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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笙離 -【耳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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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連甜蜜都虛假,徒剩恨意(下)

  我躺在床上,看窗外光景下的落雪洋洋灑灑,不想做任何事情,隨便抓本書打發時間。

  王朔的《過把癮就死》,沒有重點的翻檢,無聊兼失意。

  桌上的牛奶已經有些涼了,我無意中端起來喝了兩口,心口泛酸,甜滑的液體腥味十足,在咽喉處不肯流淌,噁心感直衝口腔。

  我在廚房吐了天昏地暗,除了乳白色的液體,就只是乾嘔。

  這一切都只有一個緣由,沒有聲響的手機,安靜的電話,連心跳都卑微,在空盪的房間裡,低聲的哭泣,迫切的想找一個叫安全感的東西。

  誰能夠告訴我,我能不能為愛情投保,保的就是叫安全感的東西。

  董安妍打電話來讓我去醫院,江風的手術方案已經確定,我約她吃飯表示謝意,她也不拒絕,隨便挑了南大旁邊的一家酸菜魚館。

  我出門,外面的雪積的很厚,踩上去鬆軟如棉花糖,鞋子陷下去,故意從那些沒有人踏過的地方走過,有種新鮮自私的快樂。

  快樂嗎,我有些疑惑,天地間白色的一片,只有為了早上出行的需要而掃出的馬路,灰黑色的橫貫在城市裡,其餘都是潔白一片。

  可是潔白,往往令人不安。

  正宗的酸菜魚,董安妍吃的正好,我覺得辣,不停的喝水,她餓的是沒法了,吃飯都不抬頭,我調笑她,“我以為你們眼科是最清閒的,怎麼現在感覺你被調到ICU去了?”

  “哪有真正清閒的!”她跟我抱怨,“眼科算是比較輕鬆的了,我還能溜出來和你共進午餐,告訴你,我以前的志向是婦產科,結果我去實習的時候,每天早上,包子還沒到嘴裡,就被叫去安排婦科檢查,那幾天我都快餓瘋了,死也不會呆在婦產科了!”

  我笑起來,手下不停的幫她挑魚片,“怪不得人家說醫生挺難找男女朋友的,像你們那麼忙哪裡有閒情伺候別人?”

  她握住筷子的手忽然停滯了一下,眼色裡有我看不懂的複雜,“是呀,是呀,一般都是內部消化的,可是總是有剩餘,比如說我。”

  我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誰知道她認真的告訴我,“其實,我就是因為這樣跟陳禛分手的,他總是抱怨我從來不會主動聯繫他,打電話我說很忙,有時候和他說話,說起醫學上的東西,我兀自笑的開心,他卻覺得挫敗,後來,他對我說分手,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我才知道,有多難受多痛苦。”

  “那時候天都塌下來了,他永遠不知道我在他面前有多自卑,我這麼努力,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更好的站在他的身邊,可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她苦澀的笑笑,指指自己的臉,“那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會瘦成這樣,看到飯就吐,這種減肥效果還不錯吧。”

  字字都力透回憶,還有感同身受,我想起自己,在那個男人面前卑微到塵埃,四年的糾葛,頓時再也不能言語,只覺得沮喪和虛無。

  江風的手術方案給爸爸郵了一份過去,沒一個小時就有了回覆,有日本眼科教授權威的首肯,爸爸翻譯成中文,老教授笑眯眯的陶侃我們,“本來不是什麼大的手術,你們這麼緊張,搞的我很有壓力呀!”

  董安妍會來事,從護士到老闆全都關照了一遍,她送我去車站,我半開玩笑半是真心的說,“要是江風知道你這麼關照他,會不會感動的以身相許呀?”

  她挽我的胳膊,笑的沒心沒肺的,腳下嬉戲著積雪,雪沫飛濺到她的褲腳上,我聽見她愉快和坦誠的聲音,“止水,其實,我以前喜歡過江風。”

  頗為意外的回答,我轉頭想去多問一些,她抿嘴笑,“小時候真的好羨慕你有這樣一個表哥,我就想,如果江風是我哥哥多好呀,大了點,那種感情叫做喜歡。”

  “那為什麼……”

  “哎呀,5路車來了。”她連忙揮揮手,然後正色告訴我,“千萬別跟江風提起來哦,不然他要是拿這事要挾我,他的眼睛也別想治好了。”

  看見我有些迷惘的神色,她笑起來,“哎呀,幹嘛這樣看著我,江風是哥哥,對我來說,也許對他來說,我也僅僅是個妹妹而已。”

  我卻什麼都不說,抿嘴微笑跟她道別,一路上,車速極慢,我心情居然有了一絲明朗。

  第二天回到學校實驗室,在李楠師兄那裡和一群人八卦,討論春節時候的去留問題,老闆有項目,不想放人走,給的工資也算較高,我當即就決定留下來幫忙。

  順手下載江風的手術方案郵件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封爸爸的未讀郵件,點開一看,大段的內容無非是解釋今年因為工作又不能回家了,我輕輕的笑,漫不經心的看過去。

  李楠師兄看我報名,有些意外,倚在窗台上跟我搭話,“江止水,難得你這麼積極,對了,我也留下來,反正家裡也沒人,你家人呢,真的春節不回去了?”

  我卻沒有回答,因為在這麼鼎沸的世界裡,我清晰的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摔在地面上,跟我的心底的嗚咽,一模一樣的。

  爸爸的郵件裡寫著這樣一句話——“你現在還跟唐君然有聯繫嗎,對了,他申請來日本,到我們醫院進修了,為期兩年半。”

  荒誕而可笑,我想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一點,可是握著手機的手指不停地打顫,我想起一切俗套而又真實的故事,所有的迷局中,當事人總是最後知道真相的。

  原來這就是他無法啟齒的事情,我不禁的冷笑起來,兩年半的時間,他也當真的自私的可以,若是他能夠站在我面前告訴我始末,我只能大度的微笑,可是如今讓我如何去面對。

  裝作一無所知的大笑,還是鋪天蓋地的一頓責罵,或者繼續的沉默,都是困難的選擇。

  我約他見面,他欣然的答應,地址選在南京的海底世界,他聽了之後稍稍的一愣,也沒多說就答應了。

  他應該還記得,這是當年他答應我三個生日禮物其中之一。

  海底世界在中山陵梅花山旁。

  他在售票處等我,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睛依然是黑的透亮,但是有掩飾不住的疲態,我站在他身邊,看他的笑容,忽然間就失了言語,只得自嘲。

  我們走在海底隧道,我伸手去觸摸那些冰冷的玻璃,有小魚成群的在我身邊游過,五彩斑斕的魚群在手指間穿梭,頭頂上有鯊魚和海龜漫游,我不肯向前走,靜靜的看著這些小動物們了此不疲的進行著它們的遊戲。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陪著我,我彎下腰,去捕捉一隻水母的足跡,他終於開口,“止水,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碧綠和淺藍的光芒,讓他的細緻的臉龐看起來有些恍惚,仿佛是沉在水底一般,他的眼眸裡泛著微藍的漣漪,溫柔,深沉的如大海。

  感覺好像時空有些錯亂,我又看見了那天攙扶我回家的他。

  我故作輕鬆的問,“什麼事呀?”

  他走上前幾步,小心翼翼的開口,“我申請了去日本進修,已經批了下來。”

  “是嗎,那恭喜你了。”我強作微笑,目光卻移到了那些美麗的魚兒身上。

  他見我不再說話,輕輕的走到我的身邊,堅定的,但是口氣卻異常的溫和,“我不想說對不起,因為這是我覺得自己應該做的,值得去做的。”

  我驚異的看著他,頭頂上有龐大的海龜悠閑的游過,光影截然的分開,一半是黑影重重,一般是深藍盪漾的碧波,好像隔開了兩個世界,一邊是我,一邊是他,一邊是鍾愛的理想,一邊是屈從的現實。

  就在這一秒,我忽然都釋然了,他的選擇和隱瞞,在我看來都抵不過這個男人坦蕩蕩的眼神還有堅定的決心,一瞬間,我竟然徹底的原諒了他。

  我想,只要他愛我,足夠的愛,我可以等。

  四年,我從未後悔過,也許會再一個四年,我只希望,永遠不後悔。

  和他在漢中門吃了晚飯,漢中的城墻上堆滿了積雪,店家的女兒甜甜的叫我們“哥哥、姐姐”,問我們有沒有堆雪人,我捏了一個迷你的小豬給她,小孩子興奮的開懷大笑。

  只是南京的第一場雪,大的太過異常,美的有些絕望。

  他帶我去他的母校,我走在大道上,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地裡,他伸手去扶我,我順勢抓住他的衣袖,把冰涼的手縮進他的衣服裡,他冷的倒抽涼氣,我卻哈哈大笑。

  醫科大的操場上隨處可見雪人,角落裡有一隻憨態可掬豬的造型,我拉著唐君然跑過去,他笑眯眯的告訴我,“這是班長他們今天的傑作,以往南京下雪,總是少不了他們的一份。”

  我心情沒來由的大好,他拿出手機給我拍照,我抓起地上的雪扔他,他也不躲閃,雪球打在他的身上,濺起雪沫,跌落在他的眉眼之間,生動異常。

  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開懷大笑的樣子,他用雪球砸我,我連忙討饒,他不依不饒,在雪地裡追趕我,那時候他的眼睛彎彎的,那麼愉悅的大笑,衝破了所有的壓抑,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現無遺。

  我想,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快樂,也很幸福。

  再大的雪也有融化的時候,房檐上有水珠滴滴答答的敲打窗櫺,道路上蜿蜒成條條小溪,太陽出來了,融在天際,發出氤氳的光芒。

  冬天會更深,然後還會有第二場雪,周而復始,最後春暖花開。

  唐君然最近忙著醫院工作的交接,焦頭爛額的地步,連機票都沒有時間去定,我幫他去查航班、等出票,售票處還有一對年輕人,女孩子定的是去悉尼的航班,過完年假就要回去上學,男孩子坐在椅子上,面色複雜,目光緊緊鎖著女孩子的背影。

  別人都是痛苦的接受心愛的人的遠去,只有我,仿佛只是等待他出一趟遠門,沒有悲喜,只有平靜的接受。

  我想我是順其自然,已經習慣了。

  和他約好時間送機票給他,值班的護士卻告知我,唐君然有手術,我便在他的值班室裡等,他的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散的幾個文件放在桌子上,我辦無聊賴,順手去翻翻看看,無非是出國用的證件之類的東西。

  忽然,我眼睛無意中撇到了其間的一個信封,頓時,“嗡”的一聲,仿佛千年古鐘撞擊在耳膜上,什麼都不能思考。

  信封的地址是,“106-0046日本東京都港區元麻布4-33蔣迎熙樣”。

  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只聽得到自己心臟緩慢跳動聲音,耳朵裡有尖銳的嘯音,就像有成千上萬的海鳥從海平面上飛躍而起,貫穿耳膜。

  我忽然覺得一切都像個笑話,虛假與愛意橫亙叢生的荒唐的笑話。

  只有一個信封,信件已經被小心的拆閱,再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我輕輕的把信封放回原位,呆呆的立在窗前,手指無意識的放在窗戶上,冰涼的觸覺慢慢麻痺了心臟,那些曾經的溫暖,那些細碎的幸福,在心底慢慢地逝去,漸漸地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忽然就喪失了問他的勇氣,牙關在顫抖,我害怕把這一切真相揭穿之後血淋淋的殘忍,我不是擅長面對的人,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是我自己太敏感,這封信只是普通的來往,還是原本事實就如我想像的一樣,他決意離開我,重新拾起前程情事。

  我心念是我的敏感,可是這麼多天以來他反常的表現像一條鎖鏈一樣,讓所有的不安和憂慮串聯在一起,我幾乎就要深信不疑了。

  我想笑,也想哭,想問他,對他來說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沒有等到他手術結束我就離開醫院,我乘地鐵回去,南京的地鐵人並不多,開門、關門,啟動,我扶著欄桿,看身邊的人群流動,然後一步步的隨著人群走出站台。

  冷風吹過,我抬頭看陽光,只覺得眩暈,力氣一瞬間被抽空,然後我的心中暗暗有了一個決定,我們的關係,已經走到了盡頭,我想,不動聲色的結束這場虛假的甜蜜。

  不是對他不信任,只是無法再信任,我們之間橫亙了太多的東西,比如蔣迎熙,我亦不能忍受自己在他面前的卑微,還有永遠抓不住的安全感。

  我真的精疲力竭,愛的太多,真的也就厭倦了。

  回到家,小區收發室有我的包裹,打開一看,是前幾天在淘寶給唐君然定的印章,以前爸爸去日本的時候,也請人刻了那種圓形的小團章。

  拿回家拆開來,石料用的是上好青田紫檀,我拿起仔細的看,印上面的還殘留著幾許硃砂,我靜靜的打量上面的小篆字體,苦笑一聲,然後印上自己的掌心,赫然出現殷紅的三個大字——“唐君然”。

  不知道在哪裡看過這樣一個說法,這樣的印,便是烙下終身的痕跡。

  伸手取來自己的印章,在手背上印了下去,“江止水”三個字出現,和那三個字,一正一反,背道而馳,我用力去擦,手心手背嫣紅一片,不知道是印泥,還是疼痛。

  眼淚慢慢地從臉頰淌到手心裡,比心裡更冷的冰涼。

  1月10日

  怎麼忍也忍不住再一次掉淚,身體還有些發顫,這是一部很老的小說——王朔的《過把癮就死》,這是一部很老的片子——《我愛你》。

  有這樣一個被反覆提及的問題:你愛我嗎?

  還有,我是你從小到大一直都想要得到的那個人嗎?

  我發現我想了很多,也很明白。

  對於愛情,有時真的不知該如何表達了,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就容易變得敏感、脆弱、受傷。付出多的一方,總是沒有退路,沒有勇氣先說再見,處在下方。

  不管徐靜蕾吵的多凶狠,裝作多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她心都碎了,碎了也要挽回在愛情裡的面子,也要裝的滿不在乎。

  彼此依賴和需索的愛情,就容易互相折磨,這就像兩隻刺蝟的比喻。

  這就像兩個人的墮落,一個人總是寂寞,抓著一個人就要完全地霸占,到了最後,甚至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了,反正他必須完完全全屬於你。

  我愛你,這是一句在影片中一直被擱淺的話,一個不停地問,一個不停地閃躲。

  最後兩敗俱傷。

  對唐君然,對任何一個人,我都沒有勇氣問出“你愛我嗎?”更沒有勇氣回答“我愛你”,因為這樣的問題,真的不如裝糊塗的好。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他有沒有過愛過我,哪怕時間,只有0.0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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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4: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西貢下的糾纏愛慾(上)

  一月的南京終於到了最冷的時候,整個人也變的怏怏的,除了乏力,就是困頓。

  每天發瘋似的呆在實驗室裡面,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十點,連走路都是用跑的,可是,我一點也不感到滿足,因為在忙碌的空閒中,常常會想起某些事情,淚水積攢在眼眶裡,用睏倦的呵欠掩飾過去,對其他人強作笑容。

  我去醫院看江風,手術定在星期五的早上,和唐君然航班的時間恰好吻合。

  他精神狀態不錯,但是每每我望去他的眼睛裡,總是霧濛濛的一片,那裡不僅深藏著不輕易示人的軟弱,更多的是對色彩的渴望。

  他的窗台上有一盆小仙人掌,張牙舞爪的造型讓我很是好奇,順口跟他提起來,誰知江風臉色變了又變,支支吾吾的告訴我,“那個,是安妍扔給我的,說是哪天心癢了想偷偷的溜出去,就看看這個傢伙,想想她發怒的樣子何等的相似。”

  我噗哧一下就笑出來,“江風,其實安妍對你真的不錯,前幾天她還跟我說,小時候她可希望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哥哥。”

  他臉上的喜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我自覺說錯了話,倒也不更正,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小時候,現在誰知道呀。”

  “誰知道呀!”他恨恨的重複了一句,然後翻了個身,“小妹,不說我的破事了,倒是你,這些年就聽你說過一個常澤,其他人呢?”

  我攤攤手,回答的漫不經心,“沒有,你家妹妹是超級困難戶,倒貼都沒有人要。”

  他只當我說的是笑話,“得了、得了,你那麼心高氣傲的,怕是眼光太高了,倒貼那麼沒臉沒自尊的事情,你哪裡能做的出來。”

  純白的被褥,純白的墻,我輕輕的把頭靠在江風的手臂上,頭埋在一片白色中,用嗚咽不清的聲音告訴他,“哥,星期五的時候,我不能幫你簽字了,也不能親眼見你進手術室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對不起。”

  我明顯的感到江風的手臂一震,然後是長久的沉默,只聽到時鐘在緩慢的滴答走過,良久,他的手臂不耐煩的動了幾下,口氣惡狠狠的,“死丫頭,過去,別靠著我。”

  我反倒是越壓越重,喋喋不休的抗議,“小氣江風,小氣鬼,我都說對不起了。”

  他用手抵住我的額頭,然後四目相對,他怒道,“我要打電話給韓晨陽,我手術你不陪我就算了唄,還不讓我叫別人來呀,你皮癢了,還是想造反?”

  我只覺得心口一堵,眼淚又不爭氣的涌了出來,幸好江風是看不見的。

  韓晨陽很快就趕了過來,江風跟他說了這件事之後,他點點頭,並沒有追問緣由,只是按照麻醉師的指示簽下了他的名字,江風開玩笑,“我說,手術室後要是出了什麼事,咱這個官司就指望你了。”

  我氣急去掐他,“江風,你這個烏鴉嘴,不準你胡說!”

  他哈哈大笑跟我打混混,韓晨陽倒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坐在一邊翻閱手術協議書,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的側臉籠罩在冬日的陽光下,有種慵懶的味道,眼神認真專注,眉頭時而輕輕的蹙起來,有時候又舒展開,安靜的樣子像一幅水墨畫。

  大抵男人在專注工作時候的樣子最吸引人,我忽然又想起來唐君然。

  被光照透的灰塵在他身後飛舞,韓晨陽突然抬起頭,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我看見自己的影子深深的跌進那雙深色如墨的眼眸裡,嘴邊勾著明亮到極致的笑容,用只有我和他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輕的說,“你的私事,早點結束早點回來,我想,你也不願意錯過江風被抬出手術室的那一刻,怎麼說,能夠陪他的只有你一個至親了。”

  從腳底一直麻到頭皮,涼意十足,我佯裝鎮定的看著他,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點點頭,順手在紙上寫下兩個字,“謝謝”。

  我開始預感,韓晨陽,他什麼都知道,甚至,看的比我還透徹。

  那個遊戲被中斷了那麼久,我忽然想重新開始。

  人們常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其實是新的不來舊的不去,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我想,我一定會徹底的忘記那個四年。

  離開醫院,徑自去了實驗室,李楠師兄來找我,心急火燎的樣子,“完了、完了,這次壞事了,止水,韓晨陽師兄去哪裡你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隨口就問,“怎麼了,這麼急著找他,我剛在醫院見他?”

  “先制實驗室的超聲波加工機壞了,整個實驗室就這麼一台。”

  “打電話找廠商來修唄。”我摸出手機,查找韓晨陽的號碼,“超聲加工機壞了,難道是你給搞的,不會吧,這麼低級的錯誤。”

  他嘆氣,“孫美潔帶的那個小本科生,不知道怎麼瞎搗鼓給搞的,沒敢報給上面,估計怎麼也得弄個處分,小孩子都快畢業了,哪裡禁的住這個,只能瞞著找韓師兄看看。”

  我笑起來,“感覺韓晨陽這傢伙無所不能似的,你等等我幫你找他,具體的事情你自己跟他說吧,我也不懂。”

  等我翻譯完報告,天已經大黑了,關了電腦從實驗室出來,腰酸背疼,衝著玻璃窗打了一個很不雅的呵欠,卻看到倒映在窗戶上的人影。

  韓晨陽站在先制的實驗室門口,孫美潔遞紙巾給他,然後他搖搖手,朝我走過來,口氣輕鬆又坦蕩,“王教授的那份資料翻譯好了沒有?”

  我點點頭,指指實驗室,試探的問,“你現在就要看?”

  他沒吭聲,禮貌的衝孫美潔點頭示意就進了我的實驗室,毫不客氣的坐下來,淡淡的說,“幫我拿點汽油和棉花來,手上沾的都是機油,洗不掉。”

  我無語的背過氣來,一邊開小櫃子找,一邊調侃他,“呦,韓晨陽,你怎麼沒讓孫美潔師姐幫你的,還專程的找我這裡,難道基礎實驗室的汽油去污比較快?”

  他輕輕的哼了一聲,“因為用紙巾擦機油,我比較懷疑。”

  “修好了?”我拉了椅子坐在他旁邊,用棉花蘸了汽油,“手伸出來,老天,怎麼搞的黑乎乎的,真是跟你的形象不符呀!”

  他嘴角微微向上翹,眼睛卻閉了起來,“修個儀器有什麼形象的,要是沒形象,我早就沒有了。”

  我有些好奇,“你以前還做過更沒形象的事?”

  “以前第一次做模具,資金不夠,材料不夠,就去廢棄的工廠找,汽車上的零件拆下來再用,然後設計,出樣品,少不了跟外國人磨嘴皮,那時候覺得還真是丟臉。”

  我輕輕的笑笑,沒再回答,專心給他擦拭,他的手擔在我的手心裡,從指尖到掌心,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還有細緻的觸感,他的手指修長,不算白皙,但是靈活有力。

  還很有魔力,充滿魅惑,會讓人臣服在手指製造出來的慾望之中,我忽然就想起那天夜晚,這樣一雙手在我的肌膚上煽情的游走,渾身一片發麻,手也不由自主的輕輕的抖了一下。

  溫熱的呼吸在耳畔,帶著戲謔的笑意,“擦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卻嚇的手忙腳亂的,胡亂的在他手背上擦了兩下,轉過臉去惡狠狠的說,“好了,快去把洗了吧,難聞死了這味道。”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會,沒有起身,語氣很是玩笑的意味,“江止水,我幫你照顧江風那麼大麻煩,你說你應該怎麼感謝我?”

  我白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以身相許好不好?”

  他歪過頭看我,書桌上的燈光一下子就鋪陳在他的臉上,還是那副玩味的表情,“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輕佻的笑,手指有意無意的蹭過他的褲縫,“當然是真的。”

  他挑眉,挑逗意味十足,我卻眯起眼睛笑笑,“如果你說好,我自然言而有信,可是你卻反問我真假,那麼我說的這個真的,便是假的。”

  順手把用過的棉花扔到兩米開外的廢紙簍裡,我心滿意足的拍拍手,“玩笑而已,說白了,其實咱們誰都信不過誰。”

  唐君然走的那天,陽光居然出奇的猛烈,在這樣一個寒冬中,隱隱的不尋常。

  那天早上,我為了趕早什麼都沒有吃,在去機場的路上,天邊從灰暗到泛白再到清晨的第一縷耀眼的光芒,盡收眼底,我暈車的厲害,心裡更是沉甸甸的痛。

  有些事情發生了卻要當作沒發生,有些事情知情卻要當作一片迷惘,有些話說出口了卻要當作沒說過,自己也要乖乖的當作沒聽到過。

  還是那句話,當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的時候,那麼就微笑吧。

  他從南京祿口機場到上海虹橋機場,再轉機去東京羽田機場。

  安檢前都是嘰嘰喳喳的各式的旅行團隊,唐君然捏著登機牌顯得有些促狹不安,“第一次做飛機,不太懂。”

  我笑笑,告訴他,“飛多了就習慣了,其實也就這樣,我告訴你,登機的時候千萬別搶著去排隊,反正位置又不會長翅膀飛了的,如果你覺得跟別人挨在一起很不舒服,等其他人都登機了,你慢悠悠的晃進去,一般最後都會有好幾個空位置,你喜歡哪就坐哪。”

  他有些意外,“這也行?”

  “大學時候,我每年四趟,有時候國慶也回來,你說我的經驗行不行呢?”我環顧四周,“南京機場人真少,設施也不行,白雲機場就很漂亮,不過人實在是太多了。”

  他微微的笑起來,目光忽然變的很柔和,“臨走前,告訴你一個秘密,曾經我很想去買一張飛往廣州的機票。”

  這一次,我真的是愣住了,透過機場墨綠色的玻璃,炫目的陽光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水紋般的影子,我望著他,只聽到自己牙關在輕輕的打顫,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在我呆住的幾秒鐘,一雙溫暖的手攬過我的肩膀,他的衣領擦過我的臉龐,我想抓住他的衣服,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

  他的手臂的力量漸漸的加深,我感到血氣從心口涌起,眼睛裡早已模糊一片,儘管這樣,那雙手,還是固執的垂在一邊。

  冬天的南京,機場安檢前,我們就以這樣一個奇怪的姿勢來告別彼此。

  他的背影漸漸的遠去,依然是瘦削脊骨,硬淨如玉,一如第一眼見到他那樣。

  我痛的沒了知覺,只能長久的站在原地,直到手機響起,打開一看是唐君然的信息,“我很快就回來,好好保重。”

  我輕輕的按下了刪除鍵,慢慢的走向門口,自動門打開的一瞬間,陽光全部跌在我的眼睛裡,灼痛了我的視線,我看不清周圍的來往的車輛和人們,只看的見兩三架飛機騰空而起,在我眼前快速的消失,碧空萬里。

  忽然就想到一句話,這就是一生,你給我一秒鐘的吻,三分鐘的極樂,一生的痛。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走廊的消毒水味讓我乾癟的胃一陣抽搐,我在手術室門口看見韓晨陽和兩個醫生低聲交談,頓時整個人就懵了,不知道是上前還是後退。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韓晨陽抬起頭,和我目光相接,然後那兩位醫生就離開了,他走到我面前,輕輕的說,“江風麻醉時候出了一點問題,幸好現在沒有事了,正在手術中。”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是,沒事,還是有事?”

  “江風現在沒事了,也許藥物不耐受,局麻的時候血壓很低,呼吸也很淺,不過早就已經沒事了,手術也照常進行。”

  我卻沒等他的話音落下,就衝到水池邊,一陣乾嘔,一摸額頭,冷汗涔涔,韓晨陽走進來扶住我,口氣有些焦慮,“怎麼,臉色這麼差,放心,江風沒事了,剛才那兩個醫生是來說明情況的,沒事了。”

  我努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只是早上沒吃飯,又暈車,讓我休息一下。”

  他扶我在椅子上坐下來,過了很長時間,我才緩過氣來,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角,仿佛他真的是一座靠山,很堅定很讓人安心。

  一疊稿紙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接過來,隨口問他,“這是什麼?”

  “江風讓我給你的。”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凝固了,就連思緒也不會流動了,就聽到韓晨陽說,“他說,這是為你結婚設計的全套首飾,因為,他說誰也不敢保證他的手術能夠百分之百的成功,所以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的話音剛落下,手術室的燈就熄滅了,第一個出來的是董安妍,她摘下口罩,衝著我露出一個大大的誇張的笑容,我看到她的眼睛裡亮閃閃的,然後她走到我面前,眼淚“唰”的就涌了出來,“嚇死我了,真的嚇死了,不過手術目前很成功。”

  腦袋裡的最後一根繃緊的弦應聲而斷,我看到麻醉師推著還未甦醒的江風出來了,他的眼睛上纏著紗布,然後老教授走出來,慈愛的拍拍董安妍的肩膀,呵呵笑,“小董呀,被嚇到了吧,你這樣可不行,心理素質還要加強。”

  韓晨陽上前和老教授道謝,互相寒暄了一陣,然後他轉身對我說,“傻丫頭,你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看看江風?”

  我輕輕的笑起來,點點頭,“等一下,我還有一點事情要做。”

  不經意的抬頭向窗外望去,樓外的一棵參天大樹幾乎擋掉了大半個陽台,陽光順著樹葉的縫隙照進來,斑駁而影綽,灑下一些細碎的光點在地面上。

  真的很不尋常的冬陽,一瞬間,我以為我還在廣州。

  我掏出手機,翻出熟悉的號碼,用盡力氣按下了五個字的信息,“再見,唐君然。”然後按下發送,等發送成功的提示返回後,我掀開電池板,拔出手機卡。

  閃亮的金色,在陽光下,悄無聲息的墜入垃圾箱。

  如同四年又一個月的感情,從此不再想起,不再提起,亦不會重蹈覆轍。

  我看見韓晨陽的目光,如水一般的靜靜的注視這一切,然後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那是江風的病房。

  在這樣溫暖又熟悉的氣息裡,還有在這樣耀眼的冬陽下,時光好像流轉了起來。

  我輕輕的閉上眼睛,眼淚,終於肆無忌憚的在臉上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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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4: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西貢下的糾纏愛慾(中)

  江風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睡的好好呀。”

  董安妍眨眨眼,面無表情的望著我,我攤攤手,麻醉師在一旁也笑的,“我工作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醒了這麼說的。”

  我撇撇嘴,調侃江風,“差點你就長睡不起了,嚇死我們一干人了,你居然說的那麼輕鬆,丫的,我的眼淚都白流了。”

  江風齜牙咧嘴的,“沒關係的,等下讓董安妍給你吊瓶生理鹽水,你流多少補多少,一邊補一邊流,動態平衡,體液平衡!”

  董安妍瞪大眼睛,忍不住笑起來,“呦,江風看不出你還有點醫學常識呀,明天就可以揭開紗布了,然後要使用環胞黴素滴眼,其它的注意事項明天再說,我今天快累死了,對了,等一下還要做個例行檢查,我去拿單子,過會回來。”我跟她道別,病房裡只剩下我和江風兩個人,午後的陽光透過病房的玻璃傾斜著照進來,有一點刺目,讓人眩暈,江風輕輕的開口,“今天的陽光,很暖和。”

  他的手心裡有一束明黃的光暈,我輕輕的“恩”了一聲,他隨即就問,“韓晨陽呢?”

  “不知道,剛才看出去了。”我站在窗戶邊上,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確實很暖和。

  沉默了一會,他忽然冷不防的問道,“小妹,你說的那件你必須解決的事情……”他的話卻被開門聲打斷了,韓晨陽走進來,手裡提了一個一次性的餐盒,他招手讓我過去,附在我耳朵上低聲說,“出去吃。”我好奇,“這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江風就搶答,“我知道,是八寶粥,好香呀,我也想吃!”

  “你還是吃醫院的配餐吧。”韓晨陽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江風,“還有護士小美眉們搶著喂你,多幸福,一般人給錢都享受不到。”

  江風怒了,在床上像只魚一樣扭來扭去,正好董安妍和護士進來,她氣的大吼一聲,“江風你又活躍了是吧,給我躺上兩小時再說,什麼?你要上廁所,呃,那插尿管好了。”

  我噗哧一下就笑出來了,韓晨陽乘機碰碰我的手臂,示意我把空間留給病人和醫生。八寶粥還是熱乎乎的,掀起蓋子,熱氣一下子撲面而來,我拿起勺子輕輕挑了一點嘗了一下,有些意外,“韓晨陽,你怎麼知道我吃這個味道的?”

  他回答的輕描淡寫,“哦,上次在夫子廟看到你吃這個的。”

  我低下頭,對突如其來的關心有些無措,“其實不用你這麼麻煩的,下午隨便去哪裡吃都可以的,對了,江風的保險在你那裡是吧?”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閉著,口氣淡然,“你先吃,下午我有點事,晚上我來接你去我家拿他的保險,你看怎麼樣?”

  “行,到時候打電話給你。”我慢慢的,一勺一勺的把八寶粥送進嘴裡,明明是加了很多糖,甜的幾乎發膩,可是我卻覺得苦澀。

  心底,一半溫暖,一半荒涼,我轉過臉去,怕韓晨陽看到我的樣子,狼狽不堪。下午陸陸續續的有南藝的學生來看江風,病房裡很熱鬧,我和他們不熟,江風嚷著要吃米線,我無奈,幫他去新街口小食店打包。

  天色尚早,我從地下道毫無目的的亂逛,那裡有很多小商鋪,我一家家的走馬觀花的過,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雜亂無章,忽然我聽到有一個女生的說話聲音,“再打一個,打右邊,別打耳垂,就打耳骨。”我停下腳步,看見一個長的很清秀的女生站在一家店鋪前面,打扮誇張的老闆手裡拿個槍放在她右耳邊,一秒鐘的時間,那個女生的耳廓上出現了一個閃亮的耳針。

  那個女生微微皺眉,估計是有些疼,旁邊在看首飾的女生轉過身來,口氣涼涼的,“唉,讓你沒事找事乾,說什麼失戀一次就打一個耳洞,什麼破理論!”

  那個女生漫不經心的笑笑,“沒關係,反正已經打了三個了,再多一個也無所謂。”兩個女孩子結伴走了,那幾句話就像針尖一樣刺的心口疼極了,好像看到了當年的我,曾經也站在每一家打耳洞的鋪子前,想為死去的愛情做一個紀念。

  我怕痛,很怕。

  而且,我從來認為自己的愛情不夠悲壯,一場平淡如水的初戀,和一場滑稽可笑的暗戀,不刻骨,不銘心。可是,當我想起那些歡笑和幸福,記憶中的那些純淨與妖嬈,就不可抑制的疼痛。

  赤裸裸的冰涼,疼到硬生生的逼出淚水,我想這些傷痛需要一個實體來承載。

  我走上前,指指自己的左耳,“老闆,打了一個耳洞,打耳垂這裡。”我清楚的感覺到冷冰冰的金屬利物掃過皮膚那一個瞬間凌厲的疼痛,可是我卻笑起來了,老闆看了我一眼,有些奇怪,“沒感覺?”

  “有點疼,還有點癢。”我側過身看鏡子裡的自己的左耳,上面鑲嵌著一根銀針,老闆湊過來,“美女,這個銀針要取下來的,幫你帶個塑料棒,塗點金黴素,你可以去藥店裡買一點紅黴素或者酒精。”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面貌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微微的有些不同。

  因為我的身體,從此有了愈合不了的缺陷。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多,江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我伺候他吃了飯,給韓晨陽發信息,讓他來醫院接我吃飯。

  吃完飯,華燈初上,我坐在他的車裡,車裡放的是我最愛的一首Coldplay的Viva La Vida,我歪過頭來看了一眼韓晨陽,他專注的開車,嘴角卻仍然掛著不屑一顧的笑容,直視前方,不講話。

  “Once you go,there was never ,never an honest world ,這首歌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的死在裡面,這句話,就是當情歌聽了,心也夠碎了。”

  他只是習慣性的笑笑,“酷玩的都挺煽情的,我很少聽,一聽就是一天一首歌。”

  “我想,要是在小時候的院子裡面,有很高的廢棄的水泥板,黃昏的時候還有一點點陽光,躺在水泥板上面,還有餘溫,光著腳,閉起眼睛聽歌。”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浪漫主義情結,對了,你耳朵上是什麼,怎麼一直在摸?”

  “剛打的耳洞,總是覺得有些怪。”賓利打了一個漂亮的彎,拐進了小區的車庫,穩穩的停下來,我轉頭剛想拉開門,肩膀被強勁的力量扳了回來,那一刻我還愣在那裡,“韓晨陽,怎麼了?”

  冷冷的語調在耳邊響起,“誰讓你打的,你不怕感染了?”

  我卻笑起來,口氣和他的一模一樣,“誰讓你管的,打在你耳朵上麼?”手上一使勁想要開車門出去,他冰涼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劃上了我的脖頸,按在頸動脈上,我可以感覺到血液在他刻意的擠壓下,汩汩的沸騰。

  我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散髮出來的怒氣,心裡隱隱的也知道他生氣的原因,可是就是倔強的瞪著他,他的手指居然透涼,聲音更涼,“只打了一個,這麼囂張!”

  “你神經病呀,韓晨陽!”他雙手撐在我背後的車窗玻璃上,我被牢牢的禁錮在這一小方天地裡,後腦就緊靠在窗玻璃上,動彈不得,我想偏過頭閃避,可他卻不給我絲毫退讓的機會,他的吻來勢凶狠,直到我嘗到了寡淡的血腥味。

  這個吻,沒有任何意義,對我來說,只是把我悉心治療乾裂的嘴脣又弄裂了,功虧一簣。

  我沒空奉陪他的怒氣,亦不可能低三下四享受他的垂青。氣氛變的很怪,進了他的家,我們誰都不說話,他也不拿江風的保險給我,自己進了書房就沒出來過,我呆呆的在客廳裡百無聊賴的看乏味的連續劇,心裡是越憋越氣,按了開關便推門進去,房間裡沒有,陽台上有火光星星點點。

  我走過去,站在門口,冷冰冰的叫他,“韓晨陽,你把保險給我,我要回去。”

  他轉過身來,領帶鬆散在領間,襯衫上的幾粒紐扣,也都被解開了,一反平日的沉穩保守,流露著一股肆意的放縱,手指間夾了一根煙,煙霧繚繞、明明滅滅之中,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看不真切。

  他還是什麼都不說,我小女人性子上來,想跟他撒嬌胡鬧,悄悄的去拽他的衣角,他被我拉的不耐煩,反手去扣住我的手指,我抓他癢,他居然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小丫頭,我心情不好,你別惹我,惹急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得寸進尺,親昵的貼上他的身體,笑道,“我不兜著走,你給我塑料袋打包走。”

  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手指在耳際流連,輕輕摩挲,口氣輕柔,“疼不疼?”

  “不疼,感覺像蚊子咬了一口。”

  他又不說話,轉過身背對我,他的手迅速滑進我的手心,五指從指縫中插過,牢牢的抓住,連一絲迴旋的餘地也沒有,我順勢可以環住他的腰,透過玻璃窗,抬頭看遠處星星點點的微光,其實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無數的暗影在眼前浮動,覺得整個人沉浸在真空般的虛無裡,寧靜的盡乎於恐怖。忽然,心口涌上一陣酸澀,耳垂上有些隱隱的痛,我把臉貼在韓晨陽的背後,想像耳邊今後妖嬈的風情,或是簡單的點綴,我想笑出來,卻想起那個遠在大洋彼岸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在路上遇到他,耳朵上墜水晶或是珍珠,然後輕輕的和他擦肩而過,他會不會為我駐足,喊出我的名字,或是他會怎麼故作平淡的來應付我,那臉上的表情,那眉梢眼角該是怎麼樣的冷漠和無辜。只是累,很累,一瞬間那種原本想寬恕的心情又開始計較起來,我已經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抵不過四年又一個月的委屈。

  有些男人,要不太無情,要不太濫情,即使是無心之過,目光所及,難免死傷無數。

  有些幸福和溫暖永遠不是自己的,借來的,總是要歸還。

  就如現在,身旁是可以依賴的溫度,可是還是要隨時告訴自己,這不是你的,只可貪戀一時,不可永遠沉醉。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體被推開,一個冰涼的手指撫上我的臉,從下巴一直往上到眼角,似乎在循著一個曖昧的線條綿密的游移,“想哭就哭個夠好了,以後不許再哭了。”

  “我沒……”剛出聲,一滴眼淚落在手指上,晦澀的味道在我的指尖縷縷地漾開,我胡亂的抹了抹眼睛,對上他的眼睛,沒有波瀾,平靜的簡直沒有情緒。

  我突然有種想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慾望,“我覺得好累,真沒辦法,喜歡一個人。”

  他一臉的靜默,默默而專注的注視著我,慢慢的開口,“那你要怎麼樣?”

  我自嘲的笑笑,“有時候人就是那麼奇怪,想從一而終,又不甘心寂寞,可是這樣太累了,若是有種簡單的感情,不用去考慮未來,那麼沒有承諾就沒有傷痛。”

  他挑挑眉毛,不置可否的樣子,“小孩子又胡言亂語。”

  我固執的摟住他的脖子,底氣不足,“我沒胡說,真的, 不就是這樣,沒有承諾,沒有未來,至於快樂,起碼沒有痛苦。”

  “你怎麼知道沒有痛苦?小孩子,難道你想 ?”他反問我,表情認真,“有比痛苦更加痛苦的事情,就是空虛。”

  我低頭不語,他不依不饒,“告訴我,你是不是無聊了想闖點禍出來玩玩?”

  我怎麼敢告訴他,我想闖的禍就在眼前,所謂新的不來舊的不去,唐君然,我要用別人試圖去忘記你,忘記四年又一個月,忘記左耳的耳洞是為你打的。韓晨陽的嘴脣上淡淡的薄荷煙味,原本是我十分厭惡的煙草,卻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憶,有著無比蠱惑人心的味道,讓我在不自覺中頓然沉迷。

  細密的吻落在眼睛上,溫柔的讓我眩暈,我只想在他臂彎裡永遠的沉睡,溫熱潮濕的呼吸在我耳邊響起,“不要出去闖禍,你註定做不了一個禍害。”

  我哧哧的笑,“是嗎?不過我現在倒是真的挺想去勾搭男人的。”

  “你就在勾搭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也許感到我身體微微的一顫,他把我的臉扳住,“我告訴你,江止水,是不過三,這次是你招惹我的,所以你要負責。”我感覺到房間裡的裊裊暖氣,和他的呼吸摻雜在一起,漸漸多了些曖昧,深深淺淺的,很迷人。他的手滑入我的衣襟裡,手掌從腰間順著柔滑的背脊向上移動,帶著略微的壓迫,指尖所到之處,大片的火花和無法抑制的戰慄。

  我蜷縮在床的一角,微微的眯起眼睛,細碎的喘息,他的薄脣,他的長指,甘冽的男性氣息籠罩在呼吸和心跳間,我感到身體的在他手下舒展開來,發膚之間,水火大片的交融,由欲生火,由火衍水,直到整個身體都被汗水豐盈,已到了炙灼的程度。

  他的動作有些野蠻和粗暴,脖頸上被他咬的微微吃痛,密密麻麻的烙下炙熱的痕跡。

  忽然,我的身上微涼,毛衣被推高,襯衫被一把扯開,胸前的幾顆紐扣拋落至地板上,嘩嘩的在打著轉,這種錯落有致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格外的清脆,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裡還有氤氳的水汽,聲音在他手指惡意的挑逗中支離破碎,“關燈,求你,不要看。”

  我知道,我羞恥,自己見不得自己,也不願意去看他的眼睛。黑暗卻讓人更加的敏感,身體全部在他的掌控下,我看見昏藍的光芒從窗簾裡透了出來,照在我光潔的小腿上,還有他裸露的膀臂上,肌膚大片的貼合,仿佛就要糾結在一起,滑膩的觸感,在海洋一般的水色亮光中,微微的泛白。

  沉重而苦苦壓抑的呼吸在我的耳邊徘徊,他的手在我身體最羞恥的地方試探,或淺或重,我死死的吻住他,讓陌生的情潮和快慰的呻吟被吻牢牢的封住。

  朦朧中,我閉上眼睛,清醒和模糊同時占據了我的思維,我放肆的讓感官的愉悅支配我的身體,卻在歡躍中,深深的不安和惶恐,直到他分開我的雙腿,身體擠壓其間,我混混沌沌的感到灼熱的溫度,和強悍的力量,他在我耳邊輕輕的喊我的名字,“水水,第一次會很疼,你忍一下,忍不住就哭出來,喊出來。”那是什麼感覺,模糊的神志中硬生生的被劈開了一個裂口,身體被撕裂成兩半,連心臟都不勝負荷,一口氣停在胸腔裡,咽不下去也提不上去,手指死死的絞住床沿,隨即又狠狠的抓住他的膀臂,疼到不自覺的身子往後躲,他死死的捏住我的腰,卻更要往他身體裡送,我要了命的掐他的手臂,妄圖把自己承受的破身之痛加在他的身上。

  我看見自己的淚水,大顆大顆的從臉頰上滑落,可是就是倔強的咬住嘴脣不肯哭出聲音,他的吻撫慰的落在我的眼角,被他手指滑過的皮膚緩緩滲透出一道濕潤的痕跡,是我的淚,稍縱即逝卻還在流動,那樣的一片恣意的水氣。

  衝擊頂撞開始失控的凶悍粗野,我在持續不褪的疼痛中只能苦苦哀求,我的眼淚已經疼到流淌不出,在水汽彌漫的眼眸,看不清眼前這個男人,他的體溫灼燒我的意志,讓我痛上加痛,他極力壓抑的聲音在無邊的黑夜裡讓我不能退縮,拼了最後一點意志在苦苦堅持他的折磨,他喚我,“水水,水水……”從來沒有的情慾和魅惑,我卻無福消受。

  我知道,他在享受快樂,我卻生不如死。

  痛苦的無法終結,我終於哭泣出聲,扭過頭去,哭得喘息,“別,不要了,韓晨陽,晨陽,求你,不要了,好難過……”我要解脫,哪怕是昏迷都好過這無止盡的撕心裂肺的劇痛和折磨,仿佛要被那欲流衝刷得消失了般,眼前只有無邊的明晃晃的白色。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神志漸漸變的混沌不堪,我只覺得好累,連喘息都是疲憊不堪,手臂慢慢的從他身後劃了下來,輕輕握住他的手腕,而後,隱隱約約的,我感覺到他又一次的輕柔的撫摸和親密的探索。我只知道我的眼淚,順流而下,浸潤在左耳的耳洞裡,澀生生的,針扎一般的稀疏的疼痛,匯聚多了,便和身體一樣痛。

  初夜,沒有快樂,只有淚水和無邊的恐懼,疼痛,連指尖都泛白,仿佛經歷慘烈的戰爭。我還記得,不知道第幾次,隱隱之中,我喊了他的名字,幾乎是夢囈,“韓晨陽,能不能說句我愛你?”黑夜中的喘息忽然一滯,模模糊糊的我聽見他說,“水水,我愛你。”

  男人一貫哄女人上床的伎倆,男人下床便會忘記,女人卻會當真,我輕輕的笑了,黑暗鋪天蓋地的襲來,瞬間,心又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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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4: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西貢下的糾纏愛慾(下)

  眼前有光影重疊交錯,我感覺到慘淡的陽光,撲朔著靡麗,空氣極速流動的風穿過我光裸的腳,柔軟的布料貼著我的身體微妙的閃動,暖和服貼。

  我隱隱的感覺到有人盯著我,我即使睡著,也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因此我睡得極不安穩,睜開眼,他坐在床邊,抽著煙,隔著淡青的煙霧看我。

  見我醒來,他的身子往前探,手緩緩揚起,我下意識身子向後縮,手肘努力的把身體撐起來,腳卻不知道放在何處,我的睡相太差了。

  可是是我太敏感了,他的手只是越過我,在煙灰缸中摁滅燃燒到一半的煙。我這才注意到煙灰缸已經滿滿的一缸煙灰。

  他待很長時間了麼?一直在等我醒來?

  我看到他額發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眼睛裡有淺淺的血絲,垂下眼簾的時候,眼角會浮現一層寡淡的青灰色,他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很溫和,“你醒了,已經中午了。”

  “恩,你沒睡?精神這麼差。”

  我努力想要在聲音中加入一點軟軟的令人憐愛的撒嬌,我估計稍微正常一點的女孩的反應大抵如此,但卻遺憾的聽見自己的聲音硬邦邦的,像一塊鉛,融不進一絲空氣。

  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的手指上還有淡淡的薄荷煙味,纏繞住我散落在枕間的一縷頭髮,沒有任何侵略性,我放心的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問,“昨晚,幾次?我不記得了。”

  又一縷頭髮被他挑起來,劃過我的臉頰,癢癢的,和他的話語一樣,很挑逗,“如果再來一次,我想,可以稱作為第N次,N大於等於三。”

  看來問不出什麼了,我不說話,手指悄悄的伸到腿間,很光滑爽潔的肌膚,沒有污漬,我笑笑,“人家說女人會永遠記住她的第一個男人,你信嗎?韓晨陽。”

  他目光忽閃了一下,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容,“如果她的初夜是一次糟糕的性經歷,那麼她一定諱莫如深,至於永遠記住的事情,她會記住的是作為自己處女情結的結束,也許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那個男人。”

  “那你說我會記住你嗎?”

  他稍稍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然後他放開我的頭髮,手指撫上了我的臉,“你的第一次很糟糕,水水,你太緊張了,你總是在暗示自己,第一次很疼,所以你一直沒有好好的感覺和享受,還有,你那樣無助的樣子會更讓我去想折磨你。”

  我一下子就感到臉上升騰出火,別過臉冷冷的回答,“我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我要去醫院看江風,不知道他的手術結果怎麼樣。”

  “剛才董安妍來過電話了,說是視力已經恢復了,你不用擔心了。”

  我“哦”了一聲,慢慢的把身體從被子裡抽離,瞪了一眼韓晨陽,“我要起來,你走開!”

  他卻笑了,站起來,然後兩隻手撐在我的耳邊,他襯衫只扣了下沿的紐扣,順著領口,我可以看見精壯的身體,大片裸露的肌膚,和我糾纏了一整夜。

  他的眸光有些泛水,眼眸修長,嘴角微微的翹起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從前,那雙薄情寡淡的眼睛,讓我斷不會料到他會有這樣魅惑的一面。

  “一個女孩在到了能夠自己支配身體的權力的時候,這才是真正的擁有了生命的價值,當你的處女情結結束時候,也是你正常性生活的開始,作為一個女人,你有資格,並且有權利去獲得另一種快樂。”

  我緊張的抿起嘴,“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他很認真的看著我,“我知道你表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裡很介意,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昨晚會答應我,可是很明顯,你是在強迫你自己答應,所以,你覺得自己開始墮落了,不是一個好女孩了,可是,我要告訴你,享受這種快樂並不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無論早或者晚,你會擁有自己的性生活,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我搖搖頭,“我不明白,我只是覺得,這一切之後我很恐懼,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了?”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在我耳邊輕柔又略帶沙啞說道,“你抗拒不了,等你以後就會明白了,人類的慾望是閘水,一旦打開,就再也沒有辦法閉合。”

  “那你的意思是,包括你,只要是男人,我都沒有辦法抗拒他們的邀請?”

  他的眸子立刻變的清亮冷峻,“這麼幼稚的問題,江止水,你已經成人了,有判斷是非的能力,在這種問題上,與其是問我,不如問問你的理智,你有支配身體的權利,這種權利是掌握在你手上的,而不是別人。”

  我微微笑,“我知道,其實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拒絕你嗎?”

  “為什麼不可以?”他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明白,俊秀的面容上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笑容,帶著淡淡的漫不經心,“你有權利拒絕,作為一個女人。”

  韓晨陽送我去醫院,我去門診找董安妍,門診大樓人來人往,穿白衣的醫護人員和各色各樣的人交匯在一起,不時有輪椅在眼前推過,小孩子趴在媽媽肩膀裡大哭,消毒水味道和各樣的污穢融合在一起,我心裡堵堵的,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只是一瞬間,一個高高的影子在我眼前閃過,瘦削的身姿,臉龐有些模糊,我心猛然跳了兩下,呼吸一滯,不由自主的向洶涌的人群裡擠了進去,可是再定睛一看,那張臉卻是全然的陌生,帶著漠視和疏離。

  心,放了下來,可是淡淡的失落涌上了心頭,我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搖搖頭,身後有護士焦急的聲音,“讓一讓,麻煩讓一下!”

  擔架抬過,鹽水瓶子吊在架子上,發出“乒乓”的聲音,女孩子蒼白清秀的臉映入眼簾,發梢上有滴落的水珠,青灰的嘴脣發出細碎的痛苦的呻吟,風一樣的閃過,然後就有隨救護車來的護士輕輕的嘆氣,“年紀輕輕的,怎麼為個男人想不開,差點就救不活來了。”

  “發什麼呆呢?”董安妍扒在我的肩膀上好奇的問,“也不見你去找我,打電話給韓晨陽說你早就來了,呦,這件衣服你穿了幾天了呀,還不換?”

  她無心的話語讓我一下子無措起來,說話都不利索,“我最近不是忙嗎,哪管的上自己,我只是剛才看到一個女生,可能是自殺,送去急救了。”

  她撇撇嘴,“以前實習的時候看的多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所以乾脆遠遠離開這種人間百態的科室,唉,我們在這裡廢話什麼東西,你還不去看看江風?”

  推門進去,正好看到韓晨陽和江風站在窗口,冬日午後淡薄的陽光鋪陳了一室的溫暖,江風看到我眼睛一亮,“親愛的小妹,看到我是不是很興奮?”

  我沒好氣的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我嘴邊的笑意,“我看到你看到我很興奮,話說倒是你這個人,已經讓我沒有什麼感覺了。”

  董安妍難得的不擺出醫生的架子,走到床頭,毫不客氣的拎起一隻芒果,嘖嘖嘴,語氣有些酸酸的,“大冬天的居然還有上好的台芒,江風,你這個病生的也太奢侈了。”

  我曖昧的朝江風笑,有意的看了韓晨陽兩眼,他並沒有參加我們的討論,靜靜的對著窗戶,對著陽光,仿佛在思索著什麼,他本來就是一個安靜的人,沉默,但是深不可測。

  江風挑挑眉,飛給我一個白眼,意味深長的說,“俗話說患難見真情,等我出院了就請吃飯,所以為了讓我盡快恢復,為了你的紅包,董醫生,接下來的日子還要請多關照。”

  董安妍扭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分明是小女生的嬌嗔,我更加意外,想拉江風去一邊問問,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腦袋,“江止水,剛才李楠發信息問我,你去哪裡了,手機關機,他問你今晚的學術論壇你去不去?”

  我點點頭,不假思索,“去,當然去,你說我們學校真奇怪,都要放假了還搞什麼學術論壇,對了,我手機沒電了,順便幫我問下李楠師兄,今天主講是誰?”

  用他傲氣的眼眸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徐徐揚出一抹微笑,伴著一室靜默的陽光,像春天綻放在原野上大片大片開的恣意爛漫的迎春花,讓人感到清新而溫暖,我聽見他緩緩的開口,“今天的主講,好像是我吧。”

  我笑起來,竟然有些期許和緊張,“那麼,加油了,韓師兄!”

  跟他回學校,原來幾天沒去學校,系裡的公告欄上早就在宣傳這次重要的學術論壇,MSC高校行——CAE仿真技術研討會。

  那時候我正在和李楠師兄分享肯爺爺的歡樂全家桶,兩人就站在公告欄前,一個專注的看MSC.Software公司SimEnterprise的簡介,一個漫不經心的看中國市場部經理的照片,我努努嘴,“師兄,誰做這個布告欄的,太沒有眼色了,一點都不給這個經理面子,你說把韓晨陽的照片貼他旁邊,這明擺的是刺激人的。”

  他不感興趣,自說自話,“其實我對仿真還是挺有興趣的,比如繼教樓的壁虎仿真實驗室,我去看了幾次,真的很有意思,雖然解剖壁虎,比較挑戰我的神經。”

  我搖搖頭,自言自語,“我是搞不懂仿真有什麼意思,又不能吃,對了,你要是留校的話,你就去搞這個好了,聽說拿的經費是大把的。”

  “我不準備留校。”

  我驚訝的轉頭看著他,也許是預料到了我的反應,他的臉上一片平靜,似乎眼底還有淺淺的笑意,“因為留校有點麻煩,小師妹,我怕影響不太好。”

  他的話是意料之外的,又是情理之中的,我憂喜參半,因為李楠師兄指指不遠處站在禮堂前排的一個穿紅色羽絨服的女孩子對我說,“呵,如果說出去老師和學生戀愛,感覺挺糟糕的,所以不管學校怎麼留我,我也決計不能讓我喜歡的女孩子左右兩難。”

  我眨眨眼,半晌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呆呆的不知道往哪裡看,“師兄,那個女生,叫朱佳樂,我早就覺得,你們有情況,來,快給我八卦一下!”

  “還有最後一個雞翅,給你,我去看看老闆那裡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他緊張的居然臉都微微泛紅,“我明天請你吃飯,說定了。”

  我捂嘴偷偷的笑,“這算是掩口費麼?李老師。”

  “你再多嘴,沒飯給你吃了!”

  今天的學術論壇真是熱鬧,花花綠綠的堆滿了人,尤其是女人,我隨便找一個角落座位坐下來,朱佳樂小妹妹笑眯眯的走過來問我,“江師姐,我可以坐這裡嗎?”

  我心想,你跟李楠師兄坐好了,兩個人可以坐一個位置,多節約資源,但是這種邪惡的想法僅僅是在腦袋裡兜了一圈,臉上還要笑容可掬的說,“可以,只要你不嫌這裡太偏了。”

  學術論壇還沒有開始,我跟董安妍發信息,互相調戲,會場亂七八糟,說話聲、手機聲、咳嗽聲交織在一起,她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我偷偷的瞥了她一眼,她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腳下,表情若有所思,仿佛周圍都是真空。

  挺安靜、自律的一個女孩子,難怪會喜歡李楠這個沒情趣的大木頭,也難怪李楠會喜歡她,真是一塊饅頭搭一塊糕,想勉強都不得。

  緣分,我用手機擋住嘴角微微笑,紅果果的緣分,真是讓人嫉妒。

  還有,這麼久了,他肯定已經釋懷,時間,確實是可以把海枯石爛消磨成滴水穿石。

  MSC的CAE仿真技術研討會的開篇說穿了就是推銷大會,因為仿真跟我的專業不沾邊,我充其量是來參加論壇混個學分的,若是說有另外的驚喜,那就是韓晨陽的報告。

  他主講最新多學科仿真技術,MSC公司CAE產品線、產品功能特點,而帶動所有人的興趣則是他講解推進仿生機器魚的設計,他說,“我讀研的時候,有人我最近在研究什麼,我告訴他我在用高科技養淡水魚,他立刻說改天帶兩隻給我嘗鮮,別捨不得,那時候我們在英國,沒過幾天我很大方的送了15米×7米×5米這麼一缸的魚過去了,那年春晚,趙本山大叔賣拐變成個大忽悠,我也成了韓忽悠,留學生裡人人皆知。”

  他繼續說,“河海大學研究的是怎麼用計算機養出一缸魚,而我這裡研究的是怎麼用CAE養出一隻魚,養出這一隻,就夠你買十幾缸魚了,那麼下面我向大傢具體演示一下仿生機器魚,尤其是其擺動式推進的問題。”

  接下來的東西,我基本沒有聽,“霍爾位置傳感器”、“氣缸為壓縮泵的沉浮機構”對我來說不是聽不懂,而是我的目光,都集中到講台上這個側臉深沉,稜角分明的男人身上,他的神態自信而優雅,言語沉穩不失幽默,不像是在做嚴肅的學術報告,簡直是一場科普知識講座,深入淺出,尺度把握非常到位,我忽然想起以前似乎也聽過這樣風格的報告,仔細一回憶,原來那次是韓晨陽的導師做的STEP報告。

  而那次,我第一次窺見那雙散髮出冷冽的貴氣的眼睛,即使刻意收斂了凌厲,也是傲氣的逼人,然後他成為我機械設計大賽的指導老師,我跟他幾乎天天掐架,後來,大賽結束,本來應該變的陌生的人又因為江風的原因熟絡起來。

  哼,真的是很熟了,我自嘲的想,昨晚廝混在一起的兩個人,說不熟,那是鬼話。

  可是,雖然很近,其實我那雙手,怎麼也不能伸出去觸摸他的靈魂。

  掛著無謂的笑容,我無意識看了講台上的他一眼,可是,不偏不倚他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四目相接,停留了兩秒鐘,他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我的心,連跳的節奏都柔軟了起來。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在這樣熟悉的氣息裡,時光好像流轉了起來——初見他手下刻意的試探,扣動了擦身而過時的那一剎那的疑慮和留心;實驗室裡的爭吵和固執,卻還是能感覺到默契在悄悄纏繞;生病的軟弱,都落在他眼底;還有那些難以啟齒的卑微和淚水,這些彈指瞬間仿佛一下子覆蓋了整個時空。

  那一瞬間,我在想,如果我喜歡他,我們倆會不會有結果。

  又忘記問自己是否他喜歡我,我忽然笑起來,其實唐君然,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是否會喜歡我,只是覺得,我喜歡他,他自然便得喜歡我,順理成章一般。

  散會之後,我隨大部隊走出報告廳,朱佳樂小妹妹一直笑的很甜,“韓老師講的太好了,我一下子對仿真很有興趣,師姐,你說如果我研究生念這個方向怎麼樣?”

  我點點頭,說話有些走神,“只要不去解剖壁虎,我想,日子應該不太難過。”

  她沒有說話,表情一下子變的有些奇怪,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的擠出一句,“師姐,你別誤會,我不是對韓老師有興趣才想去學仿真的,我是真的想學。”

  腳底一滯,我想我那時候的表情一定是千變萬化的,說白了就是極度的扭曲,“啥?啥?啥?師妹,你這話啥意思,唉,你誤會了,我不是不高興,不對,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算了,越解釋越糊塗,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淡淡的笑起來,“師姐,我們都知道韓老師對你另眼相看,所以明的裡也沒人打他的主意,其實,我覺得你們倆真的挺般配的。”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這個叫看上去很美,王朔叔叔說的,毛爺爺告訴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江止水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韓晨陽找你。”背後傳來李楠師兄的聲音,“你報告完了溜那麼快做什麼,從後面叫你都不搭理。”

  我笑起來,走近了小聲的對他說,“你太渺小了,沒辦法,還有,我的空間留給你,時間自己花費,學校操場的跑道不錯,飯後散散步有利於身心健康。”

  他也徹底沒了脾氣,“江止水,你快走,快快走吧。”

  等了他好久才見他從報告廳裡出來,韓晨陽一臉疲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笑起來,“你沒開車來,要不我們往前走走,就到醫院了?”

  他點點頭,我帶他從民宅小巷裡繞過,灰色狹長的水泥路邊,老頭子站在自家大院裡,鐵鏈一圈一圈的繞在門鎖上,眼神裡有警惕的色彩;電動車尖銳的尾音響徹寧夜;穿皮衣的女子從面前經過,高跟鞋尖尖的後跟神色匆匆的敲擊著青石板,整個巷子都能夠聽見;忍冬青葉與迎春花的前奏穿透圍墻,迭合著陳述冬夜小巷中一個短暫的香艷。

  好像春天要一樣。

  我忽然注意到他手裡捏著一本書,不禁有些好奇,“韓晨陽,這是什麼書?”

  他無奈的笑笑,“剛才出來的匆忙,慌慌張張的就把別人的書拿出來了,估計還是一個女生從圖書館借的,杜拉斯的《情人》,明天去還了。”

  我不屑,“小女生看的書,矯情!”嘴上是這麼說,可是仍然把那本書接了過來,藉著昏暗的燈光草草的翻閱。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半晌他告訴我,“其實我看過。”

  “你覺得怎麼樣?”

  “對於‘矯情’兩個字,我不敢苟同,不過,你想過什麼叫矯情嗎?”

  我表情有些無奈,“呵,你知道嗎,韓晨陽,曾經有很多人說過我很矯情,可是,我總是在想這樣一個問題,是不是過著簡單的生活就不會矯情?”

  “你的結論——?”

  “結論是,跟生活的簡單複雜無關,混社會的人生活複雜,可是他們一樣不矯情,原因是如果一個人思考了很多東西,比如感情,比如人生,難免會變的矯情,可是不思考,那麼,這樣無意識生活的狀態,就叫做空虛。”

  1月16日

  他說:你以後會記得這個下午。即使你忘記了我的長相,我的名字。

  女人,想忘記她的第一個男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痛恨這樣的電影,痛恨被安妮寶貝膜拜的杜拉斯,痛恨她令人不齒的人生經歷,可是,即使故事多麼的老套,看完了《情人》,我還是心底一片荒涼。

  越南的西貢。

  嘈雜,潮濕,悶熱。逼仄的時間與空間。情慾,是直接的主題。

  或許還有愛情,但在年輕的時候,他們是無知無覺的孩子。那個一心想將自己的身體以妓女賣淫方式出賣的白種女孩有著焦灼、饑渴、絕望、以及自甘墮落的複雜心理,她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青春期叛逆女孩,能夠向社會張揚這份叛逆的,除了肉體的胡作非為,沒有其他的力量。他們是這樣貧窮而饑荒的一對。

  最後,還是分開,站在印度洋的星光下,她後知後覺,欲突然消泯,愛突然覺醒,她的眼淚,就是這場愛情顯現的最好證明。

  在年邁的時候,接到當年的情人的電話。他告訴她:他愛她,永生永世,矢志不渝。

  我忽然就笑了,原來這就是由性生愛,或許,他從來沒有覺得曾經得到過她的靈魂,所以更加的難以放手,而那份純真愛情,從來沒有存在過。

  人的心,是無底洞,究竟是愛生性,還是性出愛,不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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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5: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不是不愛,是不夠愛(上)

  早上很早就醒了過來,天還是一片漆黑,我在偌大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忽然覺得還是狹窄可憐的單人宿舍舒服,不光有一張空盪蕩的床可以堆滿雜物,還有一隻可愛的阿九。

  對了,阿九,我家的小美女,我忽然想起它的存在,連忙打陸宣的手機,結果是關機,再打她宿舍電話,很長時間才有人口齒不清的接通,“誰,找誰?”

  “陸宣,我是止水。”

  對面口氣立刻變的硬邦邦的,“拜託,姐姐,你也不看看現在才幾點,有什麼事情快說。”

  “我家阿九怎麼樣?”

  “什麼阿九——啊,那隻貓呀,幾天前就沒看見它了呀,不曉得跑哪裡去了。”她的說話聲音很不耐煩,“沒事我就掛了,昨晚打牌很晚,困死了。”

  我心一揪,不由的調高了聲音,“什麼,不見了,還幾天,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當初我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你看好它,你不是答應的很好嗎?”

  “我這不忙忘記了。”她軟軟的回答,“沒事的,肯定會回來的。”

  我一聽更加的來火,“陸宣你別那麼做事不負責任!”

  她反倒是強硬了起來,“呵,江止水,我不負責?我需要負什麼責任,一隻貓,又不是一本書、一件衣服,那都是死的,自己沒腿跑不了的,我要是給你弄丟了,我倒是願意負責,一隻貓,活生生的東西,指不定哪天開門就竄出去了,難道你要我在貓身上裝一個GPS導航,或是拴一個鏈子,像一個保姆一樣寸步不離的看著它?”

  我啞口無言,她繼續泄憤,“嘿,你還就為一隻貓大清早的來信誓旦旦的指責我,你那隻貓是金子打的還是銀子做的,麻煩你做事的時候分清楚輕重緩急,別頭腦發熱!”

  這場對話簡直是,莫名其妙,她話音還沒落,我狠狠的摔了電話,余氣還未消,深深的憂慮涌上了心頭,阿九丟了,自己出走了,還走了幾天。

  我努力的讓自己放寬心,可是失落占據了我的情緒,煎雞蛋的時候恍了恍神,滾熱的油滴濺在手指上,疼的我倒抽涼氣,卻讓我僵硬的神經一震。

  不自覺的苦笑,原來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不屬於自己的就是不能強求,順其自然吧。

  中午的實驗進行到一半,定了鬧鐘,然後和李楠師兄他們去食堂吃飯。

  我悶悶的在角落裡挑魚香肉絲的胡蘿蔔絲,一點胃口都沒有,李楠師兄用手肘撞撞我,“小師妹,想什麼呢,怎麼,沒胃口?”

  我實話實說,“恩,阿九丟了,我心裡不舒服。”

  他微微的愣了一下,“小傢伙不是一直在你宿舍的麼,自己跑掉了?”

  “不是,我這幾天因為堂哥住院所以臨時住在家裡,阿九就放在朋友的宿舍裡養的,結果今天打電話一問,小美女走丟了,不見了幾天了。”

  他嘆氣,“貓兒不認主的,這一走,估計是找不回來了。”

  旁邊有人聽的好奇,同實驗室的一個師兄試探的問,“江師妹養貓的?”

  李楠師兄幫我回答,“她撿的,一直養在宿舍,最近有事,托給別人了,這不,搞丟了!”

  那個師兄思索了一會,“好像我看到過江師妹的那隻貓,是不是肥頭大耳,黃白相間的,我以前看她帶出來過,那皮毛油亮光滑的,尾巴很大,好像是很不錯的品種。”

  我一個激靈,“師兄,你在哪裡看到的?”

  “昨天是在圖書館前的噴水池前,我覺得就應該在附近吧,好像看到過兩三次了。”

  果然,沒有費任何功夫,在圖書館附近輕易的找到了阿九,它看見我也不叫,也不逃,蹲在座椅底下懶懶的看著我,我逗它出來,用小魚乾做誘餌,它理都不理。

  我氣的伸手就想把它拖出來,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阿九忽然叫了起來,“喵嗚”一聲,我立刻感覺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我氣的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把罪魁禍首拎了出來。

  它卻楚楚可憐的望著我,爪子搭在胸前,輕輕的嗚咽。

  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就聽見背後有人叫我名字,太熟悉的聲音,我扭過頭對上那雙探究和玩味的眼睛,可是一瞬間,韓晨陽的目光變了又變,指指我手上的紅印子,瞪了一眼阿九,“這個東西抓的?”

  我只好點點頭,“離家出走被我逮回來了,可是我一點都沒預料會被抓到。”

  他接過阿九,拉拉尾巴,仔細的端詳一番,“變野了,江止水,你要是想養的話,我建議把它先送去寵物醫院看看,還有,你也得去醫院看看,搞不好,你馬上也會抓人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把車開過來,才回味出他話的深意,氣的我威脅他,“韓晨陽,你得開快點,要不我抓人也是抓你,估計我還會咬你!”

  他輕笑一聲,“是嗎,你屬犬的?名至實歸。”

  我冷笑,“原來你屬蛇的,伶牙俐齒。”

  把阿九帶去寵物醫院,老闆很熱情,尤其看到阿九那隻碩大的尾巴很興奮,他告訴我們,原來阿九真的是很名貴的品種,叫喜馬拉雅貓。

  我對貓兒的寄養沒有什麼概念,韓晨陽倒是很清楚,問的仔細,末了小老闆說,“太太懷孕的時候,家裡最好不要養寵物,貓會有很多傳染病,尤其是弓蟲病,這樣會導致孕婦流產的,兩位先把貓寄養一陣子,想什麼時候來看都可以。”

  我木然的向韓晨陽望去,他也不出聲,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我笑盈盈的伸手去挽住他,裝出很賢惠的樣子,“謝謝你了,我們走吧,老公!”

  他笑起來,夾緊了我原本懸空挽著他的膀臂,我反手去輕輕的掐他,他連忙跟老闆道別,然後在我耳邊小聲的說,“屬犬的,馬上帶你去醫院,想咬人了就忍耐一下,乖!”

  去傳染病院開疫苗,然後拿到注射室挨了一針,我拖著一隻酸痛的腿去看江風,他見我齜牙咧嘴的樣子很猙獰,嚇了一跳,“小妹,被狗咬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沒好氣的回答,“被貓抓了,剛打了針疫苗,疼死了。”

  “呦,今年咋這麼多災多難的。”他嘆氣,“我整天在這裡快悶死了,董安妍不讓我看書,看電視,看電腦,你說這個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我不以為然,“你是病人唉,當然要聽醫囑,安妍都是為你好才會管著你,不然,她那些病人,她最多嘮叨兩句,誰有閒情管那麼多,反正她都盡責了。”

  他愁眉苦臉,“都要過年了,我還沒人身自由,我想去超市買年貨,我想吃桂花糖糕,玫瑰年糕,糖葫蘆,我要去靈谷寺還願,我要看春晚,打牌,放煙花,包餃子,吃火鍋。”

  這廝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我剛想找出什麼理由搪塞他,董安妍來查房,冷不防插了一句,“你想去超市?可以呀,我放你一個晚上的假,不過條件是,你得跟我去。”

  江風一聽,高興的連忙去找衣服,我低聲問她,“唉,他出去沒事吧?”

  董安妍笑的一臉狡黠,“沒事,我媽讓我下班去買年貨,反正江風沒事,就做做苦工,他也樂意,我也很開心,哈哈。”

  “唉,我也想吃桂花糖糕。”

  我出門之後第一句就是這個,那時候韓晨陽在外面接電話,他轉過身看我,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然後他低低的在電話裡說了幾句就掛上了,把手上的衣服遞給我,“走,吃桂花糖糕去。”

  車一路向西,上了洪武路,轉向中山路,漸漸把兩邊輝煌燈火,林立高樓拋卻在後,眼前開闊,濃蔭增多,密密的遮在車窗上,最後轉入一條安靜的林蔭道,寬闊平直的路面,只有我們這一輛車,顯的有些突兀,我都不敢肯定具體的地理位置,模糊的知道是軍區干休所。

  他停車,領我進了一間別墅,有保姆開門,近門處是一架十二扇的紫檀屏風,那屏風上透雕的是青竹,圖上繪的是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客廳裡臨時搭了一個紅木餐桌,餐桌上印著富貴牡丹麻紗桌布,一直垂到桌腳,我不由的拘謹起來。

  仿佛看出了我的窘態,韓晨陽溫和的笑笑,“吃個飯而已,還有你的桂花糖糕,等下給你介紹幾個人,都是我的朋友,不用拘束。”

  “呦,韓晨陽你來了呀,這位小妹妹是?”從偏廳走出一個個子高高的男人,淺褐色的襯衫挽在手臂上,短短的頭髮,眼睛很大,笑起來眉眼彎成一條線,看上去很和善的樣子。

  “我家小朋友,江止水,這是許博聞。”

  那個叫許博聞的男子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江止水,心如止水,很好聽的名字。”

  我大方的笑笑,“博聞強識,可取此意?”

  他笑笑,“正是博聞,可是本人資質愚鈍,不學無術。”

  韓晨陽打斷他的話,“你還資質愚鈍,算了吧,對了,晨琳怎麼還沒來?”

  “那是你堂妹,問我要人,我怎麼知道!”許博聞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去看看桂花糖糕做好沒有,等下那些廢物們來了你可要招呼一下。”

  等許博聞走了之後,韓晨陽輕輕的拍拍我的腦袋,“帶你是來吃好吃的,不是看你愁眉苦臉的,等下會有幾個廢物過來,你也別睬他們,反正有我呢。”

  我勉強的笑笑,心想你所謂的那些廢物指不定是哪種深藏不露的高人呢,這時候大門開了,一個個子矮矮的女孩子走進來,五官長的很精緻,姿態有些柔弱,一看就知道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而且那雙眼睛,看人的神態,也是微微的睥睨和傲氣。

  她看到韓晨陽冷哼了一聲,繼而轉向我,忿忿的撒嬌,“二嫂,二哥他太過分了!”

  驚雷三尺,我江止水的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不明情況的石化了。

  他在我耳邊輕笑,薄薄的熱氣撫過我的臉龐,“假裝一下,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開席的時候,許博聞端著盤子進來,月白色的青瓷圓盤,各種鮮有的生魚片拼成一隻完整的魚,放在冰上,白煙繚繞,另一隻黑色圓盅,高湯中盛著切的細如髮絲的豆腐絲,看上去鮮嫩油潤,每人面前放著一盅白瓷小碗,掀開來一看是飄著油花的清水,卻是香氣撲鼻。

  後來才知道是西洋參鮑魚燉牛蛙。

  真的是國宴的待遇,不管怎麼樣,這一趟是來的超值了。

  最後上的是甜點,煎餅果子,芙蓉餅,桂花糖糕,米粉鬆軟中帶著韌性,很有嚼頭,桂花和蜂蜜的香味融進了米粉裡,用糯米做的夾層更是錦上添花,甜而不膩,香軟可口。

  我悄悄的跟韓晨陽說,“我這輩子只吃過兩次這麼好吃的桂花糖糕,一次就是這次,還有一次是小時候在北京的時候。”

  他手微微一滑,飴糖蜜棗掉到桌上,我沒往心裡去,倒是韓晨琳好奇的問,“姐姐你小時候去過北京,什麼時候?”

  我微微思索了一下,“大概是四年級時候,夏天。”

  她“哦”了一聲,然後很熱情的說,“北京現在很漂亮的,跟以前差別很大的,姐姐什麼時候過來玩玩,哎呀,我說二哥,你倒是什麼時候把姐姐帶回去見大伯、大伯母?”

  他的笑容從容、坦蕩,入戲十足,“水到渠成的時候。”

  飯後一群人到活動室打牌,玩的是美國德州的一種打法,我是撲克和麻將無能,看見隔壁屋子裡有張台球桌,拉拉韓晨陽,“太無聊了,我能不能玩那個?”

  韓晨琳附合,“恩,我也不要打牌,姐姐我們去玩桌球,其實我也不是很會,那種球瞎撞撞就好了,沒準能鬥上一兩個。”

  我笑起來,“我也不是很會,好久沒打了,可能都生疏了。”

  僅僅一場二十分鐘就只剩下散落的花色和黑,韓晨琳可憐兮兮的望著我,“姐姐,你不是說你不是很會的,怎麼打這麼好呀,我基本都沒怎麼碰球,都給你打進了。”

  我整了整手套,還沒來的及解釋,韓晨陽和許博聞走進來,兩個人顯的很意外,“呦,我們以為這一場你們起碼要打上一個小時,沒想到這麼快。”

  “還有一個黑。”我俯下身,找好角度,輕輕的一個擦球,黑輕鬆進洞,“開局不好,沒有散開,不然會結束的更快。”

  他們倆對視,韓晨陽問我,“跟誰學的,這麼厲害?”

  我笑起來,實話實說,“江風教的,我初中開始就跟他混地攤了,不過我打的比他好。”

  韓晨琳把桿子遞給許博聞,“雖然我很想讓二哥跟姐姐打一場,但是我怕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以許大哥,你得幫我出口氣呀!”

  許博聞搖搖頭,“我肯定不是她對手,韓晨陽還是你來吧。”

  異常艱苦的拉鋸戰,最後我還是輸給韓晨陽,我笑著阻止他收球,“我把最後兩個球打了吧,你看多好的二連,反正又不是比賽。”

  韓晨琳無不惋惜的說,“姐姐差一點就贏了,二哥你運氣好。”

  “他是防守型的,總是讓我打不到好球。”我手下發勁,清脆的響聲,兩球同時進洞,“韓晨陽,你很厲害的,我最怕碰到你這樣保守的打法,簡直就是命中的剋星,不過,要是在以前,我可不會輕易的輸掉的。”

  他笑的坦坦蕩蕩,“好漢不提當年勇,什麼時候我們去打場壁球?”

  我撇撇嘴,“實話告訴你,我除了桌球,其他的任何一種球類運動都是一竅不通的,連乒乓球我都不會,還有,我體育從來沒有及格過的。”

  韓晨琳驚訝,我笑笑,“所以我才覺得上帝是公平的,不會讓一個人全能,也不會讓他一無是處的,人生就是此消彼長的。”

  的確,上帝總是公平的,我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同樣,我喜歡的人也得不到他喜歡的人。

  想想我就平衡多了,很多時候,我就是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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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5: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不是不愛,是不夠愛(中)

  後來我和韓晨陽搭檔,和其他人打了一局,一個進攻型,一個防守型,配合的天衣無縫,休息的時候韓晨琳湊過來,對我耳語,“姐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我不敢告訴大哥、二哥,周圍又沒有朋友可以說,我有一個喜歡的男朋友,可是前幾個月前,就在我回國後,他跟我提出分手。”

   “那時候我都有了想死的心,可是那時候在國內,哥哥們都不在身邊,又怕家裡長輩看出來端倪,所以一直忍著,原本以為過幾天就好了,可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一空閒下來就想到以前那些快樂的日子,怎麼也忘不了。”

  她垂下頭,咬緊了嘴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我想回美國,我要他親口說出為什麼不喜歡我了,為什麼最愛的人,把我傷到整個人要去死掉一樣,這樣的痛。”

  我推開窗戶,一陣冷風悠悠的飄來,頓時房間裡的熱氣散去不少,人也立刻清醒了很多,“晨琳,不要追問為什麼,發生什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到底怎麼樣做他才能夠回來,愛是一個絕對的姿勢,倘若不愛的,你怎麼樣都是錯的。”

  她無力的轉動手中的咖啡杯,劉海順貼的垂在耳際,安靜又心事重重,和每個陷在愛情中的女孩子一樣,脆弱並且敏感。

  “這個人不愛你了,怎麼委曲求全都沒有用。要學會放下,學會開始新的生活,當初你在很多人中選擇了他,現在也許是上帝給你另外一個機會,讓你去看更多的東西,接觸更多的人,讓你去嘗試另外的愛,所謂的因緣際會,就是這樣。”

  回去的時候,韓晨陽送我回去,車裡的暖氣讓勞累一天的我昏昏欲睡,模模糊糊的我聽見韓晨陽跟我說,“江止水,謝謝你。”

  本能的反問回去,“謝我做什麼?”

  他卻笑了,“謝謝你讓我很有面子。”

  我不屑的撇撇嘴,“我以為你不在乎這些場面上的東西,沒想到你也不能免俗。”

  車窗外的燈光閃爍,光影流水般飛速倒退,他一臉的靜默,默默而專注的注視著前方,嘴角掛著一絲笑容,“我當然也是大俗人一隻,而且俗不可耐,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家庭,自然接受的教育不同,我家傳統教育的觀念根深蒂固,也許你會覺得場面上的事情很虛偽,但是對我們那種家庭出生的孩子來說,這就是生存的一種方式,而且作為一個男人,無論是誰,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些大男子主義,面子,不能說是全部,起碼還是很重要的。”

  “在你朋友面前也需要嗎?”

  他饒有興致的看了我一眼,“傻丫頭,今天你看到的那些人,除了許博聞,其他的都不算是我朋友,因為在明爭暗鬥中,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我輕輕的嘆氣,“其實,韓晨陽,我很早就想問你一句,你活的累不累?”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給了我一個模糊的答案,“你也不是也有很多生不由己的時候,問問你自己,就會知道了。”

  我抬頭看著他,他的眼角處蒙上了一層淡淡青灰色,嘴脣緊緊的抿著,下頜的線條顯得格外的剛毅,臉上竟是一片疲態,他伸手去拿丟在手邊的煙盒,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韓晨陽,不許抽煙,以後都不許了!”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會,丟開了煙盒,他嘴角翹起一個極其無奈的弧度,“真是的,我抽煙也是因為你,現在你又不讓我抽煙了,你說你是不是很磨人!”

  我只是想起以前的那隻的薄荷女煙,“你自己沒毅力戒煙還怪我帶壞你,以後不許抽了,起碼別在我面前抽,我受不了那麼重的味道。”

  他笑笑,摸出那枚G的打火機遞給我,“我知道了。”

  我輕輕的按下去,黑暗的夜裡,手心出現一個昏黃的豆粒大的光圈,藍色的火光顫顫巍巍的在他臉龐邊搖曳,我笑起來,“謝謝你,韓晨陽。”

  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謝他,可是,卻心情很好。

  我以為這個冬天會以寂寞的姿態過去的時候,在年前卻兀的又有了下雪的預兆,只是這次的雪是半夜落下的,悄然無聲。

  學校正式放假了,可是我們這些留下來做實驗的人還要等除夕前才算是真正的輕鬆下來,研究室的氣氛有些沉悶,大家都知道李楠師兄要離開的消息,卻心照不宣的不提起。

  我做的研究是基於W CE.的嵌入式通用家電遙控系統設計,很無聊毫無美感,而且信息傳輸和電子傳感技術是我的弱項,做起來相當的困難。

  看著電腦的眼睛發酸,索性離開電腦桌,打開窗戶,窗外的雪不算大,也不是很冷,我伸了一個懶腰,手邊有一本空白的筆記本,想了幾秒,一張張把它撕下來,疊成紙飛機,丟到風中,讓它們自由的飄。

  李楠師兄推門進來,“師妹,你做什麼呢?”

  “無聊,折飛機,你要不也來試試?”

  他撕下一張白紙,巧妙的折了一個小飛機,手輕輕的一擲,紙飛機乘風飛了好長,跌落在樹上,我笑起來,“可巧了,這下掉不下來了。”

  “掉不下來未必是一件好事。”他輕輕的開口,眉眼中有淡淡的憂慮,“唉,南京又下雪了,今年的第二場雪,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看到下雪了。”

  我有些好奇,“師兄,怎麼了,說話這麼惆悵?”

  他嘆了一口氣,“我畢業之後可能會去新加坡,家裡安排的,沒有別的選擇。”

  我頭腦中第一反應就是朱佳樂小妹妹,脫口而出,“她呢?你們怎麼辦?”

  他微微笑,“這個你不用擔心,她已經準備GRE考試,申請新加坡國立大學。”

  原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怪不得難得的煽情一下,我轉頭向他多看了幾眼,這樣一個男人,率直平和穩重,雖然有時候會苛刻的不近人情。

  我忽然慶幸,我二十多年來遇到那麼多待我極為真誠和友善的人,李楠師兄是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時刻向我伸出手的人,我記得他為我做的每一件事。

  可是一種孤獨的感覺瞬間占據了心頭,這樣一個人竟然要離開我,就像唐君然一樣。

  原來他們終究要離開,我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他們,我所擁有的,只是和在他們一起的記憶,也許能在無邊歲月中陪伴我的,只有自己和回憶。

  關好窗戶,慢慢的,窗戶上又爬上一層霧氣,我用手指在上面認真的寫到,“我會想你的,真的,會非常想,師兄。”

  他笑起來,可是怎麼看都是勉強的笑容,“我真的不放心,你還有兩年時間才熬出頭,感覺你就是我妹妹,讓我總是認為你很小,需要人照顧,最近我總是想,要是我走了,實驗數據出了錯誰來給你彌補,晚上夜宵誰幫你買,你考試前誰給你劃重點?”

  我沒好氣的問,“想出結果了沒有,李楠哥哥?”

  “其實我想,那麼長時間你不會對韓晨陽沒感覺。”

  輕輕的把手指按在窗戶上,刺骨的涼意傳來,僵到手指都麻木了,我實話實說,“有感覺,沒感覺那真的是假話,可是師兄,有感覺有什麼用呢,我承認我喜歡他,但是究竟有多喜歡我真的不知道。”

  我張開大拇指和食指比劃,“是這麼一點點,還是這麼多,還是多到沒有辦法測量,我不知道,比如唐君然,我也是真的不知道有多喜歡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到心都死掉,清醒下來的時候,仿佛那樣的喜歡又微不足道,只是賭氣和不甘心。”

  他不語,示意我繼續說下去,“當你決定是否跟一個人在一起,關鍵是你有多愛他,剛才我忽然就明白了,我和唐君然之間,他不是不曾愛過我,我也並不如想像中的非他不可,而我和韓晨陽,我不是對他毫無感情,可是他也並不是非我不可,很多時候,我們不是不愛,而是不夠愛!”

  他只是長長的嘆氣,拍拍我的腦袋,“你還是一個小孩子,連想法都那麼幼稚。”

  我是真的不服氣,卻也無濟於事。

  終於把一部分數據整理出來,我累的攤到了椅子上,這樣的姿勢雖說非常不雅,但是很舒服,在一些沒有原則的問題上,我比較習慣隨性的放任自己。

  手機適時的響起來,我探著身子摸過來,看了一眼,毫無預警的接起來,“難得你親自找我,不是在醫院裡躺的太無聊了,找你家小妹來消遣的?”

  江風幾乎用吼的,“小妹,董安妍去哪裡了,我問你,她去哪裡了!”

  不說這語氣,我就被雷到了,活脫脫的一個現實版的咆哮馬,這個台詞我更是招架不住,我沒好氣的回答,“你問我,我問誰去,她昨晚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重重的嘆氣,很不對勁的感覺,我追問,“喂,我說你不是欺負人家還是說了什麼傷人心的話,搞的安妍不理你了,你事後又後悔?”

  “小妹,你聽我說,這事情嚴重了,我快瘋了,可是我沒後悔,聽我說,你千萬千萬別激動,也不許罵我,你就快幫我把董安妍找到就行了,那個,我和她,上床了。”

  我放下手機,茫然的看看屏幕,確定我沒有用手機上所謂的戰色逆樂園,我頭腦中有將近十秒的空白,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出來,“你們應該都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小聲的“恩”了一聲,我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成年男女,唉,真是服了你們二位,估計安妍是沒辦法面對你,自己躲起來了,那你告訴我,你讓我找到她之後想幹啥?”

  “廢話,你說能幹什麼,該死的我又不是她親哥哥,我也不要做她哥哥。”

  我翻翻眼,“吵死了,那麼雷人噁心的台詞你還是省省跟安妍說去吧,我幫你把她找出來,不過你別指望我勸她,這種事情還是讓她自己拿主意。”

  他立刻安靜下來,忿忿的指責我,“見死不救的臭丫頭!”

  我毫不留情的反駁,“自己看透自己的心意,才不會為所做的決定後悔,若是旁人搬弄是非,遲早會後悔,還有,現在本小姐是大爺,講話客氣點,什麼?我就威脅你,你來打我呀,臭江風,安妍要是出什麼事,看我不把你搞死!”

  真是亂七八糟的情況,我掛了電話,立刻就翻出董安妍的號碼,正要按下去,屏幕就閃了起來,我無力的哀嚎一聲,“你們兩個不湊到一塊簡直天理不容,連電話都那麼湊巧!”

  是董安妍打來的,她說話避重就輕,於是我只好發揮充分的想像力,終於把事情始末搞了個大概,無非是煽情加酒精的作用,俗套卻屢試不爽。

  我勸她,“你跟江風好好談談,他很擔心你,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面對,但是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不過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江風是我表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不能說太多自己主觀的東西。”

  半晌傳來她抽泣的聲音,“我只是很厭惡這樣的自己,覺得自己很賤!”

  我聽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安妍,你別這麼想,這個天時地利人和的,不對,主要是江風那個混賬東西趁機揩油,你千萬別自責,別哭了,好好冷靜下來想想,我不知道江風會怎麼說,但是我知道他喜歡你,這個是大前提。”

  我覺得自己都快詞窮了,耐心也快被磨光了,所幸我的手機發出嘟嘟的叫聲,提示電量不足,沒一會就關機了,我把手機仍在桌子上,不可抑制的大笑出來。

  終於有了點喜慶的事情,雖然俗套狗血了一點。

  隔壁實驗室喊打包的飯送來了,我把手上的資料放下來,拿回來剛夾起一塊糖醋排骨,韓晨陽端一杯咖啡進來,看到我問,“你才吃飯?”

  摩卡的香濃味一下子飄滿了實驗室,我滿意的嗅嗅,“外面下雪,讓隔壁打包的,對了,這是學校出門左轉三百米處右轉第三家的糖醋排骨,你要不要試試?”

  他瞥了一眼,“你胃口怎麼那麼好的,昨晚的都消化了?”

  “我心情好,多吃兩口不可以呀!”我美滋滋的挑了一塊排骨丟到嘴裡,“昨晚的那頓飯真的是太好吃了,幫我謝謝許大哥。”

  他笑起來,輕輕的啜了一口咖啡,“算你識貨,那是許博聞從家裡帶來的廚師,做的不好吃才怪呢,對了,下午有時間沒,我想去南京的雲錦博物館。”

  我好奇,“你去那裡做什麼,雲錦,貴的要死的東西,別告訴我你要買來送人!”

  “就是送人呀,送給我奶奶。”

  我呆了兩秒鐘,馬上反應過來了,丟給他一個白眼,酸酸的說,“真是有錢人,不過韓晨陽,你最好攢點錢,估計不久就有你出禮的時候了。”

  他有些意外,放下咖啡杯仔細的詢問,“出禮?出什麼禮,誰要結婚了?”

  我偷偷的笑,“我也想結婚。”

  溫熱的咖啡杯壁輕輕的碰上我的額頭,韓晨陽俯下身看了一會電腦上演算的數據,似笑非笑的回答,“就你還結婚呢,這裡,端口連接都錯了,研究生畢業不了看你怎麼結婚。”

  他身上有檸檬水和咖啡的混合香味,他離我太近了,幾乎是半個人傾了過來,我可以聽見他細密的呼吸聲,輕輕淺淺的,再真實不過的場景莫過於我感到自己的心,跳的飛速,握著筷子的手心滲出薄汗,那一瞬間,我清楚的感覺,我是喜歡他的。

  原來我移情別戀的速度還是挺快的,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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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5: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不是不愛,是不夠愛(下)

  下午和韓家兄妹兩人去南京的雲錦博物館,我只跟江風來過一次,但是印象太深了,韓晨琳興奮的看那些展品,我借機問韓晨陽,“幹嘛把我喊上,讓晨琳選不就可以了?”

  “她是學數學的,只要稍微有一點圖案的東西,她都覺得不難看,而且她從小都在國外長大,中國式的文化藝術教育一點都沒熏陶到,雲紋、卷草,她可是一樣都不認識。”

  我點點頭,“其實這種東西江風懂的比較多,我不行,做參考可以,別讓我拿決定。”

  他淡淡的看我一眼,眼光裡帶著微微的傲氣,“江止水,我早就發現了,除了關係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你做其他事情沒一件積極主動的,還特別怕擔負責任。”

  我默認,“責任這玩意累,能不擔就不擔,你儘管鄙視我,我習慣了。”

  “那麼,那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承擔責任呢?”

  我訝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一直在潛意識的逃避那件事,至此那天早晨我們都沒有再提過有關的任何話題,我以為這件事會在我的記憶中被我刻意的遺忘,可是他這樣沒有前兆的說出來,似乎還帶著譴責的意味,讓我真的沒有辦法回答。

  他的呼吸裡漸漸多了些曖昧,深深淺淺的,我心跳越來越快,臉頰微微的發燙,我一時怔在那裡,他靜靜的一動也不動,大廳裡安靜的只剩下我壓抑的呼吸聲。

  正在我腦中飛速的想如何搪塞他的時候,韓晨琳的聲音傳來,“二哥,許家大哥哥說做了桂花糖糕讓你去拿,或者他送過來,晚上一起吃個飯,然後他就要回北京了。”

  他的聲音平穩的傳出,“晚上我請他吃飯,後天我們一起回北京,我帶車。”

  晨琳應了一聲,“那我幫你回信息好了,我再出去打個國際電話,給仲言哥哥。”

  我偏過頭問他,“你要回家了?這麼早。”

  他輕輕的“恩”了一聲,“下星期二就是除夕夜了,我看你是過糊塗了吧,我只是回去過年走一下場,學校還有一個項目要趕工,我會盡早回來的。”

  “我不信,你上次也說盡快回來,你說你去了多少天,一個多月吧,真是,我才不要相信你呢,男人說話要是可信,母豬都會上樹。”

  他的眼眸轉瞬明亮如流光,連聲音都染著笑意,柔柔的,像是桂花糖糕,“呵,第一次聽見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跟小女孩似的,可愛。”

  那一刻我破天荒的沒有反駁,我的心不知道哪一處柔軟了起來,仰著臉對著他笑了起來,忽然身子被輕輕的抱住,力道不大,但是很小心,他的吻落在我的脣上,輕柔,溫暖,像一輪冬日早晨冉冉升起的暖陽,明媚而不張揚,溫暖卻不灼熱,即使是這樣淺淺的吻,卻似乎連心都會溫暖起來。

  有時候,動心就是在一瞬間的事情,喜歡是一種感覺,而不是一種狀態。

  從雲錦博物館回來,韓晨陽請在金陵飯店梅苑餐廳,我悄悄的對韓晨琳說,“我都怕你哥買窮了,那麼一小段的雲錦就兩千,要命了!”

  韓晨琳眨眨眼,“怎麼會呢,他有的是錢,不過我都不曉得他的家底。”過了一會她笑我,“姐姐,你還沒嫁給我二哥就開始擔心他夠不夠錢娶你的了?”

  我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我是害怕嫁妝,給多了我心疼,給少了拿不出手。”

  韓晨琳笑起來,衝著韓晨陽就喊,“二哥,姐姐問嫁到我們家的嫁妝怎麼算的?”

  他正在跟許博聞聊天,隨即微微愣了一下,倒是許博聞立刻就回答,“他家的傳統都是倒貼的,從來不讓女方花一分錢的,江妹妹,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呀。”

  我眨眨眼,“真的假的,韓晨陽?要不要婚前財產公證?”

  許博聞哈哈大笑,“晨陽,你家這個小朋友還真不簡單,我看你以後就別管家了,工資卡、銀行存摺、房產證、保險、黃金鑽石通通交給江妹妹好了。”

  我搖搖頭,“才不要呢,捏在我手上又不是我的,想摸摸的時候還要看他的臉色,不過如果韓晨陽堅持要給我,那我不要就多不給他面子呀。”

  許博聞和韓晨琳同時笑起來,韓晨陽表情無奈,“看看,這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早說這個小丫頭是人精,這下你們都知道了吧。”

  韓晨琳笑起來露出可愛的小虎牙,“二哥,你也只有對姐姐很沒轍罷了,其他的女人誰不是繞著你轉,先公轉才自轉。”

  吃完飯韓晨琳鬧著要去我們學校看看,操場上下了雪,積的很厚,她抓起雪就往天空中揚,雪花紛紛的砸落在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我第一次看到江南的雪,很漂亮的白色,明明是大雪呀,可是我覺得很纏綿,很溫柔。”

  聽到她的話,我有些意外,“江南的冬天就是這樣,骨子裡透著寒意,怎麼祛除,都會有種冷然留在身體裡面。”

  她湊過來悄悄的問我,“姐姐,我感覺你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二哥,是不是我多心了,明明你們看上去很好的樣子。”

  我想了一會,決定誠實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晨琳,我是一個戒心很重的人,做任何事情總是想喜歡的留一點餘地和退路。”

  她有些意外的看著我,我抬起頭看那些被風吹落的雪花,平穩呼吸出的白汽與冰冷的空氣匯聚在一起,操場上乳白色通明的燈光穿過期間,星星點點的光亮在眼前放大,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打亂了密集的光線,“其實我也知道這樣不好,感情之中,付出多的一方不一定就是失敗的一方,對一個人好,即使沒有回報,至少永遠不會白費,若干年後突然想起,淚流滿面的那個人,肯定不是你。只是,我怕了,真的怕了。”

  在校園裡慢慢的走,給韓晨琳講有趣的國內研究生生活,校園裡流傳的驚悚的故事,剛走到食堂門口就看見許博聞提著一個塑料袋走過來,“熱的紅茶和原味奶茶。”

  韓晨琳接過來,順口就問,“二哥呢?”

  “有事去了院辦,江妹妹,我覺得南京真不錯,很適合生活的一個城市,地方不大,沒有讓人抓狂的堵車,悠游閒適,比北京安逸,對了,你去過北京,喜歡北京嗎?”

  我微微笑,不由自主的想起小學四年級的那次旅遊,“喜歡,喜歡北京的小吃,那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去,住在比利時大使館後面的一個招待所,早上起來,街上都是小吃攤。煎餅餜子,驢打滾,還有芙蓉餅,蜜棗蛋糕,第一次吃到桂花糖糕,說來好笑,我媽給我錢去買豆沙餡饅頭,賣點心的奶奶非要送我兩個桂花糖糕的嘗嘗,從來沒吃過的東西,又是生平第一次用色相換來的,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回味。”

  許博聞意味深長的挑挑眉,“昨晚的桂花糖糕怎麼樣,有沒有讓你置身於老北京的感覺,後海,荷花市場,琉璃廠,故宮,雍和宮,三里屯,頤和園,嗯,還有天壇。”

  我笑起來,“許大哥,一個桂花糖糕就能勾起那麼多回憶,你以為是在寫小學作文。”

  韓晨琳拉拉我的手,“姐姐,要不你跟我們回北京過年吧?”

  我想起江風那個傢伙,還有實驗室裡的幾個不回家過年的弟兄,搖搖頭,“我要留下來呀,還有課題沒有完成呢,馬上就要畢業了,會很忙的。”

  “那有空一定要去北京看看,到時候讓許大哥請客。”

  我回到家,剛打開手機插上電源,信息和來電提示就接連不斷的跳了出來,我一條條的翻過去,都是江風和董安妍的,最近的一條信息是,“小妹,這下恐怕你要喊安妍大嫂了。”

  我會意的笑起來,不假思索的回過去,“瞧你現在那樣子,美死了,叫董安妍大嫂可以,逢年過節的讓她給我包紅包,沒有三五千的拿不出手。”

  很長時間沒有回覆,我打開電腦,看了一會娛樂八卦,然後點開UG製圖界面準備把圖趕出來,只是剛打開就覺得電腦速度慢的要命,重啟之後打開一看,D盤和E盤圖標不翼而飛,立刻一陣涼意從腳底竄了上來,腦子一片空白。

  我呆呆的坐在電腦旁邊,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鼠標握在手裡,暖氣越吹越熱,可是手指越來越僵硬,我存在電腦裡所有的圖紙,數據、報告和其他的東西,頃刻之間毀於一旦。

  我抓起手機就打給李楠師兄,忽然想起他今晚和導師吃飯只好作罷,一頁頁的往下翻,最後猶豫的按下韓晨陽的號碼,很長一段時間才接起來,“這麼晚了什麼事?”

  “韓晨陽。”我輕輕的咬了一下嘴脣,“我電腦中毒了,D盤和E盤所有的資料都不見了,裡面還有放假前要交的圖紙。”

  “你的筆記本?有備份嗎?”

  我幾乎後悔的都要哭出來,“是本本,沒有備份,連實驗室的電腦裡面都沒有。”

  “你等等,我馬上過去,先把系統盤找出來吧。”

  半個小時後他出現在我家門口,他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我一下子就為自己的衝動而後悔了,電腦出了問題,明天可以帶到學校讓一群電腦高手修,為什麼要大半夜的把韓晨陽叫過來,我知道,我只是害怕對著空白電腦時候那種無助的感覺。

  我給他泡了一杯咖啡,拿了一條毛巾給他,試探的問,“韓晨陽,丟掉的那些數據能不能找回來?”

  他專注的看著屏幕,篤定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不過要費很多時間。”

  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在床沿坐了下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看了幾個網頁然後電腦速度變的很慢,畫圖時候幾乎動不了,我重啟之後就發現什麼都沒有了。”

  他輕輕的“恩”了一聲,“是病毒,我幫你重裝之後再恢復數據吧,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時間可能要很長。”

  我搖搖頭,“沒事,我陪你,反正也沒有事做。”

  他剛想說什麼,我的手機響了,我打開一看是一條信息,愣了好久才默默的放下,韓晨陽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沒事。”我不由的多看了一眼手機,“趙景銘要訂婚了,有些意外而已。”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要結婚了,怎麼,請你出禮?”

  我點點頭,“沒想到那麼快,定在月號,大年十五。”

  他手指按在鼠標上,側過臉看我,眸光如夜幕下沉寂的海,緩緩的涌著微波,“趙景銘,他家也按捺不住了,只是他能甘心麼?”

  我疑惑的看著他,“怎麼了,我倒是好久沒見到他了,上次他把手給弄骨折了,他一向都是冒冒失失的,給我感覺就是長不大的孩子。”

  “所以你就不喜歡他?”

  我抿了抿嘴,仔細的想了一會,“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不過好像我曾經試圖去讓自己喜歡趙景銘,可是不行,沒感覺就是沒感覺,連勉強自己都要不得。”

  他笑笑,轉過頭去敲了幾下鍵盤,“那時候我估計還回不來,你找江風去?”

  “再說吧,去不去都不知道。”我毫無形象的倒在床上,順手拿起一本書,看到哪裡念到哪裡,“原來,我如此平凡,平凡到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想要一個穩定的公開的被祝福被保護的婚姻,而我又如此的自愛和驕傲,發現事情的真相在我的能力之外,我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一走了之,我甚至都不肯去求,而我又如此愚蠢,如果不是一走了之,事情不一定完全沒有轉機。”

  “這是什麼書?”他站起來坐到床沿,手伸出來搶書,一把被我打掉,他冷臉,“江止水,你敢打我,我幫你修電腦,你不以身相許就算了,居然恩將仇報!”

  他的頭髮上還是濕漉漉的,原本柔軟的發梢一根根的刺起來,我覺得可愛,伸手去摸,他頭一偏,一個不平衡,我跌在他的腿上,氣的我哇哇大叫,“韓晨陽,你這個小氣鬼,你給我摸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那你給我摸摸會少一塊肉麼?”忽然間他的呼吸在耳邊密密的響起,他笑著望向我,目光中有絲絲柔情。我低頭去躲,卻左右躲不脫只有抵在他的胸口,我的頭髮被他的手指挑起,他的吻落在我的臉頰上,嘴脣上,我的頭髮散落在枕間,散著溫潤的幽香,在微光下隱隱若流水。

  我身體不由的微微發顫,忽然臉上被輕輕的拍了兩下,對上他戲謔的眼神,“不逗你玩了,快睡覺吧,你明天不是還早起到李楠那裡取數據的?”

  鬆了一口氣,但是涌上淡淡的失落,我翻了個身,繼續看那本書,他回到椅子上找了一本棋譜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感到床往下一陷,骨節分明的指間在手心下折動了一下,悄悄的反覆住我的手,我的神志有些恍惚,只記得他模模糊糊的說道,“別離趙景銘太近,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而且,他對你,你又不是不知。”

  我低聲咕噥了一句,“我又不喜歡他,也沒可能喜歡上。”

  趙景銘會為愛情墮落,他會我心碎,別的和我約會吃飯的人不會,在這個大家都把自己保護到滴水不漏的世俗世界裡,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曖昧的眼神,身體的交集遍地皆是。那最珍貴的一點東西,就是真心。

  可惜,我不要,不要他的。

  2月9日

  我哭完之後就變成一個恥笑自己的人,在黑暗裡感覺到結束的無可挽回。

  黑暗的空間裡看得見光影的流動,在那些美麗的光影變幻的剎那印證著一句台詞:短,不過一瞬;長,不過一生。

  他們在白雪皚皚的冬天相遇,可是,十年光陰,洶涌的時間,情感被現實催促的閉口不提,那些美好的小事情,會不會就此失去。

  女孩想要忘記,男孩想要呼喚回憶。女孩在回憶泛濫時離開,男人從高空摔碎自己的心。

  十年的找尋換得瞬間的勝利,原來世上愛你的人始終只有你自己。

  陳可辛自己也說,如果愛,不是不愛,只是愛的不夠。

  愛與恨,滿目只見無能為力。

  我突然就想,原來那麼多分分合合,不是不愛,只是不夠愛,這樣一個功利世俗的社會裡,即使少了那個人,並不是活不下去。

  原來電影裡的周迅說,世界上愛你的人始終只有你自己。

  如我對唐君然,如他對我,不是不愛,只是不夠愛,如此解釋,我心安理得。

  我的那些愛只能存活在遙遠的回憶裡,在戲裡、在回憶裡,我清楚的知道我愛他,然而在四年後的今天,一切不過是場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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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5: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愛在年少輕狂時(上)

  早上緩緩的睜眼,一眼就看見站在面前整理衣袖的男人,我忽然出聲,“還是覺得那個藍色的袖口比較好看,要不就是銀質的,江風有一款肯定很適合你。”

  他笑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看見電腦已經關機了,便問,“修好了?”

  “好了,裡面的數據也恢復了,你等下打開看一下再確認一下。”

  心裡大石終於落地,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爬下來,“以前總是想,如果睡一覺醒來之後什麼煩惱的事情都能夠解決該多好呀,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

  他白了我一眼,“廢話,你倒是睡的好,倒頭就到天亮,我一守就是大半夜。”

  我大大方方的笑,“等下我做早飯給你,脆皮龜苓膏,烤菠蘿包,蜂蜜柚子茶。”

  他意外,“我以為你要請我吃鹹菜饅頭,加稀飯,沒想到這麼豐盛,你幹嘛,賄賂我的還是又有事求我?”

  我想了一會,“其實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做紅外傳輸那部分,我不會告訴老闆的。”

  一個枕頭砸在我的腦袋上,我“哎呦”了一聲,轉臉看他,嘲笑他,“韓晨陽,你我跟你開玩笑的唉,你還跟我計較,你居然砸我,太過分了,你比我大了五歲,你這個行為就像三歲小孩一樣幼稚!”

  他的眼睛眯起來,白了我一眼,走出去,剩下我偷偷的捂嘴笑。

  熱氣騰騰的蜂蜜柚子茶,我大口大口的喝著,不住的讚嘆,“太香了,熱乎乎的,與盛行歐美的Sunday unch一樣,早茶就是廣東的unch,粵語叫做‘嘆早茶’,‘嘆’就是享受的意思,享受早茶。”

  韓晨陽嘗了一口薄皮蝦餃,“味道不錯,不過我以為是你自己做的,原來你家樓下就有一個港式茶樓,做的還挺正宗的。”

  “那我的紅外傳輸部分……”

  他瞪我一眼,“想都別想,自己做,江止水,你臉皮真厚,我說你怎麼就對學業上面那麼散漫呢,帶過你的老師都說你是適合搞研究,我怎麼就覺得你成天這裡抄抄數據,那裡唬弄一下老闆,沒個想做的東西?”

  我別過臉去,悶氣不說話,可是心裡彆扭死了,終於忍不住說出來,“我不跟你說話,吃飯時候不跟你說不高興的話題,影響食慾。”

  他深深的看我一眼,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一直到上車我都板著臉一聲不吭,他伸手摸摸我的頭,口氣溫柔了很多,“生氣了?”

  我白了他一眼,轉過臉不去看他,直到大光路前的一個紅綠燈口,車緩緩的停下來,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別生氣了,剛才我說話確實有些過分。”

  “不止有些過分,是很過分!”我忽然就沒了氣,也說不出一句狠話,“我以前那樣還差不多,但是上次被你教訓之後我哪次考試臨時摸魚的,課題我也沒偷懶,你這樣說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剛才不過跟你開玩笑,誰請的動你真幫我做呀?”

  他噗哧一下笑出來,摸摸自己的前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江止水,我剛才一下子想到了第二次開會見到你,你在李楠旁邊涂涂畫畫,完全對專業不上心的樣子,所以腦中先入為主的總是認為你還是老樣子。”

  我撇撇嘴,“我曉得我給你的印象很糟糕,不過麻煩你別老是揪住我的小辮子不放,我知道我要努力了,李楠師兄馬上就要走了,我確實沒什麼靠山了。”

  紅燈變換成綠燈,身邊的車流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眼前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景物,韓晨陽的聲音微微帶著笑意卻有些寂寥,“你確實沒什麼靠山了,也許下學期我就辭職了。”

  我腦袋“嗡”的一下,不可置信的轉過臉去看他,仿佛知道我要問出什麼,他嘴角微微的上挑,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也是家中瑣事纏身吧,無暇顧及,省得誤人子弟,你就好好準備畢業,順利直博,繼續混混,別太讓人操心就好了。”

  他把車停在院辦前,我剛想拉開車門出去,他喊住我,“等下,我有東西給你。”

  一個紫色心型的首飾盒出現在他的掌心裡,我愣了一下,內心翻江倒海,倒是臉上還神色如常,警惕的望著他,試探的問,“幹嘛……”舌頭立馬打了結,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一下就笑出來,眉眼彎彎的,“唉,我說江止水,你不會想到別的什麼了吧,不是你想的那樣,打開來看看。”

  我一邊伸手去掀開盒子,一邊嘀咕,“我才沒有想到什麼別的,咦,耳釘,我還以為是克拉鑽戒呢。”

  他很不屑的瞥了我一眼,“還說自己沒想到別的什麼呢,克拉鑽,你想的太遠了,你耳朵現在只能用黃金好好養著,不然一感染發炎就有你煩的了。”

  我“哦”了一聲,順手就去取星形的黃金小耳釘,換下塑料小棒,有些惋惜的說,“唉,明明一對的東西又被我拆成了單個。”

  “要是覺得可惜就去再打一個。”

  我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翻翻白眼,“算了,你別詛咒我了,我戀愛運已經夠衰的,再打一個我真的會招架不住的,不過韓晨陽,謝謝你。”

  他怔怔的看著我,嘴脣仿佛動了動,下巴微微抬起,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有話要說,最終他只是幫我整了整耳釘的位置,“我明天就走了,不會院辦了,這個是新年禮物,好好跟著你李楠師兄做課題,順便準備下畢業論文。”

  一瞬間,我很想說出讓他不要走,轉念又壓下去,忽然覺得此刻心底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留戀,還有其他的情緒,綿綿密密,揮之不去,我攥緊了盒子,打開車門,再重重的合上,頭也不回的進了院辦。

  正巧李楠師兄捧著資料迎面走過來,“小師妹,咋了,跟韓晨陽吵架了?”

  我不自在的轉過臉去,他的車已經開走了,“沒有,我跟他沒事。”

  “那你怎麼眼睛紅紅的,是不是沒睡好,唉,大冬天的讓你這麼早起來真是折騰你,不過實在沒辦法,老闆那邊催厲害,幫我把這幾份送給周遠。”他忙著把手上的資料過渡給我,我只是站在那裡,看著灰濛濛的天空,院辦前落下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不知道怎麼的,我脫口而出,“He goes to leave as I reach for him。”

  “嘩啦”一下,所有的資料掉落在地上,李楠師兄無力的蹲在地上,仰頭看我,“The paper went to leave as you reached for them,你現在後悔了吧,如果不把握機會,很可能會變成一片狼藉,一片殘局。”

  除夕的時候,我和江風是在董安妍家過的,在本家吃完難耐的年夜飯,飛也似的逃到董安妍家裡,江風一個勁的喊餓,我也搖頭,到處找零食吃,“剛才啥都沒吃到,氣氛太不對味了,影響我的食慾。”

  董媽媽笑的說,“要不我讓雅客齋送幾個菜過來,你們兩個孩子啥都沒吃,止水你還喝那麼多酒,我現在就去打電話。”

  我連忙說不要,江風臉皮厚,“哎呀,好呀,媽,我隨便吃啥,有肉的就行了。”

  董安妍端茶給我,“你家太亂來了,讓你喝那麼多酒。”

  我嘆氣,躺在沙發上,聽著電視裡傳來的陣陣歌聲,頭不住的發暈,“你是心疼我還是心疼你老公呀,他可一口沒沾,全我幫他頂了,早知道你弄點油炸花生米給我帶去,沒準我還能多喝點呢。”

  “你還要喝?”江風笑嘻嘻的丟過一床被子,“你睡會吧,等趙本山出來我們喊你。”

  我翻個身,只覺得渾身發熱,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頭沉沉的,只想不停的往下陷,我閉起眼睛,“我睡會,酒勁上來了,等下你還要叫我起來,別忘記了。”

  朦朧中,眼前光影一下子都消失了,整個人落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我努力的想睜開眼,卻只是挪了挪身子,覺得睡的舒服多了,又動了幾下。

  我感覺到江風在講電話,好像就在我床前,“你放心,丫頭沒醉也沒吐,稍微喝多了點,睡的挺香的,唉,你放心,我讓她明天早上打電話給你。”

  本能的我問道,“誰?”

  他回答,“是我。”然後又立即改口,“是韓晨陽。”

  我輕輕的笑起來,好像說了一句話,但是我說的時候根本沒有經過大腦,如果有酒後吐真言這樣的說法,那麼我一定是把心底的話真真切切的說了出來。

  後來,江風告訴我,我在迷迷糊糊的時候說了一句“哦,想他了”。

  第二天早上是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吵醒了,我睜開眼睛,才反應過來,原來昨晚一直睡到現在,連趙本山大叔都沒有看到,我急吼吼的跳下床,把董安妍弄醒了,她抓起被子往頭上蒙,“哎呀,我還要睡覺,你穿衣服快出去。”

  我光著腳跑出去,把董媽媽嚇一跳,“起來了呀,餓不餓,家裡有素三鮮,香菇鮮肉,芹菜和韭菜餡的餃子,還有芝麻、豆沙餡的湯圓。”

  “阿姨,不用麻煩了,有什麼就吃什麼好了,素三鮮餃子就行了。”

  順手打開電視,有的頻道在重播春節聯歡晚會,我樂呵呵的享受遲來的開心,直到江風從房間裡鑽出來,頂著雞窩頭,紅紅的眼睛,“困死了,馬上還要去棲霞寺撞鐘,安妍還沒起來,快去把她拉起來,遲了人就多了。”

  我正吃的快樂,眼皮都沒抬,“你自己去喊,我剛才還被她趕出來了。”

  他“哦”了一聲,眼睛沒有焦距的看了一會我,語氣怪怪的,“去看看手機,還有韓晨陽打電話給你的,我讓他等你睡醒了再打的。”

  我“哦”了一聲,輕描淡寫的回答,“知道了,等下有時間再說。”

  江風盯了我看半晌,嘴裡不知道嘀咕什麼東西,然後站起來進了董安妍的房間,我拿起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按出來,“春節快樂,昨晚睡著了,等下我跟江風去棲霞寺撞鐘燒香,那時候打電話給你,讓你也聽聽。”

  很快韓晨陽就回道,“恩,好,等你電話。”

  很久沒有去棲霞寺了,董安妍家一直和這裡的住持關係不錯,每個人用紅紙包了五十塊錢做供奉,然後自帶香火和蠟燭,棲霞山的棲霞寺一直都在我腦海里留下完美的印象,那麼安詳靜謐,那麼美好自得。

  冬日棲霞寺,莊嚴美好,是枝丫縱橫的明朗高遠,清澈無限,還有未化的雪,在墻角堆積,空氣裡彌漫的都是香火的味道,還有洪亮悠遠的鐘聲。

  江風他們去撞鐘,我站在一邊看,給韓晨陽打電話,沒一會他接起來,我說,“喏,給你聽聽春節的鐘聲,沾沾喜氣。”

  耳邊是洪亮醇厚的鐘聲,震的手臂都微微發顫,那邊的他,連呼吸都輕了,良久他才輕輕的,仿似喟嘆一般,“真好。”

  我不由的笑起來,很久以來,第一次覺得那麼開心,還有神清氣爽,很單純的開心,想到電話那頭有一個人和你一樣感受內心的寧靜和安詳,就覺得安心。

  仿佛他就在身邊一般,不用言語,一個眼神就彼此領會,可以牽手微微笑。

  我跟他說,“今天燒香拜佛的不是趴在地上就是跪在地上,累死了,馬上去吃素回鍋肉。”

  他笑道,“唉,江止水,你是有求於佛祖的,怎麼說的不情不願的,你還想著吃肉,要不要再來個羊腿給你烤烤?”

  “是哦,萬一剛拜的不靈了就慘了,韓晨陽,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哦。”我夾著手機,從毗盧殿一直走到藏經樓,和他閒扯了很多話才掛掉,回頭看看江風他們還在浩瀚的人群中奮力前行,心情全所未有的開心。

  走累的便坐在舍利塔前,看見香煙氳繞,聽見佛音緲緲,耳邊有人在念《心經》,我抬頭看天空,幾縷淡淡的浮雲在天空漂浮,雖然有些暗沉但是感覺很遼遠。

  江風拍我的肩,“一個人在這裡想什麼呢?”

  我沒有轉頭,自己也不知道眼光該放在何處,“其實我倒是很想,將來就在這佛門清地邊上安身,每天抬頭看看天邊的流雲,聞聞香火味道,閒來無事弄杯酒喝喝,不要想那些煩心的事情,多好。”

  “你有毛病呀?”江風笑起來,“小女孩一個,整天腦子裡面是不切實際的想法,說你矯情就過分,說你深刻又幼稚,你不是要吃素回鍋肉的,快走了。”

  我“恩”了一聲,再不住的回頭望了一眼天空和其下的寺院,鐘鼎,周圍都是人,吵吵嚷嚷的,可是心底柔軟舒懷,瞬間即願是為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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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5: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愛在年少輕狂時(中)

  過年的余韻漸漸的平息,留下的只是一年復一年的無奈和惆悵,黑白顛倒的日子過習慣了,去了學校整個人都疲憊不堪,實驗室的師兄都早早的起來把機器開足了,定下鬧鐘後繼續趴在桌子上睡覺,整個樓層都籠罩在“年後綜合徵”的陰霾之中。

  我也完全不能調整過來,沒精打采的看英文資料,實驗室突然間多了很多包速溶咖啡,李楠師兄幫我衝了一杯,跟我開玩笑,“我的夢想就是四十歲退休,然後在每天午後的路邊咖啡館喝咖啡,當然不是速溶的。”

  想了一下,我認真的回答:“我四十歲一定在拼命的工作,拼死拼活的那麼努力。”

  “為什麼?”

  我笑起來:“因為以前每天午後都喝咖啡,還是現磨的。”

  他哈哈大笑,順手拿我的錢包起來玩:“元宵夜時候弄點經費來吃吃喝喝,怎麼樣?”

  我立馬回絕:“我去不了,同學結婚,要出彩禮的,你們去吧,順便給我打包好吃的回來,留第二天我早上來。”

  他抽出我的銀行卡嘖嘖嘴:“又要心疼了吧?”

  我沉重的點點頭:“那是,那是,中午請在金陵飯店,晚上又去中央飯店,全部都是要穿著綴滿水晶的長裙,皮笑肉不笑的應付不管認不認識的人,還擔心自己出的禮金夠不夠。”

  他認同:“結婚嗎,人生就這麼一次,花多少錢都值得。”

  我搖搖頭:“誰說只有一次,想結婚還不容易,想離婚更容易,桌子一拍,碗筷一砸,吼一聲‘這日子沒法過了,咱離了吧’,前腳就去離婚,後腳沒準就弄個二鍋頭。”

  “臭丫頭伶牙俐齒的。”他笑眯眯的看著我,“要是我結婚了就不會去考慮離婚的事情,我認為,結婚的意義就在於不離不棄,若終究要分開那為什麼要結婚?”

  “可是為什麼要結婚呢?因為愛,還是因為責任,還是義務?”

  李楠師兄拍拍我的頭:“等你結婚了就知道,為什麼會願意進入那個圍城。”

  那時候我玩笑的想,婚姻其實就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太寂寞,秉著“掉河裡也要拉一個人下水”的心理,用幸福甜蜜做掩飾,過著柴木油鹽的普通生活。

  我是真的不明白,才會想不明白那對貌合神離的新人怎麼能如此尷尬的站在眾人的面前微笑,若我身在其一,一定落荒而逃。

  水晶吊燈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也似的灑下來,大廳的暖氣十足,隨處可見嬌俏的女孩子穿著露肩吊帶的小禮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真誠或是虛假的客套,我拉拉江風的衣袖:“太沒意思了,看了一堆人假笑。”

  他撇撇嘴,非常不屑的說:“都送錢總不能不來吧,你沒必要跟錢過不去吧。”

  我抬頭把目光長長久久的放在那對新人的身上,曾經我那麼熟悉的面孔,如果拋去我的主觀感受和偏見,那個總是有淡然的表情,淺淺的笑意,然而那雙眸子始終清醒地狡猾,似晃動的深不可測的湖水的趙景銘,真的讓我很動心。

  可是如今他手裡挽著另一個女孩子,眼睛裡那團陰霾我看在眼裡,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向我這裡,我迎向他的目光,然後看見薛小姐,呵,應該是趙太太,一臉警惕的看著我,我亦笑笑,江風湊過來問我:“看到痴心對你好幾年的男人娶了別人,心裡是什麼感受,小妹你老實說,不許用套話搪塞我。”

  我仔細想了一會:“不舒服,特別彆扭,我巴不得送口棺材把他埋下去算了。”

  江風一臉驚詫的看著我:“小妹,我早知道你的思維異與常人,人家招你惹你了?不就‘今天愛我的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但是也不至於那麼有毀滅性麼?”

  “原因,女人總是有那麼一點虛榮心,即使我承認我不喜歡他,可是眼睜睜的看他娶了別人,我能好受麼,更不用說是趙景銘這樣的人,將來我出了什麼事不能指望他還會陪在我身邊,我也不能去利用他對我的喜歡去為所欲為,損失了太多了。把他埋下去正和我的意,我可以永遠看不見他對別的女人獻殷勤,可以讓他對我的愛一直到永恆,多完美。”

  我兀自在那裡笑的邪惡,江風眨眨眼,面無表情的向前挪了幾步,邊位移邊嘀咕:“我要離你遠一點,女人是可怕的,尤其是表面看上去跟白兔一樣的女人,其實是一大尾巴狼。”

  正說著話,趙景銘和薛亞楠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江風很識趣的並肩和我站在一起,微微笑的遞給我一個酒杯,上好的法國葡萄酒,倒入水晶杯八成滿,看著那絳紅色的液體印襯著燈光在杯中流離輾轉,散髮著無比動人的醇香和光芒,薛亞楠穿著傳統的大紅色旗袍,耳邊的紅寶石耳墜,喜氣十足,可是她的眼神冷冷的,緋紅的色彩落在她眼睛裡燃不起一絲喜悅。

  趙景銘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流動的液體看,江風拉拉我的膀子,示意我說些什麼改善一下氣氛,我只好舉杯空中,微笑:“不會說什麼話,只能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趙景銘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把剩下半杯的葡萄酒一飲而盡,而薛亞楠就側臉去看他,等他喝完之後仿佛賭氣似的也全都喝下去,而我只好仰頭,淺淺的輕啜,酒味微酸,微苦,苦中還參雜著一抹淡淡的酸澀。

  我承認,我真的不能平靜的面對這一切的發生,即使是我不要他的愛,也亦無法祝福他。

  人有時候會變的貪婪和挑剔,愛也一樣,感情亦如此。

  等他們走了,我鬆了一口氣,萬分感慨:“江風,你說如果我現在跟趙景銘說,你不要結婚了,他會不會帶著我落跑?”

  江風篤定的搖搖頭:“你不會這麼說的,要是你說了早就說了,還有,我勸你最好把這句話爛在心裡,別想啥就說出來,尤其是不要給有些人聽見。”

  我悶悶的“哦”了一聲:有些喪氣:“我也就跟你說說,我可沒勇氣明天出現在揚子晚報、都市快報的頭版頭條上面供別人瞻仰。”

  他低頭看信息:“不用了,你馬上可以說給另外一個人聽聽,不過我敢保證那個人肯定不喜歡聽到你這句話。”

  我抿了一小口紅酒,潤潤嗓子,順口問到:“誰?”

  他頭也不抬“韓晨陽”,我立刻被嗆到了,不可置信的看著江風,他手機上的貪食蛇歡快的在他指尖傳游,他“啊,啊”的小聲叫道:“貪食蛇,看誰吃了誰,哦耶耶!”

  我只覺得他是故意的,不管哪個他。

  公式而又盛大的場合,宴會廳沒有布置成傳統的中式婚宴,而是自助餐的形式,江風偷偷的告訴我:“其實據說是因為廳太小了桌子放不下,所以才變成這樣的。”

  我嘗了一個法式慄子塔,不由的點點頭:“這樣就很好,中國式的那種太嚇人了,坐在一群不認識人的周圍,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那他們的婚禮是在哪裡辦的?”

  “聖保羅大教堂,新娘是基督教徒。”他也嘗了一個甜點,然後瀟灑的拍拍手上的蛋糕屑,“韓晨陽來了,你留心點,我都不知道他流竄到哪裡去了,小妹,好像你論文還沒做完,你要不要去討好他一下。”

  我思索了一會,沉痛的點頭:“豈止是討好,我得想辦法讓他忘掉這件事。”

  他手裡端著水晶杯,紅酒在其間盪漾,他穿著簡單的西裝,眯著眼看著宴會中的眾人,時不時和走上來的人交談幾句,幾分閒適,幾分自在,眉目間的恣意風流。

  只是好久沒有看見他,我竟然不能走上前一步喊出他的名字,他的周圍有漂亮的女孩子圍繞,他頻頻注視我的方向,我忽然有種“亂世之中人海茫茫相隔萬里”的感覺。

  是不是要來一個白娘子許仙的斷橋相會一般,可是我究竟不是道行頗高的白娘子,我只是傻傻的聽到自己的心跳,他的腳步在地面上碰撞出音符,匯成華麗又急促的樂聲撲面而來,排山倒海涌入我寂靜的世界中來,好久未曾感受過的那奇異的心跳再次在身體深處爆發,連呼吸都微微的發顫,無措的轉動手上的玻璃杯,用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他面前,我不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跟他拌嘴的小丫頭,而是開始揣測他心思、孤芳自憐的小女生。

  可是我仍然在他面前努力維持自己的驕傲,不肯在他的目光底下認一點點輸。

  他氣色很好,看來在北京的日子過的挺滋潤的,我乾笑兩聲:“你回來了?”

  韓晨陽帶著我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我發現我們倆處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而身邊的江風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沒回答我,安靜的凝視了我一會,我忽然覺得促狹不安起來:“我問你話呢,你別這樣看著我行不,怪嚇人的!”

  他的脣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然後跟我打起了商量:“我想,如果在我吻你的前提下,是給趙景銘看到呢,還是不給他看到?”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不要給他看到,你別在人家婚禮上做缺德的事,省得人家夫妻今天剛結婚晚上洞房花燭的時候就惡言相向,而且其實也沒必要給他看到,這婚都結了,眾目睽睽之下,趙景銘想反悔也不可能,他家丟不起這個臉。”

  仿佛無視我的話語,他的臉慢慢靠近我,說話的時候熱氣呵在我得耳朵上,癢癢的,他就著大廳窗簾縫隙透進來的燈光看著我,異彩流轉,他的脣覆上來,在我的脣齒間喃喃的說:“你今天吃了什麼甜食?怎麼這麼香?”

  這樣挑逗的話語讓我招架不住,我緊張的躲避,連忙回答:“糖,我剛才吃糖的。”

  他笑起來,很少見的開懷大笑,然後跟我一樣倚在墻上,下巴微微的上揚,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天花板的某處,我不由的側目,聽見他輕輕的說:“剛回來就湊上那麼熱鬧的事情,不過好無聊呀,不過你這件禮服很漂亮。”

  我低頭扯扯衣角:“你這話應該跟江風說,他肯定會得意好長時間的。”

  他的臉再次轉向我,上下打量一番,手指觸到我左耳上的耳釘,然後纏上我散落在肩上的頭髮:“要是盤起來會更好看,你的景泰藍筷子呢?”

  我撫掌:“韓晨陽你的提議太好了,中西合璧,不過我早就忘記那筷子放哪裡去了,上次在夫子廟丟了一根,兩隻拆成了一隻就覺得心裡多少有一些介意,所以索性就不用了。”

  “剩下的那根筷子在我這裡。”他微微笑,“但是我餓了,拿點東西給我。”

  他走上去和一群人說話,我只好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有女孩子穿著一條嫩黃色的吊帶裙子,裙擺好像是被剪碎了一樣,長長短短,一走路剛好露出修長白皙的腿的輪廓。

  我眼前一亮,連韓晨陽什麼時候站到旁邊都不知道,他問我:“你看什麼呢?”

  我連目光都沒有離開,剛想告訴他我覺得那條裙子很有創意,但是如果在十年前我一定認為是破布一攤,可是就在我開口的時候,女孩子的身旁閃過一個背影,瘦削的肩膀,側臉轉瞬即逝,正在向門口方向走動,似乎準備離開的樣子,我微微的愣了一下,不由的上前走了幾步,身體也微微的傾向前去,韓晨陽漫不經心的調侃我:“幹嘛,那裡有好吃的呀?”

  我回過神:“沒有,只是隨便看看,覺得那個女孩子裙子很好看。”

  他笑起來,旁邊江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跟我們廢話,有說有笑的,可是剛才那個身影縈繞在我腦中,怎麼也揮之不去,隱隱約約的覺得似曾相識,終於我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丟下一句話“我出去一下”,就往出口走去,後面江風急吼吼的喊:“什麼事呀,你出去好歹穿件外套吧!”

  “不用了!我一會就回來。”

  我想,我一輩子都沒有以那麼愚蠢的姿態出現在生活中,在電視劇裡看慣的表演——焦急的女孩子或是男人撥開人海,往那個沒有終點的方向,朝那個轉瞬即逝的背影奔跑過去,此刻發生在我的身上卻顯得那麼的諷刺。

  氖光燈映照著飯店前的路面猶如鋪灑了白雪,不時有高級的車輛在停車場開進開出,遠燈打出,在那個站在出租車前的男人身後鍍上了一層金粉,我清楚的看見他的側臉,看他筆挺熨貼的西裝,白襯衫,他的領帶,被風打亂的額發,仿佛又成熟了好幾分,徒然生出陌生。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預感,他輕輕的回頭看一眼,一瞬間,我們倆都愣在那裡,我忽然害怕的想落荒而逃,只是腳下有千斤的重,怎麼也不肯移開半分,那十秒鐘的停頓,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從心底涌了上來,我緊緊的咬住了嘴脣。

  是的,這個男人,從前我是愛的,現在只覺得恨,或是愛恨皆有,四年前也不曾有的巨大恨意,瞬間滔天,湮滅一切。

  其實明明是深恨歲月,深恨回憶,我不恨他,卻遷怒於他。本來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從未給我任何承諾,我何苦要作繭自縛。

  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我本以為他會走過來,而他只是輕輕的揮揮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就在毫秒之間,他瀟灑的從我眼前消失了,幽蘭色的車牌號碼在路燈下詭異的亮著,然後一點一點的融入夜色。

  這樣的結局,最適合我們倆人,終於孽緣,完美的落幕。

  可是這樣的情況是應該拍手大笑還是應該嚎啕大哭,我只是覺得麻木,從頭到腳的僵住了,我拖了拖腳上的鞋子,一陣刺骨的寒冷終於占據了所有的思維。

  連離別惆悵的表情都沒有,只是抱著肩膀緩緩的走進大廳,一股暖氣襲來,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冷熱相互撞擊,神經稍稍恢復了知覺,我開始打寒戰,連關節都在戰戰作響。

  有人在韓晨陽面前殷勤的說著什麼,我悄悄的站到了一邊,取了一杯紅酒大口大口的喝起來,俗話說酒暖人腸,半杯之後全身慢慢的衍生出熱氣,我剛緩過一點氣息,冰涼的手觸到了一個溫暖的大掌,反握過去:“韓晨陽,帶我回家,冷死掉了。”

  他怔怔的任我握住他的手取暖,過了好一會他點點頭:“好。”

  賓利沿著剛才唐君然離開的路緩緩前行,暖氣開的十足,我還是很配合的打了兩個噴嚏,韓晨陽默默的開車,只是裝作不經意間他問了出來:“你去找誰的?”

  我想了一會,還是說了實話:“我沒有預料他來找我,但是我們什麼話都沒有說,我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他離開,什麼也做不了,感覺就像拍電影一樣。”

  “為什麼不喊住他,難道你沒有話要說?”

  我笑起來:“難道這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實話告訴你,不是我不想喊他,是外面實在太冷了,我凍的嘴都張不開了,更要命的是那個死男人看到我穿那麼少居然沒有一點惜香憐玉之心,好歹來一個風衣披身,沒準我還會感激涕零一下,看透這個男人了,太失望了!”

  他勾起脣角扯了扯笑容:“失望了?”

  我警惕的看著他,每次跟韓晨陽這樣的人說話時候我總秉承兩個原則,一個是誠實,二是胡扯,一時間我能想到很多說辭,都被我推翻,我只是輕輕的說,也許他都沒有聽見:“喜歡一直給我失望的男人,最終會變成一件絕望的事情。”

  一生之中,很多瞬間,經歷的時候我們不以為然,等過些日子回首,卻發現那一天那一秒,如深壑一般,赫然的截開你的生活,做了那條清楚的分界線。

  就如我再也沒有想到,那天之後我和唐君然的結局,就是生生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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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2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愛在年少輕狂時(下)

  也許是紅酒喝得有些急,坐在車裡的我都自覺有些發暈,下車時候被寒風吹了一下,才覺得清醒許多,可是一到暖氣十足的屋子裡,整個人放鬆下來,酒勁又上來了。

  韓晨陽給我建議:“要不你先去洗個熱水澡,你剛才那一會在風裡吹的沒準就能感冒了。”

  我摸摸已經有些堵塞的鼻子,再看看尚未有意離去的某人有些猶豫:“那個,我到家了,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他眨眨眼,想了一會:“有事呀,很大的事情,我現在回家也沒用,我們小區今天因為水管破裂,停止供水。”

  我狐疑的看著他:“你是要在這裡洗澡還是要睡覺?”

  “皆可!”

  我鬱悶的想吐血,“皆可”是什麼意思,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位主子八成是賴定了這裡,不過順水推舟做一個人情也未嘗不可,再說成年男女有什麼扭扭捏捏的,董安妍有句話說的好“偷看有啥用子,摸又摸不到”,事已至此,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

  我“哦”了一聲,非常不甘願的攤攤手:“小店簡陋,客官您請便。”

  滾燙的熱水沖散了身體裡的寒氣,連呼吸都變的通暢,我穿著睡衣坐在自己的床上喝茶,暖暖的讓我昏昏欲睡,耳邊液晶電視不斷的在騷擾耳膜,“全黨必須堅定不移地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帶領人民從新的歷史起點出發,繼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完成時代賦予的崇高使命。”

  “喜歡看新聞?”韓晨陽穿了原來的白襯衫從浴室裡出來,頭髮上還有幾滴水珠。

  “青年人要與時俱進嘛!”我懶懶的回答,“其實是因為溫爺爺說話好聽,有種讓人莫名信賴的感覺,比那些明星電視劇好聽多了。”

  他看了我一眼,我打了一個哈欠:“好吧,其實是因為我不曉得遙控器被我丟在哪裡了,所以只好聽新聞三十分了,韓晨陽,我家客房的床和客廳的沙發隨便你挑,要是交替使用我也不介意,枕頭被子啥的櫃子裡都有,剛曬過的,我就不伺候你了。”

  他笑道:“我比較喜歡你的床!”

  開玩笑,誰會把自己的床讓給他,我嫌隙的看了他一眼,正色的告訴他:“我允許你在精神上意淫我的床,可是不許在實際行動上霸占!”

  他沒搭話,微微笑站起來從裝禮服的購物袋拿出一個長條的錦盒出來,在我面前虛晃了一下,就敲在我腦袋上:“沒的記性,要旁人給你尋回來。”

  我打開來一看,正是那個丟失的景泰藍筷子,細細把玩竟然又覺得歡喜,順手把頭髮綰起來,韓晨陽有些好奇:“我一直奇怪一根筷子居然能把那麼多頭髮盤起來,不可思議。”

  “其實很簡單呀。”我轉過身去背對他,伸手把筷子取下來,“先放在這裡,頭髮挽一下,再順著筷子轉一圈,筷子就插進去,再穿出來,就好了。”

  話音還沒有落,電視裡主持人的聲音已然在我不注意間消失,房間頓時安靜下來,我剛轉頭還未問出口“關電視做什麼”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移到了我的腦後,輕輕的一下,景泰藍的簪子被拔了出來,頭髮在空中打了一個小圈,散落在肩膀上。

  他說:“漂亮但是礙事,尤其是在床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腰間就被輕輕的攬住,他的脣沿著我的脖頸蜿蜒,含住了我的耳垂,在我耳邊輕輕的問:“水水我問你,你的心究竟在誰的身上?”

  我哭笑不得,想找個理由搪塞一下,於是微微笑:“是誰說過在床上說的話不要信,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他沒有做聲,攬住我的腰有些收緊,呼吸的熱氣和濕意,被輕輕含咬的觸感,以及他脣齒間的曖昧聲音,引起我的顫慄,我什麼都做不了,一由他放肆,由他主導。

  水汽在我們周圍氤氳,柔黃色的燈光給一切都染上了迷離的色彩。

  那一瞬間,我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攀上他的後背,無意識的喊出聲:“疼……不要!”

  他卻用男性強大的力量蠻橫的讓我身體屈從,沒有我躲閃的一絲餘地,更不給我反抗,我受制與他只覺得不服和委屈,可是身體的疼痛卻慢慢的消失,輾轉於脣舌之中的身與心強烈的顫動,既驚慌,又歡喜,他的身體以一種優美而蘊含力量的姿態節奏地律動,每一次都帶來令人顫慄的滿足感。

  我不自覺的咬住嘴脣苦苦壓抑那份快慰,他誘哄我:“喜歡就喊出來,我想聽。”

  狠狠的瞪他,無奈此時身體總是比意識誠實,他亦不饒我,一聲聲喘息和無意識的呻吟在他面前愈演愈烈,濃烈而淫蕩的情慾氣味張揚著,一切都太過放蕩,逃離了我的掌控,因而讓我無法抗拒,等待著一波高過一波的刺激爆發,直到最後的那一刻,死亡般的野蠻歡愉將我推上了最高潮的頂端,我死死的攥住了他的手臂,繼而神智一片空白,他也覺察到我的反應,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將我抱在懷裡,我只覺得神志昏沉,眼睛都不願意張開,只有肉體的極度的快樂反覆徘徊不去。

  汗濕的頭髮被他撥開,我無力的倒在他的臂彎裡,倦意洶涌而至,可是腦中卻出乎意料的清明,好久他問我,聲音沙啞:“我問你,你心裡有沒有我?”

  仿佛一根刺戳在手指上,不是刺痛,是鈍痛,延續不斷的痛攀岩到我的心裡,我一直閉著眼睛,我想回答“有”但是一瞬間我強壓住這個念頭,那短短的幾十秒鐘很多念頭在我腦中浮現,我清楚的知道我在恐懼什麼——戀愛的人,最怕自己是愛的深,付出多的那一個,而我,曾經在一個人面前那麼卑微,早就缺失了承認的勇氣。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告訴他,因為我不願意看到自己粉身碎骨。

  眼前是暈黃的燈光,影綽綽的,他的呼吸在我耳後小心翼翼,我動了動自己僵直的手指,非常違心的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臥室裡太過安靜,一切聲響都被放大到極致,側身翻轉,絲滑的床單發出動聽的細微摩擦聲,他的手卡住我的肩膀,力道簡直蠻橫,我明白他聽了我的話心裡定然有芥蒂,可是竟沒想到會是這樣,我掙扎,可是身體綿軟的沒有力氣,兩隻手被他捉住按在頭頂上,看不見他的臉,游走在身體上的手指火熱而又冰冷。

  女人的本能告訴我,我讓自己處在一個危險的境地。

  他用身體鉗制我,用凶悍粗野的衝擊懲罰我,我在持續不褪的劇烈歡愉中只能苦苦哀求,不知道是哀求他停止還是哀求他更殘虐,一切都超脫了我的想像,近幾痛苦的快樂讓我完全放棄跟隨著身體的快慰而顫抖。

  是性愛,卻不是愛,我終於忍不住落下眼淚,抽泣著呻吟出聲。

  “等你想明白。”他吻著我的嘴脣呢喃,說出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在翻天覆地的倦意中墜入黑暗,完全不能思考。

  唐君然站在我面前,穿著休閒裝,帆布鞋,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我歡喜的像個孩子一樣跑過去,歡喜的笑,自言自語:“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他們都說錯了,因為他們說你不愛我,可是你終於來了,快點帶我走。”

  他只是對我微笑:“不是我不帶你走,是你根本不願意跟我走。”

  我迷惘,頭搖的飛快:“怎麼可能?”

  “因為是你從我身邊走過的,你連一聲挽留我的話從來都沒有說過,四年前是這樣,四年之後也是這樣。”他伸出手,拭去我滴落下的淚水,“緣分錯過了就過了。”

  我眼淚兀自又流了出來,而他整個人隱去不見,我忽然從床上坐起,臉上濕漉漉的,未來的及控制的眼淚,又砸在手腕上,回頭再看枕邊,濕了一大片。

  而我的房間裡,空空盪蕩,只有我一個人坐在床上,床頭的鐘,顯出微弱的熒光,清晨五點半不到,衣服被疊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其他一切完好。

  唯獨少了他。

  窗外的風,敲打玻璃窗,天未亮,陰沉的可怕,讓人窒息。

  我惶恐的發現,我只被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拿起手機,撥下那個人的號碼卻被告知無法接通,再撥的時候就已經關機。

  麻木的洗澡,做早餐,花生油下鍋,炸的劈哩啪啦,我手忙腳亂的丟了手機關小火,油鍋長柄撞到我胳膊上,從歪歪斜斜的爐灶下“哐當”就摔在了地上,白色的地磚上,黃色的油肆意的逃散,一直蜿蜒到我的腳下,還是滾熱的。

  我蹲下來,不知道是先拾起油鍋還是先把油擦乾淨,我拿出一瓶洗滌劑,橫七豎八的灑在地板上,蠶食一般,一點一點的抹掉。

  只是地板上油漬越來越少,水漬越來越多,我從來沒有哭過那麼多。

  連離開唐君然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麼哭過,不可抑制,無休無止。

  哭累了,我再也沒有力氣去做飯,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墻上的鐘,一步一步的慢慢挪動,廚房裡手機依然是一片死寂,我甚至一度以為它沒有電了。

  我站起來去洗手間洗臉,看著鏡子裡面那個人,長長的頭髮搭拉在額前,滴著水,眼睛紅紅的,我低下頭,看水緩緩的沿著水池流淌,頭腦中一片空白。

  我是怎麼了,他又怎麼了,我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把自己埋在沙發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一聲不吭的離開,然後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連手機都無人回應,韓晨陽到底在玩什麼,他當我是傻子在耍我的嗎,或者從頭開始都是他設好的迷局?

  可是我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他這樣設計我,如果這是男人讓恨他的女人萬劫不復的一貫伎倆,那麼我並沒有說過“我愛你”這樣的話,也沒有展露明顯的愛意,而在我快要屈從於現實的時候,他卻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

  不,不是這樣,直覺告訴我,這隻不過是情人之間耍的小伎倆,而他這樣不辭而別不過是為了給我一個警示,只是逼我對他屈服。

  他對我那麼好,好的幾乎把我當公主一般捧在手心,不是我看不見他的心意,只是我刻意的去迴避,還有,我一直認為自己喜歡的人是唐君然,而其他人的好,我一概不要。

  我艱澀的笑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立刻就向他屈服了,可是以前為唐君然傷神的日子又噩夢般的浮在眼前,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在這場遊戲中,我不要做那個第一個說出“我愛你”的那個人,我只想可憐的抓住僅有的自尊。

  要對方愛我比我愛他多,要讓他多付出要讓他多犧牲,他對我的愛,用他對我付出多少來衡量,他對我付出越多,就證明他越愛我。

  然後我自覺攥住他給我的愛,安慰自己,他已經付出那麼多了,怎麼捨得離開我?

  是的,怎麼捨得離開我,就像我很久以後才戀戀不捨的離開唐君然,韓晨陽怎麼能夠捨得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即使我一錯再錯,他都會容忍我,甚至溺愛我。

  每個人都有一世的劫,我自信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可是當我茫然的抬起頭,空空盪蕩的屋子,資料被風吹散在地下打轉,我把頭埋在臂彎,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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