,冷冷道:“今天你將我傷成這樣,我的兄弟姐妹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她忽地狂笑起來:“你以為有親生兄妹,感情就真得如此好,你死在這裏,永世不得見天日,十年二十年之後你那好哥哥好妹妹的,可還會記得你嗎?”  

    “會的,我的哥哥是世上最有情義的哥哥,我的姐姐忠貞剛烈,我的妹妹是世上美麗多情。”我傲然答道,看著她的媚眼:“你儘管殺了我,他們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她凝著我的眼,火光暗了下來,我更看不清眼前,她許是累了,也挨著我坐在牆邊,一片久久的沉默後,只聽得她低低地說道:“我的哥哥們雖然同我不是一個娘親生的,可是小時候對我也是極好,有什麼好東西一定同我分享,我同明郎成婚那天,二哥還不顧爹爹的反對,專門學著民間的風俗,背我坐到花轎裏,他說,就算我嫁出原家了,我還是原家的女兒,他心裏最愛的妹妹,只要我開口,他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  

    她柔柔地說著:“明郎是個武癡,又是獨子,我成婚後,雖然對我也是百般愛護,可多半都在練功房裏,二哥怕我寂寞,總是接我到府中玩,等明郎練完武功,讓他到娘家來接我,爹爹卻不樂意,說是兄妹感情再好,嫁出去的女兒,總是潑出去的水,沒有道理總回娘家,說是明家雖是世交,可早晚也是要說閒話的,二哥後來又取了那個厲害的女人,便不能常接我回娘家,他便時常差人送來好些我愛吃愛玩的東西到明府,明郎還有一陣子吃味,說我的二哥倒比他這個夫君還要心疼我。”她笑出聲來,那笑聲低低地卻極是愉悅,融化了她的冰冷,沖淡了她的鬼氣:“我生下陽兒不久,有一日明郎興沖沖地拿著一本秘笈來找我,他是那樣高興,抱著我轉了好幾圈,說他終於找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秘笈,我翻開看了,果真是天下罕見的精妙神功,任何一個練武者只要翻開第一頁,就無法挪開他的目光,我也被吸引住了,可是這種武功練得時候好生危險,我本不想同意,可是他卻軟磨硬泡,有時稱我睡著了,偷偷拿出來看,我怕他這麼偷著練亦會走火入魔,便同意他,一起瞞著公公婆婆來練,我在外面為他護陣,他則入關修練,明郎的質資比我高得多,於是我倆總是等他學會了,再來教於我。”  

    “我們夫妻倆一心只練那神功,好不容易練過了第三重,明郎終於出關了,可是,可是......”她的聲音猛然尖稅萬分,眼神慌亂起來,像是看到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他出關了,武功大進,人卻變得瘋瘋傻傻,人事不清,就連我,他最愛的青舞也不認識了。”  

    “一向對我和善的公公很是震怒,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發怒,他大聲責駡我身為明家的妻子,卻不守婦道,欺瞞公婆,由著明郎去練那種明家禁練的武功,分明是想敗亂明家,便想由著此事要將我休了,幸虧小姑在一旁求情,我直把頭都磕破了,血流了一地,公公才拂袖而去,婆婆冷著臉說此後我再不能見明郎,我只能回娘家求救,爹爹是老好人,知道我闖了禍,只得老淚縱橫地帶著我到明府陪罪,明家雖不曾因此事休了我,卻是鐵了心不讓我見明郎。爹爹安慰我不用怛心,主張將明郎送到我們原家的寒煙島上,慢慢地散功,可是寒煙島上奇寒無比,二哥心疼我產後身子一直不好,受不得風寒,便為我將明郎眶出明府,讓我和明郎住進了偏僻的西楓苑,說是那裏有治病的溫泉,對我和明郎都好,也能讓我倆早日散了那神功。”  

    我不由得脫口而出:“那到底是什麼神功,會讓你的明郎變得瘋瘋顛顛了呢?”  
    她的眼神閃發出異樣的神彩,四下看看,仿佛是確定沒有人聽到,這才湊近我,那桃紅濃影的眼中分明有著極痛的絕望,可是口中卻萬般興奮地對著我壓低嗓子,一字一字地說道:“無淚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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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七章 孔雀東南飛(三)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僵在那裏,無淚經,無淚經,是非玨練得無淚經!  
    我正想發問,那未亡人卻如中了邪似得轉開頭,緊緊盯著火光咯咯笑著:“當我翻開無淚經的第一頁,我清清楚楚得記得上面寫著:莫道功成無淚下,淚如泉滴終須幹。”  

    她大笑道:“那下麵的小字批註寫著練此功者,練時神智失常,五官昏潰,練成者天下無敵,然忘情負愛,性情大變,人間至悲不過如此,故欲練此功者慎入......這......這是多麼可怕的武功啊,我好害怕,可是明郎就像著了魔一般,他說,這本秘笈是他最要好的朋友給他的,他也練過的,如今武功極高,愛妾成群,何來那一說,只要不練到最後一成,就不會性情大變,叫我不用怛心,他答應我只練一成,可是他忍不住一層層練了下去,我在旁邊為他護陣,也著了魔似的,跟著他練了一成,的確武功大進。”  

    那非玨練成了無淚經,是不是也會性情大變,也會走火入魔,我又驚又急,混身冷汗直出,喉間血腥翻湧,又轉眼一想,想起非玨告訴過我,他已經練成了,那他明明還是記得我的,一定是這女子的明郎練功不得法走火入魔了。  
    我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下,心想這女子既成了未亡人,肯定是與這無淚經脫不了幹係了,便脫口而出:“這種武功有多可怕啊,你們何苦去練他。”  

    “再可怕,也沒有那個賤人可怕。”她粗魯地打斷了我,然而那聲音卻漸漸有了哭腔,含著無限的悔意和痛楚說道:“如果我沒有回紫棲山莊有多好,我和明郎沒有住進那西楓苑該多好?”她尖聲說到,“那明郎就不會見到那個賤人了,也就不會被她迷住了心神。”  

    “我在西楓苑陪著明郎住了整整五年,天天忙著為明郎散功,可是明郎卻不記得我,我無論怎麼對他說我們倆的事,他就是不聽,心智也變得如孩童一般,整天癡癡大笑地施輕功離開西楓苑,有時我也不敢告訴二哥,怕他們會將他綁起來弄傷了,然而有一陣,明郎忽然失蹤了,我苦苦尋了他一個月,就在我絕望時,他出現了,他的神色是這樣的疲憊憔悴,傷心欲絕,但卻神智清醒,一身駭人的功力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在那裏淡淡地喚了聲青舞,我撲到他懷裏,幾乎哭暈過去了,心中無限感謝上蒼,終於還了我一個完整無缺的明郎,可是明郎卻如換了一個人,以前他是個標準的公子哥,總愛鮮衣怒馬,同二哥兩個人招搖過市,比街上姑娘們在他們兩個,誰的身上停留的目光更多些,可是如今他卻終日沉默寡言,不愛裝扮,武功也不大感興趣了,。”  

    “我和明郎回到了明家,這才知道,世道已全變了,明家早在三年之前同我娘家絕裂了,明家歸附了秦家,我那正直的爹爹被我公公和二哥的老丈人投了大理寺,活活被折磨死了,明家人自然不會給我好眼色,唯有明郎拼死相護,他雖對我敬愛有加,他卻不再像以前那般同我親近,閒時只是種花栽草,教陽兒武功,然後呆呆坐在中庭看著落日,我知道,他失蹤的那段時間必是同那賤人在一起。”  

    一定是有了第三者,唉!沒想到後來演變成了一出家庭倫理悲劇,想起前世的遭遇,心中不免同情叢生,我不由問道:“那你何不想法把你的明郎從你那情敵身邊搶回來呢?”  
    “我沒有辦法,我根本沒有辦法和她同她鬥,”她無限恐懼,看著我怨毒地說道:“因為她已經死了,我如何同一個死人鬥,她永遠鮮活美麗地活在明?的心中,而我卻日漸枯槁,而且根本沒有時間了,我們回明家才一年,風水輪流轉,這一年先帝又扶原家上臺,下旨抄了秦家,一併徹查明家謀逆之罪,而帶頭抄家的就是我最親愛的二哥。”  

    只見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描繪精緻的明眸中滾落:“我那二哥啊,口口聲聲說原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僅僅一年不見,我求他放過明家,放過明郎和陽兒,他卻冷冷地拒絕了我,還說秦相爺害死父親,背後有公公在支持,他怨我嫁到明家,連明家幫著秦家害死了父親也不知道,不配做原家的女兒,不配做他的妹妹,可是明郎同我和二哥一起長大,二哥應該比我更瞭解明郎啊,而且這五年裏,明郎根本就在閉關練武,我一直在為他守陣,明郎出陣的時候根本就癡癡呆呆,他連我都不記得,如何還會同公公一起殘害原家呢?”  

    “明郎對我大不如以前,我已經夠痛苦的了,又怨又氣,悔不該讓他練那種武功,可是二哥還要怨我姓原卻胳膊肘往外拐只知道幫夫家,他要明家萬劫不復,要殺光明家所有的人來為父報仇,我在中庭跪著求了他一夜,他卻不為所動。”  

    “上天為何如此待我,我的公公把我看成是親女兒一般,又為何害死了我的爹爹,我最崇拜的二哥為何要滅我公公的全家?連我唯一的孩兒都不放過?二哥還算念及兄妹之誼,用個女死囚,偷偷將我從刑場上換了回來,可是......”她在那裏泣不成聲,哭化了那張塗面油彩的臉,紅黑斑剝,看上去,更像個可怕的惡鬼,可是那眼中深重的絕望痛苦,分明是一個傷透了心的母親,讓人也覺得絲絲心酸,她看著自已的淚水混著油彩滴滿雙手:“可是我那可憐的兒啊,他死的那一年才七歲啊,我真得不明白,這個世道是怎麼了?我不明白我的二哥,他小時候是那樣疼我,對我百依百順,他明明說過會答應我任何願望的,可為什麼連我的兒子也不肯放過?就算陽兒身上有明家人的血,可他也流著一半原家人的血,陽兒是他的親侄兒啊?他也曾抱過他,親過他,還親手給他帶上原家的長命金鎖,我真得不懂啊,他怎可轉眼就要他身首異處,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在那裏放聲痛哭,直哭得聲聲斷腸,杜鵑泣血,我原本對她恨之入骨,現在卻不由得對她滿腔悲憐,那恨不由自主地消了不少。  
    我歎了一口氣,儘量柔聲問道:“那你的明郎呢,也被下獄斬首了嗎?”  
    她猛然抬起頭,抓住我的前襟:“我的明郎號稱秦中神劍,豈是如此容易被逮到的。”然後又大力甩開我,悲傷嗚咽道:“可是明郎沒有死,又去了哪里呢?”  

    “我冒死地天南地北一路搜尋,他所有的朋友那裏我都去過了,卻不想追到了這裏?”她又自嘲地笑著,眼神一片淒苦:“難道他終究是放不下她。”  
    “不,明郎一定是去暗宮修習無笑經,好回來為明家報仇雪恨,對,一定是這樣的。”她的眼中閃爍著殘酷的笑意:“對,一定是這樣的,他一定是要殺光所有的原家人,好為我明家三百六十一口復仇。”  

    “那我們就從你開始吧!”她的眼神一變,殺機陡顯。  “我從未見過你,也從來沒見過你的情敵,”對她那柔化的感覺瞬間消失,我恨恨道:“那你又為何要來害我?”  
    她鄙夷看著我,“至於你同我的關係可太大了,”她嫵媚地笑道:“那個賤人正是我二哥的一個寵妾,我的兒子死了,可是那個賤人卻還有一個兒子,君不聞,秦中踏雪公子,天下稱頌,而他有一個愛得死去活來的心上人,那個人就是你,花氏木槿。”  

    怔在那時,口不能言,腦中一切都亂了......  
    瘋了,瘋了,整個世界仿佛都在瘋狂地旋轉,這個瘋女人心中的賤人竟然是原非白的母親,謝梅香?他要利用我來引非白出現?  
    她歡樂地轉了個身,她嘲笑地拉近我,姣美鬼異的臉緊貼著我的,瀲灩的目光掃過我在地上灑下的斑斑血漬,眼中有擋不住的瘋狂笑意:“你說說,你可會活到你那孽丈找到你?”  

    我捂著傷口,心中痛恨這個女人的怪僻殘酷,冷冷道:“你自然會讓我活著,因為你要用我的血跡,引他過來,好替你打開那撈什子暗宮之門,不過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現在原家軍正在攻西安城,他自然是忙著攻城退兵,絕不會來這鬼地方,而且我也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什麼暗宮。”  

    她在那裏盈盈輕舞,水袖甩得如雪花飄飛,得意一唱:“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你說這世間有多奇妙,原家的男人明明便是這天下最毒辣的男人,卻偏偏又多情得緊,”她收下水袖,蓮步輕移,坐到我的身邊:“快看,他已經循著你的血跡和慘叫過來了。”  

    她猛地掰過我的臉,看向身後,花崗石徹成的通道在微弱的燭火下忽明忽暗,前方有長長的人影顯現,慢慢地自轉角處挪出一個人來。  
    來人一身白衣似雪,身背一具古琴,手持烏黑剛鞭,胸襟血跡斑斑如紅梅吐豔,面色冷峻,形容蒼白卻難掩其風骨如月駐中天,鶴立雞群,正是原家第三子原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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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3: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八章 孔雀東南飛(四)

     我呆在當場,只能與他的鳳目深深絞視,再也看不到其他,他......他......他真得來了!
   
    原非白收回了目光,緩緩地雙膝跪倒,平靜無波地向那未亡人深施一禮:“小侄原非白見過姑母大人。”

    她果然是原家的人,她從後面抱住我,狀似親密地湊近我的失血的臉,在我耳邊輕輕笑道:“看,他來了,雖然他的身上流著一半卑賤的血,可他必竟也是原家的男人,只要你還在他心裏,便會對你絕不放手,百般寵愛,可是一旦嫌棄你,卻任你漂流,不管你的死活。”

    她的聲音雖輕,卻仍然足以讓跪在那裏的非白一字不漏地聽到對他母親那一番污辱,非白的身軀微微一震,卻一言不發。

    “不要叫我姑母?我可不要那賤人生的孩子做我的侄兒,我也不是原家人。”原青舞鄙夷地對著非白笑了,盯著非白的俊顏道:“真沒想到你的腿好了,現在竟然能過來親自救你的心上人了。”
   
    她輕蔑地看了幾眼非白:“你長得好像那個賤人啊,難怪二哥這麼喜歡你!”
   
    非白的臉色霎白,卻依舊平靜地說道:“姑母多年未回家中,人事早已全非,現在又值竇賊竊國,南詔屠戮,黎明之際,將有大戰,如是即便躲在這暗宮,也難保平安,還請姑母大人隨同小侄去見父候,父候對您也很是想念。”

    原青舞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大的笑話。

    大笑聲中,地道之中石屑粉粉落下,我的胸中一片難受,吐出一口鮮血,而非白的面色更白。
   
    “你的父候要見我做什麼呢?”原青舞猛地甩開了我,我昏昏沉沉地趴臥在冰冷地地面上,艱難地喘著氣吐著血沫,他站在哪里沒有動,鳳目卻緊緊盯著我。

    我仰起頭想站起來,卻感到背後忽然有人狠狠踩著我的背,於是我只能再次臉頰貼著地面,“他是後悔當年放我一條生路了吧。”原青舞的聲音從上自下傳來。

    “他殺了我的陽兒,逼走了明郎,害得我明家上下三百六十一口全部腰斬於市,我的公公和叔公們都被淩遲處死,卻不知他還有這好心?”

    “姑母大人的苦,小侄能明白,可是姑母的身上流著的亦是原家人的血,若對原家有恨,盡可對父候報仇,若對小侄有怨,也可向小侄發難,只是您腳下的這個女子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妾,剛才小侄也聽到了姑母些許舊事,明原兩家,本是世代相好,七年前的恩怨,已是血流成河,如今何苦再濫殺無辜呢。”

    我看不見非白的表情,只是覺得他的聲音無限冰冷:“小侄就在此處,姑母要殺要刮儘管吩咐,只請姑母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吧。”

    “哼,要你這條賤命又如何?我要你打開暗宮?”

    “恕非白不能答應,這暗宮乃是原氏祖上重地,若非原家當家人之命,暗宮萬不能開啟,如今又值多事之秋,姑母既是在原家長大,又和父侯感情甚好,當知,這暗宮之人世代授命,守護紫陵宮,無論上面的原家如何興衰榮辱,無論改朝換代,只要沒有原家主人的魚符,每逢戰亂,便自動閉宮,他們斷不會讓入宮之人來去自如,姑母貿然前往,必有去無回,還請姑母三思。”
   
    “誰說要回來了?”她嘻嘻一笑,我暗自心驚:“我要去見明郎,我已經受夠了沒有明郎的鬼日子,”她明眸一轉:“你既然住在這西楓苑,便是未來的暗宮之主,身上定有進入的魚符,無非是沒有出來的罷了,安敢期瞞於我?”

    她一提我的後領,將我抓起來,面對非白,好像是抓著一隻貓似得,非白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看了看我,又看向她,她手中緊扼我的脖子,我低吟一聲,原青舞冷冷道:“她身上頑疾緾身,冬寒浸身,加之連日苦鬥,耗盡血氣,本是大限將至,你若再遲半個時辰,恐是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了。”

    “她既為你家老二作了替身,也算是有恩于你們原家,說什麼小婢妾,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口中的這個小婢妾是你的寵妾,她這條腿再晚些,恐也是救不成了,怎麼?為了她打開一扇暗門,也不願意?你當真要同你父親一樣無情無義,。”

    “父候若真得是無情無義,當初就不會用一個女囚將姑母從刑場上換了回來,還任由姑母出言不遜,污辱原家。”

    “住口,賤種。”原青舞尖聲叫道,向非白一揮長袖,非白長鞭一甩卷向我,將我拉向他的懷中,可是那原青舞柔韌的腰肢一扭,抓住了我的傷腿,拼命向後扯,一時間我好像拔河賽中的繩子,被兩端同時使勁拉著,專心的痛從腿上傳來,我再也忍不出,慘呼了起來,非白的手心全是汗,滿面驚痛,終是不忍地放開了我,轉眼我又在原青舞的腳下。

    我蜷著身子,抱緊我的傷腿,心中憤恨如滔天的海水,為何我要遭遇這樣的痛苦,原以為落在段月容手中,應是最可怕的了,可如今卻是小巫見大巫。

    非白的臉陰沉無比,只是死死地盯著我,我的思緒瘋狂地走著極端,想起他賞的兩個耳光,想起他害我一身頑疾,想起他同錦繡聯手騙我,像貨物一樣轉讓我,禁錮我,利用我,想起他無情地阻止我同非玨的來往,對,一切都是他,如今一切的惡果還不是為了那原家和眼前的這個天使般的美少年。

    即使我再怎麼憤怒,即使我再怎麼痛恨原非白,當我只要稍微明智點,應當明白既便不開口求他救我,但也應理所當然地保持理智的沉默,然而我的汗如雨下,極度地痛苦中,我狂性大發,哈哈大笑道:“你這惡婦,上一代的恩怨,為何要扯到我的頭上,有種,你就去殺了原青江啊,憑什麼到這裏來折磨我,我告訴你,我根本不是他的心上人,我既然可以做原非煙的替身,當然也能做他心上人的替身,你根本就抓錯人了,他絕不會為你打開那個狗屁暗宮,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虐待狂,變態神經病。”

    我猛然向她撞去,原青舞翩然一閃,我頹然倒地,血流得更多,卻再也無力爬去,只能使勁地喘著粗氣,耳邊只聽非白厲聲一喝:“木槿,你別再說了,”然而那聲大喝到了最後卻已是顫抖不已:“你......你莫要亂動。”

    原青舞卻在我上方歎了一口氣,滿含悲憐的口氣說道:“多麼癡情的女子,多麼忠貞的婢妾,原非白,看她是多麼愛你啊,為了你情願死在這裏了,而你卻是如此的鐵石心腸。”
   
    說罷,陰惻惻地放聲大笑起來,我感到非白的視線絞在我的身上,他一向沒有波動地聲音裏出現了一絲不穩:“姑母......小侄的身邊只有進入的魚符,”非白掏出一片魚形的紫玉符,遞上前來:“請姑母將她還給我,我也好給姑母帶路。”

    原青舞的長袖一揮,非白手中的紫玉魚符已落在她的手中,她急切地撫摸著那巧奪天工的紫魚玉符,細細看著,然後綻出一絲笑容:“不錯,的確是進入暗宮的魚符,哥哥果然將暗宮託付給你了。”

    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從地上拋了起來,然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木槿?”非白的聲音傳來,顫抖著,他冰涼的手拂在我的臉上,我勉力睜開眼睛,他的鳳目瀲灩,卻無法掩示,他的眼神如此驚慌哀傷,甚至有絲絕望的恐懼,他為什麼要難受,為什麼會難受呢,他心心念念的難道不是錦繡嗎,是了,他這麼難受定是因為答應錦繡要照顧我吧!要麼就是遺憾這麼好用的馬吃了他這麼多草,還沒怎麼跑就要掛了吧!

    其實不用那瘋女人說,我都知道現在的我很可能要翹辮子,我的血好像自來水似地不停地流,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多血,都快把這裏的地道給漆成紅色的了,我在心中悲哀地自嘲著,他為何要將那魚符拿出來換一個將死的我呢,這樣不是很賠本嗎?天下聞名踏雪公子怎麼盡做這賠本生意呢?
  
    我無力再問,只是虛弱地喘著氣,定定地看著他,而他強自鎮定地說道:“木槿,你......要撐住,趙先生馬上也會進西安城,他一定會救你的......木槿,你一定要撐住,你一定會沒事的。”
  
    然後他對我低低道:“我要為你立即接骨,不然這腿就要擔誤了......。”
   
    原青舞在那裏殘忍地掩嘴笑道:“對啊,得快一些,不然可就同踏雪公子一樣是個殘廢了。”
   
    非白並不理她的冷言冷語:“你......莫要怕,不過得忍一下痛.....。”
   
    他的話音未落,嘎答一聲,他早已出手如電,將我的骨正了,我嘶聲慘呼,淚水嘩嘩地落下,他緊咬牙關,疾點我止血的穴道。

    原青舞打了一個哈欠,看著我和非白,快樂地笑道:“踏雪公子,我已還了你的心上人,你也做了你該做的,還是快快帶路吧,不然你倆都死在這裏,也救不了她。”

    非白的眼中從未有過的冷意和殺氣,轉瞬即逝:“請姑母隨我來。”

    他抱起我,我的血將他的白袍盡數染紅,他慢慢在前走著,原青舞在後面舉著火把笑嘻嘻地跟著,我很想提醒她不要再笑了,須知她本來描繪精緻的臉早已被淚水勻花了,奇醜無比,如今加上那鬼異的笑容,偏執瘋狂的眼神,真如惡鬼一般恐怖。

    非白東折西轉,來到一片看似破敗殘缺的破牆前,他對準一塊看似平凡無奇的石頭,輕輕一按,一片極其光滑的牆面露了出來,非白輕輕扶我坐在另一堵牆上,輕輕道:“不用怛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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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1:13: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金戈夢破驚花魂 第四十九章 孔雀東南飛(五)

    我看著他取下古琴,對原青舞說道:“小侄要用琴音催動暗宮的大門,請姑母看到牆上有雙鯉隱顯,將魚符放入魚紋壁內。

    原青舞狀似開心地使勁鼓掌,眼睛有些散亂,她忽爾輕輕欺近我們,烏黑蔻指輕拂非白的無瑕容顏:“乖,快快奏來......陽兒,你看,娘親來看你和爹爹了,娘還帶著伯父家的非白弟弟來彈琴給你聽了,你以前不是最愛聽他彈的曲子了嗎,你一定要保佑娘親,讓我到裏面找到你和爹爹好團聚啊,乖孩子,”複又兇神惡煞地對非白吼道:“快彈啊,你難道沒看到,陽兒都快哭了嗎?”
   
    我打了一個寒噤,而非白的眼中異常的冷靜,面無表情地說道:“好!”便著手續上斷弦,專注地輕拔幾下,然後一揮纖手,一支長相守響徹在這幽暗的地宮之中。

    原以為這曲子定是古怪刺耳,沒想到這首長相守非白彈得比任何時何都深情哀傷,非白雙眼緊閉,運之功力,輔以深情,不久那古老的石牆回應著非白的琴聲,漸漸地發出輕響,然後那光滑的牆面忽然落下水幕,牆上隱現兩條魚形,一條紅色,一條紫色,竟然在牆上的水幕上嬉戲悠遊,那雙鯉似情深意切,纏綿繾綣,無論一條遊到哪里,另一條定會如影隨形。

    如不是親眼所見,我斷斷不敢相信這幻像如此真實,原青舞雙目癡迷,口中喃喃道:“不錯,這正是原家先祖命人設計的守宮雙鯉,以前二哥總是彈琴讓雙鯉顯現哄我開心呢,後來他卻只彈給那個賤人聽了,”她忽地厲聲喝道:“莫要再浪費時間,快將那條紫鯉魚趕過來。”
   
    非白琴音一變,我看著那水牆,眼前漸漸出現一幅畫面,輕風白雲,芳草連天,清澈的池溏裏,五顏六色的蓮花靜謐地綻放,兩條鯉魚一紅一紫在碧綠的荷葉下悠游,非白站在蓮花池邊,微笑著往池裏面投了些什麼食物,池中紫鯉歡快地跳出水面,張嘴欲叼那食物,卻猛地竄出一個白衣花臉的女子,她將那條躍在半空的紫鯉抓在手中,她哈哈狂笑。

    狂笑聲中,非白的琴音嘎然中止,我眼前的雙鯉戲水圖驟然破碎,原青舞正躍到空中將紫魚玉符嵌進紫鯉的身形處,然後猛地向後退去,非的曲子一轉,那水幕牆嘎嗄巨響中雙鯉消失,古牆向後移去,唯有水幕猶在,如天然屏障,隔斷了暗宮內外的世界,水幕上取而代之的是兩行豎寫的大字:“暗宮重地,擅入必死。”

    原青舞雙唇微顫,一卷水袖,接了落下來的那枚紫魚玉符,飄然來到非白的身後,陰***:“你去帶路。”

    非白冷冷地重新背上古琴,複又抱起了我,穿過水幕,我這才發現,連那水幕也是幻象,根本沒有打濕身體。

    原青舞的右手指甲扣在非白的雙肩上,像秋風中的樹葉,不停地抖著,縱使非白穿著厚厚的白貂毛褂子,轉眼也掐出血來,非白不動身色,來到一片寬闊處,淡淡道:“姑母,我們已入暗宮了。”
   
    “帶我去......帶我去明郎以前練功的暗室,後來那裏封了,快去,你一定知道的,就是以前你父親練功的地方。”

    非白冷冷道:“小侄最好請姑母想清楚了,那裏早在五年前就塌方過一次,暗宮中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方才堵住,若是姑母在裏面沒發現姑父,卻出不來,那該當如何?”

    “你莫要廢話。快去快回。”

    非白抱著我走到一處黑咕隆冬的地方,又按動了一個機關,打開門口腥臭的鐵欄桿,進入一間石室,借著幽火一看,我打了一哆嗦,這那裏是什麼練功房啊,裏面全是刑具,到處是烏黑的血漬和幾具人骨,空氣中處處彌漫著血腥腐臭的味道。

    “姑母請仔細找找,姑父和陽兒可在裏面。”原非白冷冷道。

    原青舞環視四周,渾身愈加厲害,然後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我有些奇怪,不是她要進來的嗎,為何要如此害怕地出去了呢?

    我看向非白,卻見他正專注地看著她,眼中竟然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有些駭然,那笑意竟同原青舞一樣有些冰冷殘酷。

    他在不知從那裏找來黑漆漆的兩根木頭,跪在我跟前,將我的傷腿固定住,他抬起頭:“忍一下痛,我幫你定骨,疼嗎?”

    我對他搖搖頭,他對我微微一笑,這笑意卻又同眼中的完全不同,充滿著暖意和一絲信心:“莫怕,我一定會讓你活著出去的。”

    我又愣愣地點頭,有些害怕的看著他,可他卻又笑了,眼神忽地變得深遂起來,在我沒有意識以前,他忽然俯下俊顏,在我唇上輕輕一吻,我驚得不行了,呆呆地看著他,不敢相信此情此境下,這位仁兄還有如此閒情雅致。

    “孽障,你們在做什麼?”室外的原青舞尖聲大叫起來,我本能的捂住耳膜。
   
    非白卻慢慢直起身子,走出室外,淡淡道:“請姑母恕罪,她被裏面的境物嚇壞了,小侄只是安慰下她罷了。”

    “你們不准親熱,”原青的眼神充滿嫉妒,大吼著:“明郎,你不准碰別的女人。”
   
    “姑母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莫非是想起以前姑父是在這裏如何受罪的。”非白看著原青舞冷冷道:“小侄還記得是姑母將姑父引到這裏來,然後親自將姑父鎖起來散功。”

    “你胡說,你胡說。”原青舞的眼神已亂,恐怖地看著原非白,“我這是為了明郎好。”
   
    “那姑母為何要毒打姑父呢?”非白又冷冷道:“非白還記得一連幾天姑父混身沒有一塊好肉,一直在那裏哭泣,向姑母不停地求饒,然而您卻不願停手。”

    “誰叫他不記得我了,我打他是為了要他記得我,”原青舞汗如雨下:“可他就是記不起來我是誰了,他什麼人的名字都喚不出,卻單單記得你的母親......為什麼?”

    我心中暗驚那原青舞的鐵石心腸,脫口而出:“你怎麼能這樣虐待你那心上人呢。”
   
    “誰叫他不記得我了,他不再愛我了,我根不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原青舞終於掩面而泣:“他在那裏一直叫著梅香,梅香......我沒有辦法。”

    她忽而停止了抽泣,臉上有絲了悟,恨聲道:“小賤種,你原來是想廢我心智,。”她的水袖一甩,拉近非白,媚笑道:“可惜還早得很。”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真找不到了嗎?”她看著那烏黑的血漬從那可怕的牢籠一直延伸到外面,拉著我們遁著那血漬走去。

    非白邊走邊說:“姑母這是要去哪里?”
   
    原青舞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非白的臉色越來越白,笑道:“我終於知道明郎去哪里了。”她看著非白懷中的我,手輕撫我的臉頰:“明郎既不在這裏,必是去那賤人的墓穴了”
   
    我自然是雞皮疙瘩滿身起,非白一側身,讓我遠離了她的魔掌,他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原來謝夫人真正的墓穴是在這暗宮之中,難怪去年那個鬧花賊的清明,非白是在後山坡祭奠他的母親,那裏果然只是謝夫人的衣冠塚。

    “我勸姑母大人還是放棄吧,須知,有時瘋狂的佔有還不如自由的放手來得瀟灑,至少姑母到地下再見姑父時,您還能得到姑父的原諒。”非白清明地看著原青舞,淡淡地說著。
   
    我如果不是實在因為生命垂危,沒有力氣,我真得很想使勁鼓鼓掌,然後握緊他的雙手,激動地說道:原非白同志,你終於明白這道理了,你的精神境界終於在戰爭的烈火中得到了永恆的昇華。
   
    可惜這裏還有一位性格及心靈完全扭曲的原姓人氏,原青舞一巴掌揮來,“住口,”原非白帶我急退三步,卻躲不過她的功力,口中狂吐鮮血,我摔在地上,傷腿觸地痛不欲生,他那具古琴已被擊成粉末。

    原青舞緊扣我的喉嚨:“小賤種,若不要讓你的心肝死在這裏,就快點帶我去。”
   
    非白看了我一眼,難掩眼中的憤怒:“姑母也是官宦千金,這樣欺淩小侄和一個弱女子,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要怪就怪你父親無情,你娘親無義,快帶我去她的墓穴。”她憤恨地叫著。
   
    非白的眼中陰晴不定,眼睛盯著我思索了許久,點頭到:“隨我來。”

    我們隨著非白,回來剛進入的空地,原青舞忽然大喝一聲:“誰?”

    手中銀光一閃射向聲音的來處,一隻老鼠慘叫著跑了出來,混身是血,一會兒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裏。

    稱這個當口,非白的左腕一動,長相守向原青舞射去數支小銀箭,可惜全被原青舞的水袖擋了回去,然而她卻故意放過最後一根,那根恰恰又射在我另一隻多災多難的小腿上。
   
    “木槿。”非白低吼著我的名字。

    而我痛得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了,只能捂著傷口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想著,我和原非白一定前世有仇!

    而且是很深很深的那種!

    我再一次確認他降臨到這世上就是為了折磨我的!

    一定是這樣的,所以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准沒好事,要麼是遇小人,要麼碰瘋子,不是缺胳膊,就是斷雙腿。

    原青舞一笑:“花木槿,看你的心上人緊張得,可惜愛之深,傷之切啊。”
   
    我第一次看到非白咬牙切齒,如此憤怒,許久,他冷冷道:“原青舞,我答應你打開家母的墓室,你莫要再折磨她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非白直呼原青舞的名字,而那原青舞也不生氣,咯咯笑著:“這才對啊,我的乖侄兒。”

    三人隊複又前行,非白在一間石室前停了下來,上面大大地刻著“情塚”二個古字。
   
    原青舞的手似乎又開始緊張了,連帶被抓著的我也不停地顫抖了起來,不停地低喃著:“我只求再見他一面,再見他一面.......。”

    非白的臉上滿是悲戚,他似乎也有些緊張,甚至有些腳步不穩,他深深看了看我,最後遲疑著緩緩打開了石門,我們三人進入了謝夫人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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