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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笙離 -【耳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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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5: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耳洞 作者:笙離

【內容簡介】:

  有人說女孩子扎了耳洞下輩子還是女子,有人說扎了耳洞就會破壞福氣。

  江止水每次都想去打一個耳洞,只在左邊的耳朵上,用來祭奠她死去的愛情。

  她遇見過一個個人,愛她的、她愛的,得到的,得不到的。

  得不到是最好的,她一直堅信,當那個男人走進她看似平靜的生活後,一場愛情遊戲的角逐開始,他們之間沒有承諾,沒有未來。只有愛逢對手的智力遊戲,每個人都看似漫不經,實則竭盡全力。

  那麼愛一個人,就不要讓他完全的得到你,若即若離是最好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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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5:4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那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南方的春天總是潮濕多雨,即使過完年,天氣漸漸變熱,可是到了清明卻驟然變冷,氣溫降得離譜,伴著細細密密的雨絲,寒氣直侵發膚。

  陸宣挽著江止水的胳膊,從嘈雜的小食店裡擠出來,她小心跨過那些水窪,一邊數落著在一旁不斷打噴嚏的好友,“我們這裡有一句話,清明止雨,端午收被。”

  江止水笑的尷尬,“在這個破地方呆了三年,還是不能搞懂天氣,話說,我當年考過來的時候,就指望南方冬天暖和點,沒想到今年凍死我了。”

  陸宣點點頭,“今天南方大雪,家裡只有制冷的空調,害得我只能躲在被窩裡哪都去不了,沒想到剛指望天氣轉暖點,就開始下雨。”

  江止水嫌隙的嘖嘖嘴,“鬱悶的天,鬱悶的學校,鬱悶的人生!”

  小巷很長,賣水果、賣碟片、賣雜物、修鞋的排了一排,堵住大半的路,行人的傘都撐不起來,只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忍受時不時滴在頭上冰涼的雨水。

  巷子盡頭是通往學校附屬醫院的後門,有一家簡陋的小飾品店,老闆是一個化著誇張妝容,灑著劣質香水的小女孩,卻有奇佳的口才,幾乎每個進門的顧客都會買上一兩件東西,即使她們並不真正需要。

  路過那裡的時候,江止水無意中往店裡望了一下,發現老闆手裡拿著一個東西往顧客臉上去,忙叫了陸宣,“哎,你看,她做什麼呢?”

  陸宣轉頭看了一下,說的輕描淡寫,“哦,打耳洞呢!”

  沒想到江止水眼睛立刻一亮,腳下一步怎麼也不願意邁出去,臂彎一帶,“我要看,我要看,去看看!”

  陸宣臉立刻拉的老長,“喂,這個有什麼好看的,你白痴呀,耳洞沒見過呀!”喊歸喊,還是被江止水硬拖了進去。

  打耳洞的女孩子是她們的學妹,見到她們甜甜的喊“師姐好”,江止水笑笑,指指她的耳朵,“痛不痛呀,看上去挺嚇人的!”

  老闆立刻就叫起來了,“怎麼會痛呢,我耳朵上打了五個呢!”

  江止水倒抽一口涼氣,再去看老闆,果然一側就戴了四個耳釘,一個耳墜,在燈光的照耀下,實在是刺目。

  小師妹對她們笑笑,“不疼,要是疼也是一瞬間的事,女生嘛,為了漂亮犧牲一點也是應該的!”然後轉向老闆,“麻煩你把我剛才那個耳墜鉤子換成純銀的,我怕我過敏。”

  老闆應了一聲,轉身去取小鉗子,小師妹指著一排掛著的耳墜問她們,“師姐,幫我看看,哪種耳墜好看,我相信你們的眼光。”

  江止水立刻就湊了過去,還拉了陸宣看,口氣裡無不羨慕,“我這種沒有耳洞的人,只能看看這麼美麗的東西在別人的耳朵上發光,不過也是一種享受。”

  陸宣不做聲,看了半天摸摸自己的耳朵,“你不說我想不起來,原來我也是有耳洞的。”

  小師妹咯咯的笑,“師姐是不是戴的不習慣,什麼時候打的?”

  陸宣想了一下回答,“我們那女孩子都是小時候就打的,以前上學時候也帶過,都是耳釘,那時候沒人敢在老師眼皮低下帶那種流蘇墜子的。”

  江止水沒怎麼注意她們兩個人的談話,一心都撲去了漂亮的耳墜上,忽然她指著其中一個流蘇型的耳墜問她們,“你們覺得這個怎麼樣?”

  淚型的吊墜,粉紅色的水晶,切工看上去還不錯,相對於其它款,這款做的精緻可愛,透過自然光,水晶各個切麵閃著溫柔的光芒。

  小師妹和陸宣的眼光都集中到這款耳墜上,小老闆看到之後連忙推銷,“哎呀,美女好眼光,這款可是施華洛世奇的新款,叫粉色情人淚,緊俏的很呢!”

  江止水噗哧笑出來了,她心想,你這裡要是賣的是真的施華洛世奇的,我的那些首飾差不多都是卡地亞、蒂凡尼的了,不過她倒也不說,笑嘻嘻的看著陸宣跟老闆還價。

  最後這款耳墜被陸宣買了下來,她把她遺忘的耳洞重新穿了一次,那款閃閃亮亮的耳墜配著她的中波浪的長髮,在耳邊晃晃悠悠的,很是惹眼。

  周圍都是青灰色的,籠罩在濛濛雨霧中,那一抹粉紅就像是雨天唯一的希望。

  江止水卻不知道,這是第幾次,或是第幾十次自己萌生了想去打耳洞的念頭。

  然後再被自己硬生生的按捺下去。

  她談過一次不鹹不淡的初戀,因為異地讀書距離問題,兩相生厭;她愛過一個不愛她的男生,她最後都沒能搞懂自己是喜歡他,還是愛他,只是再很長的兩年時間,她總是不停的想起,再遺忘,但是每個想起的夜晚她能安眠。

  她想,那種感情應該叫做——很喜歡,而不是愛。

  曾經和初戀在一起,她也曾經是一個奮不顧身的小女孩。

  有一天,他們坐在麥當勞裡,那時候江止水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南方的一個很好的大學藝術設計專業。他們面對面坐著,然後江止水面前放著一杯麥當勞最新的荔枝飲。

  常澤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認真的問她,“止水,我們離那麼遠,乾脆分手算了。”

  她笑起來,“好呀!”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低著頭,使勁的吸著融化的冰塊,心裡翻天覆地的疼痛。

  常澤一下慌了,跑過來摟住她,“我不過開個玩笑,隨便說說而已,別哭了。”

  江止水勉強止住淚水,嬌嗔的捶向他的肩膀,“不許胡說!”

  常澤取笑她,“你幹嘛嘴硬,明明怕的要死還說哭就哭。”

  江止水瞪他,繼而正色說道,“我要是跟你分手了,就去打耳洞,然後喜歡上一個人就去打一個,失戀了再去打一個。”

  常澤不以為意,哈哈大笑,“你不是說你要打耳洞,你媽就把你殺了?”

  她撇撇嘴,“被殺了也要打,多有紀念意義。”

  那時候她自己就有預感,分手是遲早的事,即使那時候她很堅定,而常澤卻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半年後,他們開始爭吵,開始惡言相向,開始哭鬧,開始厭倦,最後放棄。

  誰都沒有錯,這個年紀的愛情,只是孩子般的吵鬧和喜歡,連愛都不知道,也沒嘗過。

  誰也不會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會用一個月時間徹底告別,用一秒鐘時間去喜歡上另一個人,然後在去用無邊無盡的歲月去忘卻。

  電光火石之間,那個人叫唐君然,可惜,這不是她的第二段愛情,因為從來沒有開始過。

  可是,耳洞終究是沒有打成功,她連去飾品店的勇氣都沒有。

  不是怕痛,是怕留痕,小小的傷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得到的和失去的。

  原來,自己還是更愛自己,捨不得自己受一丁點委屈。

  三月的南方,飄著雨,天很冷,料峭春寒。

  三月的最後一天,一個叫江止水的女孩子無意中經過一間飾品店,再次萌生了打耳洞的想法,然後再自我否決掉。最後,她下了一個決定,如果兩年後,她還喜歡著他,那麼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去打一個耳洞,為自己,為那段感情。

  她在網上訂了施華洛世奇的那款Heart Dangle,穿孔的圓環耳釘上又墜了一個心型的吊墜,水晶很漂亮,一顆一顆閃耀璀璨的光芒的,只是看照片就讓人心動不已。

  她禱告,自己永遠都不要帶上這款耳釘,但是這是場賭注,她選擇順應自己的心意,還有,天意。

  她沒有忘記,今天是他的生日——唐君然,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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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

  睜眼一看已經是下午四點,從床上探頭看窗外的天,明媚陽光照的世界花團錦簇,窗簾在風中搖曳成細微的褶皺,如同花朵盛開般的熱烈嫻靜。

  我從早上七點睡到下午五點,因為完成了老闆的任務,所以放縱自己睡到自然醒。

  翻身下床,順手打開電腦,QQ上面有李楠師兄的留言,“恭喜過了,不過咱老闆說,以後我們都要換成CATIA製圖,有空趕快學一下。”

  我苦笑一聲,想給他回話,手按在鍵盤上不知道說些什麼,點開界面,讓迅雷去下載CATIA軟體,自己手忙腳亂的穿衣服,準備去吃飯。

  研究生,尤其是工科生的日子,總是沒一點規律。

  吃完飯,去陸宣的宿舍找她,剛推門進去一陣煙味撲鼻而來,我嫌隙的揮揮手,這群女人,學藝術的女人沒有幾個是正常的。

  趙霜雪正在換內衣,看見我來了也不避嫌,還傲然的挺立起她的胸部,“止水,你說我穿哪件衣服出去呢?”

  我指指那件白的又指指黑的,“兩個選擇,會大叔穿白的,會正太穿黑的!”

  她好奇,“我原來是想會正太穿白的,顯得自己清純一點。”

  我乾笑兩聲,“你不知道現在大叔都有蘿莉情結,正太都有御姐情結,上次某個小孩子還跟我說,我就喜歡比我大的姐姐,上床有經驗,結婚有鈔票,離婚不會哭。”

  宿舍裡三個人全部笑起來了,我順手拉張凳子坐下來,“跟這些小孩子聊天才覺得自己老了,不是落後,是已經被時代遺棄了。”

  陳燁托著頭打量我,一本正經,“止水,不是我說你,看你一臉激素分泌失調的樣子,你多少年沒有男人了,怪不得會被遺棄的!”

  陸宣接話,“這話是重點,實話告訴你吧,她不是沒有男人,是從未有過!”

  趙霜雪湊近我,細細打量我的眉間,掐了掐我的臉,“靠!24歲還是處女,我倒是第一次見,你寫個申請,我批准把你列為國家珍稀保護物種。”

  我擋回她的手,“摸你男人去,別污染世界上最後一塊淨土。”

  陳燁挑起我耳邊的頭髮,好奇的問,“止水,你打耳洞了呀?”

  三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我“嘿嘿”笑,“是不是很像,其實這個是吸鐵石耳釘,我壓根就沒穿耳洞。”

  趙霜雪識貨,細細看看然後篤定的下結論,“真鑽的。”

  聽到這句話,其他兩個人眼睛一亮,我笑笑解釋,“江風設計給我的,我覺得挺好玩的,偶爾帶帶,不過時間長了夾耳朵痛。”

  陳燁狠狠的吸了一口煙,裊裊的吐出來,“媽的,啥時候有男人送我一鑽石戒指,我一定毫不猶豫的嫁了!”

  陸宣撇嘴,“你那個男朋友呢?”

  “呸,指望他?我每個月還得供著他吃喝玩樂,等他送鑽石,天上下母豬!”

  趙霜雪接口,“那種男人你還要他做什麼,趁早蹬了算了。”

  陳燁甩了煙,一絲自嘲的笑容掛在嘴邊,“男女之間不就那檔事,各取所需唄了,他看上我,為了錢,我看上他,為他的色相,換句話說,是我在嫖他,聽上去也很上算。”

  我眨眨眼,不置可否。

  若我有錢,一定不會花錢在男人身上,伺候好自己才是真理。

  趙霜雪化完妝,穿上她那雙九釐米的小高跟鞋款款的關上門,半晌,陳燁吐出一句,“趙霜雪跟我們系主任也有一腿,你們知道不?”

  陸宣一臉不可置信,“沒可能吧,沒可能。”

  陳燁燃起另一根煙,手上的鼠標還在設計界面上不停的點,“你以為她那樣每次考試都能過,論文寫成那樣,後面不知道有多少水分,上次她論文開題的時候,她自己跟我說系主任要找她親自商量,我就奇怪她導師是王媛媛,怎麼不去管她論文。”

  陸宣嘖嘖嘴,“我只知道她過得挺混亂的,沒想到簡直就是亂七八糟的。”

  我笑笑,“哎呀,話題太沉重了,換一個、換一個!”

  陳燁叼著煙,哧哧的笑,“止水,有時候我就覺得你跟一沒長大小孩一樣,這點話題你都接受不了,你怎麼去面對現實。”

  “我現在過的就挺好的,用用UG、CATIA,做做課題,混混經費,賺賺外快,什麼都不去想,也不想。挺好的,學工科的人,活的越簡單越好,不然會未老先衰的。”

  陸宣大小姐很奢侈,正在看電影,腿上還放著一台筆記本正在處理圖像。

  我湊過去看,原來放的是《初雪之戀》,日韓明星,李俊基和宮崎葵——男孩子狼狽的摔了一跤,誤打誤撞的進了一家神社。那個女孩子明眸善睞,白衣紅裙,巫女的打扮,僅僅一個微笑就讓男孩子失了神。

  我不禁咯咯的笑起來,陸宣瞪我,“你笑什麼呢?”

  我指指屏幕,“這個電影,看了開頭我就知道結局,唯美而小白。”

  她氣呼呼的拍筆記本的鍵盤,“別說了,再說下去我就把你扔出去了,唉,幫我看看這個怎麼做?”

  我接過來一看,“你什麼時候接這個活了?”

  她攤攤手,“我挺奇怪的,這個是戶外廣告,現在做成這樣能掛的上去嗎?”

  我瞥她一眼,“我嚴重懷疑你怎麼畢業的,戶外廣告都用PhotoShop,你現在用CorelDraw最終還是要導出到JPG格式的,戶外廣告那個只不過是分辨率的問題,我做過的5米乘50米的,就設為10,然後把畫面分割成十幾塊,最後粘貼起來。”

  陳燁插嘴,“止水說的沒錯,我在廣告公司實習過的,就是這樣。”

  陸宣“哦”了一聲,轉頭去看電影,陳燁倒是好奇,“江止水,你大學時候不是念的藝術設計,你怎麼會考去了機械設計?”

  我一本正經的盯著她,認真的問,“你想知道嗎?真的想知道嗎?”

  陳燁點點頭,一臉期待的看著我,“當然想,不想我問你做啥?”

  我狡黠的笑笑,“想知道我就偏不告訴你,好奇死你!”

  “操!你耍老娘——”她手上的煙頭就直直的拋了過來,我輕鬆用12寸的小本本擋了下來,一陣薄荷和煙草味衝鼻而來,很熟悉的味道。

  挺女氣,挺懷舊,我喜歡。

  看完電影,我們倆眼睛都直唰唰的流眼淚。

  陸宣一邊抹眼淚一邊感嘆,“還好他們最後沒有錯過,不然我要傷心死了。”

  我也抹眼淚,“我眼睛酸死了,我不習慣看你的屏幕,太亮了,找一個標度都要找半天。”

  她鬱悶,“我以為你是陪我感動的痛哭流涕的,原來是眼睛疼,算了,我們出去走走,吃夜宵去,我請客。”

  我想了一會,“南大那裡,南秀村有一家廣東口味的小食店。”

  她拎起錢包,狐疑的望了我一眼,“我到這裡都不想家了,你倒是挺懷念廣州的小吃的。”

  我“嘿嘿”笑,“人就是這樣,喜歡念舊,比如我現在就挺懷念藝術設計專業的,現在有一個小小的想法在萌芽,打一個轉專業申請來你們系。”

  陸宣掐我,手下毫不留情,“不許過來,不許跟我搶飯碗。”

  我被她掐的叫痛,心想,我不過開玩笑而已,既然我都拼死拼活的跑去了機械,哪還能有回頭路走。

  我從不對自己做的決定後悔,以前不,現在不,將來也不會。

  華燈初上,從南大校園裡穿過,看見行人來來往往,並不多。

  陸宣東張西望,最終失望的嘆氣,“我還以為南大起碼有點帥哥呢,怎麼看了半天一個都沒有,還不如我們學校呢!”

  我撇撇嘴,“怎麼,希望人家帥哥主動上前跟你搭訕呀,美死你哦!”

  “我是被騙來的!”陸宣立刻換上了怨婦表情,“我大三時候跟南大一個研究生聊天,他跟我說,‘美女,你怎麼現在還沒有男朋友,要是來到我們學校,走路上都有人跟你搭訕,你哪愁找男朋友呀。今年過年不嫁人,嫁人就嫁南大人!’你說我一個沒把持住,就跟你跑了南京來了,現在一看,全忽悠人的!”

  我不置可否,“我沒說南京都是帥哥呀,帥哥不是結婚了,就是沒長大,你有兩個選擇,一是做小三,二是做御姐!”

  她哈哈大笑,“還說我呢,你自己都沒找呢,話說你跟那個什麼唐君然的最後怎麼樣了?”

  頓時語塞,心裡說不出的一陣發堵,“我跟他就這樣子,沒什麼呀!”

  她狐疑看我一眼,便沒再做聲。

  走過學校後門,我忽然想起來昨天去學院有幾本書丟在了那裡,跟陸宣打了招呼便向機械工程學院走去。

  九月天還是很熱,東大的建築多是西式,青磚紅漆,很有歷史感,秋風送來淡淡桂花香,放眼望去幾株桂樹花苞都沒有結起,綠油油的枝葉仿佛在積蓄著,等待著深秋綻放。

  學院走廊的布告欄很久沒有換了,還貼著兩年前的喜報,“機械設計專業05級本科孫美潔同學喜獲第三屆全國機械創新設計大賽一等獎。”

  我冷笑一聲,剛想走開,後面有人喊我名字,我扭頭一看,跟他打招呼,“李楠師兄,這麼晚了,你還來學院做什麼。”

  他不回答,反問我,“你呢?”

  我甩甩鑰匙,“我落了幾本書在這裡,這幾天要用的。”

  他“哦”了一聲,“我過來拷08年的SRTP項目認定書電子版的,校園網那有問題,怎麼打也打不開。”他雖然這麼說,但是眼睛一直在注視著那份喜報。

  我好奇,“看什麼呢?”

  他笑笑,“這個獎其實應該是你的吧,其實我挺好奇的,孫美潔是怎麼得到那些數據的。”

  我撇撇嘴,“網上搜的,其實那個是我選修課的作業,傳到那個老師的論壇上去了,不知道孫美潔怎麼弄到了,不過算她有些眼光,因為我當時成績可是滿分。”

  “你還能記得那些數據嗎?”

  我攤攤手,無奈的搖搖頭,“完全想不起來了。”

  李楠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覺得挺抑鬱的。”

  我順手敲敲玻璃,叮叮咚咚的,整個迴廊都有回聲,“我不喜歡為難別人,更不喜歡為難自己,感嘆命運不濟,不如自己努力。”

  他輕輕笑,眉眼舒展,眼眸中卻暗藏另一種深意,“止水,不過世界上也有你光憑努力使得不到的東西。”

  我的眼睛對上他的,從那裡看到自己,心裡恍然,“是的,是有我得不到的,怎麼努力都沒有用,怎麼死乞白賴都沒能得到。”

  是的,我終於承認了,即使費盡心機我還是得不得,我想要的愛情。

  那有什麼辦法,都是命。

  ——日誌 9月26日

  今天看了《初雪之戀》,日本京都的年少之戀。

  唯美的場景,靜謐的寺院、蒼天古樹,在那裡的愛情,也許就是那個味道,淡淡的,淺淺的,和川端康成的《古都》裡描寫的一樣。

  可是,那樣的愛情,已經打動不了我了,因為太理想,太夢幻,而我,一直不相信。

  人生匆匆,經歷了各種悲歡離合,忽然發現生命中已經沒有了那個叫“大悲大喜”的詞語,便覺得徹悟。

  其實很多時候,只是我們太苛責,太苛求,自己為難了自己。

  我記得那個場景,不是最後那雪飄落的樣子,而是那場雨,李俊基教宮崎葵韓語中“雨”的發音,那時候我在忙著手下的設計圖,他們的對話聽得模糊,但是就是那個詞“?”聽的真切。

  還記得鏡頭上宮崎葵手間穿過的雨,真的,在我心裡,那一瞬間,很美。

  因為感同身受。

  喜歡雨。

  雖然,那裡的愛情更像是十五六歲的愛情,但是,這樣一個愛情放在很多人眼裡,也是一種現實中無法滿足的願望在另外一個虛幻中延伸而已。

  有些愛情,看看就好了,感動卻從不是我們的,感動我們的,只能是自己的愛情。

  就如《初雪之戀》,陸宣告訴我,最後李俊基和宮崎葵在初雪中擁抱的場景,真是美極了,感動死了,要了我的命了。

  我笑笑,其實那個在雨下,年輕的孩子們躲雨時候,更能感動我。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我只覺得歲月靜好,可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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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6: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人生只若初見

  天驟然轉熱。

  外面是烈日和熱辣的風,屋內是呼呼噴薄的冷氣。我托著腮,漫不經心的轉著筆,老闆正在滔滔不絕的布置學術講壇任務。

  綠樹在桌上的白紙投下斑駁的影子,思緒卻飛到了窗外,我喜歡夏天,喜歡這個季節瘋長的樹木,怒放的花朵,喜歡夏天的熱烈和毫不掩飾,衝到至高處,哪怕下一秒就墜入谷底。

  夏天,有著我不具備的勇氣。

  這次學術論壇請到的是兩位劍橋大學的教授,其中一位是華人,也是東大的老校友,退休後被聘為東大教授,指導羅克韋爾自動化實驗室的一些重大項目。

  老闆說起來,面露崇拜之色,底下在座的,無一不露出膜拜的表情。

  但是我天天看超級瑪麗奧,也就麻木了,人比人,一定會氣死人的。

  比如我中學的同桌,公認的校花,現在在北大讀物理,將來一定又是一名出口的美女博士,時不時跟我聊天時候,自豪之情溢於言表,“唉,我們老闆這個項目的經費不多呀,害得我每次去香港的時候,都不能盡興。”

  讓我啼笑皆非,不會打字,只能發表情。

  所以,想過好日子,眼光要短淺一點,不思進取不一定是貶義詞。

  在宿舍發酵了兩天后,陸宣打電話來說讓我見見她的新男朋友,於是約在大洋的星巴克,很小資的地方。

  我不喜歡,酸辣粉店更適合我,但是個人興趣不同,只好入鄉隨俗。

  我去的太早,他們也許才動身,我不喝咖啡,只點伯爵紅茶,小服務生看我的眼神奇怪。

  早戒了咖啡,因為時常失眠。

  眯起眼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卻有種置身在人流之外的錯覺,忽然想起王菲的那首《單行道》——一路上有人坐在地鐵張望擦身而過的廣告,有人怕錯過每段躲不過的新聞報導,一路上有人能白頭到老有人失去青春少年,有人在回憶中微笑也有人為了明天而煩惱。

  那我是什麼樣的人——太早看透生命的線條,命運的玄妙。

  可是我明明知道自己和唐君然的姻緣造化,還是執迷不悟。

  紫薇鬥數有云:“武曲入女命,將星一宿最剛強,女命逢之性異常。衣祿滔滔終有破,不然壽夭主凶亡。”

  我信命,信姻緣,因為只有緣分才能解釋我為什麼得不到他的感情。

  因為愛有天意。

  遠遠就看見陸宣挽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們推門進來後,我看得更真切。

  第一直覺,我不喜歡這個男人:那雙眼睛不專注,眼神飄忽,身形不正,剛才推門時候,他根本沒有伸手,而是陸宣先推開讓他進的。

  看男人,人品最重要。

  陸宣這次喜歡上的人,一定又是她愛慘了,但是那個人不怎麼把她當回事的那種。

  落座,陸宣跟我介紹,“止水,這是我男朋友卓翔,浙大研究生。”然後又偏過頭說,“卓翔,我最好的朋友,江止水。”

  我微笑,點點頭,“你好。”

  他非伸出手,笑的像一朵花,“止水,你好,總是聽小宣說起你,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當下本能的排斥此男,第一件見面就只叫我的名字,熱情勁讓我咋舌,完全不顧一旁的女朋友,滔滔不絕的問,“止水,你喜歡喝紅茶呀,呵呵,我也喜歡。”

  此類話題滔滔不絕。

  我都懶的應付,偷偷去看陸宣,她竟然笑的歡暢,時不時的問,“卓翔,你是喜歡麥芬還是芝士蛋糕,呵呵,你和止水還真投緣,她也是學機械的。”

  有人會眼睜睜的看自己男朋友對自己好朋友獻殷勤,要是我,咖啡紅茶早潑了上去。

  匪夷所思,我一定是累的出現幻覺了。

  忽然,我的手機歡快的響起來,連忙起身去別處接起來,鄭博的聲音傳來,“江止水,你在學校嗎?”

  我立刻有不好的預感,“不在,師兄你有什麼事?”

  他說話語氣理所當然,“這樣的,就是那個學術論壇,老闆原來準備讓了一些人去幫忙,結果孫美潔臨時有事,你現在能不能趕回來幫個忙。”

  “對不起,師兄,我只負責翻譯資料,孫師姐負責的部分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許是看我回絕的態度有些強硬,他連忙換了一個語氣,“師妹,孫美潔真的挺忙的,她家裡最近出了一點事,你要理解人家,唉,就當師兄拜託你幫這個忙的,好吧?”

  他這麼一說,我想拒絕也沒法了,只好說,“我二十分鐘之後到。”

  也好,不用夾在兩個人中間扮四不象了。

  忿忿的掛了電話,回來時候,卓翔去了洗手間,我跟陸宣告別,“我走了,鄭博找。”

  陸宣奇怪,“唉,我說——這個傢伙怎麼老是找你辦事呀,你們系裡就沒人了。”

  我“哼”了一聲,“欺軟怕硬的傢伙,要不是怕他在老闆面前做小人,我才不甩他呢!”

  陸宣笑笑,“不過你敢拒絕你師兄,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老闆手下都是這樣,博士壓碩士,碩士再壓本科生,師兄師姐說什麼,下面那群小的屁顛屁顛的就萬死不辭去了,你倒是膽子挺大的。”

  我搖搖頭,“有時候不強硬一點,吃虧的總是自己,我今天幫他去主持了什麼論壇會議,明天就可能幫他去買花送水,後天沒準打電話來讓我幫他取火車票,我累死累活的,結果好處、便宜全被他占了,你說我有那麼傻。”

  她神色複雜,“我就沒你那勇氣,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趕去國際會議廳,才發現已經被堵的水泄不通,不只是機械工程學院的老師、教授,還有別的專業的,甚至別的學校的學科領頭人都來了,幾家全國著名的媒體記者坐在前排,聲勢浩大的讓我咋舌。

  我悄悄的拉過李楠師兄,“這麼隆重,我怎麼不知道?”

  他皺眉,“老闆開會時候你是不是又在發呆,他明明都說了。”

  我訕訕的笑,“耳邊吹過一陣風,然後就沒了。”那邊鄭博走過來,遞給我一大堆資料,“江止水,你把這些資料發到每個位置上,撿前排發,後面沒有的話就兩排發一份。”

  我不滿,但也乖乖的伸手去接,誰知道半路被李楠拿過來了,“人多,我去。”

  鄭博沒法子,只好跟我說,“江止水,那你去後台看一下設備準備情況,尤其讓他們留意傳譯的設備,別用一半出問題了。”

  我轉身往後台走,邊走邊想,怎麼會議還用同傳,太興師動眾了。

  後台也沒有什麼事,都是別人在搞,等到測試完畢的時候,那個搞線路的小男生正在誇誇其談,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切沒有問題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角落一隅傳來。

  低沉的水色般聲音,悠遠閑雅的好似春夜的柳笛聲,“請問,可以試一下效果嗎?”

  我轉頭看他,愣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穿著很隨意的白襯衫,顯得玉樹臨風,頭髮柔順的貼在耳際,那雙眼睛散髮出冷冽的貴氣,即使刻意收斂了凌厲,也是傲氣的逼人。

  我讓開道,“請問您是?”

  他回答,“我叫韓晨陽,是做這次會議的連續傳譯。”

  我禮貌的笑笑,“可以,如果有什麼問題直接跟工作人員溝通吧。”

  他點點頭,拿起耳麥,我自覺自己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便悄悄的離開。

  七點二十分的時候,兩位劍橋的教授才出現在走廊裡,旁邊有學校校長、學院院長、還有我的老闆,更讓我奇怪的是孫美潔居然也跟在後面。

  鄭博臉上有些難看,想必他太清楚孫美潔這次賺了一個大便宜,隨即又恢復平常,瞅了我一眼,看我沒什麼反應,又扭過頭去。

  我暗自覺得好笑,這回鄭博和孫美潔怕是要徹底的劃清界限,不過我也不屬於任何一派,這個專業裡,我唯一覺得能用心去做研究的只有李楠師兄一個人。

  可惜,老闆不喜歡這種不會來事的人。

  兩位教授,一個是英國人,一個是華裔,首先是華裔教授發言,老頭子很幽默,妙語連珠,內容是關於STEP及STEP-NC的全方位集成製造環境的研究現狀,連我這半路出家的機械工科生都聽的明白,而後面英國教授的發言就相對很保守。

  只是他說完一段話的時候,都有那個低沉、悠閑的聲音響起,“在不需要建立被控對象精確數學模型的基礎上應用類似於人腦推理的方式,遵循一定的控制規則並結合實際經驗對系統進行動態調控。”

  雖然內容枯燥,但是聽起來賞心悅耳,也不失一種享受。

  兩場報告做完,主持人還沒有總結,低下就有女生竊竊私語,“哎,那個做連續傳譯的人的聲音太好聽了,不知道人長的怎麼樣?”

  “一般聲音好聽的,人長的都不咋樣的,別抱太大希望。”

  “好想看看,你說他會不會出來?”

  “應該不會吧,那些人一般都在後台。”

  我噗哧一下笑出來,心想,如果這群女生知道此人是超級大帥哥一枚會有什麼表情。

  散會之後,兩位教授一一和我們握手,詢問我們的研究方向,我立刻感到莫大的榮幸,心裡不斷感慨,外國的學術理念就是不一樣,教授就是教授,絕不是老闆。

  忽然,那個華裔教授衝著遠處揮揮手,喊道,“小韓,過來一下。”

  大家均好奇的回頭去看,只見那個連續傳譯的男人走了過來,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自豪的介紹到,“我的得意門生,韓晨陽!”

  我以為這個男人是學翻譯的,原來師出同門,竟然是學機械自動化的,看來也是劍橋的高材生,呵,世界真奇妙。

  我看到孫美潔眼前一亮,小跨了一步上前,伸出手主動示好,“師兄,剛才我已經聽王教授提起你了,幸會、幸會!”

  韓晨陽笑笑,禮貌的握握手,“你好!”眼神不見之前的傲氣和冷冽。

  我們站在一旁的人心裡都了然,孫美潔估計是對韓晨陽上了心了,我倒是想的更遠,頭腦中很邪惡的出現這樣一幅畫——孫美潔化身為嬌小蘿莉,然後衝著韓晨陽可憐兮兮的喊,“小哥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韓晨陽轉頭冷冷回答,“我是御姐控!”

  實在是惡搞的畫面,我忍不住笑意,只好把頭低下來,忽然,一雙骨節分明、寬大有力的手伸到我面前,我一抬頭,韓晨陽公式化的對我說,“你好!”

  連忙伸出手,“你好!”

  他點點頭,“專業方向是?”

  我迅速回答,“機械工程,工業設計方面的。”

  他禮貌的笑笑,“加油。”隨即鬆開手,轉向我旁邊的師兄了。

  可是,我分明覺察到了,他的手指輕輕的觸過我的手心,逗留了片刻,僅僅是一瞬間,就讓我感到異樣——他在試探我?

  但是,我並不認識他,也許是我多心了。

  後來把兩位教授送到酒店,老闆說要請我們吃夜宵,我們就說去湖南路的大排檔,還沒上車,老闆就被老婆叫走了,留了八百給我們,說是不夠拿發票再來取,夠了也不用還。

  我第一次慶幸,這個專業帶給我除了鬱悶,還有美食能讓我開心。

  我一直很偏愛南京大排檔,江南小閣,隨處可見的楹聯燈幌、穿梭於桌台間的古裝堂倌,充溢著中華傳統民俗風情,氣韻古雅,再現清末民初茶樓酒肆之舊貌。

  點了好多小吃,我偏愛甜點,可是上菜的時候,偏偏幾個最愛——蓮蓉紅豆糕,蜜棗銀心,雪花核桃泥在伸手可及之外,為了在外人面前矜持一下,我只好暫時放棄。

  一雙筷子停在我碟子上,上面夾著一塊紅豆糕,我忙接過來,“師兄,謝謝你!”

  李楠淡淡的笑,“是不是甜點離你太遠了,都沒看你動。”

  大夥“哦”了一下,幾個師兄就把裝甜點的碟子遞到我面前,孫美潔捂著嘴咯咯的笑,“止水還是小女孩,喜歡吃甜的,不像我們,怕胖都不敢吃。”

  我眨眨眼,“我好像怎麼吃都不胖,改天一定要去醫院查查有什麼問題。”

  李楠沒好氣的拍拍我的腦袋,“胡說什麼,能吃是福氣!”

  也許是看到我們倆的親密勁,幾個師兄笑的曖昧,鄭博開玩笑,“李楠,咋看你對江師妹這麼好,你們倆是不是瞞著我們大夥私下發展的?”

  話音還沒落,只聽到“嘩”的一聲,孫美潔略微驚慌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果汁撒上去了。”

  韓晨陽站起來,向我們點頭示意,“不好意思,先去處理一下。”

  我聞言抬起頭來看,果然他襯衫的邊角有一塊污漬,再看看杯子裡面,應該是葡萄汁,這樣的污漬是用肥皂之類洗不下來的,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用白醋和食鹽試試。”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轉身就走,我也自覺無趣,低下頭來繼續我的美食,只是剛才的話題很合時宜的被逆轉了,轉到了今年學院給了老闆手上三個項目的經費上了。

  錢和感情,是永恆的話題。

  待韓晨陽來的時候,他衣角上的污漬已經不見了,落座,繼續不鹹不淡的搭著我們的話,很適時的禮貌的笑笑,不過分親近也不疏離。

  標準的英國紳士的教育,冷傲有平易近人,舉手投足卻是淡淡的性感。

  這種人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待到散席時候,已經有車在飯店門口等他,他簡簡單單的告別,師兄們客套了一番也各自離去,最後只剩下我和李楠兩個人。

  走在空盪蕩的街上,第一次感覺到了深夜的黑,雖然路燈,街燈五光十色。

  這是一個古老的城市,歷史的沉澱,古都在時尚、現代化的洪流之中獨行。不沉迷在往日的輝煌中,也不努力追趕潮流的步伐,因為他們已經無需輝煌,無需榮耀,他們早已經看透,只想歲月靜好,徐徐老去。

  但是他又不會老,只是滄桑,沉穩睿智,歲月使然。

  忽然,李楠開口,“止水,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在這個城市和他擦肩而過。”

  我笑起來,“過去的兩年我天天想,可是,真正回到這裡,我反而不抱什麼希望了。”

  “為什麼?”

  “我總是覺得我和他沒有緣分,即使有,也是緣淺。”

  他扯扯嘴角,“他沒回家鄉,還是留在這裡讀博,他兩年沒再愛過任何人,養過一盆蘭花最後死了,去了一次瀋陽,在SCI上發表了四篇論文,安安靜靜的在鼓樓醫院做一個醫生。”

  我抬起頭望著黑夜,然後轉向他,“哪又如何!”

  “不如何。”他淡淡的說,眉眼裡有一絲憂愁,“人生是一個怪圈,想跳,跳不出來。”

  我笑的漫不經心,“所以說,相見不如懷念。”

  黑夜,是無言的寂靜。

  兩年後,我回到他在的城市,卻不期待與他相遇。

  我只想,一個人,徐徐老去。

  日誌 9月28日

  今天累了半天,剩下來一個晚上,我決定看一部動畫片獎勵自己。

  宮崎駿的《側耳傾聽》。

  好老的一部動畫片,情節老套,製作粗糙,但是我仍然看得手舞足蹈,因為,那個男生,天澤聖司。我喜歡穿著白襯衫,笑起來很可愛的男生,會壞心的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卻在女孩子傷心的時候默默的站在一邊給她肩膀依靠。

  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可是我奇怪,我喜歡上的男生怎麼跟聖司差了那麼多。

  因為他不喜歡我吧。

  初戀如同在鄉間小路上紫色薔薇一路隨行的故事,少年少女甜美輕靈的笑容在琴弦上跳躍。光從一側打進來,音樂仿佛輕盈得生出一種可透視的美麗。

  是那首“ 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Is there any song that can take me to your heart?

  當然,不是麥克學搖滾的那首,我聽了,還是張學友大哥的《吻別》最經典。

  我記得,我走的時候,吻過他,那麼濃烈的酒氣,我真的以為他醉了,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場戲,策劃好了,讓我跳進去,水深火熱,萬劫不復。

  可是我不後悔,有過那麼驚心動魄的吻,此生足矣。

  忽然想到一句話:你說,這就是一生,我給你一秒鐘的吻,三秒鐘的極樂,一生的痛。

  我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喜歡《側耳傾聽》裡的聖司,很讓人有安全感;唐君然,也是帥哥,我也喜歡,主要是因為得不到。

  今天那個韓晨陽也很帥,只是那雙冷冽的眸子太高傲,仿佛不似凡人一樣。

  綜上所述,我是一個好面皮的人。

  如果我二十六歲時候還沒找到男朋友,我就不做淑女做熟女,專門在半夜勾搭帥哥。

  然後One night stand——很偉大的計劃,可是對我來說,想想而已。

  看了一下鐘,凌晨三點半,再聽一遍那首歌,然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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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6: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任何一個有可能的人

  國慶放假七天,哪都不想去,因為我懶。

  懶的下床,開了電腦之後就懶的關上,懶的去理睬我的胃,終日在程序裡不可自拔,那種狀態叫投入,絕對百分之一百的投入。

  因為我看上了一款玉簪子,有著好聽的名字“梅花胭脂錯”,玉簪是羊脂玉,雕著梅花,透著不可思議的光華,期間點點翠色閃現,那一定是“胭脂錯”的由來。

  不敢給江風知道,不然他一定罵我。

  我喜歡,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可是有人不放過我,比如陸宣,比如趙景銘。

  陸宣約我去夫子廟,我頭疼,給她灌輸國慶出行三大毒害八小危害,她置若罔聞,拉了我的手撒嬌,霸占我用來聽歌的筆記本,罪行罄竹難書。

  我沒了法子,只好陪她去夫子廟,領略秦淮特色。

  現在的夫子廟不比當初,明清時候輝煌一時的孔廟,是東南之省的文教中心,現在已經成為南京小吃的薈萃之地,不是說不好,只是這樣的轉變讓人很有感慨。

  人潮洶涌,剛進去就看見打折減價的服裝區,再往裡面走,索然無味,只有秦淮河兩旁的建築有些古風,青磚斑駁,記錄歷史的滄桑。

  再往回折返的時候,便是買旅遊特色產品的街,有雨花石、宜興的紫砂、蘇繡、景泰藍等等,陸宣看這一切新奇,愛不釋手,“我好喜歡呀,止水,是這個好看還是那個好看!”

  我不禁頭大,南京人這幾年也變精了,一看是外地的也會抬價,忙給陸宣使眼色,“咱們去別家看看,還有更好的。”

  老闆連忙攔住,“唉,喜歡就好,價錢好說。”

  我口音立刻變成南京腔,“老闆唉,我們都是南京人啊,你啊能便宜點——”

  陸宣大包小包的買了一堆東西,我買了景泰藍的手鐲和筷子。

  看到鴨血粉絲湯的招牌,忙拉了陸宣衝過去,叫了兩碗,加了鴨肝。左手勺,右手筷一起動作。先挑了一塊鴨血送入口,粉嫩爽滑的不忍下嚥,又喝口湯,讓舌尖在濃厚的滋味裡縈繞徘徊。再仔細看這碗湯,翠綠的芫荽,晶瑩的粉絲,沉浮的一些細碎的鴨胗、鴨腸、鴨肝,紅的白的,你會被那種說不清的誘惑纏繞。不禁感嘆古人真是手巧,就這麼個簡單的東西也可以做得這般精緻,百般滋味,萬種風情,讓人沉醉痴迷。

  只是吃的時候,頭髮時不時的落下來,只好取出景泰藍筷子,把頭髮綰起來,陸宣看了讚嘆,“很風情,太漂亮了。”

  我笑笑,忽然覺得對面有人在注視,抬頭一看,原來是帥哥韓晨陽和他的導師。

  現在看的更加真切,韓晨陽真的是好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一眼便可以認出。

  他的眼睛生得薄情,傲然貴氣,一雙削肩膀,脣角冰冷,坐在這家古意十足的店裡,有種舊時遺少那種凜冽逼人的氣質,分外的凄楚迷人。

  走上去大大方方的近距離觀察韓晨陽,不失禮節的打招呼,然後落座,繼續饕餮,只是旁邊的陸宣一刻也不肯安生,喋喋不休的問我帥哥何處來歷。

  我真誠的告訴她,“此等人看看即可,即使過目不可忘,亦不可留心。”

  她卻時不時斜眼看,頗為辛苦,不如我之前看的光明正大舒坦。

  只是臨走的時候,老教授向我再見,慈眉善目的樣子,讓我一下子想到了爺爺,他也說南京話,十分老道,如果沒有韓晨陽在場,我一定更加願意親近老人家。

  韓晨陽眼神太凌厲,看人一定精準,我對他沒心思,亦不想惹起他的興趣。

  回宿舍,打開電腦繼續任務。

  電腦有一個CPU,可以同時處理電影和設計軟體,我卻不行。

  沒吃飽,想起還有香乾,伸手去拿包,卻發現裝著景泰藍的盒子不見了,恍然之下才明白,原來是落在小吃店了。

  說不上什麼感覺,只是頗為對不起頭上的那根被當作簪子的筷子,筷子本為兩根生,不可單用,卻被我拆成兩半,很殘忍。

  此時電話卻響了,號碼熟悉,“趙景銘,找我有事?”

  他笑,“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國慶有沒有活動,要不要過來玩?”

  我嗤之以鼻,“跟你們玩,玩什麼,泡吧,泡美女,泡帥哥?”

  “怎麼那麼說我呢,那些活動天天做,多沒意思,再說了,你是研究生,多有階層,怎麼屑跟我們這群人同流合污……”

  我撇撇嘴,“你說正經的事好不好,到底什麼活動?”

  “農家樂,去不去?”

  “農家生活,要不要鑽木取火,上山打飛禽走獸,出去採摘野果?”

  那邊爆發出大笑聲,“江止水,你也太搞笑了吧,哎呀,農家樂你以為是體驗母系氏族公社生活呀,咱都社會主義小康了,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不做聲,覺得“社會主義”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挺樂趣的,挺喜感的,他繼續說,“你到底去不去,去吧,難得一個假期,還有很多人,都是以前同學。”

  我提條件,“我不走過去,我光吃不做,啊行呀!”

  趙景銘應承,“行唉,我的小姑奶奶。”

  我沒去過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被趙景銘的奧迪帶到了何處,只是被他叫醒的時候,大片的祿鋪陳開來,秸稈交錯宛若森林,視覺的享受。

  精巧的院落,鄉土氣息的別墅,道路兩旁的木板柵欄,攀爬了油綠的絲瓜藤,奧迪急速的剎車聲,驚得籬笆上休憩的鳥雀飛離而去,噗哧,在空中漾出一圈漣漪。

  站在我們面前的是熟人,小學同學,初中的,高中的,都有。

  還有常澤。

  我的初戀,不過現在是朋友關係,關係不錯,我們兩即使分開那麼多年還是很默契。

  這就是緣分。

  到那裡就吃中飯,菜很新鮮,綠油油的,味道很正宗,肉也是,很有肉味,很有嚼頭。

  飯桌上聊起我們今天的遲到,時曉含開玩笑無心,“趙景銘,你不是賴在止水的香閨裡不肯出來,害得我們大幫的人在這裡乾等。”

  趙景銘挑眉,過分俊俏的輪廓,線條卻是柔和,黑色的發線柔軟妥貼,“她是懶豬,我好不容易把她趕下床的,這傢伙賴床的本事一流。”

  我不置可否,笑的沒心沒肺,只是看到大家看我的眼神詭異,再對上趙景銘的眼眸,那裡分明暗藏一絲寵溺和縱容。

  常澤給我夾菜,並不說話,我微笑,他亦微笑。

  忽然想到那句話,如果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現實的話,那就微笑好了。

  吃完飯,大夥在一起打牌,打麻將,都是來大錢的,我一竅不通。

  起身去泡茶,卻意外的看見本來不相熟的兩個人站在一起,交談,字字句句傳到耳朵裡,很真實,常澤問趙景銘,“你喜歡她。”

  用的是肯定句,連常澤疑心那麼重的人都這麼說。

  趙景銘嘴角上揚,一貫的自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全校都知道了。”

  我心下一凜,常澤笑起來,“看不出你真痴情的厲害,那時候才多大,高一時候。”

  “是呀,是高一的時候,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麼多年都沒變。”他頓了頓,聲音輕輕的,暖暖的,宛若囈語,“是我太寂寞了,所以一直喜歡你,江止水,你知道嗎?”

  我突然落荒而逃。

  從那個路口拐進去,穿過窄窄的籬笆隔離的小路,到達一片密密的蘆葦地。

  我很累,於是躺下來,仰著臉看這一片蔚藍晴明的天,雲朵聚散騰挪,點綴成大朵白花,有灰色的鴿群輕靈的飛過,留下些許細小絨毛,在空中起伏著降落。

  “趙景銘”我輕輕的念,跌進回憶裡,深眠如水,覆蓋住慢慢的思緒。

  依然是在這樣陽光燦爛歲月靜好的十月午後,我從樓梯上下來,他迎面走來。

  他眼睛定定的望著我,“江止水,我喜歡你。”

  我回答誠實,“我也喜歡你,可是不是那種喜歡,我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

  他眼睛裡的那種鎮定和自信頃刻被擊碎,可是聲音仍然鎮定,“我不相信,那你為什麼和我那麼好?”

  我垂下眼簾,低低的說,“因為我寂寞。”

  這不是藉口,這是真話,因為寂寞、無聊,所以喜歡和他在一起,所以想找一個人陪,不管那個人是誰,只要肯對我好,無所謂。

  從前我是一個壞孩子,肯沉溺在片刻的溫柔中,然後待夢醒,殘忍的將一切扼殺。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種經歷有多痛苦,為時已晚,一切成錯誤。

  我醒來,暮色紛落至眼眸,然後起身離開,卻在跨出蘆葦蕩的一瞬間,猛然意識到什麼,轉頭一看,趙景銘站在蘆葦蕩的另一邊,身形在風吹葉脈起伏的波浪裡若隱若現。

  我走近,他的白襯衫上有女人的脣彩,有些刺眼,但是我卻不介意。

  這麼多年,我們都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孩子,我也不會單純的相信世界上終有一個人為自己守候一生,我不停的邂逅陌生人,他也一樣。

  誰為誰守身如玉。

  他笑起來,眼裡眉間還是那樣的清澈,“江止水,你除了逃避還會做些什麼,這麼多年你就只會逃避,高一時候為了躲開流言蜚語你兩個月沒有來上課,高考時候,你一聲不吭的跑去了廣州,即使現在回來了,你仍喜歡躲躲藏藏,你說你在做什麼?”

  我啞口無言,只得低眉淺笑,“我習慣了……”

  他無奈,手插在口袋裡,眯起眼睛看我,“江止水,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即使你不喜歡我,但是亦不是對我全無感情,最起碼,對你來說,我還有利用價值。”

  我挑眉,對他自信態度感到不滿,更不喜歡他說話的姿態,因為,句句屬實,我離不開他,因為需要他。

  “呵——”所有的話語化成一句喟嘆,被風吹散了,我再也不想說話。

  我們之間的牽絆一定會無疾而終,我們都清楚。

  頭疼,呆不下去,不喜歡滿屋的煙酒味,讓常澤送我回學校。

  他的大眾不如奧迪舒服,可是更讓我安心,裡面有我喜歡淡淡的水果香味,他的小女朋友一定很可愛,因為副駕駛座旁有一盒半開的水果糖罐,繽紛的顏色,清新的口味。

  我不由的開始羨慕,剝了一顆丟在嘴裡,檸檬味蔓延,輕輕笑然後歪頭睡著了。

  直到他喊我才醒,車在學校門口穩穩停下,我環顧四周,笑起來,“常澤,你還真會選地方停車,大門口,人家又要以為我被哪個高幹包養的小情人。”

  他立刻起身,幫我拉開車門,語氣搞怪,“江小姐請。”

  噗哧一下笑出來,我拎了包下車,剛想跟他告別,他探身,從後座上拿出一盒巧克力,塞給我,“還是這個口味,一樣的牌子。”

  我有些訝然,接過來,“謝謝。”

  身後有喇叭聲,連忙避讓,一輛賓利歐陸GT開過,半搖下的車窗裡,韓晨陽冷峻的眸子一閃而過,我不由讚嘆,韓晨陽不愧是學機械自動化,有錢且識貨。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迎著風揚起手,風便自指縫間漫出,分明是悶熱裡夾著縷縷花香,我卻只覺得冷,就連那花香也是陰涼的。

  今日離往昔,才四年有餘,我已經覺得力不從心。

  日誌 10月4日

  今天很不高興,所以選擇了這樣一部片子——《約書亞》。

  初見那雙眼眸只覺得毛骨悚然,一個九歲的兒童,這個在任何場合都透出冷靜目光,不會表現任何不安和情緒波動的,小孩。

  他只是一個孩子,他卻要不動聲色的破壞一切,毀滅不愛惜他不珍惜他的人,他可以耍任何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他究竟想要什麼,只是愛嗎?

  我迷惘,那樣冷靜眼眸像是烙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

  最後,他坐在鋼琴前,撫摸著他最熟悉的樂器,沐浴在陽光中,衝著同樣喜歡鋼琴的舅舅說,這才是最好的。

  此時的約書亞早就完全遺忘了做一個無憂無慮孩子的經歷了,他沉浸在成人的心智世界裡不亦樂乎,他成功支配了他想要的一切,可是這樣的結局,對表面得意實則迷失的約書亞而言,並不是完美的。

  “你知道他們從來不必愛我,不不不,如今將無人愛他們,但不知如何他們總是想要拯救我,為什麼啊為什麼,基於同情的緣故他們應該拯救他們自己,可你總是說我一個音符也不曾彈錯,無人像你這般了解我,你總是說平安無事,我真的只曾想與你在一起。”

  去以前喜歡的論壇,版主還是那麼氣質,板油還是那麼有才,時間走遠了,回憶就更多了,有人成了單親媽媽。

  我想起自己,會不會有孩子,如果有,一個就夠了,我給他全世界最好的愛,全部不吝嗇的給他,如果是男孩子,我先教導他“責任”,如果是女孩子,我一定會將她富養。

  我不知道能不能教好我家的寶貝,因為我自己就是一個孩子。

  不過也不錯,孩子和孩子比較容易溝通,我想和他平等,但是心智的差距仍是存在。

  我只希望他健康,不要太聰明,懂事就可以了。

  亦不希望出生第二個約書亞,我想給他滿室的陽光,永遠不要看見黑夜的黑。

  第一次跳過婚姻去想孩子,我佩服自己跳躍思維。

  伸手去取巧克力,我最喜歡的純牛奶味道。

  嘴角浮出一絲微笑,常澤總是面面俱到,尤其對女孩子,關照簡直是無微不至,可是我明白他的心思,即使分手,我還是一樣的了解他。

  我們不知道何人適合自己,所以不停的去嘗試,再沒有下定論以前,任何一個人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不需要放過任何有可能的機會。

  可是,他不明白,我與他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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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6: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天冷了,果然不出所料,我有些感冒。

  過敏性鼻竇炎發作,隨時帶著“心心相印”不敢有疏忽,雖然不像廣告裡演的那般誇張,我確實把李楠師兄的SRTP項目認定書送到了窗外。

  他哈哈大笑,插上U盤繼續打印,我哭喪著臉去摸面巾紙。

  他最近春風得意,老闆一個項目他負責,拉上我等一干人,李楠要求嚴格,不請吃飯不送外賣,每天必須在實驗室呆夠七個小時,期間不準上網、聊天、八卦。

  我從來沒去過實驗室,據說那裡是夏天睡覺最好的去處,某師兄曾經在椅子上睡了八個小時,從此一做實驗就犯困。

  手上處理圖像,不習慣用CATIA,A柱的延伸、引擎蓋的過渡都覺得怪怪的。

  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CATIA比UG難學,而且上海大眾、上海通用、同濟大學等都在教學和研究中使用UG作為工作軟體,為什麼我的老闆偏偏規定要用CATIA製圖。

  忽然想起陸宣的話,“那個男人對我比他對我好,也比他優秀,為什麼我就是不喜歡?”

  每個人都知道,遇到這種情況都叫犯賤,因為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那麼,同理可證,不熟悉的,總比熟悉的有挑戰性。

  等到有一天我征服了CATIA,也許它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同理,唐君然,還好你沒被我征服,不然,我現在一定在後悔,我當初是眼瞎了。

  也許是看到我在發呆的樣子,李楠師兄卷了書在我眼前晃,“回神了,師妹!”

  我嘆氣,“累死了,我討厭用CATIA!”

  他探頭過來看,指著屏幕,“A柱設計的次序,造型、法規、斷面、結構,慢慢來,我看你是急於求成,以前的UG用習慣了是吧!”

  我訕訕的笑,“心浮氣躁,手裡有幾個活,一時做不來,哪個都不想做。”

  他乾脆停下手,認真的說,“什麼時候用手繪,我覺得看你的線稿更好,透視極棒,而且你色感也很好,渲染做的特別好,比我們都好。”

  我也不謙虛,攤攤手,“沒辦法,我是美術科班出身的,自然功底比較好。”

  他興趣來了,“那你幹嘛跑來念機械,學藝術設計多好。”

  我一本正經的告訴他,“我原以為讀機械的帥哥比較多,所以頭腦一熱就跑過來了!”

  李楠大笑,隔壁有師兄找過來,“李師兄,江止水,學院開會!”

  我們兩對視,表情複雜,我是一百個不願意去,他是一百個想去,這就是混水摸魚和所謂精英的區別。

  來到學院會議室,院長、書記都在,韓晨陽也坐在一旁,旁邊一疊項目認定書。

  又是冗長的講話,然後下發項目認定書,上面有下批的經費,我探頭往李楠師兄手上看去,倒抽一口涼氣,重點項目,經費就是多的嚇人。

  我自知愚鈍,不敢參加此等活動,只想撈了學分,然後畢業走人。

  拿了鉛筆在李楠師兄的本子上畫線稿,他給我評分,畫寶馬、畫保時捷、畫賓利。

  還是最喜歡賓利,尤其是歐陸GT。

  最後,院長跟我們說,“第五屆全國機械設計大賽已經啟動,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報名參加,這對我們學校學生來說可是非常有優勢的,希望大家珍惜這個機會,雖然我們實行的是自願報名原則,但是我希望以下幾個同學能夠參加——孫美潔,胡古亮,周林,徐江坪,江止水,請這幾位同學會後跟各自導師聯繫。”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對上李楠的笑臉,心裡立刻明白八分。

  這個傢伙,出賣我,所謂精英,其實就是腹黑的冠冕說法。

  散會後去找老闆,老闆招呼我,語重心長,“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孫美潔也參加,你們可以互相討論、借鑒一下,爭取取得好的名次。”

  我頓時沒了表情,心想,要是我跟孫美潔在一起,那才糟糕。

  他拿起那份報名表讓我填,我寫一個字他確認一次,等寫到指導老師的時候,我剛寫了他的名字,他跟我說,“把韓老師的名字也寫上吧。”

  我迷惘,哪個韓老師,吳健雄實驗室倒是有一個韓老師,人家是電子生物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教授,好像跟機械工程搭不上關係吧,做我的指導老師,是不是有些牽強。

  見我愣在那裡,老闆催促,“韓晨陽,韓老師,愣在那裡做什麼,不會寫名字?”

  我一個激靈,立刻寫下去,也沒敢多問,顯得自己很孤陋寡聞似的,倒是老闆最後笑著說,“我以為你們女孩子都知道韓晨陽,沒想到你連他被聘為講師都不知道。”

  我老實的點點頭,笑起來比哭難看。

  一下子多了更多的任務,我招架不住,只好挑燈夜戰。

  深夜一點,我漸漸進入工作狀態,黑夜正好,適合平心靜氣、不驕不躁的幹活。

  忽然,手機急促的在桌上振動起來,一股怒氣從腳竄到頭上抓起來一看,原來是陸宣。

  接起來,還沒說話,就聽到嘈雜的電子樂聲音,陸宣的聲音有些慌亂,“止水,我……林靈她,還有吳皓權,總之你認不認識道上的人,我們惹上麻煩了!”

  心咯噔的跳了一下,連忙追問,“你們怎麼了?現在你們在哪裡?”

  “我們在十夜!”陸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了,“他們對林靈動手動腳的,吳皓權看不下去,就跟那群人動起手來了,結果……反正你能來就快來。”

  “知道了,馬上過去。”

  半夜的出租車還不太好打,一般這時候再去“1912”那條街,多半是“活鬧鬼”。

  報出目的地,無視司機怪異的眼神,掏出手機打電話,響了好長時間才有人接起來,我開門見山,“趙景銘,出了點事,我找你幫忙。”

  他乾笑兩聲,“就知道沒啥好事,你說吧!”

  “我朋友,在你的地盤上出了問題,十夜,那群活鬧鬼搞的,你說怎麼辦吧?”

  “那不簡單,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一句話,沒人敢動的!”

  “趙景銘,你說的簡單,我心情不好,如果我砸了你幾瓶黑方,你還心疼啊?”

  “小姐,你認為我會拒絕嗎?”

  我笑笑,“趙景銘,我知道你最好。”

  他輕輕笑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我也收了電話,駕駛座上的司機,約莫是聽到了我們的談話,時不時的瞟我一眼,眼神極其複雜,看得我想笑。

  混夜路的人都知道,趙景銘不是不好惹,是根本惹不起。

  昏暗的燈光,縷縷煙雲繚繞其間,男人、女人表情各異,仔細一琢磨,挺耐人尋味的。

  酒吧最角落的地方,站著三個熟悉的身影,然後周圍都是打扮的非主流的男人和女人,有的年歲極小,不知道念過高中沒有。

  我當時火就上來了,我最見不得這種人,說白了就是打扮的欠扁的人,混場子也有點技術含量,這些人連個黑道的嘍囉都不算,整天就知道在網絡遊戲上稱王稱霸,然後下線之後就欺軟怕硬,惹點事,敲竹槓子,繼續上網聊天、跳舞、殺人去了。

  平時沒給我碰上,今天巧了,在我幹活時候惹著了我,不發洩一下能平靜下來麼。

  昏暗中,我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我,對上視線,趙景銘在不遠處的小角落悠閑的抽著煙,然後他指指地上,一打黑方,整整齊齊的排在那裡,頗有捨生取義的意味。

  我回頭看看陸宣,她緊緊抱著林靈,眼神裡盡是不安和恐懼,那個原來一逞男子漢氣度的吳皓權同學,此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我不禁皺眉,心裡悶的慌,毫不猶豫就舉起一瓶黑方就往地上砸,瓶應聲而碎,裂成一片片玻璃,然後撲鼻的酒氣涌向我,幾滴濺起,打到我的臉上,冰涼透骨。

  真他媽的爽透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些在酒吧發生衝突的人喜歡用啤酒瓶子互相砸了,不管是砸地、砸墻、砸門、還是砸人,因為那種親眼見到玻璃瓶灰飛煙滅的情景,清脆悅耳,伴著酒香,絕對是人間一絕。

  但是我砸到第四瓶的時候已經覺得無趣了,周而復始的運動,同樣的瓶子,同樣的觸感,同樣的酒味,頓時讓我喪失了原本的新鮮感。

  拍了拍手,走向趙景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好玩。”

  他挑眉,懶懶的笑,“心情好多了?”

  我攤攤手,笑的漫不經心,“不錯,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

  他周身是煙草的味道,我和他離的很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細微呼吸的熱氣,細細密密的噴薄在我的額頭上,繼而對上了一雙澄澈的眼睛。

  這麼多年都沒有變的眼睛,即使他的人生只能在黑暗裡度過,沒有漂白之日,還是那麼純粹,一如當年那個和我一起走過春夏秋冬的那個男孩子。

  他在我脣角邊落吻,冰涼如水,我並不驚訝,只是默默承受毫無情慾的親吻。

  趙景銘挪開半分,眸子裡抹上了一絲戲謔,一絲自嘲,“江止水,我說過你離不開我,因為你還要利用我。”

  我不怒,笑起來,“說的沒錯,你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言下之意是,我不喜歡你,你總是清楚,我們的關係走錯一步就危險一步,切勿打破此間平衡,傷到了和氣。

  眼前這個男人垂下眼簾,低低的笑,“江止水,我還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轉身,欲離去,卻無意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薄涼冷情的氣質,任是周圍妖艷女子風情萬種,他也是冷冷。

  韓晨陽,韓老師——頭腦中忽然想到這個詞語,只覺得搞笑無比,看看風月場上如此倜儻風流,哪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不過現在學術界哪有那麼純潔,文憑都能用錢、用身體換來,小小一個老師喝喝花酒又如何,況且老師也是有私生活的,即使他在白天活的跟一明星一樣。

  只是對上那雙冷清的眸子,頭腦中第一反應就是那首歌“明知你是那莫測變幻傲氣的性格,無數個女生想接近你無奈有點怕”。

  這樣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星座的,我挺好奇的。

  夜涼如水,看似平靜,還藏暗涌。

  陸宣和林靈走在我身後,似乎覺察到了我的不滿,陸宣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真的是那群人先動手的,止水……”

  我按住太陽穴,“你們沒事跑到那裡面做什麼,要是去也多找幾個人,晚上酒吧有多危險,你們怎麼一點常識都沒有!”

  陸宣的聲音低下去,“我是好奇,沒見過嘛,我家從來不讓我去那種地方!”

  我挑眉,這種理由似乎合情合理,可以理解。

  一旁沉默很久的林靈開口,“江止水,吳皓權受傷了,我們帶他去醫院,你先回去吧。”

  我皺眉,“大半夜的兩個女孩子走街上像什麼話,你們是不是再打算惹一群狼?”

  她頓時噤言,吳皓權連忙說,“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們先回去吧!”

  我沒理他們,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把兩個女人塞了進去,暗暗記下牌照號,然後跟吳皓權說,“去鼓樓醫院吧,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掛了急診的號,本來吳皓權的傷口不大,結果那個醫生堅持讓他打破傷風,折騰了半天終於繳了費,找去輸液室,卻發現護士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只好起身去叫。

  急救病房亂哄哄的圍著一群醫生和護士,雖然房門是虛掩的,但是已經有風聲傳出來,裡面是一個上吊自殺的女人,剛被送到醫院,現在正在急救。

  我暗暗驚嘆,上吊自殺如果還能救活過來,實在是人間奇蹟,要知道,那可是最速死的辦法,童叟無欺。

  可是等了一會兒,急救病房裡傳出了護士的驚呼,“醒了,居然醒了!”

  我啞然,好吧,是我孤陋寡聞了。

  剛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護士開口,“唐醫生,真的是麻煩你了,把你半夜叫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那個聲音清楚的傳來,“沒關係,我回內科樓了,有什麼事就叫我。”

  我記不的當時是什麼感覺了,也許沒有任何感覺,只感受到心臟仿佛要跳出來一樣,咚咚的叫囂、嘲笑、呼喊,理智告訴我應該轉身立刻離開,可是我居然神使鬼差的往急救病房裡望了一眼,再也不能呼吸。

  全身散髮出疼痛,從心底到發膚,幾乎生生的把我的眼淚逼出來。

  而我的左耳,被那個鑽石吸鐵石耳釘夾紅了,熱度一直燒到臉頰。

  我變了,而他,唐君然,看上去還是老樣子。

  再回頭的時候,我發現他已經不在了,才想起來,急診室和內科樓是相連的。

  那麼,省去了一場擦肩而過,是幸,還是不幸。

  一年多之後,在我跟自己約定日期快要到期的時候,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場景在現實中上演了,我預感,我會輸給自己,輸給天意。

  但是,我打算違約。

  因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如果有了耳洞,我有一天終將厭倦。

  我變了很多,只有這個想法,多年沒有變。

  第二天,上課遲到,數值分析讓我頭疼,線性方程組的阿迭代解法讓我抓狂,古板的老教授更讓我昏昏欲睡,乾脆就很配合的倒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了聲響。

  原來已經下課了,努力撐起酸痛的腦袋,想回宿舍補覺,站起來卻發現韓晨陽抱著膀子倚在門口,上身米白色的英式菱形格細線針織衫,微微露出裡面敞口的藍色細紋的襯衫領口,下身灰色絲絨褲,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貴氣無比。

  讓我驚訝的是,這人居然能把嚴謹的學院風穿出細膩的性感來,我想吹口哨調戲他,怕他到我老闆那裡告我非禮。

  老闆會怎麼定奪,對我這種連韓晨陽變成韓老師都不知道的人。

  “來我辦公室一下,關於設計大賽。”

  “還有,上課就是上課,要睡覺回去睡覺。”

  我怨念,恨不得半路落跑,回去睡個天昏地暗,再來跟這個男人掐架,終究是想想而已,乖乖的去了院辦。

  他的辦公室居然是一人一間,配置一點都不比我老闆的差,桌上一台電腦,還有兩台筆記本電腦,身後紅木書架上排滿了專業書,看了讓我眩暈。

  他讓我坐下來,我張口,不知道喊什麼,扭扭捏捏的樣子自己都鄙視自己,“韓老師……”說出來真想去撞死,跟發花痴小女生有什麼兩樣。

  我始終不能接受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做我老師,我不平衡。

  他不動聲色,“我看過你的計劃書,覺得還不錯,只是技術構想上還不成熟。”

  我迷迷糊糊點頭,大哥,大爺,你說是什麼就什麼了,我只想矇混過關算了。

  和他談了半個多小時,我不得不刮目相看,韓晨陽才思敏捷,反應極快,而且頭腦清醒,不似我邏輯思維亂七八糟,講到一個方案,馬上又胡扯到另一個細節去了。

  總之受益匪淺,越說居然越投入,不用電腦,直接鉛筆手繪線稿,我自信,手比CATIA好用,我的直線練了五年,最後畫出來就是直尺效果。

  意猶未盡的跟他告辭,頭腦中又是另一番構想,但是只是想睡覺先。

  那張俊臉就在我眼前,眼眸中還是那股倨傲,如果我說我想跟他接吻,不知道他信不信。

  我想知道,這樣一個男人吻上去是什麼感覺,很久,我都不再經歷那種電光石火的吻,我想試試,能不能換一個人喜歡,或是暗戀。

  唐君然,我要試著忘記你。

  日誌 10月14日

  今天睡到了半夜,然後大段的失眠,爬起來看書,不看專業書,那個讓我心煩。

  對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特蕾莎用她特有的女性的柔軟征服、對付了強健有力的男人托馬斯,她的柔弱是咄咄逼人的,使他最終不得不屈服在她的懷裡。

  輕與重。是宇宙間對立的二元。是所有對立的二元中最神秘、最模糊的一個。

  特蕾莎是輕。托馬斯是重。女人的柔軟是輕,男人的強健是重。女人最終以她的水樣的柔軟穿透、淹沒了男人的頑固和堅硬。男人屈服了。

  某樣沉重的東西壓在我們的肩上,我們感到了重,感到了承受的艱難,不得不屈服,它是真實存在的,是可以被看到被觸及的。

  如果壓在肩上的不是具有實質重量的物件,而是壓力,是來自於內心深處的無形的或驚慌或恐懼或焦慮的情緒,承受就變成了酷刑,變成了如影隨形卻又無法窺測其面目的模糊。人心將永遠生活在恐慌和漂浮之中,遠離大地,遠離生命的本質與意義。

  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是我們自己,來自我們心裡的慾念,來自我們自己的恐慌。

  米蘭‧昆德拉是永恆的不朽的小說大師,他的思想他的深度他的靈魂將無人能及。

  我不去想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我只想生活很輕,輕到沒有力度,連電流都擊穿不了我的靈魂,今天我不想談男人,只談男人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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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6: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愛逢對手的青梅竹馬(上)

  過敏性鼻炎持續發作,也許是為了這種陰雨天氣,也許是生理反應。

  我本能的厭惡這個設計大賽,討厭跟一群人爭來爭去,討厭孫美潔假惺惺的過來問長問短,討厭一次次被韓晨陽那個傢伙否定我的設想。

  這是我的事,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可是哲學上說,這叫“聯繫”,直接聯繫和間接聯繫,換句話說,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會跟你有關係,比如本‧拉登,比如布什父子。

  所以按這個邏輯,即使我和唐君然再見不再認,我和他也是有聯繫的。

  我喜歡這個認知,所以準備開始以好臉色對待那些有聯繫的人。

  韓老師現在成為東大炙手可熱的人物,連學校BBS上也貼出了他的玉照,那時候我正抱著筆記本電腦在李楠師兄的實驗室裡啃蘋果。

  我激動的發花痴,不知道九龍湖校區的哪位本科美女這麼有才,數碼照相機效果清晰,抓拍效果快、狠、準,細緻到他白襯衫下精細的鎖骨都看得一清二楚,說不出的嫵媚、性感。

  李楠師兄拿書敲我腦袋,我示意他過來一看,他索然無味,“你們小女生就是喜歡看這些東西,有空你幫我產品設計一個外形。”

  我嘖嘖嘴,“要什麼樣的構造,性感的,還是清純的?”

  他一手拍在我腦袋上,“昏頭了,被韓晨陽迷沒魂了,小樣,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花痴!”

  我搖搖頭,“非也,我以前就挺花痴的,要不怎麼見著一個唐君然就把我弄的七葷八素。”

  李楠嘆氣,“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刻意迴避他,還時不時喜歡提起來,真搞不懂你到底什麼意思。”

  “為了忘卻的紀念。”我狡黠的笑笑,“我認識唐君然比認識你早一個月,可是,我現在多希望認識你比認識他早一個月,或者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認識李楠師兄是我大二時候,他研究生做課題,上網找人幫他設計產品外形,活多,但是出的錢不多,很多人都不願意,我那時候急著用錢,也沒管,接來就做。

  本來想混混打發掉就算了,誰知他要求十分嚴格,上網找我,一來就是長長的要求和不滿,我從沒見過如此完美近幾變態的人,第一句話便問,“你什麼星座的?”

  “處女座,怎麼了?”他顯然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抱著電腦欲撞墻,老天,怎麼讓我碰上這樣一個星座的人,仍是好氣的回答,“沒什麼,我只是好奇,你說的意思我明白,改好了我再發給你。”

  於是,我們的交情就在一次次的爭吵中升級,有一次我被他苛刻的要求搞火了,直接撥了電話去罵了一通,“你讓我改,我告訴你,李楠,你那些構想在手繪中根本無法實現,即使用AutoCAD,Alias,也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天,唐君然告訴我他有喜歡的女孩子,他的話語很憂傷,自嘲和頹喪不經意的流露,我心裡難受,有種無助迷惘的感覺,於是跟李楠吵著吵著就哭了,他嚇了一跳,陪著我講了一夜的電話,直到第二天有人喊他,“李楠,快考試了,走吧。”

  他一夜未睡,考試照樣拿單科獎學金,我回宿舍,睡了整整一天,被記曠課。

  後來,我暑假回家,在新街口的麥當勞見他,熙熙攘攘人群中,他背著包,手上還拎著大眾書局的膠袋,戴著眼鏡,笑起來一臉陽光,喊我,“江止水!”

  我上前,接過他手裡的聖代,一本正經的說,“我打算兩年之後喊你師兄,歡迎否?”

  他有些驚訝,隨即釋然,“我那裡有很多復習資料,你要不要?”

  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和唐君然有那麼深的牽絆,如有可能,我寧可從來沒有遇見,唐君然,李楠,還有蔣迎熙。

  往事成錯誤。

  看到我眼睛放空的樣子,李楠無語,敲了我的腦袋,“手機響了,發什麼呆!”

  我抬腕看表,心裡一陣惡寒,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的,除了韓老師,不做他人想,不想去接,還是乖乖的接起來。

  “四點半,辦公室,帶好你修改過的圖紙。”

  對話簡單明了,可是十秒鐘不到,中國移動江蘇分公司便要收取一分鐘的花費,為什麼這個男人不會為了節約能源,發條短信過來。

  短信比較有紀念意義,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意淫。

  因為韓晨陽是帥哥,光是看到名字就很有感覺,比如我以前,一看到唐君然的信息,即使只有一個字,也可以躲在被子裡面偷偷的傻笑半天。

  我老了,但還是會有衝動的,這是本能,無關風月、情愛。

  我出去的時候,外面正下著雨。

  我覺得世界某處的霧氣終究還是凝結下來了,一點點滴落至我的周圍,雨滴在我面前破碎,帶著深秋寒意的絲絲水線,密密斜斜的飄在空中。梧桐樹的葉子紛紛飄落在過道上,只有零零碎碎幾片葉子依然還保持著往日的生機。頃刻間,使人感到幾分凄涼。

  不想打傘,只是想好好的享受一下,秋雨的感覺。

  身邊有男生撐著傘經過,若有若無的把傘往我身邊靠,我笑笑,禮貌的閃開,然後車輛經過,濺起四散的水花,我靈巧的躲過,仿佛和自己遊戲一般。

  一輛銀白色的車經過,搖下的車窗有人跟我說話,“江止水。”

  我衝著韓晨陽擺手,示意他先走,他會意,賓利歐陸留下一串紛飛的水花,幾滴烙在我的手臂上,竟有無限的冷意。

  又和韓晨陽因為意見不合爭執起來。

  我這個人有一點不好,就是自己認定的事情會較真,平時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唯獨此時脾氣特別暴躁,三句話不投機馬上吵起來。

  他也不跟我一般見識,冷冷的在一旁看,聲音低沉,但是很自信,穩操勝券的樣子。

  我頓時也沒了脾氣,一是說累了,二是渾身感覺發冷。

  拿筆的手開始抖,半天不敢下筆,眼前似乎直線變成曲線,心裡有感覺,怕是百分之八十感冒發燒了,巴不得丟了筆,跑回宿舍捂著棉被睡上一覺。

  外面水聲陣陣,寒意一直侵襲,我丟下筆,跟韓晨陽說,“我要回去。”

  他挑眉,眼神還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江止水,你還是先去醫院吧。”手便由辦公桌一側伸了過來,按在我的額頭上,冰冷,但是很舒服,觸感很柔軟的,像棉花糖。

  “我倒是要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我無力抬頭,只覺得手臂被勁帶住,人就迷迷糊糊轉了個向,看著韓晨陽拾起撐在地上的傘,迷惘,“韓老師,你要出去呀!”

  他轉頭,眉眼之間線條冷清,“去醫院。”

  親歷賓利歐陸GT,卻無心享受,我跟他討價還價,“能不能不去鼓樓,就去省中好了。”

  他幽幽開口,“理由。”

  “我喜歡吃中藥。”我冷,但是努力讓聲線聽起來不那麼顫抖,“中醫是我國博大文化的瑰寶,以臨床實踐為基礎,前後五千年歷史,作為新時代青少年兒童要發揚光大。”

  他不睬我,我看車子方向不對,連忙說,“我不喜歡鼓樓,那裡地下道讓我很不爽,我通常分不清楚到底哪邊是急診,如果跑來跑去我會虛脫的。”

  忽然一陣急速的剎車,但是我並沒有很急劇的衝撞感,賓利歐陸掉轉方向,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天知道,我不能去鼓樓,即使遇不上唐君然,我也恐慌。

  我想見他,但是理智告訴我不可以,我不想再自取其辱,那不是我的風格。

  沒辦法面對,那麼就逃避,這是我一貫的做法。

  醫生給我開吊針,他看我,我看他,兩兩對視都覺得眼熟。

  翻回病歷首頁,老頭子終於想起來,“江止水,怎麼這幾年沒看你來醫院?”

  我撇嘴,“我這次是意外,不算數,你藥給我開便宜點唉,我是學生,沒錢!”

  老頭子呵呵笑,“先鋒青黴素要打五天,克林黴素只要兩天,你要哪種的?”

  我一把抓起藥方,韓晨陽接過來,幫我去交費、拿藥,如果學校有十佳先進優秀老師,我一定在學校BBS上號召——今年先進咱不選,要選就選韓老師。

  冰涼的藥水,順著靜脈慢慢的流淌,半瓶水下來我精神好多了,只是頭腦還是混沌,四周吵吵嚷嚷,小孩子哭聲震天,還有大人的手機聲,輸液室裡的電視只有圖像不聞其聲。

  我無聊,斜了眼去看韓晨陽,他手指按著太陽穴,另一手捧著揚子晚報。

  我意圖勾搭他,於是開始八卦,“我在新東方上大學預科班的時候,覺得老師上課無聊,就去樓下報刊亭買報紙看,我說要揚子晚報,老太婆說只有南京晨報,我指指手錶,阿姨,都下午五點了,為什麼沒有晚報卻有晨報。”

  韓晨陽抬起頭看看葡萄糖水的刻度,沒有表情,然後又把頭埋到報紙裡,我不死心,繼續勾搭,“韓晨陽,你知不知道南京市市長叫什麼?”

  他眸子轉向我,很認真的說,“不知道。”

  我一本正經,“南京市長叫——江大橋。”

  他皺眉,一副迷惘的表情,我有些得意忘形,“南京市長,江大橋,南京市長江大橋。”

  他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微微上翹,“江止水,你很有精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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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7: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愛逢對手的青梅竹馬(下)

  我挫敗,乖乖伸回腦袋,沒想到他興趣來了,開口問,“你經常來這裡看病嗎?”

  我點點頭,撇撇嘴,“沒看到那個老頭都認識我,我四年在外地,他居然還沒忘。”

  “哦,看你樣子不像體弱多病的。”

  我“哼”一聲,目光直直的往輸液管上望,“我出生三個月得了中耳炎,八歲時候得了過敏性紫癜,差點死在這家醫院,之後感冒、發燒、扁桃體發炎,折騰的不亦樂乎,然後得了慢性胃病,急性腸炎,然後心肌炎,現在又是發燒。”

  沒敢去看他的表情,輸液管的滴度在慢慢減少,我忽然感覺,我的生命就像這一瓶葡萄糖溶液,不知不覺的在時間中消逝。

  我笑起來,聲音有些不自覺的顫抖,“所以我想找一個做醫生的老公,這樣我生病時候,不用考慮醫藥費,不用擔心沒人照顧,多好!”

  不遠處,正有一對情侶,女孩子打著點滴,男孩子摟住她,輕吻她的額角,無限憐惜。

  他低下頭看報紙,側臉融入無盡的白色光華中,說不出的性感,我離他很近,眯起眼睛露骨的勾搭他,“韓老師,如果你女朋友生病了,你還會不會跟她接吻?”

  “嘩啦”一聲,他收起報紙,歪著頭看我,“話真多!”

  忽然,手機響起來了,我摸出來接通,常澤的聲音,“止水,小七今晚請去紅泥吃飯,你去麼,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苦笑,“大哥,我在醫院吊針,我能走的了嗎?”

  他驚訝,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的焦急,“怎麼了,是不是又感冒發燒,扁桃體發炎,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我連忙拒絕,“沒事,沒事,你去吃飯吧,如果有好的幫我打包一份。”

  他有些不滿,“止水,在哪家醫院?”

  我扭不過他,只好承認,“省中,我真的馬上就吊完了,你不用來了。”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掛上,我翻白眼,這是第一次有人甩我電話。

  也只剩下半瓶了,韓晨陽托著腦袋在看報紙,我也變得老實多了,百無聊賴的張望,忽然看見門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來,我笑笑,“你來了呀!”

  韓晨陽聞言抬頭,並不驚訝,起身跟常澤打招呼,風度翩翩。

  常澤驚訝,向我使眼色,我硬著頭皮介紹,“我的老師,韓晨陽。”

  常澤笑,坐下來用手機打了三個字遞給我,“師生戀?”我回,“扯淡,他只是教本科生的,暫時是我的大賽指導老師。”

  也許是這兩個男人太耀眼的緣故,幾個小護士都偷偷的探了腦袋看,更有一些護士借機幫我調整滴度,光明正大的看。

  拔針之後,我和常澤一起去飯店,韓晨陽也去應酬了,路上,和常澤說起韓晨陽,他囑咐我,“韓晨陽這個男人不簡單,那雙眼睛生的傲氣十足,背景一定不簡單。”

  我大笑,“你背景也不錯,怎麼沒生的傲氣十足的。”

  他想了想,認真的回答,“我的傲氣都被你磨盡了,找不回來了。”

  我牽牽嘴角,滿不在乎,“還有其他人吧,我可沒對你人生產生什麼致命的影響!”

  他不做聲,只有電台的歌還在放,“when I need you, you almost here, and I know that is not enough, when I with you, I close to tears, cause you only almost here.”

  我們都是貪心的人,如果只是only almost here,這樣的愛遠遠不夠。

  雨天終於過去,深秋也慢慢降臨,可是沒來由的,天空越發的湛藍,連雲朵飄過的痕跡都可見,有鴿子飛翔,樹葉唰唰的落下。

  我在夢境的這一端,張望他彼端的背影,瘦削脊骨,硬淨如玉。

  我記得那一年,就是在這樣的天空下,手裡捧著醫師執照考試資料的唐君然,蹲下來,握住我的腳踝,仔細診視之後告訴我,“沒事,是扭傷了,能站起來嗎,我扶你走。”

  他的眉眼是淡淡的溫柔,仿佛一笑起來就可以把寒冬驅散,梧桐樹在我們頭頂上輕吟,他的體溫由手臂傳給我,溫熱有些炙人,我的心頓時就被揉起了褶皺,手心細密的汗珠,怎麼也擋不過內心的洶涌。

  他卻當我是疼痛,就如以後他一直當我對他的感情,是妹妹對哥哥一樣。

  光天化日之下,忽然回憶往事,思念如潮汐驟漲,洶涌凜冽,心口瑟瑟,一動,翻天覆地的痛。

  去圖書館找參考資料,數值分析要考試,我臨時抱佛腳急得快瘋掉。

  一排一排的找資料,不知道圖書館怎麼排書的,居然都在我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只好找來凳子,搖搖晃晃的上去取一本,再換一個地方。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然後就是熟悉的聲音,“江止水,你在找什麼?”

  我頹喪,沒好氣的轉頭,“我要考試了,數值分析,我們學校不是有一本題庫,據說考試題目都是從那上面出的,你知道不?”

  他“哼”了一聲,“你上課不是都睡了,考試前就著急了,活該!”

  我氣惱,站在凳子上居高臨下看他,感覺很棒,韓晨陽今天穿著白襯衫,袖口上一枚銀色的袖口,頗有十八世紀英國貴族遺風,他嘴角微微上挑,冷冽的線條很漂亮,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我只想知道那張薄脣如果吻上去,是不是如看上去一樣性感、情慾十足。

  我心一動,脫口而出,“韓老師,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強吻過你?”

  俊眉一挑,他也不否認,眼神還是那般高傲,“那又如何?”

  我輕輕笑,身子不由的傾了過去,睜著眼睛就直直的吻了過去,他不躲閃也不迎合,還是那般冷冰冰的任我的脣劃過他的。

  冷冽的脣,沒有任何的溫度,我頓時失了興趣,一陣沮喪涌上心頭,原來,我找了那麼長時間,還是沒能找到一點溫度,能讓我沉醉迷失的嘴脣。

  因為沒有愛,所以什麼都沒有,連赤裸裸的情慾都提不上勁。

  我迅速的離開他,嘆氣,“韓老師,對不起,我錯了。”

  他笑起來,眼睛對上我的,可以看得見他黑眸裡的點點光華,“哪裡錯了?”

  我攤手,“好吧,我承認我對你有企圖,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了,我道歉了,以後我們誰都不提這件事,你也不能用這件事要挾我。”

  他挑起我耳邊的頭髮,似笑非笑的問,“你對我有企圖,什麼時候?”

  我甩開他的手,心裡悶的慌,“現在沒有了,好了吧,當我頭腦發熱,神經兮兮!”

  忽然,他的手臂環到我的腰間,沒等我反應過來,整個人騰空,然後脊背就撞上身後的書架,他傾身,牢牢的把我困在狹小的空間中,動彈不得,灼熱的呼吸繚繞在我的耳旁,“你剛才的吻是小孩子的吻,江止水,你還真是什麼都需要老師教!”

  我靜靜的看著他,表面一片鎮定,內心早已潰不成軍。

  他的吻如侵襲的暴雨一般來勢洶洶,無聲席捲了我的呼吸。原本冰冷的脣,如今變得比火還炙熱,我不敢鬆口,身體已經微微顫抖,心裡一片澄清,這個男人不過是想征服我。

  我們都在玩一場遊戲,無關愛,因為寂寞。

  可是,我沒辦法抵擋這樣的情慾,身體的反應比理智誠實,也許我同樣也那麼渴望他,鬆開嘴脣,不由自主的接納他。那一刻,我所有的理智和冷靜統統背棄了我,絕塵而去。

  他的脣就這樣霸道地封緘了每一分思緒。屬於男人的燒灼熱度,從脣舌滲透進我的意識,說不出的霸道,強勢,情慾十足,我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滾滾波濤的撞擊,全身上下緋紅一片,手臂不由環上了他的腰間。他的舌尖抵著我的舌根,深深的纏繞,抵死纏綿一般,我不由嚶嚀出聲,努力的別過頭去,大口呼吸,空氣是冷的,身體卻是滾燙。

  他終於鬆開我,把頭埋在我的肩上調整呼吸,一隻手還緊緊的環著我的腰,他柔軟的頭髮落在我的脖頸之間,撩撥我內心的躁動和不安。

  我幾乎站不穩,雙腿發軟,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羞恥嗎,我問自己,和一個男人接吻,不論時間、地點,甚至和他沒有多少交集,形同陌生人。

  還是我墮落了,寂寞太久了,只想找一個肩膀依靠,還是我準備屈從於現實和慾望。

  我也不知道,我是個壞孩子,還是一個好孩子。

  他直起身子,不放手,仍是把我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下,我這才注意到他右肘一直撐著書架,還有一本書握在手裡。

  我冷笑,真是自製力太好的男人,冷靜到可怕,原來,剛才只是我一個人迷失,對他來說,也許是他千千萬萬吻中最普通的一個,投入又不失自我,迷醉的總是對手。

  那本書上寫著“Deutsch”,我對上他的眼睛,頑皮的笑笑,“Ich liebe Dich!”

  他再次俯下身,靈活的舌尖含住我的耳垂,輕輕的啃噬,聲音性感沙啞,“Man darf nicht zu laut sprechen, sonst wird man komisch angeschaut.”

  我聽不懂,迷惘,眼睛亂眨,他放開我,隨即恢復了那副冷冷的表情,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有那本數值分析的題庫,不過不外借。”

  我噗哧的笑出來,“難道要我賣身?”

  “自己拿筆記本來抄,還有,不準泄題!”

  日誌 10月27日

  好久沒有認真的看看自己了,但是對自己,我也選擇逃避。

  我承認,我懦弱,可是有什麼關係,我敢去吻一個帥哥,總比小時候只會偷看坐在我後面那個小帥哥的我,膽大。

  今天媽媽跟我說起爺爺家的大院,我想起了很多,大我六歲的七哥哥,隔壁那個壞傢伙,漂亮的雙姐姐,還有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小姐妹。

  可是,他們現在在哪裡,我不知道,都過去十多年了,誰還記得。

  我看“Jeux d’enfants”,一個關於“敢不敢”的遊戲。

  在校車上處於的小男孩因為小女孩的一句敢不敢證明他喜歡她,就大膽的讓校車衝下了斜坡。於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過了很久,惡作劇很多,冒險很多,長大成年後卻偏偏不敢承認對彼此的感情。可誰會甘心,倔強不肯放手,在於連的婚禮上蘇菲問他敢不敢逃婚,於連家庭穩定後問他敢不敢私奔。答案永遠不變:敢。最後,他們擁抱在鋼筋水泥裡凝固,親吻,連同著哀傷和奮不顧身。

  多虧好心的導演給了另外一個可能,魔幻般的童話結局,暮色下的兩個老人,說著“Je t’aime”,相視而笑。

  無論這結局是不是最好的夢境,所有的記憶還是殘存在一起捧著糖果盒,永遠和那個人玩著小遊戲。

  愛逢對手,我只想到這個詞,合上筆記本電腦,我一片空白。

  我沒有青梅竹馬,即使是我喜歡過的七哥哥,那時候兩家人說要給我們定娃娃親的七哥哥,最後還是娶了別的女孩子去了澳洲。

  我很久沒有回爺爺家的院子,那裡正在準備拆遷,南京房價貴,現在拆的正是時候。

  可是我遺憾,沒有一個人能夠陪伴我,從小到大,一路玩著“敢不敢”的遊戲,可是我知道,有時候青梅竹馬的感情更加傷人。

  到底這個世界是怎麼構成的,到底愛情是什麼,是不是棋逢對手才能讓愛情更加珍貴,或是更加難得,不是他們倔強的不肯承認,是他們自己都不確定那種感情叫不叫愛情。

  我的愛情裡面沒有對手兩個字,我不習慣反擊,我只擅長躲避。

  那個大院裡有鬱郁蔥蔥的植物,還有散落的水泥鋼板,我閉上眼睛都會懷念。

  韓晨陽的吻還在嘴脣上,沒有愛情的吻,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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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愛與執著共生(上)

  今天從食堂回宿舍時候,碰上了一個意外的驚喜。

  小貓咪從樓角怯生生的探出一個腦袋,不是一般的野貓的品種,肥肥圓圓的,尾巴毛茸茸的,長長的,我恍然,這不正是我腦袋後面馬尾辮的翻版。

  可惜是花紋的,不是全黑的,否則一定是死神身邊的小寵物。

  我蹲下來伸手逗它,它竟然懶洋洋的在地上打滾,小腦袋還蹭著我的手心,癢癢的,也許我手上有排骨的味道,它伸出小舌頭唰唰的舔。

  食肉的貓貓,我喜歡,跟我喜好一樣,沒了肉就沒法活。

  可是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小貓突然竄了起來,咬住我的褲腳,我驚訝,沒辦法,只好摸摸它的小腦袋,它一把鬆開嘴,跑到我宿舍門前叫喚。

  我目瞪口呆,不是說貓兒是流浪的動物,難道它也知道南京房價大漲,趁此安身。

  開門,它竄了進來,我沒養過貓,只能眼睜睜看一隻活物上竄下跳,很有生氣。

  它喜歡吃玉米,我慢慢剝給它,就像小時候媽媽給我喂飯一樣。

  就這樣吧,不過分的愛護,也不放任,如果願意,它也可以和我相依為伴,不高興,我也不會強留它一輩子,這樣的方式對我們都好。

  我給她起名叫“阿九”,是個小胖美女,我給她吃醬牛肉,玉米,小魚拌飯,就是不讓她減肥,誰說只有骨瘦如柴的美女惹人愛。

  老人說貓是靈性的動物,阿九總是給我一副大智若愚的感覺,那雙眼睛裡總是有話要說。

  她像我,越來越會偷懶,越來越會隱忍。

  去上數值分析,老教授講課我頭一次聽得入神,可是紙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多了更多的線稿,寶馬、賓利,我嘆氣,這麼多年,我喜歡亂涂亂畫的壞毛病還是沒有改掉。

  快下課時候陸宣發信息給我,“止水,我是不是懷孕了。”

  我嚇的丟了筆,皺眉,“你胡說什麼東西!”

  “我說真的,那個現在還沒有來,我馬上去藥店買測孕紙,你現在能不能過來。”

  我看了一下手錶,“等一下,還有十五分鐘下課,然後我去宿舍找你。”

  那邊手機沒有了動靜,我卻緊緊的捏著,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太陽穴跳的厲害,只得按住痛處長長的嘆氣。

  這種事本應該是見怪不怪的,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開放不是我的風格。

  就我這樣一素質的人,還是沒有做熟女的潛質。

  還沒走到她們宿舍樓下,就看見陸宣跑過來,語氣有些慌張,“陽性反應。”

  我迷惘,但是差不多明白意思,“那怎麼辦,去醫院?”

  她比我鎮定,“明天去,都下午了,哪有那個時間折騰。”

  我感慨,陸宣比較適合生活在戰爭年代,臨危不懼,剛伸手想去拉她去談談,可是覺得她身體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只感覺瞬間自己變得敏感,甚至還有一點忌諱。

  即使是四年多的好朋友,我仍然會戴著有色眼鏡去看。

  因為不能接受此等觀念,亦不能理解她的生活,覺得惶恐、不安。

  回宿舍煮粥給她,陳薇也過來,我不準她抽煙,阿九對煙敏感,容易焦躁。

  她們兩商量去做人流還是藥流,我沒有發言權,只好靜靜的守在電飯煲旁邊,看稀飯沸騰,細小的熱氣慢慢的從鍋沿滲出,白煙裊裊。

  阿九爬到我身上假寐,但是長長的尾巴有輕微的顫動,若有若無的掃著我的手臂,我不由的笑起來,原來阿九也看的清楚,心裡明白。

  陳薇沒了煙,脾氣也不好,一張凳子左搖右晃,“還是人流吧,藥流流血時間長,萬一流的不成功還得再遭一次罪,要去大醫院,衛生條件什麼的都有保障。”

  陸宣表情凝重,“我總是覺得怪怪的,去大醫院,人太多了。”

  陳薇“呸”了一聲,“誰管你是誰,那些醫生一天不知道做多少例人流手術,看都看麻木了,再說了,現在去做人流的,二十出頭的一抓一大把,你多大了,都二十五了!”

  陸宣下定決心,“去鼓樓吧,省中遠,不方便。”

  “隨便你。”陳薇站起來找碗筷,“粥好了沒,我餓死了。”然後她看陸宣一副眼色呆滯的樣子,輕笑一聲,“你怕什麼,沒事的,不光是我做過,趙霜雪也沒少做,那時候不懂,去小醫院,疼的半死,流血半個多月,現在不一樣了,你沒聽那首‘擠公交’——秦淮醫院上三樓,有病你找劉教授,難言之隱無痛人流,隨時看了隨時走。”

  陸宣噗哧一下笑出來,眉間還是淡淡的憂慮,我看了心疼,但是不可憐她。

  阿九伸了爪子去撓我,示意她要吃東西,她還是牛肉,我喝白粥。

  我把她當另一個我寵愛。

  吃到一半的時候,我被李楠師兄叫去,他今天SRTP項目完成,請我們幫忙的人吃飯,人不多,但是都是相處極好的師兄師姐,我不得拒絕。

  席間我們調笑李楠師兄,大齡未婚男青年,一心撲在學問上,往往他去新校區代課時候也會有小師妹光明正大的索要電話號碼,他總是微笑,留辦公室號碼,“歡迎大家跟我討論學術問題,不過課餘時間請大家不要打擾,本人女朋友小心眼。”

  那傢伙哪有什麼女朋友,只有老婆,實驗室就是他老婆。

  可是,只有我知道,那個女孩子埋在他心底很深的地方,當時她愛他,他卻不知道愛不愛她,最後,他卻沒辦法再愛上別人。

  我嫉妒那個女孩,甚至記恨她,因為她曾經是唐君然的女朋友。

  李楠師兄送我回去,一路上叮囑我,“最近又要降溫,還要雨,多穿點,別再感冒了。”

  我尷尬,“曉得了,現在醫藥費太貴了,我都不敢再病了。”

  他笑笑,拍我的腦袋,“江止水,你還是快找一個男朋友好好照顧你吧。”

  我撇嘴,冷哼,“現在中國男人都太自我感覺良好了,不敢找,找來都是俺伺候他,還要隨時提防有出軌的可能,俺不幹!”

  李楠受打擊,“我不說你了,以後也不提了,換話題。”

  “好,換話題,我正想問呢,師兄,你怎麼還沒有女朋友,都奔三了,男人最寶貴的年華就這麼沒了,你甘心麼?”

  他笑,眼睛眯起一條線,笑容還是陽光般的耀眼,“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我無言以對,他嘆氣,“止水,我終是不能釋懷,也再無可能和她在一起,你,唐君然,蔣迎熙還有我,本來就是命運錯誤的安排。”

  我難受,但是仍然老老實實承認,“我還喜歡他,一直沒有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定是瘋掉了,我覺得我一定是有問題。”

  李楠嘆氣,“那就去告訴他,再去追一次。”

  我大笑,但是絕不是真心,“我們緣淺,我早就認了,只是我自己不甘心而已。”

  的確,是我不甘心,我想把他追到然後再狠狠的甩了。

  然後呢,甩了之後怎麼樣,我會不會後悔,還是會沾沾自喜,還是會覺得自己很無聊,很幼稚,誰知道。

  開了宿舍的門,只有阿九懶懶的躺在我的筆記本電腦上,小爪子撓著屏幕,我奇怪,碗筷都擺的整齊,只是地下有煙灰,風一吹,就散了。

  我有些慌張,怕陸宣想不開,打電話給她,手機關機,再撥陳薇的,說是無法接通。

  我只好下樓,漫無目的的尋找,不遠處水房樓頂上有煙火明明滅滅,身形很像陸宣。

  夜晚風大又急,水房樓上好久沒有人去,可以聞到鐵鏽的味道,紅磚上長滿了青苔,白泥灰糊的墻,輕輕一碰,就掉了好多碎屑。

  我來火,一把奪過夾在她手裡的煙,扔在地上,她手裡還攥著一包,我用手去扯,她扣的死死的,“止水,你就讓我抽一根。”

  我用力把她手指一根根的掰開,她的指甲劃在我的手臂上,火辣辣的,我說,“你瘋掉了,你居然抽煙,快放手!”

  她聞言,手上一鬆,眼淚就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我難受,不知道怎麼辦。”

  我只好問她,“孩子是怎麼來的,是不是卓翔的。”

  她點點頭,我繼續問,“怎麼沒有做安全措施,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這點都不明白!”

  她抱著頭蹲下來,伸出腳尖去踩煙頭,“他不喜歡。”

  我氣極,說話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你是傻子還是痴子,你要不要你的身體了,你糟蹋呀,為了他你值不值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她囁嚅,聲音顫抖,“我,我,我只是愛他而已。”

  我真的要被氣瘋了,吼出來,“你當我不知道,你愛他?笑話,只不過那個男人不把你當一回事,我都看的出來,你每天給他一個電話,逃課出去見他,送東西給他,你傻事做了一回還不夠,還要做第二次,第三次?你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她擋開我的手,冷冷的看著我,“江止水,你沒資格說我,你不是也一樣,當初你對唐君然不也是一樣,挖空心思的對他好,你說你是喜歡他嗎,我看你也是得不到都是好的,跟我一個德性,你沒資格教訓我!”

  我氣惱,但是不知道反駁,而眼前那根煙,終於熄滅了,那股煙草薄荷香淡淡的,撩撥我的心,手上那包520讓我很有抽一根的慾望。

  蔣迎熙的煙,唐君然的最愛。

  陸宣的頭髮被微風吹起來,絲絲縷縷的竄到我的手臂上,我可以看得見她微顫的呼吸,還有無處宣洩的痛苦和無措,像一個迷途的孩子,失去了全部的信仰。

  伸出手抱住她,她的臉上還有涼涼的觸感“陸宣,別擔心,我明天陪你去,沒事的。”

  她頭埋在我懷裡,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陸宣,他知不知道?”

  她搖搖頭,“我打電話給他,他知道了,只是說他忙,等有空了再說。”

  我卻沒了脾氣,可是覺得極度凄惶,此刻心底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綿綿密密,揮之不去,“陸宣,還是找個好男人,你別愛他,他愛你就夠了。”

  她沉默,我也沉默。

  十一月的天,居然那麼黑,她依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如兩年前一樣。

  過往是噩夢,我不想回憶,可是那段日子又是那麼清晰的存在過,在我的記憶裡冷笑,不肯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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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3 00:17: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愛與執著共生(下)

  第二天早上陪陸宣去鼓樓醫院,很多年沒去,我已經生疏。

  她比我熟練,也許已經想的明白,很平靜,她不願意讓我在手術室外陪她,我幫她取藥,拿了便坐在一樓大廳,守著手機。

  一樓是急診,亂七八糟,尤其是在急救室的走廊,一個面色憔悴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幾個民工樣的男人圍在醫生身邊七嘴八舌,氣勢洶洶,我從他們的談話中約莫知道,有個男的在工地上被砸傷了,送急救結果死了,家屬不依不饒,要醫院賠錢。

  我別過臉去,不想看這出鬧劇,輸液室有護士死死按住小孩子的頭,一針下去,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年輕的媽媽眼圈紅紅的,比戳在自己身上還疼。

  我暈血,不能再看下去,我越來越膽小。

  乾脆閉上眼睛,聽周圍嘈雜的聲音,竄入腦袋中,混混沌沌,這樣的日子遙遙無期。

  我出走,站在停車場,數車,腦中構建模型,自娛自樂。

  大概過了很長時間,快要到中午,陸宣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她。

  剛走進大廳,身體被突如其來的衝力撞到一旁的凳子上,膝蓋被狠狠的磕了一下,疼的我眼淚都要掉下來,起身一看,原來是剛才幾個民工正在和保安扭打。

  一個小護士跑過來,扶住我,“小姐,你沒事吧。”

  我搖搖手,“撞了一下而已,沒事。”

  後面一個人走過來,“小姐,要不要去檢查一下,真是對不起。”

  我卻一下子呆住了,聲音太熟悉,熟悉到我的身體髮膚都能記得。

  這個世界太諷刺,我步步驚心,還是躲不過緣分,可是既然我和他緣淺,為什麼不讓我們兩個生生相離,世世不見。

  我轉過頭,淡淡的說,“沒事,不用麻煩了。”

  我沒穿高跟鞋,只能及到他的下巴,可是看得清他的胸牌——唐君然,主治醫師,然後就是照片,淡淡柔和的眼睛,有著醫生特有的嚴謹和儒雅沉穩。

  他笑起來,還是那溫和,青山綠水一般的人,白大褂一點星塵都不沾,“原來是你呀,江止水,怎麼了,生病了?”

  我禮貌的笑笑,“不是我,一個朋友,我先走了,她還在等我。”

  他卻喊住我,“止水,你的電話是多少,好久不見了,改天聚一下。”

  我迅速報出一串號碼,不是我的手機,而是李楠師兄實驗室的號碼,他點點頭,依然微笑,我轉身離開,知道他仍然在看我。

  可是我明白,這個男人,對我一點感情全無。

  因為如果他想找到我,輕而易舉,可是他三年沒有跟我有過任何音訊,分明,我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過客,對他來說,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莫過於此,他忘了你,你還愛著他。

  陸宣臉色很差,一路上不停的流冷汗,我把她送回宿舍,囑咐陳薇照顧好她。

  下午又要去韓晨陽的辦公室,我現在有他辦公室的臨時鑰匙,不用在門口恭候他的大駕還要看他臉色。

  我辛苦的抄著那本數值分析的題庫,巴不得兩隻手都可以使用,過了好一會不知覺發現窗戶上有聲響,抬頭一看,竟然是又下雨了。

  很惆悵的秋天,也許冬天會飄雪,把這座城市完全隔離,整座城陷入死寂。

  我隨手拿起昨天交給他的圖紙,還有各類數據報告,厚厚的一本,我熬夜的心血。

  只是翻到某一頁的時候我愣住了,確認了好幾次,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馬上發了信息給韓晨陽,“昨晚我拿給你的設計書,你有沒有再翻過?”

  他很快就回我,“沒有。”

  我冷笑,呆呆的望著那份設計書好長時間,拉開椅子,順手拿起他桌上的Givenchy打火機,走到天台上。

  我不會抽煙,可是我有煙,陸宣的520。

  我點燃一根,細細的看,這個被稱為“把你的名字寫在煙上吸進肺裡”,如此曖昧的煙,濾嘴裡有心型的紅色塑料管,我知道十塊錢一包。

  那時候蔣迎熙在我身邊抽520,風塵妖嬈的仿佛不似凡人。

  十塊,我愛你,原來是有價值的。520,它的燃燒是不是只有一根煙的時間,它的熱度足夠溫暖我們日漸冷卻的心窩麼,如果我買一條,買一個集裝箱,他的愛,是不是也可以陪伴我一生。

  蔣迎熙走後,唐君然愛上了520,是不是也很想把“我愛你”這句話留一生一世。

  可是,我愛你,本身就是一句謊言。

  我想試著去嘗一口,可是不會,一口煙生生的嗆在喉嚨裡,不可抑制的劇烈咳嗽起來。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臉上,煙不滅,心不死。

  還是愛他。

  雖然視線模糊,但是可以看見韓晨陽向我走來,V領藏青色針織衫,裡面是一貫的白襯衫,很普通甚至樸素的衣著,可是怎麼穿怎麼貴氣。

  我不想見他,自顧自的看手上的煙,慢慢的燃燒,他走在我面前,對我說,“江止水,別玩了,快去看書吧。”

  我卻問他,“韓老師,你會不會抽煙?”手中燃了一半的520,伸向他嘴邊。

  他眼眸黑的深邃,反問我,“你不會?”

  我挑眉,“我不行,剛才試了一下,差點嗆死。”

  他笑起來,並不去接我的煙,只是就著我的手,頭低下去,我看不清他的姿勢,只是他的嘴脣貼在我的手心上,冰涼的寒意透骨而來。

  他抬起頭,輕輕的吐出煙圈,眼眸淡淡的迷離,薄荷煙草味水流一樣緩緩流瀉出來,雨點怎麼打,也散不去那種隔世迷離的夢幻。

  他的笑容有些戲謔,掐了我的手,“江止水,女人還是抽二手煙比較好。”

  話音未落,那股清甜薄荷香味撲面而來,他的脣觸上我的,帶著不可思議的溫柔,還有些許試探、挑逗的意味,我不拒絕,任由他長驅直入,無力抗拒。

  因為我已經落淚,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沒人能夠分辨。

  我是俗人,所以只求一晌貪歡,我要的溫柔他給不了,自然別人也能給。

  他的脣舌之間是淡淡的薄荷煙草味,一點一滴的深入我的靈魂裡,他慢慢的吻,慢慢傾下身子去,我的身子貼在欄桿上,血液涌入腦中,叫我覺得暈眩,他的吻柔和纏綿,輾轉不息,冷風夾著雨徐徐吹來,帶著涼意,我卻更熱。

  手上夾著的520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留下的煙蒂仍然炙手,我不想丟下。

  我迎合他,他的吻也變得越來越灼熱,赤裸裸的情慾的色彩,我不拒絕,只是無限絕望,放縱身體享受,理智卻在拒絕。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我的呼吸全數被他奪去,腦袋因為缺氧變得一片混沌,只記得我最後死死的被他箍在手臂中,雨水順著他的頭髮流進我的身體裡,蜿蜒成悲傷。

  我的身體已經動情,眼睛裡含著氤氳的水汽,微微喘息,可是聲音卻依然冷靜的可怕,“韓晨陽,為什麼是我?”

  他笑起來,“我們都一樣,都是一類人。”

  我立刻明白,棋逢對手,他比我厲害,一眼看穿我的本質。

  即使這樣,我還是想玩一場遊戲,他願意,我為什麼拒絕,願賭服輸,心服口服。

  去他的辦公室,我忽然想起來,拿起桌上的設計圖,撕個粉碎。

  韓晨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江止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把設計稿捧在手裡,冷笑,“韓老師,我們要重新來過了,因為,有人有了我所有的數據,如果不出我所料,現在,他的設計效果圖做一定比我好。”

  一絲警惕在他眼中閃過,“你怎麼知道的?”

  “頭髮,因為頭髮,我在我的設計稿裡夾了三根頭髮,是昨晚遞過來的時候夾的,如果你沒有動過,那麼一定是別人動過了,如果是意外,不會三根都沒有了。所以,韓老師,我們只好重新來過。”

  他輕笑一聲,“江止水,你是挺聰明的,不過五天時間,你拿什麼出來?”

  我嘆氣,口氣委屈,“韓晨陽,我要你幫我搞定所有的技術參數。”

  他不動聲色,眼神還是那般高傲,“你拿什麼來跟我談條件?”

  我攤手,“我一無所有,就看你敢不敢。”

  只一個字的答案,還有他自信滿滿的眼神,我就有預感,他不是我的指導老師,而是我的同伴,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同伴。

  他說,敢。

  日誌 11月3日

  我的執著,與愛共生。

  我點520,一根一根,阿九暴躁,嗚嗚的叫,我不睬她,第一次讓她體會愛情的滋味。

  老徐說,我愛你,與你無關。

  然後我恍然,女人愛上愛情,愛上一種偏執,愛上自己的任性和創傷,或許真的與男人無關,與愛有關。

  一九四八陰寒的天氣裡,男人漫不經心的過問兩三紅粉的消息,此時,他邂逅了來信。天空下清寒料峭的城市,因這一封徐徐展開的陌生女人的來信而彌散了純粹的哀傷。

  她後來自述說: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比得上一個孩子,暗中懷有不為人所知的愛情。只有孤單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熱情集聚起來。

  這樣的感情,我們並不陌生,也許每個人看到這樣的一段,會靜悄悄的坐在黑暗裡追憶起什麼,那些被積壓的歲月碌碌相識相離遮住的迷戀。很多人如同這個在黑暗處撫摸愛情花朵的女人一樣,用矜持和驕傲將熱情熬成沉默。

  一次次被介紹給他,他一次次依舊記不得,她是誰。可怕的陌生。

  彬彬有禮的管家第一次問候她的時候,說,小姐,你好。最後在那個幾十年如一如的微曦初露的早晨,已經佝僂的老管家抱著一盆花,說,早啊,小姐。

  連他都記得,可是他卻不記得,我頓時淚如雨下。

  阿九不明白我的淚水,一雙眼睛瞪著我,我愛唐君然,也是愛的這般矜持,隱忍。

  可是錯誤之後,再次相逢,他當我陌生,笑著和我打招呼,如平常朋友,但是我卻明白,他全然當我三年不存在,因為即使相隔天涯海角,只要有心,失去的那個人終究還是會找回來,茫茫人海,只有我們刻意去剪斷羈絆和緣分。

  我愛他,究竟是愛上愛情,還是愛他這個人,我自己也不明白。

  可是我愛他,與他無關。

  天氣不好,陸宣一直流血,我要給她買紅糖熬紅棗枸杞粥補補。

  這個天冷,熱氣騰騰的粥溫暖不了我,我對韓晨陽有臆想,他的體溫正好。

  點燃520,我不會抽,我只聞,於是我想念韓晨陽的吻,薄荷清甜,讓我上癮。

  我究竟服從理智還是慾望,我迷惘。

  Who am I?

  我會和他接吻,會不會和他做愛?

  我不知道,我在路上越走越遠,天使和魔鬼拿我的靈魂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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