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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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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風流書呆 -【天后PK女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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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先發制人

  這日,完顏不破已經能夠起床,在歐陽慧茹的攙扶下繞著寢殿走上幾圈,消瘦的臉頰又有了神采,看著竟是大好。

  太醫們一個個輪著給皇上診脈,診完,俱都微笑點頭,“皇上脈象不浮不沉,和緩有力,是康復之相,只需再吃兩副藥鞏固一下,不日就能痊癒。”

  歐陽慧茹聞言囅然一笑,朝太醫們施了一禮,語帶感激道,“全靠太醫們診治有方,如今條件簡陋,本宮只能以禮聊表謝意,回宮後再另行厚賞。”

  太子妃對他們這樣尊敬,言辭又如此懇切,太醫們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推辭,連聲說這是他們的本分。

  “太子妃要賞,你們接著就是,若你們不受,反倒叫太子妃心裡難安!”有小丫頭日日陪伴,雖然生著病,完顏不破也是心情奇好,朗笑一聲,對太醫們勸道。

  小丫頭沒有發現嗎?她說話做事,像極了他的妻子,只有妻子才會為丈夫打點這些人情往來。完顏不破暗忖,心裡舒泰到了極點,深邃的眼裡充斥著濃烈的歡愉。

  遣走了太醫,歐陽慧茹扶著完顏不破躺回榻上,讓他稍事休息,自己則去宮中巡視,處理一些瑣事。

  看著滿宮裡井然有序,人心安定,正在逐漸恢復勃勃生機,歐陽慧茹很滿意,可不待她高興多久,乾坤殿裡來人回稟,皇上突然嘔血,高燒,腹痛難忍,竟是病情又惡化了。

  歐陽慧茹腦子嗡嗡作響,一時間有些眩暈,待她回神,立刻疾步往乾坤殿跑去。

  怎麼會呢?明明她走時父皇還好好的,怎麼這麼快又病重?對了,江映月還沒獻藥呢!這次惡化,是劇情大神的安排還是人為?歐陽慧茹表情森冷,邊跑邊暗暗忖道。

  跑到乾坤殿,太醫們已經全部集齊,正圍在床邊專心給皇上看診。歐陽慧茹走過去,見父皇雙眼緊閉,眉頭緊蹙,已經陷入了昏迷,衣襟還沾著方才嘔吐的血絲,她內心劇痛,繼而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

  這事若是人為,今日我就開了殺戒又何妨?她眼睛血紅,環視著滿殿的宮人,冷酷的忖道。

  江映月在歐陽慧茹看過來時一驚,不待思索,已是先行垂下頭去,心中一陣陣發冷,如墜冰窟。

  她原本一直以為歐陽慧茹就是個嬌生慣養,經不得風雨的大小姐,今日,歐陽慧茹嗜血的眼神和渾身散發的戾氣竟然和完顏不破相去不遠,這等懾人的氣勢讓她驚駭。原來,一直是她太過自負,小看了對方,莫怪跌的那樣慘。

  可是你氣勢再強又能如何?完顏不破已是病入膏肓,憑你卻是救不了他了!看你這次如何扭轉乾坤!江映月壓下心中的驚駭,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眼裡滿滿都是快意。

  歐陽慧茹不在意江映月是怎麼想的,這個女人總歸是得意的,但是她不介意,只要能救回父皇,讓她多得意一陣兒又何妨?

  垂眸,收回冷厲的視線,歐陽慧茹抬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宮人隨她出去,不要打攪太醫診治。

  宮人們戰戰兢兢的跟在太子妃身後,心中惶恐不已。

  “皇上什麼時候發病的?什麼情況?誰在身邊伺候?給本宮站出來說清楚!”她行到殿外,看著一群宮人,厲聲詢問。

  “回,回稟太子妃,是奴婢在伺候。奴婢伺候皇上進完膳食,皇上說要獨自休息一會兒,奴婢便退出寢殿,過半個時辰再進來時,皇上已經嘔血昏迷了。其它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請太子妃明鑒。”一名宮女重重跪下,膝行到歐陽慧茹腳邊哀求。

  歐陽慧茹退後一步,對她哀戚的哭求不為所動,冷冷開口,“膳食進的是什麼?”

  那宮女邊磕頭邊說,“膳食就是一碗粥,沒別的了。”

  “粥碗呢?清洗了沒有?若沒有清洗,拿來給本宮看看!”歐陽慧茹面無表情的命令。

  那宮女連忙爬起來,跑到膳房找碗,歐陽慧茹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得,親自跟在她身後去膳房查看。

  半個時辰都過了,碗早已經洗乾淨。歐陽慧茹不死心,掀開灶上的鍋蓋,查看剩下的膳食,待她看清鍋裡剩下的小半碗粥,她氣急攻心,一把將鍋蓋狠狠甩出去,鍋蓋撞到牆上繼而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得膳房裡的宮人神魂俱裂。

  太子妃從來都是平易近人的,這般暴怒到失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安順,把膳房的人都關押起來!查!狠狠的查!這芹菜瘦肉粥到底是誰讓熬的!”歐陽慧茹氣的臉頰通紅,胸口的一把火不停的灼燒著她的理智,幾欲讓她失控。雖然知道江映月敢做,必不會怕查,但是,她覺得還是很有必要震懾她一番,順便斷了她幾根爪牙。

  “太子妃,可是這粥食有問題?”安順疑惑的問道。只看一眼,不用查驗,太子妃就知道了嗎?太神奇了。

  “哼,傷寒病人腸壁脆弱,只能吃沒有雜質的流食,因此本宮才命令你們日日只能熬白粥,不得改換別的,你們將本宮的命令當耳旁風嗎?芹菜瘦肉雖然養生,但粥裡的芹菜卻極難消化,對傷寒病人來說無疑於砒霜毒藥,會引起腸內出血,病情惡化!若讓本宮知道這次事件是誰幹的,本宮定叫她生不如死!”

  歐陽慧茹邊指示安順押人,邊冷聲解釋,說到最後一句,她眼睛發紅,似有意,似無意的朝身後跟來的江映月睇去。

  江映月被她看的頭皮發麻,心中卻再次被她的見多識廣給震撼了。原來她能讓完顏不破這麼快恢復元氣不是靠的運氣,而是靠她的頭腦和見識。如此看來,她那許多奇怪的命令也是有根由的,只是她懶得向他們解釋罷了。若不是皇弟患傷寒時出過這樣的意外,她根本不會知道內裡的緣由。歐陽靖宇的女兒果然不簡單,只一炷香時間就看破了她辛苦舍的局,可恨她以前怎麼就被對方矇蔽了呢?不管這個女人是有意針對她還是無意,她一定要把她除掉!

  江映月心中冷冷思忖著,卻半點不擔心歐陽慧茹能查出什麼。這次,她動用了埋在完顏不破身邊的一張底牌,這人是死士,對她忠心耿耿,自然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

  果然,沒多久,安順就帶來了膳房副總管咬舌自盡的消息。線索在這裡已經斷了,這事是意外還是人為已經沒處查證,歐陽慧茹氣的渾身發抖卻也無法,只能把剩下的人按律處置了。

  她這邊廂嚴厲查處了膳房,那邊廂,忙於救治皇上的太醫們也滿臉焦慮的出來了,個個頭頂都冒了一層細汗。

  “情況如何?”歐陽慧茹定定看向太醫,表情平靜。

  “回稟太子妃,皇上腸道出血,高燒不退,奴才們辦法想盡卻毫不奏效,如今只能看天意了,若是今晚再不退燒止血,恐是……”太醫院院首沒敢把話說完,只能重重磕了個頭,跪在地上沉默。

  安順聞言身子晃了晃,臉色煞白。

  歐陽慧茹面無表情的點頭,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後,她伸手去扶太醫,溫聲道,“有勞太醫先照看著父皇,待本宮想辦法。”

  太醫們見太子妃沒有像別的貴人那樣動不動就威脅砍頭之類的,心中感激,又連連磕了三個頭,慎重的向她保證一定盡力。

  見此情景,江映月垂頭暗笑,諷刺的忖道:想辦法?好大的口氣啊!歐陽慧茹,你會有什麼辦法?待你黔驢技窮,我再站出來獻藥,一舉救回完顏不破,到時且看看你我之間誰更風光!你這麼多天的殷勤伺候可算是白廢了,哈哈!

  歐陽慧茹意味深長的睇視一眼垂頭看不見表情的江映月,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忖道:父皇的病拖不得了,江映月不在乎,可以等,我卻是半刻鐘也等不起了!不肯獻藥是麼?好,我就先發制人,逼你獻藥!

  忖度完,歐陽慧茹揚起下顎,朝安順命令道,“安公公,勞煩您將滿宮裡沒有病倒的人都帶來,本宮有話要說!”

  對太子妃一系列的應變能力看在眼裡,安順已是對她言聽計從,也不多問,快速領命而去,一刻鐘,宮人們已經集合完畢。

  “皇上再次病重,你們知道了吧?”歐陽慧茹環視眾人一眼,開門見山的問道。

  宮人們沒人敢於應答,只把頭低了低。殿內一片死寂,氣氛凝重。

  歐陽慧茹也不需要他們答話,徑直往下說,“該用的藥都用了,如今,太醫們也無法,說是聽天由命。但是本宮從不信命!不到最後,本宮絕不會放棄,任何方法,只要可行,本宮都願意一試。宮中御藥若是不行,便改換民間土方。你們都是來自於民間,見識肯定比本宮多,若是誰聽過什麼方子,盡可說與本宮聽,不管來路,不管成分,更不管療效,本宮都不會深究,還可特赦你們先行出宮。”

  嗓音有些乾啞,歐陽慧茹停下,抿了抿脣,繼續開口,“本宮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你們心裡自該有數了,若此時不獻出來,待到稍後再提,本宮不但不會賞賜,還要治他個延誤病情,弒君謀逆之罪!若父皇有什麼不測,本宮第一個陪父皇殉葬,你們自然也跑不了,都好生想想,想清楚了再說!”

  歐陽慧茹緊緊捏著椅子扶手,表情緊繃,等待江映月的抉擇。

  她相信,江映月一定不甘心死在這裡。她死了,劉文清怎麼辦?他已經是公認的太子黨,哪怕不陪著太子奪嫡,也難免被政治風暴波及,隨著太子這條船一起沉沒。想跑?憑太子對他的感情,定會拉著他一起赴死!其他皇子或黨羽也不會任由他這個明晃晃的靶子逍遙自在。

  好啊!哪怕江映月死咬住不鬆口也成,有父皇陪伴,還有他們姐弟先後殉葬,這一趟異世之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歐陽慧茹忖完,灑脫一笑。

  她話一出口,心中倍感輕鬆,卻不知江映月此刻的心情彷如泰山壓頂,快要瀕臨崩潰。

  好不容易算計的完顏不破病重,眼見著該她出手了,又被歐陽慧茹三兩句話堵死了前後路。歐陽慧茹先行開口向宮人們求藥,她此刻獻出藥方,只是給歐陽慧茹錦上添花;遲些獻出,便是延誤病情,弒君謀逆;若不獻出來便要給完顏不破殉葬。這三條路,哪一條她都不想走,可是,她心裡清楚,她決不能死在這裡,所以,只能選頭一條。

  心裡有那麼多的不甘和仇恨無法放下,江映月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終於做好了決定。她閉了閉眼,從人群中緩緩走出,再次重重的跪在了歐陽慧茹腳邊。

  她又一次敗在了這個女人手裡!這樣的認知壓在她心頭,讓她胸口悶痛,幾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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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7: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四錢人肉

  歐陽慧茹神情專注的睨視著案几上一套做工精緻的茶具,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江映月正穿過人群,向她走來。直到江映月跪在她腳邊,低下了她那自詡高貴的頭顱,歐陽慧茹才悠悠然挪回視線,定定看向她。

  “江女史,你有藥方進獻?”歐陽慧茹聲音略帶期許的問,眼裡卻滑過一抹厲色。今日暗害父皇的賬,我給你記著,日後加倍償還!她內裡狠狠忖道。

  “回稟太子妃,奴婢確實有一個藥方進獻。”江映月垂頭,悶聲說到。

  “好!江女史你說,安順,你記下來。若藥方有效,本宮屆時一定重賞江女史。方才說了會提前準你解禁出宮,這話也一樣作數。”歐陽慧茹慎重承諾道。

  江映月這個時候怎麼肯走?留下多一刻,她就多一分機會,因此想也沒想就擺手拒絕,“不不不,替太子妃分憂解難是奴婢的本分,能夠救治皇上是奴婢的榮幸,奴婢只想留下,好生照顧皇上直至康復,以全奴婢一片忠心,還望太子妃給奴婢一個機會。”

  她一口一個奴婢,態度好似很真摯,也十足的展現了她的忠心,歐陽慧茹卻有些不耐起來,“好了,這些日後再說,父皇這會兒還病重,不是表忠心的時候,你先把藥方說出來。”拉拉雜雜一堆,你確定你不是故意拖延時間?

  江映月卑微誠摯的表情哽了哽,悻悻然低下頭,悶聲敘述藥方,“奴婢說了,請安總管記好。柴胡兩錢半,黃芩兩錢半,石膏四錢半,知母兩錢,人蔘兩錢,茵陳四錢,制半夏兩錢,藿香兩錢,苡仁米兩錢半,滑石兩錢半,甘草一錢,無根草四錢。三碗水煎成一碗,日服一劑,連服四日。”

  江映月的藥方迥異於太醫們的藥方,使用的都是些尋常可見的普通藥材。安順記完,認真看了一遍,神情頗有些沮喪。這樣普通的方子真能治好傷寒?他很懷疑。

  歐陽慧茹卻表情平靜,內裡信心滿滿,不只是因為知道了劇情,還因為,越是大眾的方子,越是經歷了大眾檢驗的,其療效往往出人意表。

  “好!安公公,立刻派人下去煎藥!”歐陽慧茹微微一笑,急切的命令到。

  “等等,奴婢話還沒說完。”安順正待退走,江映月神情緊張的阻斷他的動作。

  “還有什麼沒說?快說!”歐陽慧茹皺眉催促。這女人莫不是又要耍什麼把戲?

  “回稟太子妃,這藥方看似普通,但卻需要一樣非常不普通的藥引才能起效。這藥引有些匪夷所思,奴婢不知該不該說。”江映月垂頭,語氣惶恐,眼底卻滑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秘笑意。

  “不管藥引有多匪夷所思,你儘管道來!哪怕是龍心鳳肝,本宮也會想辦法弄來!”歐陽慧茹冷聲說道,強自壓下心頭的不耐。這個時候她是真的沒心思陪江映月玩這些把戲,卻又不得不玩,生怕她隱去了藥方中的重要成分,害了父皇。

  “龍心鳳肝卻不至於,不過是需人肉一錢做引,四劑藥,共需四錢人肉。到了這種危急時刻,奴婢本不該等到太子妃詢問才站出來獻藥,但想到這藥引極為邪門,恐皇上用了之後出現問題,因此奴婢才遲疑了一下,還望太子妃恕罪!”江映月深深趴伏在冰冷的地面,先行堵住了歐陽慧茹有可能問罪的理由,臉上綻開一抹陰森的笑容。

  殿內眾人聞聽她的話,不約而同發出低低的驚呼聲,連安順都白了一下臉。這藥引真是夠匪夷所思的,還有些駭然,令他們聽了頭皮發麻。但是,雖然這藥方很噁心,眾人心中卻都對藥方的藥效多了幾分信心。自古以來,某些奇藥的成分總是非常古怪的!

  人肉!劇本裡可沒有這一出!好你個江映月,腦子轉的真快,還不死心是嗎?想要父皇承你割肉救命之恩?你做夢!歐陽慧茹垂眸,掩飾眼底沁出的冰寒。

  “回稟太子妃,奴婢既然獻出了藥方,自然願意割肉做引。只要能救回皇上,哪怕要奴婢的命,奴婢也沒有怨言!還望太子妃成全奴婢的一片忠心。”

  果然如歐陽慧茹所料,江映月見殿內一片死寂,重重磕了個頭,適時開口請求。

  安順看向表情堅定的江映月,心中觸動。這個婢女倒是十分的忠心,日前真是他們多疑了,她若要害皇上,這會兒也無需說這番話,做這等壯舉了。

  歐陽慧茹睨視著江映月低垂的頭,清亮的眼眸逐漸暗沉,混沌一片。她面無表情的沉默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不必勞煩江女史了。四錢肉不多,便割本宮的。本宮是太子妃,是父皇的兒媳,出身更加高貴,關係更加親密,用本宮的肉,藥效會更好。安順,去叫太醫來檢驗藥方,順便替本宮割肉!”

  安順腿腳顫了顫,噗通一聲跪下了,滿頭大汗的哀求,“太子妃,您不能呀!”

  皇上日後若是知道太子妃為他自傷身體,在場眾人,個個都要被剜肉,可能還不止四錢!安順連連磕頭,表情都快哭了。這可是皇上的心頭寶喂,一根頭髮絲都傷不起的主兒啊!

  “囉嗦什麼?秦嬤嬤,你去!”歐陽慧茹心意已決,見安順不肯起身,改去叫秦嬤嬤。

  秦嬤嬤臉色煞白,身子搖晃一下,也跟著噗通跪下,卻是一步不肯挪動。

  “小雨,你去!快點!”歐陽慧茹重重拍擊案幾,指著小雨厲聲命令。小雨縮了一下肩膀,猶豫了一會兒,被小姐一個瞪眼,哧溜一聲跑去內殿了。

  “你們休要勸解,為求最好的藥效,本宮心意已決!愛跪便跪著吧。”眼見殿內黑壓壓跪了一片,歐陽慧茹不為所動,堅定的說道。

  江映月低低垂下頭去,誠摯哀戚的表情頃刻間扭曲,猙獰似鬼。歐陽慧茹,割肉你竟然也敢和我爭?好!我且看著你怎麼割!有些事說著容易做著難,你不要太天真了!

  小雨匆匆跑進內殿,拽住一名太醫,急急將殿外的情況述說了一遍。太醫們聞言,臉色大變,連忙跑出去阻止。

  他們急慌慌出了內殿,卻沒注意躺在榻上正雙眼緊閉的完顏不破忽然動了動指尖,眉頭狠狠皺起,似要努力睜眼,卻又無能為力。

  太醫們出殿後苦苦相勸也不能阻止太子妃的決議,反而被太子妃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最終點頭同意了。

  歐陽慧茹搞定太醫已是心力交瘁,撇下眾人先去內殿探望完顏不破。

  見躺在床上意識全無,身形消瘦的高大男人,歐陽慧茹眼眶微紅,輕輕拽起他的手,貼在臉頰上,低低述說,“完顏不破,你可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完顏不破呀,怎麼會敗在一個小小的傷寒手上?喝了這劑藥你就會好的。呵呵~江映月真是好算計,這藥明明有效她偏要割我四錢肉下來做藥引。哼,四錢肉而已,總比被她砍了手腳,做成人彘要強。”

  她低低呢喃,聲音越來越冰冷,察覺到手裡的大掌忽然抽搐了一下,完顏不破臉上也出現了極度痛苦的表情,她連忙收起身上的冷意,俯身輕輕摩挲他面頰,柔聲安撫,“不痛不痛,吃了藥很快就不痛了。只要我的父皇能康復,四錢肉算的了什麼?哪怕是心頭肉我也捨得!父皇你等著,我這就去熬藥!”

  她臉色焦急的奔出內殿,沒有注意完顏不破忽然抬起的手,似乎在極力輓留什麼,那手舉了半晌,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又無力的放下了,只他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痛苦。

  歐陽慧茹跑出殿,叫了太醫趕緊給她割肉。秦嬤嬤和小雨不放心,硬要跟著,幾人找了個空置的房間,秦嬤嬤捧著一個銀盤接肉,小雨面色煞白的盯著太醫,替自家小姐高高輓起衣袖,露出左臂,準備取四錢臂上肉。

  割人肉,而且還是活人,這活人的身份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太醫心理素質再強,這會兒也緊張的喘不過氣來,額頭冒了大顆大顆的汗水,拿著小刀的手伸出去又收回,伸出去又收回,如此反覆多次。

  歐陽慧茹本身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見冷汗直冒的太醫和對方哆嗦到連刀都拿不穩的手,她又有些緊張起來,放下撐著的手臂,將太醫趕出去,“你走,本宮自己來。”

  太醫被趕出來,焦急等在房外的宮人們都很意外,紛紛引頸往房內探看。

  歐陽慧茹手裡拿著小刀,無意的往門外一瞥,正正撞見江映月略帶嘲諷和懷疑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掃而過,一絲惡意悄然透過她的視線向歐陽慧茹襲來。

  嘲諷?懷疑?以為我不敢嗎?如此,咱們便來做個遊戲如何?心中冷冷暗忖,歐陽慧茹眼底滑過一抹詭異的暗光,走過去,啪的一聲甩上門,回頭看向小雨,笑的極為溫柔。

  “小雨,你家小姐割肉,你是不是感同身受,也覺得臂膀一陣陣抽痛?”歐陽慧茹湊到小雨耳邊,低聲問道。

  “當然,小雨現在就感覺好痛!”小雨捂著自己胳膊,皺著一張小臉哀聲說到。

  “很好,過來,看著我割肉,仔細體會一下我的疼痛,替我分擔一二。”歐陽慧茹輓起衣袖,用刀在胳膊上比劃一下,對轉開眼不敢直視的小雨命令到。

  小雨哭喪著臉,臉色煞白煞白的看著歐陽慧茹在臂上比劃,不自覺捏緊自己的左臂,仿佛上面也正被刀子不停劃來劃去,一陣陣發寒,雞皮疙瘩瞬間遍佈全身。

  歐陽慧茹睇視捏著左臂的小雨一眼,眼裡閃過滿意。很好,小雨已經有感同身受的自覺了,這場遊戲開始了。

  她嘴角一勾,拿起一卷帕子塞進嘴裡,牙關一咬,眼睛一閉,狠狠朝臂上削去。刀子很鋒利,一坨肉應聲而落,掉進秦嬤嬤捧著的銀盤裡。

  小雨痛叫一聲,捂住自己左臂蹲下身去,表情扭曲,齜牙咧嘴,半天緩不過神來,好像割的是她的肉一樣。

  秦嬤嬤也皺著一張老臉,急急偏過頭去,不敢多看銀盤一眼。

  歐陽慧茹立刻用棉布大力按壓傷口,待到鮮血止住便叫秦嬤嬤給她左臂上好太醫預先準備的傷藥,又緊緊纏上布條。擦去額頭冒出的汗水,看著蹲在地上不停呼痛的小雨,她咧嘴笑了。

  “秦嬤嬤,給小雨左臂也纏上布條!”歐陽慧茹強忍住疼痛,語氣平靜的說道。

  “啊?可是她沒受傷呀!”秦嬤嬤有些莫名其妙。

  “你瞅她那樣,好像比我還傷的重些,快給她包上。”歐陽慧茹坐下來喘氣,語帶戲謔的調侃。

  見自家小姐還能嬉笑玩鬧,儼然精神很好,秦嬤嬤心裡大安,想著讓她開心些也好,便給小雨臂上纏了厚厚一圈布條。

  三人換下身上被血跡沾污的衣服,略整理儀容,拿好銀盤,準備去藥房送藥引。

  歐陽慧茹夾著胳膊,慢慢走到門邊,瞥了臉色煞白的小雨一眼,突然伸手去拍她包紮的左臂,小雨避讓不及,小臉一皺,低低痛叫一聲。

  見到她逼真堪比影后的表現,歐陽慧茹暗自點頭:很好,這小妮子心地純淨,又極為忠心,被她催眠的很徹底。江映月,你要玩,咱就陪你玩,你眼睛可要擦亮一點!

  她調整好臉上表情,做出一副蒼白卻平靜的樣子,款步踏出房門,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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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無意沉迷

  看見太子妃一行人表情平靜的出來,手裡托著的銀盤上赫然擺放著一塊鮮血淋漓的人肉,等候在門外的宮人們臉色一白,全都嘩啦啦給太子妃跪下了。

  太子妃割肉救的不只是皇上,還有他們這些下人。割肉之事,他們原本以為太子妃會準了江映月的請求或是隨意叫個宮人出來,卻沒想到太子妃會親自動手,這份孝心、這份高義、這份勇氣,無不叫他們折服。

  “太子妃千歲千千歲!”宮人們伏地叩拜,嘴裡虔誠的呼喊。

  “起來吧,什麼千歲不千歲的,能熬過這一歲就是萬幸!”歐陽慧茹脣色慘白,笑著自嘲道。而後指示端著銀盤的秦嬤嬤趕緊把藥引送去藥房煎煮。

  宮人們被太子妃的自嘲引逗,垂頭,嘴角俱都浮起幾絲笑意,心裡的絕望瞬間消散不少。這樣端方大氣卻又平易近人的太子妃,值得他們的尊敬和愛戴,在場眾人,短短幾天裡都被太子妃的表現所收服了。

  江映月隨著眾人起身,臉上同樣擺出感恩戴德的表情,心裡卻瘋狂的嘶叫,抓撓,幾欲發狂。

  “太子妃,您這樣,可叫老奴如何向皇上交待呀!”安順起身後衝到太子妃身邊,上下瞅著她緊緊夾著的胳膊,愁眉苦臉的哀叫道。

  站在太子妃身側的小雨不防,被安順擠到一邊,左臂碰到旁邊的門框,低低痛叫一聲。

  別人沒注意小雨的舉動,江映月卻看的清楚。她見小雨捂著左臂,臉色煞白,一副痛苦不已的表情,眸子一閃,垂頭微笑起來,心中暗暗忖道:偷天換日,李代桃僵?原來如此!歐陽慧茹,不夠膽就別逞英雄,讓我抓住把柄了吧?咱走著瞧!

  歐陽慧茹瞥一眼垂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江映月,咧嘴,也微微笑了起來。

  “安公公有什麼好向父皇交代的?本宮今日沒有割肉,這藥方裡也沒有人肉這個藥引,你們都記住了!誰若向父皇透露一個字,本宮大刑伺候!”歐陽慧茹環視眾人,冷聲命令到。

  “這是為何?”安順驚問。如此,太子妃豈不是白白受苦了?

  “若讓你喝摻了人肉的藥,你敢不敢喝?”乜一眼安順,歐陽慧茹沉聲問道。這樣狠辣,噁心的辦法,也只有江映月這條毒蛇能想的出來。

  安順低頭想像一番,喉嚨立刻湧上嘔意,差點失態的去捂嘴。在場眾人也無不白了臉,露出欲吐不吐的神色。

  “如此就是了,若是告訴了父皇,父皇如何肯喝?豈不是白白耽誤了他的病情?本宮的命令,你們滿宮裡宣示下去,切不可在父皇面前提及!”

  宮人們應諾,井然有序的退走,各司其職去了。

  江映月表情沉靜的跟隨在眾人身後,心裡對歐陽慧茹方才的應變感到嘆服。

  這番命令一下,誰人敢於告訴完顏不破?完顏不破不明真相就不會過問,歐陽慧茹就免於被當場拆穿。但這等大事,待到完顏不破痊癒,安順自然會告知他,到時,歐陽慧茹的‘傷勢’也長好了,不但在完顏不破面前承了一個天大的恩情,還半點沒有露陷的危險,真是好算計!這樣的女人,怎麼會蠢呢?明明比她還精明!只可惜百密一疏,沒調教好下人!

  想到這裡,江映月嘴角一勾,笑的快意。

  有了藥方和藥引,湯藥很快熬製好,被秦嬤嬤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步一步慢慢送進乾坤殿。這裡面可有她家小姐的血肉,灑了一滴她都感覺心痛。

  “藥來了,快餵父皇喝下去!”歐陽慧茹忍著臂膀上的劇痛,默默守在完顏不破床邊,看見秦嬤嬤進來,連忙朝安順命令到。若不是她胳膊受傷,拿不起藥碗,她也不會指使安順,自己早過去接著了。

  安順連忙應諾,半扶起皇上,用枕頭給他墊好背,這才小心拿起藥碗,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完顏不破嘴脣緊閉,牙關緊咬,任安順如何使力,愣是半點撬不開,一勺藥灑了一半還剩一半時,安順不敢動了。這碗藥的藥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灑了一滴,若藥效不夠,太子妃日後還得再割肉添補,他怎麼忍心?

  “奇怪,方才給皇上餵水時他還喝的好好的呀!”安順呢喃,挫敗的收回湯匙,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與心急如焚的太子妃對視一眼後朝殿中角落裡站立的江映月看去,命令道,“江女史過來幫忙。雜家捏開皇上的下顎,你像上回那樣給他灌藥。”

  江映月屈膝應諾,走到床邊拿起藥碗,做好灌藥的準備。

  安順費了半天勁兒終於把完顏不破的嘴巴撬開了一條縫,連忙朝江映月揚揚下顎,示意她灌藥。江映月點頭,揉捏著完顏不破喉頭的穴道,一點點將藥汁倒進他嘴裡。

  沒想,百試百靈的方法這次卻沒有奏效,藥汁滿溢,卻沒有被咽下,而是順著完顏不破的嘴角又流了出來,沾濕了他雪白的衣襟。

  “快,快停手!不要倒了!”安順心疼的阻止江映月倒藥的舉動。這裡面可都是太子妃的血肉啊!一滴都不能浪費!

  江映月眸子裡閃過暗沉,睇視一眼滴水不進的完顏不破,心裡有些發急。怎麼會這樣?按道理以完顏不破的病情,還沒到無法吞咽的地步呀!若他無法進藥,她豈不是要與他陪葬?!

  江映月此時不由有些後悔在那碗粥裡放了太多的芹菜,若這回殞命,她不是死在仇人手裡,而是死在自己手裡,結果何其諷刺?

  兩人不甘心,又換上一碗清水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皇上確實是一滴水都喝不進了。

  安順頹然的跪倒在完顏不破床邊,表情凄然,悲從中來,眼眶霎時紅彤彤的,“皇上唉,您聽見老奴在叫您了嗎?您好歹喝一口吧!可千萬別丟下老奴哇!”他連連磕頭,低聲哭泣起來。

  江映月臉色凝重的跪在他身旁,心中也萬分悲戚,卻是為了自己的命運。

  秦嬤嬤和小雨嚇的一動不敢動,臉色慘白的朝自家小姐看去。萬一皇上真的薨了,小姐說要給皇上殉葬,是真的嗎?她們心裡倉皇不定。

  “別哭了!都出去!本宮來想辦法!”

  歐陽慧茹心中也有悲傷,也有彷徨,但是越到這個時候,她的頭腦越是冷靜,她從不輕易認輸,對父皇更是難以割捨,哪怕這種情況與劇情不符,很可能出現慘烈的顛覆,她卻絲毫不感到害怕了。

  正如她先前所想,有父皇陪著,還有江映月殉葬,這個劇本的結局在她眼裡不算差!

  見太子妃表情平靜,渾身散發著安定人心的力量,眾人停下哀傷悲鳴,抱著一絲希望魚貫而出。

  待人都退出大殿,歐陽慧茹臉色一痛,緩緩跪到完顏不破床邊,一手摩挲著他消瘦的臉頰,一手緊緊拽住他大掌,低聲呢喃,“父皇,你向我保證過,你不會有事,更不會讓我出事,你都忘了嗎?你若再不喝藥,我就留下來給你陪葬!你聽見了麼?”

  感覺到握在手裡的大掌隨著她話落輕輕顫動了一下,歐陽慧茹心裡大喜,有反應了!

  她眸子閃閃發亮,想也不想便俯身,嘴脣湊近完顏不破的薄脣,用牙尖輕輕啃咬,用舌頭柔柔舔舐,繼而慢慢的,一點點的撬開他的齒縫。

  完顏不破的齒縫輕易就被她的舌頭撬開,歐陽慧茹頃刻間沉迷在他溫暖的口腔裡,與他的舌尖交吻,纏綿,難分難捨。

  她臉頰緋紅,表情沉迷,完全沒有注意到完顏不破緊皺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臉上剛硬的線條帶著刻骨的溫柔。

  待從這意外的吻中回神,她看向昏迷中給予自己回應的父皇,忽而掩面,呻吟起來。她在幹什麼?本是想撬開父皇的齒縫,如今卻趁著他不省人事占便宜?還這麼著迷?這是不對的!歐陽慧茹,你醒醒!

  連拍了自己臉頰幾下,她收起臉上盪漾的表情,壓下心中的驚慌失措,拿起藥碗,深吸口氣,狠狠灌了一口,俯身對上完顏不破依然微開的脣縫。

  這次餵藥很順利,在歐陽慧茹舌尖的推動下,完顏不破絲毫沒有牴觸便把藥咽了下去。直起身,歐陽慧茹來不及擦拭嘴角的藥汁,又迫不及待的灌了第二口,第三口,一大碗藥很快見了底。

  “呵~太好了!喝了這藥,父皇就會沒事的!咱們很快就能一起回宮!”看著喝空的藥碗,歐陽慧茹俯身,湊近完顏不破耳邊,柔聲呢喃著,語氣裡滿滿都是喜悅。

  見到他嘴角沾染的藥汁,她眼神一暗,停下呢喃,想也不想便用舌尖輕輕替他舔舐乾淨,又用櫻脣摩挲著他幹燥的嘴脣,久久不捨停下。

  待她意識到自己出格的行為,她僵硬的直起身,怔楞了半晌,臉色忽然爆紅,逃也似的飛奔出殿。

  她剛剛離開,床上昏迷不醒的完顏不破便睜開了雙眼。他吃力的抬手,摩挲著自己乾燥的脣畔,向來冷厲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微眯的雙眼裡滿滿都是無法掩飾的狂喜和愛意。

  小丫頭偷親朕?呵~真可愛!他按捺住劇烈而紊亂的心跳,極其愉悅的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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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8: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身份暴露

  歐陽慧茹奔出內殿,躲在巨大的宮簾後面,不停揉搓著自己緋紅的面頰,期望把臉上的春情盪漾盡快搓掉。她竟然被父皇吸引住了,還偷吻了他,前後兩次!?她內裡的小人在翻滾哀嚎,撓心撓肺。

  糾結了半晌,她不得不承認,她心裡確實很中意完顏不破,他是她在這個異世遇見的唯二最有魅力的男人之一。這唯二的人中,一個是歐陽丞相,她的父親,一個便是完顏不破。但完顏不破的身份也不簡單,他是她的公公。雖然她要和太子和離,但是她知道,哪怕和離了,她和完顏不破也沒有絲毫可能,不說他對她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溺愛,單論他們的身份,就會受到所有人的詬病!

  算了吧,姐和離了還要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呢!肖想一個廣納後宮的帝王的愛,這完全是在找虐!不敢再深想,歐陽慧茹掩面,深吸口氣,放下手時,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將方才的一時沉迷深深壓進心底。

  她款款走出宮簾,朝等候在殿門口的安順一行人走去。

  安順表情焦急的迎上前,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太子妃,皇上喝藥了嗎?”

  “喝了,你進去看看吧,本宮很累,要稍事休息一會兒。父皇昏迷期間,除了你,不得再讓任何人接近他,有事盡快叫醒本宮!”

  神經微微放鬆,歐陽慧茹扶額,感覺一陣眩暈襲來,身子禁不住晃了晃,差點摔倒。她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跡象,連忙扶住一旁秦嬤嬤的胳膊以防摔倒,無力的向安順囑咐道。

  安順見她形容憔悴,連站立都有些不穩,心裡又是擔憂,又是感激,連連彎腰行禮,“今天苦了太子妃了!您快去休息,這裡有奴才看著,絕不讓旁人近皇上一步。”

  心知父皇醒來還需要人照顧,不是逞強的時候,歐陽慧茹也不推辭,在秦嬤嬤和小雨的攙扶下緩緩往自己房間走去。

  秦嬤嬤把自家小姐扶到榻上躺下,小心避開她受傷的胳膊,替她蓋好被子。

  歐陽慧茹剛剛閤眼,又突然睜開,朝小雨看去,低聲問,“小雨,方才你們等在外面,江女史可有同你說話?”

  小雨搖頭,蹙眉想了一想,又點頭,“有的,她不小心撞了奴婢胳膊一下,奴婢喊痛,她就來扶奴婢,還道歉了。她人蠻好的,挺有禮數。”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不過單純也有單純的好處!歐陽慧茹暗笑,頷首道,“嗯,她是挺有禮數的。對了,今天我換下的布條,你給我拿出去悄悄埋了。”

  “是的,小姐。不過,放進火盆裡燒了不更方便嗎?埋了多費事呀?”小雨疑惑的問。她們處理小姐扔掉的東西,向來是一把火燒了了事。

  “你這孩子,小姐叫你埋,自然有小姐的道理,問那麼多做什麼?”秦嬤嬤聽出些味兒來,猜測小姐可能在籌謀什麼,連忙開腔訓斥。

  小雨果然是個乖孩子,立馬點頭受教,雖然表情還有些懵懂,卻是不再多問,只管拿起布條,在後園尋了個隱蔽的角落偷偷埋掉了。

  她填好土,用腳踩實,左右看看,見沒人,便大大方方的離開。

  待她一走,江映月從不遠處的假山後面探出頭,緩緩走到那處,用鞋尖刨了刨,三兩下便刨出了被小雨埋藏的很淺的東西。

  她盯著這團血跡斑斑的布條,嘴角微勾,得意的笑了,又立刻將東西還原,施施然離開。

  這邊廂天后和女皇已經暗暗交鋒了一個回合,那邊廂,安順走進內殿,發現皇上已經甦醒,正斜倚在床頭,朝他看來,他大喜,差點老淚縱橫。

  “皇上!您終於醒了!老奴馬上就去請太醫。”安順連禮都忘了行就興匆匆準備出殿。

  “你回來。朕有話問你,待問完話再請太醫不遲。”完顏不破沉聲命令,嗓音還有些沙啞無力。

  “是。”君命難違,安順見他精神大好,臉上也褪去了潮紅,想必是高燒和腹痛都止住了,不敢忤逆,連忙回殿,跪在他床邊。

  “朕方才喝的藥,藥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問這話時,完顏不破的表情有些猙獰,絲絲森寒迫人的煞氣溢出體外,令安順肩膀抖了抖。

  “皇上您怎麼知道的?太子妃可是不準宮人們亂說的!”安順太過驚訝,一時間忘了禁言,立刻便把太子妃給賣了。

  “哼,朕是昏迷了,可意識還是清醒的,不要當朕什麼都聽不見!”完顏不破內心劇痛,面目猙獰了一瞬。隨即,似想到什麼,他又舒緩了神色,溫聲問道,“太子妃為何不準你們告訴朕?”

  安順低頭,悶聲答道,“回皇上,太子妃怕您知道了實情不肯用藥。”怪不得皇上昏迷時死活灌不進藥,原來他竟早就知道了那藥裡有太子妃的血肉。

  “呵~不肯用,小丫頭也有的是辦法逼朕用。”完顏不破低笑,自言自語的呢喃道。

  他撫著滾燙的胸口和不再絞痛的腹部,心中暗暗忖道:這裡面有小丫頭的血肉麼?很好!自此,小丫頭就是朕生命的一部分,融入了朕的骨血,誰要搶奪或傷害她,便要做好萬死的準備!

  憶起昏迷時聽見的絮語,他深深皺眉,沉思起來:小丫頭說江映月要砍了她的手腳,把她做成人彘?江映月一個賤婢怎麼敢這樣對她?這難道是江映月內心的想法,被小丫頭洞察了?可是為什麼?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且,小丫頭還說這藥本身就有效,無需藥引,江映月卻為何偏要割人肉四錢?這其中很多內情亟待他去破解。想傷害他寶貝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心中一凜,完顏不破朝安順看去,沉聲命令,“把朕昏迷時宮中發生的事都說一遍,仔細點,切莫遺漏。”

  安順頷首,垂頭回憶半晌後開始逐一述說,作為大內總管,過人的記憶力是必備的職業技能,他事無巨細都詳述的很清楚,叫完顏不破如臨其境。

  “呵~不是刺殺,不是下毒,朕竟然是栽在一碗小小的芹菜瘦肉粥上!?好算計!真是令人防不勝防!”完顏不破挑眉,冷笑一聲,“這個膳房副總管也是咬舌自盡?聽起來和上次那些刺客的行事風格很像,估計是同一批人。上次朕遭刺殺,江映月便適時出來救駕,這次朕病重,她就出來獻藥,還欲割肉救朕。這幾次三番的救駕之功都落到她一人頭上,未免太過巧合了!兩次事件都有人策劃,且種種跡象顯示,這策劃之人就潛伏在朕身邊,看來看去,也只有江映月有這個嫌疑。她費盡心思設計朕,又反過來救朕,如此繁瑣,安順,你說她圖的是什麼?”

  安順垂頭沉吟,片刻後臉上露出震驚,“皇上,她這樣做莫不是在意圖接近您,博取您的信任?若真是如此,反倒比直接刺殺您所圖更巨。能將暗樁安排在您的身邊,還讓咱們半點沒有察覺,她一定是自十二歲進宮便開始籌謀了,其身份一定不簡單,極有可能是前朝餘孽,且地位還很不低!”跟隨在完顏不破身邊,歷經了那麼多陰謀和殺戮,安順只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江映月苦心籌謀背後的真相。

  “正是!十二歲稚齡便開始籌謀這一切,她定是從小便開始受訓,其心志和手段都不一般!朕歷經殺戮,縱橫四野,卻是差點栽在一個女人手上!哼!”,完顏不破眯眼,重重錘擊床柱,眸子中的殺氣濃烈到有如實質。

  小丫頭說那番話,定是也察覺了江映月的不對勁。若是前朝餘孽,兩人之間的仇恨就解釋的通了,前朝餘孽,哪個不是恨毒了歐陽家的人?想來,小丫頭自刺殺過後,確實有意無意的針對江映月,他會對江映月產生懷疑,也全賴小丫頭的提醒,不然,誰能想到一個冒死救駕的小宮女其背景和能量竟是這樣不簡單?只是,她是如何發現江映月的身份的?發現後為何不告訴自己,反而獨自承受這些?是覺得沒到時候還是不信任朕?

  想到這裡,完顏不破心裡一窒,失落,心痛,擔憂……種種複雜的情緒全都化為對江映月的殺意,恨不能立時便把江映月千刀萬剮!

  察覺到皇上散發的狂猛殺氣,安順試探性開口,“皇上是想處理掉江映月嗎?交給奴才,奴才一定替您辦妥。”

  完顏不破輕扯嘴角,森冷一笑,“不了,待朕查清她的身份和圖謀再說。能培養一批死士為她效命,朕能肯定,她的背景相當不簡單,不將她和同黨連根拔掉,朕心難安。叫人盯著她,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對了,找一個染病的宮人,去掉藥引後按原來的方子熬藥給他喝,看看他情況如何。”

  若那人喝了藥痊癒,這四錢肉,待塵埃落定,他定然向江映月加倍討回!不知將人全身的肉都按四錢的分量一刀一刀慢慢割下來會如何?一定很有趣!完顏不破玩味的忖度,身上散發的陰氣叫安順頭皮發麻。

  這江映月算天算地,就是不該算到太子妃頭上,若這四錢人肉的藥引真是她急於爭功而捏造的,那她一定會生不如死!不不不,哪怕這藥引是真的,她也難逃厄運,誰叫她傷了皇上的心頭寶呢!安順淡漠的忖道。

  江映月設計這一切本是為了博取完顏不破的信任,完顏不破被她治癒,哪裡還會去懷疑她?哪曾想,太過急功近利使她行事失了分寸,露了破綻,獻藥被歐陽慧茹生生拗成了逼藥,欲割肉彰顯忠心又成全了歐陽慧茹的孝義,什麼都沒得到,卻使完顏不破看透了她的偽裝。她如今不但沒有扭轉乾坤,反倒把自己推向了更危險的境地。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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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再次交鋒

  完顏不破在昏迷中聽見了小丫頭的絮語,知道江映月欲對她不利,又獲悉她要割肉救治自己,哪裡還敢放任自己繼續無力的躺在床上?恨不能立時便痊癒過來。

  憑藉著自身強大的毅力,又加上小丫頭纏綿一吻的鼓勵,他很快就恢復了神智,喝下藥沒多久便止住了高燒和腹痛,偶爾憶起那甜蜜的哺藥經歷,心情竟是出奇的愉快,一時間容光煥發,讓前來診治的太醫頗感意外。

  “沒想到藥效竟然如此神奇!多虧了太子妃……”想起太子妃禁言的命令,太醫院院首的話戛然而止,放下替皇上診脈的手,尷尬的改去撫脣上的兩撇鬍鬚。

  “多虧了太子妃想到在宮人們中間徵集土方,不然,奴才們也是束手無策!慚愧啊!”另一名太醫極有眼色的將頂頭上司的話圓回來。

  心知院首原本想說些什麼,完顏不破冷硬的臉部線條完全柔和下來,溫聲道,“朕能有今天,全靠太子妃盡心盡力。太子妃辛苦了,你們待會就去替她診治一番,切莫讓她生病。”

  “啟稟皇上,太子妃方才說累了,想必這會兒正睡著,不好打攪。待她睡醒,奴才再帶太醫前去替太子妃看診如何?”安順想起太子妃走前那憔悴而疲憊的面容,禁不住開口提醒。

  點頭,讚賞的睇一眼安順,完顏不破愉悅的忖道:安順對朕極為忠心,除了朕的命令,向來不會顧慮其它,僅僅幾天時間便傾向了小丫頭,被小丫頭收服,這可真是少見。朕的寶貝就是如此特別!

  皇上的話,一字一句無不透露出對太子妃的重視,且歷經此事,太子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還會大幅提升,太醫們不敢怠慢,俱都恭敬的點頭應諾。

  太醫們在偏殿守了許久,只待太子妃一醒轉就替她診脈,不想,太子妃過於疲累,這一躺下竟睡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臨近晌午還沒甦醒過來。

  完顏不破擔心她的身體狀況,頻頻使人前去探看,探看了幾次,來人都回報說太子妃只是太累,睡的太沉,他才略略放心了些。

  “朕大病一場,最辛苦的人反而是小丫頭。朕後宮那麼多女人,這個時候能夠奮不顧身,主動請求來朕身邊照顧的有幾個?除了小丫頭,一個都沒有!不但沒有,竟還拖朕的後腿!攪得朕的朝堂動盪不安!朕要那麼多女人做什麼?只小丫頭一個盡夠了!”

  聽完安順回報的京中政局,將柔妃泄露他的病情被拔舌的事與為照顧自己又是割肉又是累到昏睡不醒的小丫頭兩相對比,完顏不破冷冷一笑,語氣悠長的感嘆道。

  安順頭低了低,勉力壓下臉上露出的震驚,心中忖道:皇上經過此次大病,對太子妃的感情竟是又加深許多,壓抑也壓抑不住了,太子妃日後的出路,何止是做皇后那般簡單?獨寵六宮也是有可能的!太子這下慘了,他這個儲君之位算是坐到頭了,而且,若是和離,皇上也會緊著太子妃的名聲著想,隨意給太子安些由頭治罪,真真是禍不單行。

  忖度完畢,安順臉上又恢復了往日淡漠的表情,繼續回稟暗衛遞進的情報,半個時辰不知不覺就過了,到了完顏不破喝藥的時候。

  “讓江映月過來伺候!”完顏不破丟開手裡的一份密折,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

  “皇上請三思!江映月此人居心叵測,極為善於忍耐和偽裝,關鍵時刻卻又出手狠辣,非常危險,您萬萬不可讓她近身!”安順臉色一驚,連忙開口勸說。

  完顏不破冷然一笑,擺手道:“放心,她所圖不小,為了保命,為了自己的計劃能夠順利施行,她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朕此生還是頭一次見到心智手段這樣老辣的女人,十二歲入宮,十五歲晉為朕的貼身內侍,十七歲位列四品女史,十八歲僅差一步就成為宮中唯一的一品女官,接連兩次暗算,朕都被她耍的團團亂轉,且還讓她逃過了朕的暗查,若再讓她走下去,豈不是要做了朕的嬪妃,誕下皇子,晉身貴人行列?朕的後宮,朕的朝堂,豈不是要被她攪的翻天覆地?哼!身邊養了這麼一條毒蛇,朕竟然一絲跡象都沒發現,恍然憶起,還當是做夢一場!這樣不可思議的女人,朕得好生看看。此間事了,安順你切記提醒朕,叫朕將她剝皮,削肉,拆骨,掏空五臟六腑,將她裡裡外外看一個通透!”

  聽完皇上的話,一股涼意直從安順腳底鑽進頭皮,他心尖顫了顫,躬身應諾,心裡駭然的忖道:皇上今次是徹底被江映月惹毛了,連她的死法都已經設想好了,真是慘烈!皇上要對付一個女人,何至於此?不得不說,江映月真是個人才!

  不再多想,安順肅著臉去殿外喚江映月進來伺候。

  不久,江映月便端著滿滿一碗藥進來了,走到完顏不破床邊,將碗放下,先行給他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待他頷首,她才直起身,重新拿起藥碗,沒有餵藥,卻是自己先喝了一口試毒。

  她自進殿開始,一舉一動就全被完顏不破看在眼裡,完顏不破不得不承認,江映月的偽裝確實完美,將一個女史該有的動作,表情,眼神都演繹到了極致。若不是他認真觀察,定然無法發現她平靜如水的眼眸下暗藏的一絲波瀾。

  他心中輕嗤一聲,一直保持著冷眼旁觀的姿態,直至江映月拿起碗,眉頭皺也不皺的喝下一口藥,他才突然變了臉色,睇視江映月的眼神暗藏刀鋒,恨不能當場將她碎屍萬段。

  立時收起身上泄露的殺氣,完顏不破臉上淡漠,心中卻燃燒著滔天的怒火。這碗藥,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強迫自己去吞咽?因為這裡面有著他最珍愛的人的血肉!每每咽下,就仿佛吞了岩漿,灼燒著他的喉舌,腸胃,繼而灼穿他的心臟,讓他五內翻騰,劇痛難當!而這個女人,這般輕鬆愜意,仿佛啃噬小丫頭的血肉是一種享受,就憑她今日這種姿態,日後他也有理由活剮她千遍萬遍!

  “把碗放下!你出去!”未免自己壓抑不住內心不斷翻騰的殺氣,打草驚蛇,完顏不破冷聲命令,阻斷了江映月舉起湯勺,準備餵藥的舉動。

  “皇上,讓奴婢伺候您用藥吧!這碗藥何其寶貴?您不能不喝呀!”許是太急於將歐陽慧茹打落泥底,江映月一下便誤認為完顏不破是不想喝藥,放下湯勺,乾脆利落的磕了個頭,表情悲戚的勸道。

  完顏不破看穿了江映月,把她以往的表現串聯起來深入分析,自然對她的行事風格有了一定的了解。這個女人的一切舉動,一切話語,都不會是無的放矢。她特意強調這碗藥珍貴,必然有著自己的用意。

  完顏不破壓下心頭的厭惡,狀似不在意的開口,“朕想喝時便喝,不想喝便放著,一碗藥罷了,涼了倒掉,再給朕重熬一碗既可。無需贅言,你退下!”

  江映月擺出一副為難至極的樣子,躊躇半晌,最終咬咬牙,哀聲勸道:“啟稟皇上,這碗藥倒掉了就再也沒有了,只因,這藥裡的藥引是太子妃的一錢血肉!您若不喝,太子妃還得割肉一錢添補,您忍心嗎?”

  她知道完顏不破對歐陽慧茹的重視,聽說這件事,一定會喚來太醫給歐陽慧茹診治,好叫他自己安心。如此,歐陽慧茹,不知欺君之罪你頂不頂的住?

  江映月心中冷笑連連,面上表情卻更加哀戚,仿佛是在為了太子妃的孝行而感動。

  “江女史噤聲,本宮的命令你忘記了嗎?”清亮的嗓音在內殿中響起,兩人回頭一看,只見歐陽慧茹正精神奕奕的站在宮簾邊,冷眼睨視著跪在地上的江映月。

  江映月沒想到她話一剛落,正主兒竟然立刻就出現了,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任歐陽慧茹再聰明,當場對質,她想遮掩也遮掩不住。況且,她那真正獻肉的小宮女還跟在身邊,只要掀開她的衣袖,沒找著傷口,當即拆穿那小宮女,這欺君之罪就跑不掉了!

  想到這裡,她眼裡滑過一抹暗喜,面上卻做出一副驚恐的表情,膝行到歐陽慧茹腳邊,為自己的失言磕頭請罪。

  完顏不破將她那絲暗喜看在眼裡,心中略略思考,若有所覺,與神色坦然的小丫頭對視一眼後語帶急切的叫來太醫給太子妃診治傷口。

  “小丫頭過來,給朕看看!一副藥罷了,為何要割肉做藥引?這是什麼邪門藥方?誰擬定的?給朕招來!朕要問罪!”他語氣中的怒火和心疼溢於言表,令見到他,神色本來還有些尷尬的歐陽慧茹立刻平靜下來,心中熱乎乎的。

  沒想到完顏不破維護歐陽慧茹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只因割了她的肉做藥引,獻藥不但無功,反而成了一種罪,江映月連忙磕了幾個響頭,主動攬下罪責。

  她表情真摯,態度誠惶誠恐,心中卻是憤恨到了極點,但轉而想到能借此機會整倒歐陽慧茹,她又拋開了怨念,冷冷暗笑起來。

  “父皇不用看了,秦嬤嬤方才已經給我上過藥了,沒什麼大礙!江女史也別磕了,這本不是你的錯,是本宮為求藥效一意孤行。說來,江女史極為忠義,當初還曾主動提出割肉。父皇,您如今能大安,也有江女史的功勞,若是因此罰了江女史,倒叫宮人們寒心。”她大方的走到完顏不破床邊坐下,笑盈盈的勸解,臉上表情半點看不出疼痛,只略微有些蒼白。父皇維護她的心意她收下了,卻不好叫他因為自己成了一個忘恩負義被人詬病的帝王,收拾江映月,她自有辦法。

  她越是雲淡風輕,完顏不破越是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但小丫頭的話也有道理,他懲罰江映月確實師出無名,在這種非常時期,人心安定是最重要的,他不能亂了大局。小丫頭肚內自有乾坤,她和江映月的私怨她一直心裡有數,今天鬧這麼一出自然有她的用意,便順了她的意吧。

  這樣想著,完顏不破淡漠的睇了江映月一眼,揮手叫她退至殿中的角落,而後連聲催促宮人們趕緊找太醫過來。

  江映月默默站在殿內的角落,一雙眼睛不時往雲淡風輕的歐陽慧茹瞟去,為她死到臨頭還鎮定自若的風采暗暗喝彩。待太醫來了,你可要好生表現,務必讓我看看你跪地求饒的醜態!幾次跪在歐陽慧茹腳邊,自尊心嚴重受創的江映月病態的忖道。

  還真是自信!這一回合,我不會再讓你狼狽不堪的跪在我腳邊求饒,這種戲碼,我早膩了!今天咱換個新花樣,叫你如一隻喪家之犬般被狠狠抽打如何?你做好準備了嗎?仿佛對江映月頻頻投來的視線無知無覺,歐陽慧茹自顧垂頭暗忖,笑容諷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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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再次交鋒

  殿內暗嘲洶湧,兩人心思各異的忖度著心事,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很快流逝。
  
  太醫終於在宮人的不停催促下趕到了乾坤殿,大冷的天,腦門卻跑出不少細汗。乾坤殿的主兒再有個什麼不測,他們是真不用活了。
  
  “奴才來遲,還請皇上恕罪!”見到斜倚在床頭,精神頗佳的皇上,太醫長舒了口氣,放下高懸的心,先行跪下請罪。
  
  “起來,快給太子妃看看傷口!”完顏不破不耐的揮手,語帶焦急的命令到。
  
  傷口?難道皇上知道了?可太子妃不是下了禁言令嗎?誰給捅出來的?太醫心中猶疑,動作便有些遲鈍。
  
  “還愣著幹什麼?動作快點!”完顏不破催促,臉上隱隱露出怒容。
  
  太醫連忙應諾,拿著藥箱走到太子妃身邊,語氣極為恭敬的請求太子妃挽袖,讓他查看傷口。歐陽慧茹不為所動,也不伸手,只默默睇一眼太醫,拿起身旁的熱茶緩緩啜飲起來。
  
  太醫被她這樣婉拒,有些尷尬,躬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映月見此情景,頭低了低,掩住嘴角不可抑止浮起的諷笑。歐陽慧茹,你就裝吧,繼續裝!看你能堅持到何時!
  
  見到小丫頭任性的舉動,完顏不破笑容無奈,卻又極為溫柔,耐心的開口勸解:“茹兒,別鬧了,身體要緊,趕緊讓太醫給你看看!”

  “咳咳!”茹兒?見鬼了!這也太肉麻了吧?沒料到完顏不破會突然改了稱呼,歐陽慧茹一時適應不過來,被一口茶水嗆得連連咳嗽,一張俏臉憋的通紅。
  
  “都多大的人了,喝茶也能嗆到!”完顏不破見她形容狼狽,心下好笑,忍不住伸手替她拍撫脊背,語帶寵溺的說道,轉而朝太醫看去,立時斂了語氣中的溫柔,急切的命令,“過來,給太子妃看診。”
  
  太醫躬身,再次懇求太子妃挽袖。
  
  “不用,本宮傷的是手臂,男女授受不親,太醫不用看診了。不過是普通的割傷,由秦嬤嬤和小雨給我上點金瘡藥就行了。”歐陽慧茹擺手,肅著一張臉拒絕。
  
  她的話義正言辭,太子妃的手臂確實不是常人隨意能看的,太醫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朝皇上看去,請他裁奪。
  
  自己以外的男人要看小丫頭的手臂,佔有欲極強的完顏不破心中不虞,面上就有些遲疑。
  
  不待他開口,垂頭站在角落裡默默不語的江映月突然跪出來,恭敬的說道,“奴婢不才,曾經在御藥房做過三年醫女,略懂一些醫術,醫治割傷不在話下,奴婢斗膽,懇請皇上準奴婢替太子妃醫治。”
  
  親手戳破歐陽慧茹的騙局才是最好玩的!想找藉口躲過這一劫?做夢!江映月俯下身子磕頭,心裡得意的暗忖。
  
  “不必!”完顏不破想也不想便拒絕。知道了江映月有可能是前朝餘孽,他不會讓江映月近小丫頭的身。
  
  “父皇,讓她看吧,若秦嬤嬤和小雨處理傷口不當,也好有人指點一二。”歐陽慧茹出人意料的點頭了,江映月眼瞳中暗藏的自得略沉了沉,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江女史,隨本宮去偏殿吧,父皇在這裡,診治也不方便。”歐陽慧茹看向江映月,溫聲建議道。
  
  原來如此,將自己拐去偏殿看診,再利用權勢威脅自己不要開口言明真相是麼?歐陽慧茹,你真是好算計!我確實鬥不過你!
  
  想拒絕,卻又不能拒絕,江映月第一次認識到,卑賤的身份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阻力,她不可以反抗,只能被動的接受別人的安排。一時間,強烈的往上攀爬的欲望超過了一切。想法是好的,但見完顏不破現在對她的態度,卻又比以往更加厭棄了幾分,待到出宮,她除了嫁給劉文清外放邊疆,哪裡還有別的出路?
  
  心中燃起的火苗迅速熄滅,江映月臉色暗沉,僵硬的點頭。勝利就在眼前,僅差一步就要被握在自己手裡,卻又被別人奪去,這種挫敗,筆墨難以形容,一時間竟讓她有些萬念俱灰。
  
  正待兩人舉步要移往偏殿時,完顏不破適時開口了,“留下,朕要親眼看看太子妃的傷勢。”
  
  “父皇!”歐陽慧茹驚訝的回頭看向他,堅定的搖頭拒絕,“我的傷勢您不能看。”看了,您還怎麼吃得下藥?
  
  “你割肉是為了救朕,朕如何不能看?不看,叫朕如何安心?你過來,到朕身邊來!江女史,替太子妃輓袖檢視傷口!”完顏不破肅著臉,拍拍自己床榻邊的椅子,語氣堅定,不容人拒絕。
  
  歐陽慧茹遲疑半晌,但見父皇定定凝視著她,眼神極為霸道專注,她只能微微搖頭,無奈的坐到他身邊,自己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纏繞的血跡斑斑的布條,“江女史,勞煩你了。”
  
  “哪裡,這是奴婢的本分。”瞥一眼歐陽慧茹‘修飾’的極為逼真的傷口,又見她態度大方自然,並沒有任何心虛的跡象,江映月心裡略有些打鼓。
  
  恰好這時,小雨擰巴著臉,悄悄去扶自己左臂。她見狀,眸子一閃,最終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歐陽慧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哪裡敢動手割自己的肉?哪怕是她,做這種事之前亦要思慮,猶豫半晌!是了,這只是她的欲蓋彌彰,待會兒拆布條時,指不定她又要有什麼說辭來阻止自己。
  
  心中暗忖,江映月伸手,麻利的去解歐陽慧茹臂上的布條,動作有些急切。
  
  “嘶!疼!江女史輕點!”歐陽慧茹眉頭一皺,低聲呼痛。
  
  完顏不破心疼的直起腰,朝江映月冷眼睨去,語氣冰寒道,“你真的做過醫女嗎?怎得這麼不小心?”
  
  “奴婢該死!奴婢心裡著急,動作大了點,請皇上,太子妃恕罪!奴婢這次一定小心。”正是謎底揭曉的關鍵時刻,江映月生怕被完顏不破遣退,連忙磕頭保證。
  
  “起來吧,這次小心點。”皺眉,淡漠的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腳邊的江映月,歐陽慧茹大發慈悲的開口。不讓她親眼看看,這場遊戲豈不是失去了很多樂趣?
  
  江映月如蒙大赦的起身,再次小心翼翼的去解開布條,布條厚厚纏了好幾層,每剝離一層,江映月的心便收緊一圈,待到浸滿鮮血的最後一層布條被揭開,看見其下血肉模糊的一個圓形傷口,江映月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眼裡滑過不敢置信,手上一個用力,竟生生把布條連同傷口的幾絲血肉一起扯了下來。
  
  歐陽慧茹不防,痛的臉色煞白。
  
  “賤婢!你就是這樣給太子妃醫治的?”見到小丫頭痛苦的表情和血肉模糊的傷口,完顏不破心臟仿似被利爪撕扯翻攪,疼痛難當,立時拿起手邊的茶杯狠狠擲到江映月頭上,語氣森冷的呵斥。
  
  江映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整個人都愣住了,沒有半點防備,被完顏不破砸了個正著,鮮血頃刻間便從額頭上沁出,順著髮髻往脖子裡流,形容狼狽不堪。
  
  歐陽慧茹沒功夫去欣賞江映月的狼狽,她已是痛的說不出話來。秦嬤嬤和小雨憤恨的瞪視江映月一眼,連忙上前,熟練的給她清洗傷口,上藥,並包紮好。
  
  看著小雨麻利的動作,根本沒有一點受傷的跡象,江映月這個時候還看不出自己被耍了,那她在宮中五六年也算是白混了。
  
  但是為什麼?歐陽慧茹設這個局來矇騙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看來,她以往確實是故意針對她,並不是她的錯覺。這個女人難道知道了她的身世?不會!絕沒有這個可能,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但到底是什麼呢?江映月內心狂亂的思考著,面上卻飛快的擺出一個求饒的卑微表情,身體先於大腦已經自發的連連磕頭請罪。
  
  只是,任她這次如何求饒,卻再沒有人搭理她。完顏不破正皺著眉頭,面沉似水的看著秦嬤嬤給太子妃包紮傷口,歐陽慧茹正閉眼,強忍著傷口被撕裂的疼痛。
  
  這點痛算得了什麼?能比的過被砍手砍腳,剜眼割耳?她不斷對自己做著心理暗示,痛感才稍稍消退一點。
  
  待傷口處理完,她已經出了滿頭的冷汗,完顏不破也是臉色煞白,並不比她輕鬆多少。
  
  江映月跪在地上,靜靜趴伏著,心裡萬分忐忑的等待著責罰。她知道,今次的事,歐陽慧茹若真的是故意設計她,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但是歐陽慧茹緩過勁來卻沒有理睬她,而是拿起案几上快被放涼了的藥碗,朝完顏不破遞去,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微笑,“父皇,折騰了這麼久,藥都該涼了,您快把藥喝了。”
  
  遊戲只是遊戲,絕不會比父皇的身體更重要,江映月已經犯了禁,她可以留待後面慢慢收拾她。
  
  見過她血肉模糊的傷口,完顏不破哪裡還肯吃藥?他神色莫測的睇視一眼黑褐色的藥汁,只覺喉頭一陣陣乾澀發緊,腹內如被烈火灼燒般難受,偏頭,沙啞著嗓音叱道,“把藥拿開!朕不想看見它!”
  
  想像永遠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那麼大一個傷口,嬌生慣養,從未受過磨難的小丫頭是如何忍耐下來的?完顏不破眼眶溫熱,不由緊閉雙眼,壓抑心中的絞痛和悸動。
  
  果然不肯喝藥了!歐陽慧茹清亮的眼瞳暗了暗,默默放下藥碗,忽然轉頭,視線如刀子般向江映月剮去。
  
  “賤婢!你給本宮跪到殿門口去!本宮待會兒再收拾你!”指著江映月厲聲呵斥,歐陽慧茹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顯是被氣的不輕。一場遊戲,卻影響了父皇的情緒,令他不肯吃藥,她心中鬱氣難平,卻又頗為自責,一股腦兒的將怒氣全撒在江映月頭上。
  
  對這個女人,她真的是越來越難以容忍了。離她的死期僅有三個月,她卻快等不及了。
  
  江映月還是頭一次被歐陽慧茹指著鼻頭辱罵,心中暴湧起一股戾氣,卻又很快抑制住,默默磕了一個響頭,頂著一腦門的鮮血跪到殿前的空地上。
  
  這是她自進宮以來最狼狽的一次。但是,碰見歐陽慧茹,她沒有最狼狽,只有更狼狽,她目前顯然還沒有這個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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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8: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衝動一吻

  江映月一離開,完顏不破也遣走了殿內所有宮人,留待兩人單獨相處。

  待宮人相繼退走,歐陽慧茹收了臉上的厲色,笑盈盈的看向完顏不破,再次舉起藥碗,“父皇,您該喝藥了。”

  完顏不破深深睇視她一眼,並沒有去接碗,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眼一閉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卻又清晰的出現在他腦海中,刺痛著他的神經,令他額角青筋畢露。他猛然睜眼,厲聲呵斥,“把藥端下去!不要放在朕面前!”

  “父皇!您還是我的父皇嗎?怎麼這般婦人之仁?聽皇祖母說,您從小各處征戰,歷經殺戮和血腥,還曾生啖敵方部落首領的心臟以獲得他的力量。這樣的事您都能幹,怎麼這會兒連一碗藥都怕喝?”歐陽慧茹眼瞳晶亮,閃爍著點點怒火。

  完顏不破伸手,揮開藥碗,逼近她,低聲一字一句說道,“生啖別人的肉能和吞食你的肉相比嗎?你是朕的寶貝,不是朕的敵人!”

  歐陽慧茹堪堪躲開他的大手,保住了碗裡的藥,又被他噴灑在腮側的熱氣和曖昧的話語激的心臟狂跳,不知該作何回應,臉頰不自覺微微泛紅。

  該死!現在不是你盪漾的時候!什麼‘寶貝’?不過是長輩對晚輩的親昵愛稱罷了!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你爹還叫你‘寶兒’呢!

  歐陽慧茹閉眼,不與他火熱的視線相對,內心不斷告誡自己不要沉迷,不要淪陷,這才漸漸恢復了淡然的表情,再睜眼時,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完全沉寂下去,看不出絲毫情緒。

  睇見小丫頭這麼快就抑制住了情緒,完顏不破眼裡滑過失望,卻又為她的冷靜和理智喝彩。面對自己的逼近,面對破土而出的禁忌之情,她的抗拒和壓抑在他的預料之中,因此,除卻少許失望,他並沒有多麼難受。他可以繼續等待,直至小丫頭不再是太子妃的那天再戳破也不遲,這樣,她便無需承受這份感情帶來的壓力,只需安心的站在他身側,接受他的保護既可。

  但是,對待這份突兀而悖德的感情,她尚且能理智的分析利弊,進而做到控制心緒以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為何卻又明知藥引是假,還要一意孤行呢?為了打壓江映月,她就這樣不惜一切,甚至是自殘身體?!

  這樣一想,完顏不破抿脣,為小丫頭的輕率和衝動而惱怒起來,稍稍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瞥一眼她手裡的藥碗,冷聲開口,“把藥端走,不要讓朕說第二遍!朕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你平時不是很聰明嗎?怎麼會相信這樣荒謬的藥方?竟然想也不想便採納了,還執意割自己的肉,難道滿宮的僕役都是死人嗎?嗯?真是愚蠢!”

  愚蠢?自己辛辛苦苦一場,淚水,汗水,血水都為他一人流盡了,竟然只換來‘愚蠢’兩個字,歐陽慧茹是真的傷心了,傷心過後,胸中也湧起一股怒氣。

  “我愚蠢?難道我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因為一個藥引而和江映月去爭辯,把病重的你放在一邊不管?宮人們會如何看我?這個尚且不論,我若遲疑一秒,你便多受一秒的苦楚,我怎麼忍心?這個藥方我不能不用,真要割肉做引,你也只能喝下我的血肉,旁的濁物都不能入口!”

  最後一句不小心泄露了自己超乎尋常的占有欲,歐陽慧茹語氣不自然的停頓下來。她微微斂下怒火翻騰的眼瞳,再次把藥碗往完顏不破身前一遞,強硬的說道,“這藥你一定要喝!”

  小丫頭的眼瞳因灼灼的怒火而散髮著璀璨的光芒,玉白的臉頰也被氣的緋紅,整個人冶艷到了極致,令完顏不破有些目眩神迷,移不開視線,恍惚的心神剛清醒過來,卻又被她最後那句獨占宣言給重擊了一下,心臟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你怎麼能這樣撩撥朕的心?每當朕以為已經愛你到極致的時候,你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你值得朕愛你更多一點!你叫朕該怎麼待你?嵌進朕的身體,化為朕的骨血好不好?

  強力鎮壓著內心不斷翻湧的愛意和悸動,方才的那點惱怒早就煙消雲散,完顏不破垂眸,掩去眸子中不同尋常的炙熱,瞥一眼幾乎快伸到自己鼻端的藥碗,脣角一勾,語帶戲謔的反問,“一定要喝?若朕不喝呢?”

  這是挑釁?自己怒火高漲,對方卻還有心調侃,仿佛篤定了自己不能拿他怎樣,而且,該死的,她這麼勞心勞力究竟是為了誰?

  心中一陣陣替自己不值,歐陽慧茹最後一點理智也被怒火焚燒殆盡。她瞥一眼盯視著自己,神態悠閒的父皇,忽而勾脣囅然一笑,舉起藥碗,狠狠灌下一口便對準了他的薄脣。

  沒料到小丫頭炸毛後竟然會做出這種驚人之舉,完顏不破愣了愣,待到對方的舌尖霸道的伸過來,強硬的撬開他的齒縫,他才乍然回神,瞳孔劇烈收縮一下,想也不想便啟脣,迎上那靈巧的小舌,同時也咽下了那苦澀的藥汁。

  兩人的舌尖不自覺交纏,歐陽慧茹的眼瞳迷濛了一瞬,立時又恢復了清亮,待到父皇咽下藥汁,她連忙從這一吻中抽離,跪在床邊,重重磕了個頭,臉色煞白的說道,“父皇執意不喝,兒媳只能以口哺藥。父皇昏迷不醒時是萬不得已,事急從權。父皇清醒了,便體諒一下兒媳,否則,兒媳真不知該如何自處。方才一時衝動,冒犯了父皇,還請父皇降罪!”話落,她又連磕了三個頭,這是她第一次對完顏不破行如此大禮。

  心中不斷懊惱著自己沒頭沒腦的舉動,歐陽慧茹心臟揪緊,不知道父皇會如何看待她,會不會覺得她舉止輕浮,犯上作亂?

  想到這裡,她眉頭狠狠一皺,心中忐忑難安。她不想因自己的失誤而導致父皇厭棄她。她確實愛著父皇,方才那下意識的行為已經讓她明悟,卻也知道這份愛她要不起。如此,便好好珍惜這最後一段時光,留待這份愛日後慢慢沉澱。但願父皇不要察覺她的感情,讓她保留這個苦澀卻又微微泛甜的秘密。

  久違的‘兒媳’又縈繞在自己耳邊,刺痛著自己的耳膜,生生將兩人的距離拉遠,看著瞬間又抽身而去的小丫頭,完顏不破扶額,深感挫敗。一時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獸,一往無前,一時又像只膽小的烏龜,原地退縮,小丫頭總是這樣變化多端,讓他又愛又恨!

  方才的匆匆一吻意味著什麼他極為清楚,丫頭愛他,卻轉眼編起瞎話,企圖矇混過關,這種舉動真是笨拙,卻又可愛到了極點,讓他本想戳破她心思的想法瞬間淡了。其實,偶爾引逗這樣的丫頭,看著她種種直白卻可愛的舉動也是一大樂趣!而且,她是漢人,必定無法接受這份突兀的感情,總得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沉澱,她還只有十七歲,能做到現在這樣鎮定自若已是極不容易了。罷了,她愛逃避便逃吧,她年歲還小,正該過的無憂無慮,這種悖德的壓力只朕一個人承受就好,待朕清除了一切阻礙,她只需安安穩穩的接受朕的感情!

  無奈的忖度,完顏不破伸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你起來,你也是為了朕的身體著想,何罪之有?朕知道你性子直,脾性拗,但氣急了也該有個分寸,豈可做出這種輕浮之舉?你將太子置於何處?幸而方才殿內無人,這次便罷了,若再有下次,朕一定重重治你的罪!”說完這一大段違心到了極點的話,睇一眼小丫頭明顯鬆懈下來的表情,他嘴脣微微一勾,伸手道:“藥碗拿來,朕喝。”

  且暫時安安小丫頭的心,免得把她嚇跑了。今天竟然又意外得到一吻,便算作對朕的補償吧。完顏不破苦澀的暗忖。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可以強取豪奪任何他看上的東西,卻半點不敢強迫眼前這人,只因對方皺皺眉頭都會令他心痛。

  “父皇請喝藥。”

  暗地審視完顏不破表情,沒在他臉上發現異色,歐陽慧茹心中稍安,恭敬的將藥碗奉上,內裡不由對自己以往大膽肆意的行事作風深感慶幸,又極為意外父皇對她的容忍度。方才的舉動,足夠治她個欺君犯上之罪,讓她死上一百次,父皇卻只三言兩語便輕輕放過。看來,還是被她捨身割肉的孝舉給感動了,如此,這次她雖然受了點傷,實際上卻賺大了,相當於有了一塊隱形的免死金牌,對日後和離大有裨益。

  想罷,歐陽慧茹懊悔不已的心情立刻好轉起來,不得不說,她這種粗神經和豁達的心性也是她在異世能混的風生水起的一大助力。

  完顏不破幾口喝完藥,將碗遞回去,意味深長的說道,“丫頭做任何事朕都能夠包容,丫頭盡可以相信朕,有事無需悶在心裡。記得,朕永遠是你的依靠。”

  歐陽慧茹心跳紊亂了一秒又立刻平復下來,不以為意的低應一聲。永遠的依靠?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永遠的依靠,而完顏不破,終將與她漸行漸遠,若日後再相見,惟願他還當她是一個親近的後輩,不要疏遠她,厭棄她。

  從丫頭的臉上看出了不以為然,完顏不破心中的挫敗又加深了一層。

  還是不肯向朕述說,也不肯向朕求助嗎?你一個人如何與江映月那條毒蛇周旋?罷了,隨你的意吧,朕自會保護好你,但願日後你能明白,朕會是你一輩子的依靠。揉捏著眉頭,完顏不破疲憊的暗忖。

  看出他的疲憊,歐陽慧茹心裡不捨,連忙柔聲勸道,“父皇,您累了,快躺下睡一覺,休息好了,病也好的快一點。”話落,她扶著完顏不破在床上躺好,又替他掖好被角。

  被丫頭強行摁倒在枕頭上,完顏不破有些哭笑不得,卻很是順從的閉眼。有珍愛之人的陪伴,警惕性極高的他沒幾刻鐘就陷入了酣睡,往常緊繃的面容顯得極為平靜。

  待完顏不破睡著,歐陽慧茹輕手輕腳的退出內殿,招來安順守在門口,略略囑咐幾句便朝殿外走去。

  江映月此刻還跪在殿外等著她呢。早在被逼割下那四錢肉開始,她就想好了,血債自然須血來還,且還要百倍千倍的還!費了她這麼多的精力,做了這許多鋪墊,現在,該是償還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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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秋後算賬

  殿門外正飄著點點飛雪,不大,卻能冷透人的心肺,令人呼吸間鼻頭發痛。

  殿外剛被清掃乾淨的空地又積了一層薄薄的雪,江映月此刻正跪在白茫茫的空地中間,頭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一絲醒目的艷紅從她的額頭滑落,沒入衣襟,浸染了她半邊衣衫,其狼狽的模樣令人觸目驚心,不忍直視。

  雖然形容極為凄慘,她面上卻沒有任何怨恨或害怕的表情,只腰桿挺的直直的,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的跪著,態度平和而恭順。

  來往的宮人們或對她指指點點,或垂著頭急匆匆跑過,但心裡多少都有些同情。她不是那個獻藥救了皇上的女史嗎?怎麼會這樣狼狽?一個有功之人不但沒被表彰,反而被懲罰了,真是令人心寒。

  將宮人們的憐憫和懷疑看在眼裡,江映月垂頭,抿脣微微一笑。以她獻藥的功勞,歐陽慧茹能夠怎麼罰她?不過是跪幾個時辰而已,她受得住。

  摸摸宮裝下厚厚的棉褲,她不由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

  “江女史可還好麼?”熟悉的嗓音響起,喚回了江映月的心神,她抬頭,朝站在屋檐下,正用一雙清亮眼目看著自己的太子妃睇去。

  “回太子妃,奴婢很好。奴婢替您處理傷口時弄疼了您,奴婢該罰,”歐陽慧茹艱難的彎下已經被凍僵的脊背,邊磕頭邊虔誠的說道。

  來往宮人無不拉長了耳朵偷聽兩人對話,此時面上微露震驚,沒料到太子妃只因這點小過失便把人整治成這樣,難道她的平易近人都是偽裝?如此想著,心裡便有些發怵,看向太子妃的視線帶了三分懼怕。

  好你個江映月,這種時候還不忘渲染我殘暴的形象。歐陽慧茹挑眉,清亮的眼眸暗沉了一瞬,朝候在一旁的秦嬤嬤看去,溫聲囑咐道,“嬤嬤,你去把江女史的傷口清洗一下,再給上點藥。”

  秦嬤嬤應諾,很快拿來一瓶烈酒,給江映月擦拭傷口,並上好金瘡藥。

  饒是堅強如江映月,在烈酒倒下時依然變了臉色,痛的面目扭曲,齜牙咧嘴,心中更加篤定歐陽慧茹是在故意整治她。只是,為什麼獨獨針對她?這樣的疑問再一次浮上心頭,卻依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見到疼痛難忍的江映月,歐陽慧茹勾脣:疼嗎?還有更疼的在後面呢!

  忖完,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江女史好些了嗎?父皇正病著,脾氣有些暴躁,又因為心疼本宮,難免行事衝動,這才失手砸了女史。但女史的功勞,他自會記在心裡,還望女史切莫對父皇心存怨。”

  原來是皇上砸的。眾人恍然大悟,見太子妃行事這般妥帖溫柔,還親自前來安撫,對太子妃的觀感又好上了三分,對江映月的同情反而大大減少。

  江映月俯身再拜,咬著牙悶聲道,“不敢。”

  “如此甚好。父皇砸你,是罰你傷到本宮,一碼歸一碼,本宮還沒罰你呢。江女史,你知道你還犯了什麼錯嗎?”歐陽慧茹指使小雨給自己搬來一張椅子,坐在廊下悠悠然的問。觀她的行止,是準備來一次秋後算賬了,先禮後兵的手段被她運用的極為純熟。

  江映月心裡咯噔一下,垂頭細思,忽然白了臉,心道:合著你做了這麼多鋪墊,卻是在這兒等著我呢!什麼都是虛的,只你那禁言令卻是實的,只待我自己犯禁。

  心知自己上了圈套,她脣色青白,其上被咬出深深一圈齒痕,語氣僵硬的開口,“啟稟太子妃,奴婢知道。奴婢不該將您割肉做藥引的事告訴皇上,奴婢犯了口舌之禁,該罰。”

  “知道就好。本宮當初是如何告誡你們的?江女史卻是轉臉便把本宮的命令忘到了腦後。父皇知道後堅決不肯喝藥,豈知本宮花了多少精力才能勸服他?耽誤了父皇的病情,江女史你如何向本宮、向與你同困此地的宮人們,向天下人交待,嗯?”

  憶起父皇不肯吃藥後她幹的那件沒腦子的醜事,歐陽慧茹臉色黑沉,語氣中的怒火燒的更加猛烈,恨不能把江映月燒成灰燼。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一出?皇上才好了一點,竟然不肯吃藥了?宮人們緊張起來,對江映月升起了點點怨恨。

  江映月感受到周遭投來的怨恨目光,身子瑟縮了一下,有如芒刺在背。在宮中生存,最重要的是人際關係。她能混的如魚得水,步步高升,全靠著她高超的社交技能。在場的人,無不是乾清殿伺候的老人,根基甚深,人脈甚廣,若她惹了他們厭棄,糟了排擠,日後在宮裡的生活豈不是更加艱難?完顏不破眼看著靠不上了,她該怎麼辦?

  江映月心頭驚疑不定,苦苦思索著退路。

  不待她想出一點頭緒,歐陽慧茹又重重在她身上踩了一腳,“江女史不要仗著你獻藥有功便忘了做女史的本分。說到底,你這功勞也是虛的。若你真是個忠心耿耿的,沒有私心和顧慮,早該冒著被杖殺的危險出來獻藥。若早有了這份藥方,父皇何至於久病這麼些時日?宮裡何至於死這麼多人?不要說藥引邪門,你心有顧忌。四錢人肉而已,好了還不到銅錢大個疤,能與人命相比嗎?說到底,你只是在等一個一舉嶄露頭角的機會對不對?父皇的病情越重,越能凸顯你的居功至偉,是也不是?你這等不忠不義,自私自利的小人,真是令人可厭可憎!你還指望你那點鬼祟伎倆能瞞得過本宮?哼,做夢!”

  她從最初的溫和到現在的嚴酷,一下一下慢慢踩著江映月,只待時機一到,便一舉將她打落深淵。江映月那些把戲,她厭倦了,自己的仇怨,她自己來做個終結。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況且她說的話也不是欲加之罪,江映月這次再怎麼狡辯也脫身不得了。她早該這樣一手捏死她才是。

  歐陽慧茹一席話毫不留情的揭開了江映月偽善的假面,字字句句直戳她心底最陰暗、最可怖的一面,令聽到的人齊聲嘩然,看向江映月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那一點點怨憤頃刻間變成了恨之欲死的仇視。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歐陽慧茹針對她的理由?真是好一雙厲眼,將她那些算計看的這樣透徹,令人打從心底生寒!她和歐陽靖宇何其相像?都是說話做事不留餘地的狠人!想到歐陽靖宇對皇弟‘蠅營狗苟’的評價,再聯想到她現在的處境,江映月閉了閉眼,心中萬念俱灰,卻依然不想放棄希望,努力替自己爭辯著,連聲大喊冤枉。

  她知道,這席話一出,她將要面對的是帝王的雷霆之怒和整個乾清殿宮人們的仇視和報復,將來她的處境何止是寸步難行那樣簡單?能不能躲過重重暗算和陷害,安然活過三個月都是問題。如此看來,她若能早些離宮還是一件好事。可嫁給自己的嫡親弟弟,這簡直是他們姐弟倆的奇恥大辱!

  江映月此刻彷如掉落了萬丈深淵,心中滿是絕望。她最大的錯誤便是沒有提早對歐陽慧茹防備,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在那場刺殺中將她除掉。若除掉了她,她怎麼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江映月後知後覺的想到。

  但任她怎麼後悔也是遲了,令她意料不到的事還在後面,歐陽慧茹對她何止是罰跪那樣簡單。此次經歷了那麼多艱險,父皇被暗害病重,她被迫割肉,這一樁樁都是血債,自然該用血來償。

  歐陽慧茹對江映月的聲聲喊冤聽而不聞,臉色十分默然,平日裡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瞳也都被濃烈的殺氣暈染,顯得晦暗不明。她今天是鐵了心要置江映月於死地。三個月何其漫長?又會發生多少變故?她等不及了。

  莫怪歐陽慧茹對江映月起了殺心,怪只能怪女皇的陰毒將天后熏陶培養的太過成功了。

  幾句話戳破了江映月的真面目,歐陽慧茹也不廢話,直接遣人去找侍衛過來行刑。

  “江女史,你進獻的藥方救了父皇一命是事實,因此,雖然你的心思齷齪,延誤了父皇的病情,令本宮難以容忍,本宮卻也可以免了你的死罪,你便受了本宮八十鞭刑,若八十鞭過後你還未死,這事便就此掀過如何?”

  歐陽慧茹微微揚起下顎,睨視著容色乍然蒼白似鬼的江映月,邪惡的笑了,內裡冷冷暗忖:偽善麼?姐也會!

  誰能挺過八十鞭還未死?歐陽慧茹,你是在玩兒我嗎?你這假作慈悲的面孔更加令人噁心!被推到了絕境,江映月再也難掩心中刻骨的仇恨,停下喊冤,冷冷瞥她一眼,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第一次見到江映月這般直白的真情流露,歐陽慧茹頗覺有趣,竟是脣角一勾,燦笑起來,空地旁圍觀的宮人們卻震驚了。原來,平日溫柔和善的江女史竟然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狼呀!打死活該!

  前殿正熱鬧著,安順得到太子妃欲鞭刑江映月的消息,想到皇上的暗查計劃,不敢怠慢,忙將他喚醒,細細稟報情況。

  “哈哈!丫頭好魄力!這才是朕的皇后!”完顏不破聽完朗笑一聲,心情極為舒暢,“讓她打,她被硬逼著割了四錢肉,心裡憋著狠呢!方才還同朕置氣來著。找途徑發泄發泄也好。這丫頭是要置江映月於死地呀,手段不錯,朕算是白替她操心了。”

  完顏不破笑的暢快,一字一句無不透著濃烈的溺愛。丫頭不是嬌弱的小花,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但是她能與江映月獨自周旋到這一步,他還是很感欣慰,也稍稍放了心。

  安順再一次深刻的領會了太子妃的彪悍程度。能把江映月這樣手段心性都狠辣到了極點的女人整治到這等絕境,太子妃的段數高了她何止一籌兩籌?也唯有這樣強悍的女人,才配做他們大金的皇后。

  想到這裡,安順頗感欣喜,待到深思,卻又皺眉,遲疑的開口,“若江映月被太子妃弄死了,那皇上您豈不是斷了一條重要線索?這江映月在宮中可能還有同黨,不徹底拔除,留著是一大隱患。”

  “哼,何止是宮裡,朕懷疑前朝都已經被他們的人滲透了。江映月此人心機何其深遠?怎可能只將眼光放在朕的後宮?只有占據了朕的後宮,再勾結朝堂,他們才能攝取到最大的權勢和利益,才能最大程度的實現他們的圖謀。江映月此人現在絕不能死。你去,將行刑的侍衛換成朕的暗衛。刑訊手段他們自有一套,知道怎麼鞭打一個人可以讓其不死,卻又生不如死。”

  安順點頭,肅著臉領命而去。自這一天起,江映月的磨難才算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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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8: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窮則思變

  侍衛很快趕來,是兩名身材彪壯的大漢,手裡俱都拽著一根長長的牛皮鞭,氣勢凜然,一看就是行刑的好手。

  江映月一見兩人,心肺都涼透了。吾命休矣!她心中凄然的想著,身體一晃,差點癱軟在地上。

  再怎麼狠毒,她到底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面對死亡,焉有不害怕的道理?

  看著江映月臉上露出絕望害怕的表情,歐陽慧茹眼神一暗,挪開了視線,“把她嘴堵上,行刑!”她聲音清冷的命令著。

  江映月就是一條毒蛇,不將她徹底打死,自己早晚會深受其害。給她八十鞭,她倒是能死的乾淨,想想你自己,若是因一時心軟而放過她,日後落到她手上,想死都成了奢望。

  不斷做著心理建設,歐陽慧茹卻依然覺得心中有些發寒。她的手終於也沾上了血腥,雖然不是她親自動手,卻也相去不遠。雖然早就有了覺悟,但是臨到頭來,她還是有種自己的世界終於被染黑了的顛覆感,胸口的抑鬱更是凝結成塊,壓的她悶痛不已。

  她站起身,最後瞥一眼嘴被堵住,吊在院中的樹上,不停受著鞭打的江映月,神情恍惚的離開此地。她到底不是劊子手,做不到留下來冷眼旁觀的地步。

  在宮裡漫無目的的遊蕩了許久,她不知不覺又繞回了乾坤殿,八十鞭,數著蠻多,抽起來卻很快,殿前的空地上早沒了江映月被鞭打的身影,只留下許多凌亂的足跡和鞭子劈開皮肉時帶起的星星點點的血跡。血跡四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形成一個個鮮紅的小坑,場景有些觸目驚心,寒風撲面,還帶出一股子難聞的腥氣,令人作嘔。

  歐陽慧茹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僵硬的抽離視線,臉色忽然煞白,調頭朝內殿奔去,腳步倉促。

  “父皇!”跑到內殿,堪堪在龍床前停下,她看著早已甦醒,正拿著一份奏摺批閱的完顏不破,語帶迷茫的低喚一聲。

  這一聲飽含脆弱,像一個迷途的孩子,急需撫慰,完顏不破心中鈍痛,連忙扔下奏摺,自然而然的展開臂膀,溫聲道,“父皇在這裡。”

  沒有任何多餘的安慰,只簡簡單單一句應諾,歐陽慧茹卻心中一安,想也不想便撲進了他溫暖的懷抱,漂浮不定的心瞬間落地。

  “父皇,我方才抽了江映月八十鞭子。”她仿佛夢囈一樣低聲述說著。

  “哦?”完顏不破無意義的低應一聲,下顎抵住她的髮頂,眷戀的摩挲兩下,大掌不忘輕輕拍撫她的脊背,像懷抱一個嬰兒般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歐陽慧茹急需找人傾訴,父皇簡單的回應很合她心意,她心情稍稍放鬆下來,繃直的嘴角也略勾起了一點弧度,“父皇,江映月明明有藥方卻遲遲不肯獻出,硬要看你受病痛折磨,真是狠毒,所以我不能容她,所以我抽了她八十鞭,你說,她會不會死?”

  她的語氣裡略帶了點兒擔憂,卻又帶了些期許,簡直矛盾到了極點,可見她內心是如何煎熬撕扯著。

  因為丫頭話中字字句句透出的對自己的維護,完顏不破心情極為偎貼,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悄然用薄脣親吻她的發頂,低聲回道,“死了又怎樣?活了又如何?那都是她的命。自己種下的因,便要吞下結出的果。”

  因果輪迴麼?這樣解釋還真是玄妙,但是也讓歐陽慧茹心中的負擔瞬間減輕了不少。她安心的閉上眼睛,微笑起來,“父皇說的對。這是她該承受的因果。且看她自己能否熬過這一劫。”

  想通了,江映月死與不死便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了。死了一了白了,她便轉而去對付劉文清;沒死,她定會瘋狂反撲,她只管接招就是。經過這次,她已經完全不把江映月放在眼裡了。她忽然間又明悟了一點,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要弄死一個宮女,只是動動手指,張張嘴皮子的事。

  依靠在父皇強健的臂彎裡,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歐陽慧茹心情徹底放鬆下來,腦子逐漸昏沉,竟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久久不見懷中的人有動靜,完顏不破偏頭,看見她酣睡的嬌顏,禁不住低笑起來。

  小丫頭,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心裡好笑的暗忖,完顏不破俯身,毫不猶豫的侵占自己肖想已久的櫻脣,好生品嘗了一番。

  許是最近太累,難得放鬆一次,又沒了負累,歐陽慧茹這一閉眼便陷入了深眠,不論完顏不破怎麼親吻,愣是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完顏不破放開她已被吻到紅腫的嘴脣,戀戀不捨的用指尖摩挲一陣,又定定凝視她恬淡的睡顏良久,才滿足的嘆了口氣,將她緊緊抱進懷裡一起睡下。

  待歐陽慧茹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被完顏不破安安穩穩的送回了她的繡床。若是她起身,發現自己居然與父皇大被同眠,她內心指不定得有多抓狂。

  歐陽慧茹醒過來時,江映月也正好從昏迷中甦醒,感受到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她眉頭一展,竟是無聲的大笑起來。

  八十鞭,她竟然沒死?太好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她一定要拉歐陽慧茹下地獄!

  深刻反思自己此番境遇,江映月也終於意識到,她之所以敗給歐陽慧茹,追根究底還是源於兩人巨大的身份差異。歐陽慧茹要整治她,只需隨意張口就行,因此,她一定要往上爬,不但要爬,還得把歐陽慧茹狠狠拉下馬!不報此仇,她誓不為人!

  因為心中有著滔天仇恨做支持,哪怕宮人們對她不理不睬,更不管她膳食和醫藥,她卻全憑著過人的意志力支撐了下來。沒有藥她便挪著半殘的軀體在院中尋找草藥,隨意咀嚼一下敷在傷口上,沒有膳食,她自己留待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廚房外的餿水桶中尋找還可入口的殘羹剩菜。

  幸而這是冬天,傷口不易感染發炎,倒掉的食物也能保存很久,總之,半個月後,江映月此人在所有人的敵對中依然頑強的存活了下來,其結果令人驚嘆。

  “好!好心智!好毅力!朕再次對她刮目相看!”聞聽江映月的近況,完顏不破挑眉,興味的說道。雖然囑咐了暗衛不可將她鞭撻致死,但那麼重的傷勢,一個弱女子能否存活也還是兩說,江映月這次展現的毅力讓完顏不破對她的防備更深。

  “安順,你去告訴江映月,既然太子妃有言在先,她的事便就此掀過。但是四品女史她是沒資格做了,便做個粗使宮女吧,且,朕的宮中不養閒人,她沒死,該做的事照樣要做。”

  完顏不破語帶興味的朝安順吩咐道,心裡冷冷的暗忖:重傷未癒,受盡排擠,被貶品級,還要日日做盡粗活,江映月,看你還能支撐多久。經歷了這許多折磨卻離你的目的地漸行漸遠,你已然走到了末路。窮則思變,變則需行動和人脈,朕就等著探查你的底細。

  歐陽慧茹聽聞江映月活下來的消息,只略略驚異了一瞬便恢復了平靜,內裡感嘆一句:到底是主角!怎麼弄都不會死,這簡直成了定律。不像炮灰們,喝口涼水也能被嗆死。

  拋開對劇情大神偏心的怨念,歐陽慧茹又燃起了鬥志,等著江映月出招。她知道,憑江映月的心智,她不會沉寂很久,一定會伺機報復。

  如此,在歐陽慧茹的耐心等待中,又是半個月過去了,父皇的身體痊癒了,又恢復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江映月的傷勢竟然也好全了,據探查回來的小雨稟報,她背上如今只剩一些淺淺的粉紅色疤痕。

  看著是好全了,可只有江映月自己知道,這次鞭刑給她的身體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她身上的骨架仿佛被打散了又重新拼裝起來一樣,一舉手,一投足都疼痛難忍,特別是早上從床上爬起來時,她的骨頭都要發出‘喀拉喀拉’的呻吟聲,每一個關節都在疼痛,足足需半個時辰才能緩過勁兒來。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疼痛在減輕,卻從來沒有消失過。她心裡不願深想,卻不得不接受現實,她如今的身子,恐怕是不得用了。平時得心應手的活她現在做來比最笨拙的粗使宮女還不如,因此不用宮人們特意給她下絆子,她每天失手造成的錯誤已經足夠她被安順大總管狠狠懲罰一通。

  懲罰完,不管她看著多麼虛弱,該她做的事,一樣也不會少。她知道,歐陽慧茹呵斥她故意拖延獻藥的話定是傳進了完顏不破的耳裡。完顏不破這是在故意折磨她。

  幸而歐陽慧茹偽善了一把,言明若她不死,便免了她以前的罪,完顏不破雖然冷酷無情,卻是個極為看重承諾的人,說出的話從不收回。沒有歐陽慧茹那句話,她哪怕活了過來,也逃不過完顏不破的秋後算賬。但是,她知道,只要讓完顏不破抓住她一點把柄,她早晚也逃不過一死,因為她發現,他近日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冰冷,儼然是在看一個死物。

  不行啊!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再待下去就連命都保不住了。但是,離開了去哪兒呢?嫁給皇弟是萬萬不行的,得趁著他們把我塞給皇弟前再找個人依附。但是,還有誰可供她利用,可以給她庇護,可以使她獲得高貴的身份,可以助她實現報復呢?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停浮現在江映月的腦海,使她夜夜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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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0:0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臨行前夜

  病好了,也該是時候回宮了。因為日日有最心愛的人陪伴左右,完顏不破頗有些戀戀不捨,直拖延到新年在即,朝中需要他回去主持大局,他才提筆寫了一封信,言明自己回宮的日期。

  “就要回宮啦!”歐陽慧茹替他找了個信封將信放進去,封好口,語氣悠長的感嘆了一句。

  “怎麼了?等不及了?”完顏不破笑問。

  “不是,是捨不得。宮外的日子多好呀!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撅起粉脣,歐陽慧茹抱怨道。

  “無事,朕以後經常帶你出來玩兩天。”捏捏她的鼻頭,完顏不破莞爾,慎重的保證道,內裡感嘆她果然還是個孩子,就是貪玩。

  聽見父皇的保證,歐陽慧茹眸子暗了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等她回宮,她就要開始和離大計,日後她就是被皇家厭棄的前媳婦,哪裡還有機會伴駕?兩人相處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因此她極為珍惜。雖然這個人她得不到,但是她可以珍藏一段美好的記憶,足夠了。

  撇開心裡的雜念,她轉眼便笑的豁達而滿足,一張俏臉燦若春花,瞬間撩撥的完顏不破心臟狂跳,連奏摺都批閱不下去了,只想摟著她好生溫存一番。

  不得不說,有小丫頭陪伴,他的快樂和痛苦是並存的,心靈上快樂,生理上忍耐的很痛苦,對小丫頭太子妃的身份就更加厭惡了。

  確定了回宮日期,歐陽慧茹作為驪山行宮的臨時女主人,肩負起了整理行裝的任務,緊趕慢趕,終於在啟程前一天把所有東西都歸置好,該焚燒的焚燒了,該留下和需要帶走的東西統統都用醋熏蒸了一遍。

  太醫們也從太子妃的一系列舉動裡看出了端倪,知道不起眼的醋和烈酒竟是抑制病灶的好東西,欣喜的將它們的效用寫入了醫典。

  歐陽慧茹看過醫典後又把江映月醫治傷寒的那個藥方錄入進去,當然,是剔除了藥引的藥方。然後鼓勵太醫們將醫典抄錄成多份,廣為傳播到民間,以期能救治天下人。

  她的舉動引得完顏不破又是一陣暢笑,背地裡一再和安順誇耀他看上的小丫頭如何如何母儀天下。安順自是附和不停,心裡對太子妃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句‘母儀天下’,以太子妃的作為,絕對當得起。

  宮裡病倒的僕役也很多,同樣是人,歐陽慧茹不能放任不管,便去了藥引,按照江映月提供的藥方每日熬藥給他們喝。僕役們陸續康復,用事實證明了江女史提供的藥方根本無需人肉做引。

  在宮裡混,且能混到皇帝身邊去,哪個不是一等一的人精?宮人們把江映月的所作所為前後串聯起來一想,便知道,她不但有意拖延了獻藥,致使皇上受病痛折磨,致使許多宮人身亡,還捏造了一個莫須有的藥引以使皇上不得不承她的救命之恩,其心思真是歹毒齷齪到了極點。

  自此,江映月成了驪山行宮的全民公敵,日子過的越發艱難。但是不管多艱難,江映月依然挺了過來,沒有放棄希望。因為,她靈光一閃,又制定了一個新計劃。將新計劃的每一個環節都細細思索一遍,她滿意的笑了。

  是她想岔了,既然完顏不破無法利用了,便捨了完顏不破,改為利用他定立的儲君也是一樣。太子剛愎自用,昏聵無能,自視甚高卻又頭腦簡單,再沒有比他更適合做她傀儡的人選。況且,她還有一張與皇弟七分像的臉,這使她更容易蠱惑住太子。

  待太子落入她的掌控,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除去歐陽慧茹,取代她太子妃的地位,讓她生不如死;第二件事便是暗殺完顏不破,讓太子繼位。雖然她損失了很多暗樁,刺殺完顏不破變的極其艱難,但是事在人為,她總能想到辦法。若事情發展順利,屆時,她同樣能夠按部就班的完成他們姐弟倆的報復!

  人一旦有了希望,不管是精神還是肉體都會強大起來,江映月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

  或許是她的主角光環還在,上天依然極為眷顧她,她剛擬定計劃沒多久,在回宮的前一夜,太子偕同順王,郕王,衛王一起前來行宮接駕,給她的計劃提供了施行的便利。

  戌時,天色昏暗,驪山行宮的正殿燈火通明,溫暖如春,完顏不破早早設下豐盛的宴席接待好不容易齊聚一堂的四個兒子。

  大皇子順王接到他病重的消息,早一個月前就趕回了上京,一直等到他痊癒才打算回邊關。當然,他的孝心看在幾個兄弟眼裡就是不懷好意,對他極為防備。

  這次完顏不破病重,著太后執掌玉璽,丞相和忠順親王監國,四個皇子沒一個人有資格接觸政務,這種局面使太子極為尷尬,看在其他兄弟眼裡,自是明白了太子亦不是父皇中意的繼承人,哪怕他擔了儲君之位,這位置也是虛的,沒有監國的資格。一時間,皇子們奪嫡的心思又開始浮動起來,在完顏不破面前自是好一番表現。

  歐陽慧茹坐在太子身邊,表情平靜,眼裡卻暗藏著不耐。又要開始日日對著這個腦殘的男人,她著實意興闌珊,唯一能勾起她興趣的只有坐在她正對面,正肅著臉,沉默喝酒的大皇子。

  大皇子氣質冷峻,身材高大壯碩,是最肖似完顏不破的皇子。但他俊挺的面容卻被一道長長的刀疤給毀掉了。這道刀疤從額頭正中一直劃過左眼,沒入鬢角後消失不見,他的左眼球顯然已被這一刀劈至壞死,成了霧濛濛的白色,乍然一看,頗有點面目猙獰的味道。

  半瞎,原來這就是大皇子所謂的‘身有殘疾’。沒什麼大不了嘛,反而挺有個性的,歐陽慧茹暗忖。她在現代亦演過許多恐怖片,各式各樣的妖魔鬼怪在片場都能見著,自是不會被順王的刀疤嚇到,還忍不住頻頻偷覷他。

  “太子妃好似對大皇兄極有興趣,是覺得大皇兄的臉很可怕嗎?”坐在大皇子對面的衛王笑意盈盈,一副沒心沒肺,隨意玩笑的模樣。

  太子眼含警告的瞪了歐陽慧茹一眼,大皇子依然沉默,只是臉朝左側稍微偏了偏,掩住那道猙獰的傷疤,郕王一口口夾著菜,吃的認真,仿佛沒聽見衛王的問話。

  拿我作伐子挑事,衛王,你歇一歇吧。歐陽慧茹內裡嗤笑一聲,放下銀筷,拿起桌上的酒杯,朝大皇子一舉,豪氣乾雲的開口,“大皇兄的臉是為了保家衛國所傷,哪裡可怕?是可敬才對!慧茹第一次見到大皇兄,心中感佩,不小心多看了幾眼,還請大皇兄不要介意,慧茹敬您一杯!”

  她仰頭將酒一口喝乾,繼而爽朗一笑,言談真誠無畏,舉止大方自然,隱隱有一股不輸於男兒的灑脫。

  大皇子驚異的朝她看去,眼裡滑過一抹亮光。這個弟媳好生特別,只簡單幾句,竟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大皇子心中生喜,勾脣,亦是爽朗一笑,拿起酒杯與她對飲。

  完顏不破早在小丫頭頻頻看向順王時便有些不悅,此刻見他們相處融洽,嘴裡不禁微微泛酸,吃下的東西也味同嚼蠟。

  面無表情的瞥了衛王和順王一眼,轉向小丫頭時,他的臉色瞬間溫柔下來,語帶寵溺的說道,“這麼久以來把你累著了,切莫一下喝的太多。飲酒過量容易導致邪風入體,沾染病灶。朕這裡有幾道你喜歡的菜,多進些吃食才是正理。”

  話落,他指示安順將自己面前幾盤精緻的菜肴都搬到太子妃桌上去。

  有美食在前,自然能堵住歐陽慧茹的嘴,她立時便陷入了與美食的奮鬥中,只顧埋頭細細品嘗,哪裡還顧得上欣賞順王的風姿,連身旁惹人厭惡的太子也被她視如無物。

  見小丫頭有了美食果然忘了其它,還是如往常那般單純可愛,這一幕引得完顏不破莞爾,心情瞬間大好。小丫頭在一步步成長,手段也日漸狠辣,但是她內裡永遠都保留著最真實,最赤誠的一面,不曾為世事變遷而改變,這一點讓他尤為珍視和喜愛。

  眾皇子見父皇對太子妃這般柔聲細語,關懷備至,內裡都震驚了一下,暗道這次太子妃照顧父皇有功,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竟然這麼重了,太子的地位豈不是又穩固了?哼!真真是狗屎運!

  心中有了忌憚,郕王和衛王也歇了針對太子的心思,席間還連連同太子敬酒。太子見父皇對歐陽慧茹竟然如此喜愛,簡直到了無微不至,視如己出的地步,頓時覺得非常安心,日前受的鬱氣平復了很多,喝酒的興致也來了,一連暢飲了好幾杯,宴席結束時頗有些酩酊大醉的跡象。

  起身,正準備離席的歐陽慧茹嫌棄的瞥了太子一眼,心中百般不願,卻不得不喚來宮女扶他,與自己一同回寢殿。

  完顏不破見狀,離去的腳步頓了頓,朝衛王看去,沉聲命令道,“太子大醉,為防染病,你扶他去泡湯驅寒,順便解酒。”又轉頭朝角落裡站立的幾名宮女指去,“你們,過去伺候衛王和太子洗浴。”

  宮女們應諾,連忙出列扶住神志不清的太子和微微有些搖晃的衛王。衛王見這幾名宮女容色出眾,正合他胃口,臉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連聲保證會照顧好太子。

  歐陽慧茹見狀暗鬆了口氣,朝不遠處站立的完顏不破盈盈一拜,一臉輕鬆的離開了。

  將小丫頭如釋重負的表情看在眼裡,完顏不破莞爾一笑,亦負手離開。

  宮女們扶著兩王來到太子經常泡湯的玉液池,替他們寬衣解帶。一名粗使宮女見他們進來神情有些意外,卻是非常知機,連忙丟下被她擦洗的岑光瓦亮的地板,撿拾起兩王的髒衣服,匆匆出去了。

  出了浴池的門,那宮女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靜靜候在外間,側耳聆聽裡面的動靜,待到裡面傳來‘噗通’一聲,繼而響起兩名宮女的呻吟,那粗使宮女才微微一笑,擺出一副焦急的表情往裡衝,那野心畢露的一張臉,赫然正是江映月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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