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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千金上賊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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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26: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千金上賊床 作者:春野櫻

為調查爹的死因、她家名駒下落及掀出十二爺的肮髒事,
就算要女扮男裝,混進騰雲山莊當馬夫,她也拚了!
因此當他讓她在莊內安居樂業時,她想的卻是“安駒,勒爺”──
靠著育馬本事取得爺的信任,近身查案、揪出罪證勒令他伏法!
只是啊,經過日夜查訪,她意外發現他跟傳聞實在差很大,
非但不冷酷無情,反倒對身邊人照顧極了,撒錢賑災更不遺余力,
還不惜狠狠教訓愛好男色的王爺之子,只為力保她這假小子,
甚至說出“不要隨便離開我的視線”的……咳,曖昧話語,
當她遇難落水時,也是他衣不解帶的親自照料,
一代航王連對她這小小僕役都這麼好,難怪會讓第一名妓傾心,
喔不,這不重要,她不能輕易自亂陣腳,雖然真的很討厭(咕噥),
她得專心查明真相,要不,萬一她錯放了殺父仇人該怎麼辦?
可私心裡,她似乎越來越不想證明他有罪,而是盼證明他清白,
她不禁懷疑,也許爺兒偷的不是馬,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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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4: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杜求安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一路朝著目的地——騰雲山莊而去。

    看著兩旁荒涼的景致,杜求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家很遠很遠了。

    杜求安長到十八歲,還是第一回離家這麼遠。不為別的,只為那個名叫陸震濤的惡人。

    陸震濤,在家排行老二,但大戶人家喜歡男丁旺盛,便在前頭加了個十。於是,大家不喊他陸二爺,而叫他十二爺或陸十二。

    他出身名門,家中除了他,上有一兄長陸震雲,兄弟兩人各有各的事業。

    陸震濤乃是河運的頭子,長河沿岸數十個碼頭全歸他掌管。凡是南來北往需要依靠河運買賣運送的貨品,都得經過他的永業航運才得以流通。

    他富可敵國,但惡名昭彰。

    據說他好色,身邊女人無數。他殘暴冷酷,嗜財如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渴望的,即便是殺人放火都得搶到手。

    還有,他愛馬成痴。在他的騰雲山莊中,馴養著難得一見的名駒良駿,只要他看上眼的、有興趣的,不管是馬還是女人,都難逃他的手掌心。

    而正因為如此,他看上了“初朧”。

    初朧是一匹名駒,也是唯一一匹屬於育馬人,也就是求安的父親——杜遠鳴的馬。杜遠鳴向來替人育種,莊中雖有良駒十數匹,卻都是馬主托養,而非自有。

    初朧毛色白如雪,眼神清透,體型美好,而且正懷著身孕,不用多久便能產下小馬。

    陸震濤不知從何處打聽到杜遠鳴擁有初朧這匹名駒,便派人前來交涉,希望杜遠鳴出讓。

    杜遠鳴不受重金引誘,斷然拒絕。不久,杜遠鳴便被發現死在長河河邊,而初朧也不知去向。

    杜遠鳴的好友兼合伙人常安告訴求安,殺害杜遠鳴並搶走初朧的便是陸震濤,關於陸震濤的種種惡行,也是出於常安之口。

    雖然常安說陸震濤財勢雄大,游走黑白兩道,為人殘酷暴戾,要求安千萬別想著報仇之事。但殺父奪馬之仇豈能作罷?

    養馬的人大都不會離水太遠,而陸震濤便住在遙遠長河的那一端。

    為報父仇並奪回初朧,求安毫不猶豫的離開居住十八載的家,沿著長河,展開這趟險惡的復仇之行。

    正陷入沉思,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回神,求安發現馬車停在一處草高過腰的草叢之中。

    那答應讓求安搭順風馬車的兄弟檔突然不再和善,他們的表情變得凶惡,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求安看。

    “錢拿出來!”皮膚黝黑、體型粗壯的大哥沉聲喝著。

    “你們……”求安此時驚覺自己遇劫,想也不想,她跳下馬車,拔腿狂奔。

    “別跑!”

    兄弟兩人追了上來,不一會兒將求安擒住並壓制在地。拉扯之間,弟弟發現求安衣下有“蹊蹺”。

    他先是一愣,然後怪笑著盯著求安,“好樣的,原來你是個娘兒們?”

    “什麼?”大哥一驚,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求安。

    求安下意識的抓緊自己的衣領,惡狠狠的瞪著兩人。

    是的,她是個女人,為了人身安全,她扮男裝上路,也打算扮男裝直搗騰雲山莊——陸震濤的巢穴。

    老實說,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報仇並奪回初朧,但她相信父親在天之靈必定會護佑她。

    一路行來,她遇上了很多好心人,她深信那是因為父親的護佑。可她沒想到卻在最後一段路遇上兩名披著羊皮的惡狼——

    “大哥,真是太好了……”弟弟邪笑說著,便撲向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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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4:19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兄弟兩人將求安撲倒在地,大哥擒手,弟弟抓腳,欲逞獸欲。

    求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突然,咻的聲響劃破了冷凝的空氣,一條長鞭不知從何而來,狠狠的抽中了弟弟的背。

    弟弟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松開了手。

    “誰?!”大哥驚慌失措地張望四周,只見一名披著鬥篷,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自荒草叢中走出。

    求安趁機掙脫,驚坐在一旁,連忙整理了衣服。

    黑衣男子年約三十,濃眉斜飛,傲氣十足,他的眼神冷酷鷙猛,透露著肅殺。他有一張端正好看的臉,但卻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求安,冷笑一記。“兩個人欺負一個小孩,算什麼漢子?”

    “少來行俠仗義那一套,不關你的事!”大哥張牙舞爪,卻難藏眼中驚懼,一看便知是裝腔作勢。

    “行俠仗義?”黑衣男子哈哈大笑,“我從來不興那套,純粹是心情不好。”

    “有種就放下鞭子,跟咱兄弟倆赤手空拳的單挑。”大哥說。

    黑衣男子想也不想的將鞭子一松,勾唇一笑,“你們一起上吧。”

    兄弟倆聽著,互覷一眼,便聯手向他進攻。

    黑衣男子出手迅疾且凶狠,每一擊都是直攻要害、毫不留情,不出幾招,大哥的手被他折了,弟弟也被他一腳踩在腳下。

    他的腳踩住了弟弟的咽喉,弟弟滿臉鮮血,神情驚恐,喉頭因為他腳下的加壓而不斷發出咯咯聲。

    求安一旁看著,心驚膽跳。雖然剛才這兩兄弟欲對她劫財劫色,可眼前黑衣男子要取他們性命卻也教她不忍卒睹,難以置身事外。

    人命關天,不是誰都能定人生死。

    “慢著。”她衝上前,一把拉住黑衣男人的手,“請放了他。”

    他微頓,濃眉一皺,“你為他們求情?”

    “他們雖作惡,但判定生死的不該是你。”她說。

    他微微的瞪大了眼睛,然後一臉興味的打量著求安。接著,他低低的呵呵一笑,收腳。

    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弟弟一個翻身,連滾帶爬的爬向他大哥。

    兄弟倆靠在一起,驚恐的看著黑衣男子,向他求饒,“大爺饒命,我們兄弟倆再也不敢了……”

    黑衣男子看了求安一眼,“放?不放?”

    她輕咬了一下嘴唇,果斷地說:“放。”

    兄弟兩人一聽,立刻連聲感謝,然後互相攙扶著步向他們的馬車,逃命似的走了。

    看馬車急駛向前,漸行漸遠,求安心想:爹果然還是有在天上護佑著我。

    “欸。”突然,黑衣男子一聲沉喝。

    她回過神,趕緊向他道謝。“謝謝大爺的相救之恩,但我無以回報。”

    聞言,他一笑。

    “無以回報?你倒挺有趣。”說完,他執起長鞭,轉身走開。

    見他要走,求安不禁一震。這荒煙蔓草之地,杳無人跡,他若走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不由得叫住他,“大爺!”

    他停下腳步,轉頭瞥著求安。

    她趨前,語帶央求地說:“你有馬車嗎?”

    “沒有。”他說。

    “喔,那……”她怯怯地說:“我可否與你同行?”

    他眉心一蹙,“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我是不知道,不過我一個人行在這荒郊野外,有點……”她不自覺的蹙起眉頭,露出驚魂未定的神情。

    “要去哪兒?”他問。

    她抬起眼,“騰雲山莊。”

    聞言,他微微一頓,“噢?去那兒做什麼?”

    “謀事。”她說。

    復仇之事乃是秘密,她自然不能輕易對任何人說。不過這隨口一句“謀事”,倒也讓她有了靈感。

    她未經計劃及思考便貿然離家,說實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報仇,又當如何尋回初朧。可脫口而出的“謀事”兩字,讓她有了想法。

    她女扮男裝,又懂育馬養馬,要到騰雲山莊謀份差事應該不難。

    要得虎子,得先入虎穴。她若不想辦法進到騰雲山莊,便成不了任何事。

    “你看起來身嬌肉貴,瘦弱膽小,能做什麼?”他問。

    “我一點都不身嬌肉貴,我從小替人放牛養馬,能做很多活兒,而且我只是看起來瘦弱,力氣是很大的。”她說。

    他上下打量著,若有所思。“走吧。”他突然說道。

    “咦?”她一愣,狐疑的看著他。

    “不是要去騰雲山莊?我帶你去吧。”他說著,轉身便走。

    她一聽他要帶她去,立刻跟上。“大爺,此去騰雲山莊,還要走多久的路?”

    “誰說要用走的?”

    “咦?你不是說你沒馬車?”她疑惑地說。

    他不耐地道:“我有馬。”

    一個時辰的快馬奔馳,求安被震得快吐了。

    她從沒見過騎馬騎得這麼瘋狂的人。因為他騎得太瘋狂,以至於她明明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也不得不緊緊的抱著他、抓著他,以防自己從馬背上摔下。

    但話說回來,他座下的駿馬真非一般。

    它有著黑青色的毛色,軀干四肢強健,毛發亮澤,那雙眼睛明亮聰慧,一看便知是匹難得一見的良駒。

    她想,他應也是個懂馬的人。

    終於,速度慢了下來。被震得頭昏眼花的她,只聽見他說了一句……

    “到了。”

    聞言,她回過神,微側著身子探頭往前一看,只見不遠處出現一扇黑色大門。那真的是大門,目測約有兩至三個成年男子的高度。大門兩邊各自延伸開來的是兩面黑色高牆,長得快看不見盡頭。

    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漆的匾,上頭寫著“騰雲”兩字。

    她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手腳不自覺的輕顫。光看那門面,她都有種進得去出不來的感覺。

    雖然她知道來到這兒有風險,甚至是死亡威脅,可沒見到騰雲山莊前,那感覺並不深刻,直到現在……

    驚覺到自己居然在發抖,她感到生氣。

    不,杜求安,你不能害怕,你的殺父仇人,還有初朧就在裡面。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激勵自己,然後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大爺,送我到這兒便行了。”她說。

    “無妨,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他說著,策馬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他們終於來到大門前。在這扇大門前,求安更可感受到它的雄偉、氣勢,還有那說不上來的壓迫。

    這時,他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她正疑惑著,忽見大門慢慢開啟——

    門裡出現了兩個壯漢,一見男子便恭敬地說:“您回來了。”

    “唔。”他沉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著身後的求安,“叫什麼名字?”

    “呃……”她愣住,因為她尚在思索著為何騰雲山莊的人對他一點都不陌生,還說什麼您回來了。

    回來?他住這兒?正思索著,她見他突然眉心一壓,瞪著她看。

    “什麼名字?”他語氣顯得不耐。

    “求、求安。”她慌了,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本名。可一回神,她不禁感到不安惶恐。

    為求安全,她該給自己起個假名的。想著,她感到懊惱。

    “十二爺,這小子是……”

    “他是來謀事的,把他帶去張健那兒,讓張健隨便給他安排個工作。”說罷,他對杜求安說:“下馬。”

    “嗄?”

    她還沒回神,怔怔的看著他。方才那壯漢喊他“十二爺”?陸震濤又稱為陸十二,難道……想著,她陡地一驚,驚疑又難掩恐慌的看著他。

    陸震濤知道她爹有著名駒初朧,又知道她爹的馬場,必然對她爹做了一番調查,或許也知道她的存在。他知道杜遠鳴有個女兒名叫杜求安嗎?聽到“求安”兩字,他可有任何的聯想?

    擔心他對她的身分有所懷疑,她不覺露出不安的神情。

    “那個我、我姓周。”她囁嚅的補上一個姓。周是她娘的本姓。

    她此時女扮男裝,雖名求安,但姓周,他……應該不會對她產生任何的懷疑吧?

    陸震濤眉頭皺皺,“誰管你姓什麼,下去。”

    看他對她一點都沒有起疑,求安暗自松了一口氣。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求安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麼輕而易舉就進了騰雲山莊,而且還是陸震濤本人帶著她來。

    說到這個,她不得不說這一切都是天意安排。她哪裡想得到當她落難時,救她的人竟是陸震濤,而且他還答應讓她到騰雲山莊謀事干活兒。

    話說回來,陸震濤為何對她伸出援手?若他是個唯利是圖,做任何事都必須有所得的人,怎會救她?救了她,他得到了什麼?

    喔對,她想起來了,當時他跟那兩兄弟說,他救她不是為了行俠仗義,純粹只是心情不好。

    就是嘛,像他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搶名駒不惜害命的人,哪那麼好心?

    “喂!”正發愣,身後傳來張健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趕忙轉過身。“張管事……”

    張健是陸震濤的親信之一,陸震濤對他十分信任,他不在莊中之時,莊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都交給張健打理。

    “你在這兒發什麼呆?”

    “沒……我、我只是……”

    “嘖!”張健不耐的嘖了一聲,兩只圓瞪的眼睛盯著求安,“你這小子幾歲了?”

    “十、十八。”她怯怯地說。

    “十八該是個男人了,怎麼還忸忸怩怩的像個娘們?”張健是個粗獷的北方漢子,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陰柔溫吞的男子。

    “真是不明白十二爺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帶你這種沒三兩肉的小子回來……”他打量著求安,“除了掃掃地,抹抹桌子,你到底還能做什麼?”

    騰雲山莊需要的是干粗活的男人,因此莊子裡的女人非常少,就算有也都是些有點年紀的大娘,未嫁的閨女或是年輕的婦人是絕計不會到莊子裡謀事的。

    “我懂馬,可以去馬廄工作。”她毛遂自薦。

    張健輕啐一記,“馬廄的工作都是粗重活兒,那些馬對十二爺來說全是寶貝,你要是不小心怠慢了它們,十二爺還不剝了你的皮。”

    “我從前在馬場工作,不只馬,就連豬牛羊都難不倒我。”她說。

    張健一臉瞧不起求安的表情,語氣不耐地說:“得了,你還是掃掃地、擦擦桌椅,跟著那些大娘們干活兒就好,別給我添亂了。”

    這時,陸震濤走了過來,似乎聽見了張健跟求安的對話,唇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

    “張健,怎麼了?看你吹胡子瞪眼的……”說著,他睇了一眼求安,“這小子惹你不快了?”

    “不快倒是不至於,只是……”張健是個有話直說的人,“十二爺,你帶這個毫無用處的小子回來做什麼?瞧!”

    說著,張健一把抓起求安的手腕,將人提得老高,“這手腕簡直跟女人一樣細。”

    放開求安的手,他又攫住求安纖細的肩膀,“看,這副肩膀隨便一壓就垮。”

    松開求安的肩膀,他一掌拍在求安屁股上,求安整個人向前飛了三步,到了陸震濤面前才被他伸手攔了下來。

    求安抬起臉,早已面紅耳赤,看著他,卻發現他正似笑非笑的睇著自己。

    “十二爺,你看,我只輕輕拍他一下,他就飛得老遠。”張健一臉不滿意的挑剔著,“剛才還說想去馬廄工作,真是痴人說夢。”

    “張健,得了。”陸震濤笑得無奈,“人我是帶回來了,你就當是給我面子,好好教他吧。”

    陸震濤替她說話,倒是讓求安很驚訝。抓緊機會,她趕緊對著張健說:“張管事,我學東西很快的,請你不吝指教。”

    張健看看求安,再看看陸震濤,然後嘆了一口氣。“我說十二爺,老幫你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我真是夠頭疼的了。”

    “你是能者多勞。”他說。

    “想當初我跟著你是希望能在永業航運干一番大事業,怎麼你卻讓我干起管家來了?”張健一臉哀怨地道:“我看你還是趕緊討個媳婦吧,咱們莊子不缺這種毛頭小子,缺的是女主人。”

    “你饒了我吧。”陸震濤眉心一擰,像是怕張健羅唆,急急的走了。

    看著陸震濤跟張健之間的互動,求安心裡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聽說陸震濤是個很有架子的人,跋扈囂張,派頭十足,可看他跟手下相處時的樣子怎麼卻覷不見一絲高高在上的氣勢?

    “欸!”張健又拍了還在發愣的求安一下。

    “唉唷!”她痛得驚呼一聲。

    張健瞪著求安,“唉什麼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她抿著嘴,沉默。

    每天除了例行的活兒之外,張健都在對求安進行嚴苛訓練。他每天都要求安跑步、舉石,蹲馬步……直教她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樣。

    喔不,她比狗累多了,莊子裡的狗可悠哉了,它們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什麼事都不用做。

    她混進騰雲山莊是為了到馬廄工作,以調查初朧的下落,可現在她卻只能掃地抹桌練練功。

    事情真的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復雜多了,一開始她以為扮成男裝,可以更輕易的達成目的,但她錯了,因為現在她是化名周求安的十八歲青年,是個男人,因此每天都得跟一群臭男人攪和在一起,不只吃,就連睡都脫離不了他們。

    她得非常小心才能不讓他們發現她的秘密,也得非常忍耐才能忍受他們對她“動手動腳”。

    其實跟他們相處不難,他們直來直往,不藏話也不藏情緒,高興或不高興全都寫在臉上,即使他們對她動手動腳時,她也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惡意或是狎意。

    但縱使是這樣,這樣的碰觸對從前總是跟男人保持距離的她來說,還是需要極大的意志力去忍受及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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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5:0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小子!”張健沉喝一聲,驚醒了正在發呆的求安。

    她猛地回神,“是!”

    “好小子,練功的時候你還能發呆?”張健不悅的看著求安,“你出來。”

    她站了起來,走向前去。

    張健的拳腳了得,平時也負責教授山莊裡的小伙子練拳。騰雲山莊需要壯丁及護院,而要能擔負起護院的工作就得具備基本的拳腳功夫。

    當然,要能被挑上並參加護院培訓也不容易,像求安這種在張健口中所謂“先天不良的小雞”是根本連練功的資格都沒有的。可因為她是陸震濤帶回來的,張健才會“破例”把她抓來練功。

    “正雄,”張健喊了一個年輕人的名字,“你出來跟他過幾招。”

    “是!”名叫正雄的年輕人站了起來,走向前來。

    看著他,求安不安的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比起其他人,正雄並不魁梧高壯,但卻足足高了她一顆頭,骨架也比她大上一號。可張健都點名了,她硬著頭皮也得上。

    果然,沒兩招,她就被正雄摔在地上,跌個四腳朝天。

    看她這麼遜,其他人都在笑。求安覺得好氣,覺得好丟臉,覺得好不甘心,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爬了起來,埋頭就往正雄衝去,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大家一聲驚呼,然後便替她加油吶喊。

    正雄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擊嚇了一跳,但很快的便回過神來,掄起拳頭朝她臉上揮去。

    “啊!”她慘叫一聲,眼前金星狂冒。

    正雄兩個大步衝過來,一把拎起求安的衣領,得意的笑著,“你這只小雞!”

    她不服輸也不服氣,雖然眼前都花了,看不清楚了,還是揮動雙手拚命的反擊。

    所有人都笑了,笑得她火氣直往上竄。

    “行了。”突然,一聲沉喝傳來,正是陸震濤。

    眾人一見他來,紛紛立定站好,齊聲道:“十二爺!”

    求安聽見他的聲音,可她一時之間站不起來,她眼前又黑又花,整個人暈乎乎的。

    一雙手將她整個人拉了起來,她一個重心不穩,倒在那寬闊的臂彎裡,她努力的眯著眼睛,終於稍微看見了一點東西。

    在她幾乎快變成一片黑的視線中,出現了陸震濤的臉。然後,她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睜開眼睛,她看見陸震濤,他也看著她,兩只眼睛直勾勾的。

    她猛然坐起,正想說話卻覺得臉頰好痛好痛。“唔……”她疼得都快掉下眼淚了。

    “很疼吧?”陸震濤唇角一勾,伸手又在求安臉頰上按了一下。

    “啊——疼!”她疼得直喊疼。

    陸震濤嘴角笑意促狹,眼底卻有說不上來的溫柔。

    “我已經跟張健說了,以後別讓你練功。”他說。

    “咦?”她一怔,急道:“不行,我不想有什麼差別待遇,別人行,我也一定可以。”

    “你從來就不是練功的料。”陸震濤挑眉一笑,“你還是跟李媽她們干活兒就好。”

    “可是……”如果她一直跟著李媽她們做些細活,就永遠都別想接近馬廄了。

    “別可是了。”他打斷了話,然後丟了一個瓷罐過去。

    她手忙腳亂的接住,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他目光一凝,深深的看了求安一眼。“消腫的,你的臉跟豬頭一樣,醜死了。”說罷,他走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狐疑的看著手中的瓷罐。他為什麼要對她好?因為她是他帶回來的?他對每個人都這麼好?還是……

    求安正在掃地,正要去練功的正雄一伙人走了過來。

    “欸,小雞!”

    不知何時開始,“小雞”成了她在騰雲山莊的綽號,她討厭他們這麼叫她,卻又阻止不了。

    她充耳不聞,繼續掃地。

    “怎麼不理人?”正雄靠過來,一把搭住她的肩。

    她推開他,懊惱的瞪著他,“做什麼?”

    “你還氣那天我打了你一拳的事?”正雄蹙眉,“別這麼小心眼。”

    “我沒氣,我在干活,別礙著我。”她說。

    正雄跟其他人賊賊的互看了幾眼,然後將她包圍住。

    “欸,小雞。”一人問道:“你有那玩意兒吧?”

    她一愣,疑惑的看著他,“什麼?”

    “咯咯咯……”幾人怪笑著。

    “就是展現男性雄風的那玩意兒啊。”正雄說。

    她一聽,明白了。蹙起眉,她羞惱的瞪著他們。

    “小雞,我問你……”正雄壓低聲音,“你還是童子雞吧?”

    “咦?”她愣了一下,“童、童……”

    “你一定還沒摸過女人,對吧?”

    “什……”她面紅耳赤,抓著掃帚的手微微的發抖。

    “瞧你臉紅成這樣,簡直像個姑娘。”正雄說著,摸了求安的臉一把。

    她撥開他的手,生氣的瞪著他,“夠了,不要再動手動腳。”

    求安的反應讓他們感到有趣,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彷佛有了什麼默契。

    “抓著他。”正雄一聲令下,有兩個人突然的抓住求安。

    她陡然一驚,拚命的想反抗卻動彈不得。“放開我!”她氣憤也驚慌的瞪著正雄,“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想檢查看看你有沒有那東西……”他說著,欺近過去。

    求安嚇壞了,使盡力氣的掙扎踢腿,不讓他靠近她,這猶如受驚白兔般的反應教他們樂壞了,幾個人嬉鬧著,起哄著。

    “小雞,讓我們看看啊!”

    “別掙扎,讓我們過目一下嘛!”

    “住手!你們快住手!”她使出吃奶的力掙扎抵抗,可她的反抗卻只讓他們的情緒更亢奮。

    她又急又氣,幾乎想開口大喊她是女人!

    “快放開他!”突然,張健的聲音傳來。

    幾個人嚇了一跳,趕緊松開求安,齊往聲源望去,站在那兒的不只是一臉惱怒的張健,還有面覆寒霜的陸震濤。

    張健氣呼呼的走了過來,質問著,“時間到了,你們不去練功,在這兒做什麼?”

    “我、我們……”正雄囁嚅地道:“我們只是在跟小雞開玩笑……”

    “小雞?”此時,陸震濤走了過來,幽幽的問了一句,“誰是小雞?”

    幾個人指著求安,小小聲地說:“我們只是看他好玩,鬧鬧他而已……”

    “鬧?”陸震濤沉聲地道:“我遠遠的就見你們幾個抓著他,他都說不要了,你們還不肯放過他。”

    “十二爺,我們……”正雄還想說話,聲音卻突然拔尖,“啊!”

    在場幾個人,包括張健及求安都驚訝得瞪大眼睛,不因別的,只因陸震濤突然捏住正雄的褲襠,正雄疼得臉色發青卻發不出聲音。

    陸震濤欺近他的臉,眼神彷佛刀刃般銳利,冷冷地說:“怎麼?這玩笑好玩嗎?”

    “十、十……”正雄驚恐又痛苦。

    “別再讓我看見你們欺生。”陸震濤說完,松開了手。

    正雄疼得站不住,立刻蹲下身子。看他神情如此痛苦,求安忍不住同情起他來。

    雖然他剛才對她做了過分的事,還差點害她自曝身分。可是看他受到這麼殘忍的“酷刑”,她又覺得於心不忍。

    瞧他臉色發白,五官扭曲,便可想見有多痛了。

    “你們給我聽著。”陸震濤掃視著幾人,神情冷肅,“不管是小雞,公雞還是母雞,他是我帶回來的,你們別玩我的雞!”

    此話一出,一旁的張健竟忍不住的笑出聲音來,不為別的,只因他最後一句“別玩我的雞”。

    陸震濤當然知道張健為何而笑。他也不怒,只瞥了張健一眼,“把這群臭小子帶走吧!”

    “是的,十二爺。”張健答應一聲,跟幾個人使了眼色。

    幾個人在陸震濤跟前就像猴子遇到山大王般,全都縮著脖子,壓低著臉,氣都不敢出的跟著張健走了。

    求安怯怯的看著陸震濤,發現他那雙凌厲的目光仍死命的瞪著離去的正雄等人。那一瞬,她的心揪了一下。

    她感覺到他非常的不悅——因為他們捉弄了她。

    老實說,他如此維護她,真的教她十分驚訝及不解。她不過是個小廝,他為何替她出頭、為她解圍,還說了那麼好笑的話——別玩我的雞。

    想到那句話,剛才的不適、不悅及驚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甚至,她也覺得好笑。

    “還笑得出來?”忽地,他沉聲地說。

    她疑怯的看著他,“我……”

    “讓我說出那麼可笑的話,你還笑?”他眼底有一絲懊惱。

    她微低著頭,抬起眼簾,小小聲地說:“十二爺剛才是氣瘋了吧?”

    “廢話!”他瞪了求安一眼,轉身離去。

    自從陸震濤教訓了正雄的事傳開後,再也沒人膽敢拿求安尋開心,大家都感覺得到陸震濤對求安是特別的,卻也沒人敢碎嘴。

    求安也覺得奇怪,不解他為何對她特別的維護。他喜歡保護弱者?不,她聽說他是個霸道好戰的人,喜歡挑戰強者,對弱者則不屑一顧。

    那麼,他為何總是出面維護她,而且根本不在意別人會是什麼想法?

    她感到困惑,腦子裡毫無頭緒。

    “求安!”正出神,大嗓門的李媽喊了她一聲。

    “來了!”她答應一聲,急忙跑向李媽。

    李媽遞給求安一個食盒,“這是熊二的午膳,你拿去給他。”

    “熊二?”她愣了一下。誰是熊二?

    “你還不知道他啊?”

    她搖搖頭。

    “熊二是負責看守西邊馬廄的人。”李媽說:“本來他的飯都是春花送的,可她今天不舒服,我腳又不好,你就幫忙跑一趟吧。”

    求安是第一次聽說西邊馬廄的事,也是第一次知道有熊二這個人的存在,於是趁機試探著。

    “李媽,山莊的西邊還有馬廄?”她知道騰雲山莊有兩個馬廄,都在莊院的東邊,一個養著的是馱運的馬,一個則養著陸震濤所收集的名駒良駿。

    西邊的馬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那兒需要有人特別看守?難道……

    李媽說:“喔,西邊馬廄是除了十二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入的馬廄。”要不是十二爺特別看重求安,她也不會把送飯的事交給這小子。

    “是嗎?裡面有什麼蹊蹺嗎?”她語帶試探。

    李媽揚笑,“能有什麼蹊蹺?不就養著馬嗎!”

    “是什麼馬得派人看守著?”她急問。

    李媽微頓,一臉狐疑的看著求安,“怪了,你怎麼對十二爺的馬這麼有興趣?”

    “我……”迎上李媽那狐疑的眼神,她心頭一震。

    她警覺到自己問得太急切,太令人生疑了。不成,她得沉住氣,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絕不能心急壞事。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說著,她接過食盒,笑說:“我現在就去。”

    提著食盒,依照李媽的指示,她走了好遠一段路,終於來到山莊西邊的馬廄。這個馬廄不大,地點幽靜,捱著高牆邊建造,四周草木扶疏,十分隱密。

    因為地點如此隱密,更讓她感到可疑。為何陸震濤要在這裡再蓋一間馬廄,而且派人看守,不准閑雜人等接近或進入?

    據她所知,他所收集的名駒都養在東邊的其中一個馬廄,而且並沒有讓人特別看守。那麼,為何這個小馬廄需要熊二寸步不離的看著?這裡面的馬特別名貴?

    或是,這裡的馬是見不得光、來路不明的?忖著,她忍不住偷偷繞到馬廄後方想一探究竟。

    馬廄的屋頂挑高近兩層樓的高度,窗也開在很高的地方。她躡手躡腳的來回繞了一下,卻找不到可以窺探的地方。

    她將臉貼在牆上,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正想小聲的喊一聲“初朧”,一聲沉喝嚇得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你是誰?!”

    循著聲音望去,一名身形高大壯碩的中年人正站在那兒,他背著光,她覷不清他的臉,但光看身形就夠嚇人了。

    “我、我叫求安,是李媽叫我送午膳來的。”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一下,“你是小雞?”

    “……”她真沒想到自己竟聲名遠播。

    “你剛才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在做什麼?”他神情嚴肅,以審視的目光看著求安。

    她使勁搖搖頭,“沒,我沒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只是一時找不到前門……”她囁嚅地道:“請問你是熊二叔叔吧?”

    “食盒放著,別羅唆。”熊二冷冷地說。

    “是……”她小心翼翼的將食盒擱在他腳邊,“那個……裡面有馬嗎?”

    “關你什麼事?”熊二眉心一皺,“就算你是十二爺的小雞,也不得在這兒多嘴,有什麼事問十二爺去。”說完,他抓起食盒,旋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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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5:3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求安真沒想到西馬廄的守備竟如此森嚴,那熊二嚴肅謹慎,不苟言笑,看來不好親近也不好對付。

    但也因為如此謹慎且神秘,便不難想像養在那馬廄之中的馬有多名貴稀有,甚至是不得見光了。

    騰雲山莊難進也難出,那馬廄又有專人看守,想打開那馬廄大門,不易,想騎著馬離開騰雲山莊,更加不易。

    她得再仔細思索,從長計議,而眼前她要更加的小心,切不能打草驚蛇,露出馬腳。

    那天之後,她“小雞”的綽號不脛而走,所有人都小雞小雞的叫著她,私底下甚至會說她是“十二爺的小雞”。

    這對她來說不是壞事,因為這麼一來,所有人都覺得她在陸震濤跟前有著特殊的地位便對她更禮遇、更寬容一些,也更方便她在山莊裡自由來去——除了西馬廄。

    她一定要好好干活,努力取得陸震濤的好感及信任,唯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接近,甚至進入西馬廄一探究竟。

    “小雞!”正要回李媽那兒幫忙,身後有人大聲喚她。

    她回過頭,正是趙世東。趙世東年約三十,亦是陸震濤的親信,但比起張健,他和藹可親多了。

    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將手上那幾疊折好的衣服塞在她手裡,“麻煩你把衣服拿去浴場給十二爺。”

    “咦?”她一愣,“為什麼?”

    “為什麼?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啦!”說著,趙世東掉頭,飛也似的跑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求安呆了好一會兒。

    怎麼派給她這樣的工作啊?送衣服去浴場給陸震濤?她可是個姑娘耶!喔對,在他們眼裡,她不是什麼黃花大姑娘,而是個男人。

    唉,看來,再不樂意,她還是要走這一趟。話說回來,陸震濤要入浴前干麼不把衣服帶進去?

    她不情不願的朝著浴場的方向前去,來到浴場外,沒看見半個人守著,只隱約聽見浴場裡有說話的聲音。她想,裡面除了陸震濤,應是還有別人。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硬著頭皮走進去。

    進到裡面,熱氣拂面,那充滿空中的水氣彷佛雲霧般,遮蔽視線,她走上前,不慎滑了一跤——

    “啊!”她這一滑,整個人跌進浴池裡,狠狠的吃了幾口水。

    這時,有人將她從水裡拉了出來,她全身濕透,狼狽極了,更尷尬的是她發現拉她上來的是陸震濤,而且他光著身子。

    “啊!”她驚叫一聲,連忙掩著眼睛。

    “哧。”

    忽地道,她聽見女人的笑聲。她一驚,轉過身,驚見在她後面有個美艷動人的年輕女子。

    女子有著白皙、溫潤如羊脂般的肌膚,她的眼波流轉中帶著一種勾人的魅,彷佛能迷惑人心般。

    她意識到自己滑進池裡,而且就落在陸震濤跟女子中間,女子身上只著一件薄如羽翼的罩衫,池水浸濕她的身子,那美好的曲線展露無遺。

    瞬間,她明白了,原來陸震濤正跟這女子洗著鴛鴦浴。

    “你真壞事。”陸震濤淡淡的說了一句。

    她轉過臉看著他,迎上他那深深的、帶著侵略感的眸子。她不敢直視他,把臉一低,卻又看見他水底下隱隱約約的身軀,她羞紅了臉,心跳加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目光往哪裡擺。

    “你在做什麼?”陸震濤不疾不徐,不慍不火地問。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得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是……那個趙、趙大哥叫我拿衣服……我……然後……”

    “欸。”突然,陸震濤伸出手抓著她的肩膀,“看著我,好好說話。”

    “你沒穿衣服!”她捂著眼睛,又羞又氣的大叫。

    陸震濤先是一頓,然後勾唇一笑。“你我同是男人,害什麼臊?”他問。

    “可不是?”女子輕輕的搭上求安的背,捱近在求安耳邊低聲地說:“小哥,怎麼你看著我反倒沒感覺呢?”

    求安還是個黃花閨女,跟兩個裸身入浴的男女如此接近,教她又驚又羞得心髒都快從嘴巴蹦出來了。

    她想逃,可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小哥,你可曾碰過姑娘?”女子輕聲的問,在求安耳邊哈著氣。

    她使勁的搖搖頭。

    “喔,原來如此呀。”女子一笑,“十二爺,待會兒我兩位妹妹就到了,不如讓這位小哥一起同歡吧?”

    聞言,求安陡地一驚。她說什麼?待會兒還有兩個姑娘會來?所以說……陸震濤要跟三個女子一同入浴同歡?

    突然,她腦子發麻,然後轟轟隆隆的響,常叔說的果然一點都沒錯,陸震濤是個性好女色的色胚。想著,她覺得好生氣、好惡心。

    “羽翠這提議不壞。”陸震濤笑視著她,“你就留下來一起玩吧?”

    她氣憤的揮開他的手,惱怒的瞪著他,然後幾個大步走向池邊爬出浴池,頭也不回的就要走。

    “欸!”陸震濤叫住人。

    她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荒唐的地方,眼不見為淨。

    “小雞!”陸震濤喊了一聲小雞。

    她停下腳步,但不知為何而起伏的情緒卻平靜不下來。

    “再幫我拿套衣服來。”他說。

    她只用力的點頭,然後邁開大步走出浴場。稍後,她遇見帶著兩位姑娘進來的趙世東,便順便要趙世東將衣服送進去。

    趙世東出來後,跟求安聊了一下,她才知道原來在浴場裡跟陸震濤洗鴛鴦浴的正是醉月樓的名妓——莫羽翠。

    “醉月樓是船運重鎮臨河最大的青樓,裡面的姑娘各式各樣,猶如百花爭妍,而其中最美艷的一朵花便是莫羽翠了。”趙世東說:“她今年二十有二,性情高傲,從不迎合客人,咱們十二爺是唯一能進得了她香閨的男人。”

    “咦?”

    “每回十二爺去臨河,幾乎不住在行館,而是宿在她的香閨中。”趙世東續道:“十二爺設宴款待客人也都是在醉月樓,並由莫羽翠帶領她那一班姊妹們伺候十二爺的客人。整個臨河都知道她跟十二爺的關系,私底下也都戲稱她是‘陸夫人’。”

    “陸夫人?”

    “可不是?”趙世東一笑,“莫羽翠對於這個稱號是喜歡的,每當有人喚她一聲陸夫人,她總笑得特別燦爛。”

    “十二爺真有娶她為妻的打算嗎?”不知為何,她竟對他的情事感到好奇。

    聞言,趙世東笑了起來。“小雞,你真是太天真。”趙世東拍拍她的肩膀,“男人逢場作戲罷了,怎會當真?”

    “十二爺不喜歡她?”她問。

    “當然喜歡,可她拴不住十二爺的心呀。”說著,他使了個眼色,“咱十二爺像匹野馬,沒有女人駕馭得了他,即使是莫羽翠那樣練達世故,手腕高明的女人。”

    “……”她沉默,思索著。

    “怎麼?你對莫羽翠有興趣?”他問。

    她急忙搖頭,“才沒有!”

    趙世東見求安漲紅著臉,忍不住一笑,然後很義氣地道:“小雞,下次有機會帶你去臨河開開眼界吧。”

    “謝了,我沒興趣。”她微微板起臉來。

    “貓沒不愛腥的。”趙世東說。

    她一臉嚴肅的看著他,“我討厭腥,腥最惡心了。”話畢,她轉身就走。

    求安作了一晚的惡夢,夢見什麼她不記得了,只知道醒來時感覺很不好,情緒也糟糕透了。

    一早,張健來叫她,說陸震濤有令,命她自今天開始便搬到靜湖苑去隨侍。

    初初聽到猶如天打雷劈,但再細想,簡直是老天幫她。她想進西馬廄,非得得到陸震濤的允准不可,而要得到他的允准,她要先得到他的信任。

    往後貼身伺候他,她只要好好表現討他歡心,必然有機會在他的允准下,或是隨他一同進入西馬廄。

    於是,她立刻跑到李媽那兒為他備早膳。見了李媽,李媽給了她四人份的早膳。

    她愣住,“十二爺早上吃這麼多?”

    李媽打趣笑道:“傻瓜,十二爺床上不只他一個人。”

    “……”她又呆住。

    “昨晚莫姑娘跟她的兩位姊妹在靜湖苑留宿。”李媽說:“這會兒她們應還睡著,不過你還是先把早膳送過去吧。”

    莫羽翠跟兩位姊妹留宿靜湖苑陪寢?陸震濤一個晚上要三個女人陪睡?想著,她雞皮疙瘩直起,整個人覺得不對勁。

    往後她住在靜湖苑,是不是老會看見那些不該看的,聽到那些不該聽的?老天爺,光想她就頭皮發麻、渾身不舒坦,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走出騰雲山莊,遠離這些狗屁倒灶的鳥事。

    可,不行啊!

    無論如何她都得留下來,她得學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本事,因為父仇未報,初朧也還沒尋獲。

    說服了自己後,她提著沉甸甸的食盒朝靜湖苑而去。

    進到靜湖苑,偌大的苑裡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似乎正如李媽所說,他們都還在睡覺。

    哼,想必是一夜纏綿,累癱了吧。

    她穿過兩道拱門,進到內苑,只見房門前的廊下坐了一個人,正是陸震濤。

    他醒了,只著一件單衣半露著胸膛,閑適的坐在那兒,聽見她行走的聲音,他朝她望了過來。

    他沒說話,但唇角懸著一抹興味帶著促狹的笑意。

    她提著食盒來到廊下,盡可能的保持笑容及禮貌——即使見著他半露的胸膛著實讓她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不為別的,只因她腦子裡有著那些她揮之不去的畫面。

    “十二爺,我給你……還有姑娘們送早膳來了。”她說。

    “擱著吧。”他說:“‘姑娘們’還在睡。”

    看著她慌亂又拚命裝鎮定的樣子,陸震濤覺得有趣。是的,求安的反應就是那麼有趣,有趣到他想把人帶在身邊,隨時隨地看著那逗人的反應跟表情。

    “你不問?”他問。

    “問什麼?”她問。

    “張健跟你說了吧?”

    她想他指的應是要她搬到靜湖苑隨侍之事。“張管事說了。”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突然要你到這兒來?”

    “十二爺自有道理,求安不敢多問。”她得表現得恭敬一點、乖順一點。只要能服侍得他滿意,討他歡心,相信她總有機會一探西馬廄。

    “我喜歡你……”

    求安心頭一跳,驚疑的看著他。他喜歡她?慢著,她現在是男子打扮,他說他喜歡她……天啊!他該不會不只性好女色,就連男色都……

    看她立刻漲紅了臉,還一副受驚的樣子,陸震濤唇角不自覺的一揚。

    “我喜歡的是你的反應。”他促狹地道:“你臉都紅了,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我沒以為什麼。”她力持鎮定,直視著他。

    “你真是太有趣了。”陸震濤直視著求安,閑閑的問道:“你還沒碰過女人吧?”

    她一怔,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十八了,該見見世面了。”

    “碰過女人就算是見世面了?”她秀眉一擰,“十二爺未免把我看得過於膚淺。”

    陸震濤微頓,挑眉笑睇著求安,“怎麼我覺得你不喜歡女人?”

    “我對女人沒有敵意,但也不需要需索無度。”她說。

    聞言,他哈哈大笑。“好個需索無度。”

    他知道求安暗指他的不是,可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時,莫羽翠自房裡走了出來,身上只罩了件單衣,半露酥胸,看見求安在外面,她一點都不吃驚,亦不因自己衣衫不整而感到不自在。

    反倒是求安看著她,臉又紅了,不是莫羽翠那白嫩的胸口教她害羞,而是她腦海裡又出現了一些畫面。

    莫羽翠往陸震濤的腿上坐,整個人靠在他的胸膛,一雙嫵媚的眸子直往她飄過去,嬌聲問:“是昨天的小哥?”

    “他叫求安。”陸震濤說。

    “求安?”她一笑,“好名字,人活著就求安樂。”

    “你求的何止是安樂?”陸震濤若有所指地說。

    莫羽翠微頓,然後嬌媚一笑,“我跟十二爺一樣,還求享樂。”說著,她在他臉上親了一記。

    看著他們卿卿我我,求安只想立刻離開,但不知為何,她的腳像是被釘住了。

    “唉呀,小哥的臉都紅了……”莫羽翠笑視著求安,問:“害羞?”

    “他純情,還沒碰過女人。”他說:“我看,問問你那兩位妹妹,誰能讓他開竅吧。”

    “那不是問題。”莫羽翠笑視著滿臉通紅的求安,“小哥這麼可愛,我那兩位妹妹一定非常喜歡,只是十二爺昨晚那麼折騰她們,今天怕是沒辦法應付了。”

    他們的對話露骨得讓求安想找個洞鑽,她又羞又氣,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什麼折騰、什麼應付,他們說的話盡是些邪淫、不正經的話,可他們卻滿不在乎,甚至還當是笑話。

    說真的,之前陸震濤為她出頭時,她還對他有一絲的好感……喔不,那也不是什麼好感,她只是覺得他有那麼一點點與傳聞不符的可能。

    可現在,她相信所有關於他的傳聞都是真的。

    “小雞,不如我讓她們留下來,今晚你……”

    “十二爺!”她鼓起勇氣打斷了他,神情嚴肅地道:“我很潔身自愛的。”

    陸震濤跟莫羽翠因求安的回應而愣了一下。

    “如果沒事,我先告退了。”說著,她轉身飛也似的跑開。

    看著求安倉皇逃走的身影,陸震濤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莫羽翠看著他,不禁驚疑。她鮮少看見他笑,而且是哈哈大笑,但一早她已看見並聽見他哈哈大笑兩回,而逗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害羞的孩子。

    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柔荑探進他單衣裡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肌。

    “十二爺,”她聲線軟軟地、嬌媚地道:“想不到一個黃毛丫頭能逗得你如此開懷?”

    聞言,陸震濤微怔,“你知道?”

    她嬌嗔道:“我見過的女人不比十二爺少,十二爺能識得她的身分,我不能?”

    陸震濤挑眉,“倒是。”

    “她是打哪兒來的?為什麼要假扮男人?”她問。

    “是我把她從兩個惡棍手中救回來的,當時她便已做男子裝扮。”他續道:“她說要到騰雲山莊來謀事,我就帶她來了。”

    莫羽翠一怔,疑惑地說:“十二爺向來謹慎,怎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進到山莊?”

    他眉梢一挑,“只是個丫頭,惹不了什麼事。”

    “她女扮男裝隱藏身分,便是有秘密吧?怕是從哪裡逃出來的……”

    “若真如此,我收留她,豈不功德無量?”

    她眉心一擰,“這還是最好的狀況,就怕她有其他意圖……”

    “那丫頭傻不愣登的,行事馬腳盡露,成不了什麼事。”

    “十二爺把她帶在身邊,圖什麼?”她語帶試探。

    陸震濤想都沒想,“好玩,有趣。”

    她眉心一蹙,略帶惱意,“想必羽翠已經不好玩,不有趣了?”

    他看了她一眼,“你跟她,不同。”語罷,他將她自腿上拉起,“我餓了。”

    莫羽翠不語,逕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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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6:3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怕求安不懂得伺候陸震濤,李媽親自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項。而她發現,陸震濤是個容易伺候的人,幾乎沒什麼特別的喜好或要求。

    “其實十二爺以前是不用人伺候的。”李媽將該注意的事項都說了後,補上了這一句。

    她一怔,“李媽,你是說……”

    “我是說,十二爺從沒讓誰專責伺候過,除了吃的,他什麼事都自己來。”李媽說著,笑咪咪的看著她,“他讓你去靜湖苑伺候,想必是真的很喜歡你吧。”

    聽著李媽的這番話,她莫名感到憂慮,卻也覺得歡喜。

    歡喜的是,若陸震濤真的特別喜歡她,那麼只要她好好伺候著,想必終能順心如意的取得他的信任,接近西馬廄。

    但她也憂慮他“特別”的喜歡她。他喜歡她什麼?覺得他像只小貓小狗?把她當“弟弟”?還是……不自覺地,她又想起他跟莫羽翠的事。

    他喜歡的是女人吧?而且還是莫羽翠那樣女人味十足,狐媚妖嬈的女人。自己眼下是個毛頭小子呢,就算恢復女兒身,也是個黃毛丫頭……

    他不會喜歡她的。對,她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

    就這樣,她帶著簡單的隨身物品住進了靜湖苑,陸震濤給了她一間小房間,離他房間僅十幾步的距離。

    靜湖苑有一口專用的井,井水清甜純淨。

    雖是深秋,井水沁涼,但陸震濤還是習慣用這水梳洗,並不需要特別將水溫過。

    一早起來,她先去向陸震濤請安道早,卻發現他的房門虛掩著,她喊了幾聲,沒人應,見四下無人,她忽生一念,決定偷偷溜進他房間查探。

    進到房裡,發現他不在床上,被子也早已疊放整齊。昨晚他確實是睡在靜湖苑的,也就是說他是起了大早出門,而出門前已經整理好床榻。

    要她到靜湖苑來伺候他,卻自己把事情都做了,可見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李媽沒騙她,他確實是不用人伺候。

    那他到底為何要她到靜湖苑來……喔,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得趁此機會好好查查他房裡可有任何可證明他派人殺害她爹、奪走初朧的鐵證。

    抓緊時間,她開始在房裡翻找起來。但說真格的,她也不確定自己想找的是什麼,他的房間沒有太多東西,幾只櫃子裡裝的也都是四季的衣物,並沒有什麼可疑的物品。

    環顧他的房間,她苦思著。

    快想想啊,杜求安,如果是你,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哪裡呢?

    從前她爹不准她看閑書,因此她總把閑書藏在枕頭或被褥底下。對了,他的床!

    忖著,她立刻衝到他床前,正要掀開床褥,一聲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干麼?”

    “啊!”她嚇了一跳,尖叫一聲,直覺反應的轉過身來。

    一轉身,迎上了陸震濤的眼睛,她兩腳一軟,整個人倒在床上。

    她才倒下,陸震濤忽地欺近,俯視著她。“你在我床邊做什麼?”

    迎上他具有侵略感的眸子,她心跳加速,全身不自禁的顫抖,“我、我只是……啊?!”

    話沒說完,陸震濤突然伸手輕碰她發燙的臉頰,唇角一勾地道:“小雞,我發現你長得真漂亮。”

    “什麼……”她陡地一驚,兩只眼睛瞪大。

    “難怪大家要捉弄你,你實在太不像男人了。”說著,他的指腹輕輕的抹過她顫悸的唇片,聲線低啞地道:“如果你扮成姑娘,應該也不會有人質疑你的身分吧?”

    求安像是因為受驚而暫時失去意識的小動物般,瞪著兩只眼睛望著他,沒了反應,沒了聲音。

    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身體,還有胸口都在燃燒,很難受。

    她知道自己要躲避,可是她的身體像是不屬於她一樣,她喘不過氣,臉漲得通紅。

    看著她這樣的反應,陸震濤幾乎快笑了出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她似乎藏著秘密卻又破綻百出,她假裝鎮定,但總是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她來到騰雲山莊是純粹想有個地方安身抑或是有其目的,但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她都沒有她自以為的那麼機靈深沉。

    一直以來,他所接觸到的都是一些厲害的女人。她們在各自的領域中有著比男人還突出的表現,她們沉穩內斂,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

    而她,只要他隨便一出手,就能教她驚慌失措。

    他不得不說,對他來說,她真是太有趣了。她像把琴,輕輕一碰就能蹦出優美的聲音……

    “我想聽你發出更多美妙的樂音……”他不自覺的道。

    聽見這句話,求安整個人驚醒。她一把推開他,像驚恐的兔子般蹦跳開來。

    看著她,他笑了起來。“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他深深的注視著她。

    她堅定的瞪著他看,像是在思索他所言真假。

    看她是真的嚇壞了,陸震濤稍斂笑意,收起謔意。她太有趣了,他可不能嚇跑她。

    “我只是捉弄你罷了,別當真。”話鋒一轉,他問:“你在我房裡做什麼?”

    求安定定心神,“我、我是來跟十二爺請安道早,順便問你幾時梳洗,幾時用膳,進來後見十二爺不在,本想替你整理床鋪,沒想到……”

    “整理床鋪的事,我習慣自己來。”說著,他逕自在桌邊坐下,拉了拉衣領。

    這時,求安才發現他一身汗——在這深秋時節。

    “十二爺去練功?”她問。她得對他的日常行程更了解才能准確的掌控時間,免得發生剛才那種驚險的意外。

    “跑馬。”他說著,目光一凝的注視著她,“初見面時,你跟我說你懂得育馬,是嗎?”

    她點頭,“是的,我以前曾在馬場學習過。”

    “喜歡馬?”他問。

    她毫不猶豫地道:“是的,我喜歡馬。”

    她自幼喪母,是她爹一手將她帶大的。跟在育馬名師的父親身邊,她不只懂得育馬的技術,還非常喜歡馬。

    “唔,”他神情輕松地道:“馬是非常具有靈性的生物,有著高貴的靈魂。”

    “咦?”聽見他這些話,她心頭一緊,不為別的,只因她爹也曾說過相同的話。

    “你仔細看過馬的眼睛嗎?”說起馬,他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溫柔,“它們的眼神帶著聰穎及慈悲,彷佛對這世間有著某種憐憫及疼惜。”

    她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馬。她爹喜歡馬,但馬對她爹來說,同時也是謀生吃飯的工具,可她感覺得到馬對陸震濤而言,不只是馬,而是一種溫暖的救贖。

    他為什麼如此愛馬?是不是在他的生命之中曾發生過什麼事?

    不知怎地,此刻看著他,她緊繃警戒的情緒竟然松懈了。

    “馬是最能信賴的朋友,比人更值得信任。”他說著,深沉的黑眸突然鎖住了她。

    她心頭一震,警覺到自己剛才竟然松懈,不禁懊惱起來。

    “我先給十二爺打水吧!”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武裝起自己。

    求安趁機翻過陸震濤的床鋪了,但她什麼都沒發現。

    靜湖苑總共有四個房間,最大的那間是陸震濤的寢室,次大的是她的房間,另兩個小房間堆放著陸震濤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用箱子裝著。

    她每天趁隙一個一個的打開那些箱子,花了幾天時間,終於看完了其中一間房間裡的箱子,卻一無所獲。

    箱子裡都是一些沒用的舊東西,是陸震濤從前的衣服,還有他練過的字帖、他的書、他兒時的玩具……她什麼都沒發現,卻發現他似乎是個念舊的人。

    因為那些東西,他都妥善的收藏著、保管著。

    她爹曾說過,念舊的人都不會是壞人,可是在他身上不能如此斷定吧?

    目前為止,他好色的傳聞已由她親眼證實,接下來呢?她會一一證實他是常叔說的那種視財如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嗎?

    趁著他出門跑馬,她決定進入最後一個堆著箱子的房間。

    這兒的箱子疊得老高,底下都是大箱子,但最上頭擱著一個精致的小花梨木箱子,她搬來凳子爬了上去,伸手去構那箱子。

    就在她終於構到那箱子時,門口傳來陸震濤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她嚇了一跳,手一撥,小箱子掉了下來,咚地砸在她額頭上。

    “啊!”她疼得飆淚,睜不開眼睛,整個人從凳子上倒了下來。

    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她痛極了,沒心思想著要推開他,只是捂著額頭,眼淚直掉。

    真的好痛呀!

    “這是在做什麼?”陸震濤眉心一擰,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那花梨木小箱子多麼堅硬啊!砸在她額頭上肯定會撞出個印子來。怕會傷到她眼睛,他趕緊將她抱到椅子上坐著,抓開她的手。

    她淚眼汪汪,想必是真的“痛徹心腑”了。看她額頭上一處印子紅通通的,他好氣又好笑,已經沒心思想她究竟在翻找什麼了,此刻,他只在意她的傷。

    “幸好沒弄到眼睛。”他說著,用手掌輕輕的覆在她額頭上輕輕的揉。

    “好疼……”她顧不得羞,只是可憐兮兮的喊疼。

    “當然疼,那箱子可硬了。”他邊說,邊溫柔的揉著她的額頭,然後彎下腰捧著她的臉,輕輕的吹著。

    這會兒,求安終於回過神,她陡地一驚,心跳加速。

    他的動作很輕柔,他的聲線很溫暖,他的手好熱,氣息很熾燙,瞬間,她身體如火燒,呼吸變得困難。

    她不敢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她竟然很“享受”。

    不!不!不!她這是在干麼?她不該有這種感覺,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他是壞人!他是壞人!他是壞人!她在心裡不斷的對自己說著。

    於是,她推開他的手,警戒的看著他,“我、我沒事。”

    陸震濤深深的注視著她,沉默了一下,“是嗎?”

    她女扮男裝,恐怕連名字都是假的。她來到騰雲山莊做什麼?她想接近他?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想成為他陸震濤的女人,享受富貴榮華?

    不,若她要的是這個,不會總是警戒著他。

    他知道她這些日子都在找東西,她要找什麼?或是想偷什麼?她以為他這兒放著什麼貴重的東西嗎?

    她是如此的遲鈍,如此的驚慌,不管做什麼都是破綻,他一點都不擔心她會對他或是騰雲山莊造成什麼危害,但他對她充滿興趣及好奇。

    他故意伸出手碰觸她的額頭,“又紅又腫的,哪會沒事?”

    她整個人一縮,避開他的觸摸。

    “怕什麼?”他問。

    她搖頭,“我、我不喜歡男人碰我。”

    “噢?”他挑挑眉。不喜歡男人碰她?她曾受過什麼傷害嗎?或是她在逃避著某個男人?

    難道真如莫羽翠所說,她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那女人碰你就行?”他挑眉一笑。

    她抬起眼,懊惱的瞪著他,“我都不喜歡。”

    “為什麼?”他問:“你是‘男人’,不喜歡男人碰你再自然不過,可為何不喜歡女人碰你?”

    “我、我守身如玉!”她衝口而出,“不是像十二爺這樣隨便的人。”

    此話一出,她自己嚇了一跳。還說要討好他、求表現,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她懊悔極了,不禁愁著一張臉。

    陸震濤看著她,安靜了一下,然後突然笑了起來。“我哪裡隨便了?”

    她怯怯的看著他,咬了咬嘴唇。

    “說,我讓你說。”

    他真要她說?好,可是他自己說的喔!

    “我、我是聽說的,然後我也看見了。”她直視著他,鼓起勇氣回答。

    “看見?”他微頓,然後挑眉一笑,“你是說我跟羽翠的事?”

    “我聽說十二爺好色,無女不歡。”她說:“前些日子,我親眼得見十二爺一晚要三名女子陪侍。”

    陸震濤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這種本事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

    她漲紅著臉,羞惱的看著他。“食色,性也。但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小雞,”他笑睇著她,“我可是個健康強壯,而且未有妻室的正常男人,對女人有需求及渴望,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我、我不認同……”她弱弱地說。

    “不是我隨便,是你太純情了。”陸震濤深深一笑,故意問:“小雞,你有相好的女人嗎?”

    她一怔。相好?他是指有那種關系的女人嗎?想著,她又紅了臉。

    “沒有嗎?”他唇角一勾,“難怪你這麼大驚小怪。”

    她才不是因為沒有“相好”,才對他跟莫羽翠的事大驚小怪。

    她負氣地說:“我在老家有未婚妻!”

    聞言,他微頓,“噢?是嗎?”

    “是!”她一臉篤定,“她在等著我衣錦還鄉!”

    陸震濤一笑,“怎樣才算是衣錦還鄉?”

    “我懂得育馬,我想成為一個出色的育馬人,然後回去娶她。”她胡謅著。

    他深深看著她,沉默了一下,然後突然地道:“好。”

    她一愣。好什麼?

    “從明天開始,我讓你到馬廄去做事。”他說。

    以為自己聽錯,求安一臉呆滯,瞪著兩只眼睛愣愣的望著他。

    他伸手往她的臉頰捏了一下。

    “啊!”她回過神,叫了一聲。

    “好好做,讓我瞧瞧你的本事。”他眼底有對她的期許。

    她興奮地說:“那我是不是不用……”

    “不是。”他打斷她,“差事一碼歸一碼,晚上一樣回到這兒來聽候差遣。”

    她賣力的點點頭,“是!”

    他看著她,淡淡的一笑,然後像是想起什麼,彎腰撿起地上的梨花木小箱子細細的檢視著。

    她想起剛才摔了他的東西,小心翼翼地說:“十二爺,我不是故意摔你的箱子,只是……想整理一下。”

    “唔。”他沉沉地應了一聲,眼神專注的看著那小箱子。

    “那是什麼?”她怯怯的問。

    “我娘的東西。”他說完,手一舉,輕松的將小箱子放回原位。

    她愣住。

    “小雞,”他注視著她,神情凝肅,“沒事不要進來摸東摸西,這裡面全是我最重要的東西。”話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走出去的身影,她呆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後環顧鬥室。

    這裡面全是他最重要的東西?除了他娘親的物品,還有其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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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7:39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終於,求安如願進到馬廄干活,不用偷偷摸摸,也不用百般試探。

    她發現在騰雲山莊的每匹馬都受到極好的照顧,即使是不值錢的馬。在馬廄工作的人都很好相處,他們爽朗豪邁,不拘小節且秉性純良,雖然有時覺得他們的言行難登大雅之堂,但相處起來卻是輕松自在。

    陸震濤幾乎每天都會到馬廄來,有時一待就是半天時光。

    從旁,她觀察著他跟別人相處的情況,也觀察著他對馬匹的態度,無庸置疑地道,他絕對是個愛馬人。

    盡管這兒的馬都有人照顧著,有時他也會親自為馬刷洗身子、喂水草,很多粗重的活兒,他也都親力親為。

    從別人口中,她聽說了許多關於他的事……都是好的。

    她感到困惑,也覺得掙扎矛盾,除了“女人”這件事,至今她所看見的他沒有一項符合常叔所言,她感覺不到他貪財、感覺不到他暴戾、也感覺不到他冷酷。

    有時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哪裡出了差錯跟誤會?可每當她一有這種想法,又感到慚愧及內疚。常叔是她爹最信賴的朋友,也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她娘死得早,早些年常大娘在時,總是將她視如己出的照顧著,而長她六歲的常永青也對她呵護有加。

    常家一家人是她跟她爹最親的家人,她怎能懷疑常叔說的話呢?

    她初來乍到,很多事恐怕還看不仔細,不說別的,光是那西馬廄就還是個未解的謎。

    “求安,來,我幫你。”

    她正使勁從井裡打水上來,身後傳來馬醫駱一飛之子——駱駿的聲音。

    駱一飛是知名的馬醫,也是陸震濤非常信任的人,他每個月有四、五天會帶著兒子駱駿來到騰雲山莊為所有馬匹做例行性的檢查。

    駱駿俊逸出眾,是個翩翩男子,而且為人和善,不管對誰都非常親切。

    有時看著這些人,她會想,他們之中可有陸震濤派去殺害她爹的人?可是,她在他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戾氣及殺意,也許……凶手另有其人。

    在騰雲山莊裡,最可疑的人莫過於看守西馬廄的熊二,他幾乎與別人沒有互動,就住在西馬廄旁的小屋子裡,她來了好一段時日,沒見他離開過。

    他一定知道西馬廄裡養著什麼吧?他是知情的吧?如果陸震濤派人殺害爹,他可參與其中?

    “想什麼?”駱駿幫她將水桶拉上來後,笑視著她。

    “沒有。”她搖搖頭。

    “求安,我聽說是十二爺親自帶著你回騰雲山莊的?”

    “嗯。”她將自己跟陸震濤相遇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聽了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原來你跟十二爺有這段淵源,不過那真像是他會做的事。”

    “你是指哪個部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部分。”駱駿一笑,“老實說,把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帶回山莊這部分,不是他的作風。”

    聞言,她疑惑的看著他。

    駱駿非常熱心地解釋起來,“十二爺雖是個生意人卻有著俠氣,他對於不平之事向來不會視而不見,也總是願意出手幫助弱者。”

    她一楞,這跟她自常叔那兒聽見的不一樣,但出自駱駿之口,她又莫名覺得信服。“十二爺是那樣的人?”

    她略帶懷疑,語帶試探。

    “當然。”

    “可是我聽說一些關於他的事,都不是好事。”

    “噢?”他一臉好奇,“你聽到什麼?”

    “就……”她想了一下,覺得不好把她從常叔那兒聽到的告訴駱駿。

    駱駿見求安支吾,釋然一笑,“十二爺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慢慢看吧。”

    她疑惑的看著他。他的意思是凡事要眼見為憑,聽來的也許是道聽塗說?

    “那你說十二爺帶我回來,不是他的作風又是指……”

    “喔,”駱駿微頓,然後笑道:“騰雲山莊可以說是十二爺的堡壘,這兒有太多他所珍視的東西,所以當他要讓一個人進到山莊時,勢必要對那人有著相當的了解……”說著,他上下打量求安一回。

    “他讓初識的你進到山莊、讓你去貼身伺候他,現在又准你到馬廄來,我想他一定很喜歡你。”

    不知怎地,當駱駿說陸震濤一定很喜歡她時,求安的胸口竟瞬間緊縮,有點喘不過氣來。

    看她突然不說話,駱駿急忙補充說明,“欸,我不是說十二爺對你有什麼奇怪的念頭,十二爺他喜歡的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女人,所以你放心。”說著,他自己急得漲紅了臉。

    求安睇著他,干笑。“我沒往那兒去想。”

    “那就好。”駱駿拍拍胸脯,不知想起什麼,又細細端詳著她,“不過說真格的,求安,你長得太好了,若你是女人,一定是個漂亮的女人。”

    聽著,求安微微一震,莫名心慌。

    “你們這麼投緣?”突然,陸震濤的聲音傳來,兩人這才發現他已經走近。

    駱駿笑笑,輕搭著求安的肩膀。求安一震,直覺的想躲開,可又覺得這樣對駱駿相當失禮,只得僵住不動。

    “是啊,十二爺,我覺得求安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樣。”駱駿笑視著一旁漲紅臉的求安。

    看求安滿臉通紅,整個人僵住,陸震濤不自覺的挑挑眉,興味的睇著她。

    他感覺得出來她是個跟男人少有往來的姑娘,也因此,扮成男人跟一群男人廝混在一起,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挑戰及突破。

    她還能撐多久呢?

    “駱駿,你還是別把她當弟弟吧。”他說。

    駱駿微頓,“為什麼?”

    “因為弟弟永遠只能是弟弟,朋友就有其他的可能。”

    駱駿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求安也不懂,兩人微微瞪著眼睛,疑惑的看著他。

    “朋友有其他可能?”駱駿問:“朋友就是朋友,還有什麼可能?”

    他深深一笑,沒有回答駱駿的問題。

    直至目前為止,他還不想讓騰雲山莊的任何人知道她是個女人,因為這不只是屬於他的秘密,也是他的樂趣。

    “十二爺!”趙世東快步走來,“莫羽翠來了。”

    “噢。”他淡淡的應了一聲,旋身而去。

    莫羽翠來了。不知為何,當求安聽到這句話時,心口莫名的揪緊,她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她確定的是,她非常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唉……”身旁的駱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真羨慕十二爺。”

    她微頓,疑惑的看著他,“羨慕?”

    “可不是嗎?”他說:“莫羽翠是個何等高傲的女人,可卻還是臣服在他腳下,這世上恐怕沒有十二爺征服不了的女人吧?”

    聽著他這些話,她突然竄起了火氣。

    “貪歡戀色,有什麼好羨慕的?”她語氣裡帶著連她都不明白的憤怒,“還有……”她轉頭直視著駱駿,“這世上一定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說罷,她撥開他還擱在她肩膀上的手,提著水桶,忿忿然的走開。

    駱駿楞住,呆呆的看著求安離去的身影,須臾,他搔搔頭,困惑地說:“我說錯什麼了?

    莫羽翠在靜湖苑留宿一夜,隔天便又走了。

    她留宿靜湖苑時,求安一直心神不寧。她不想跟莫羽翠打照面,不想看見他們,更不想聽見他們。

    她對莫羽翠有著一種奇怪的排斥,卻說不上來為什麼,因為莫羽翠是青樓女子嗎?

    不,她爹常教誨她不能以職業、身分、富貴去論定一個人的高低貴賤。她爹的話,她可是都聽進去了,所以她不會因為莫羽翠是青樓女子而看輕她。

    那麼,這種打從心裡浮現的排斥是什麼呢?

    還來不及釐清自己的感覺,莫羽翠已經離開了騰雲山莊,而且是跟著陸震濤一起離開的——因為陸震濤到臨河去了。

    臨河是長河最重要的重鎮,也是南來北往的航運中心,所有買賣都在這兒進行,而京城也離此不遠。

    陸震濤的永業航運就開設在此,他甚至在臨河還有一處行館。

    他一離開靜湖苑,求安便在苑裡大肆翻找搜尋一番——尤其是堆滿他娘親物品的那一間。

    她想,也許他將見不得光的東西藏在他娘親的物品之中魚目混珠,可她翻箱倒櫃的搜查了之後,依然什麼都沒發現。但她發現,那房間裡的東西全是女人的東西,而且全是些舊東西。

    那些箱子裡有著女人的衣物、書畫、琴、頭飾……而且她非常確定它們分屬於兩個不同的女人。

    是誰的東西呢?他將它們妥善的收藏著,想必是他非常珍視之人的物品吧?

    若非有著滿滿的思念,她想他應不會如此珍視這些物品。

    老實說,她在翻找的過程中,不時覺得感動。

    因為她發現不少他寫給他娘親的信或紙條。那應是他小時寫給母親的,因為字跡還十分稚嫩。

    她爹說一個孝順爹娘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壞人。

    所以說,他不是壞人嗎?她覺得好混亂,越是接近他、知道他越多的事,她就越感到迷惑。

    兩天後,陸震濤自臨河回來。

    “十二爺,你回來了。”他返回靜湖苑時,求安正要去馬廄。

    陸震濤雖風塵僕僕,眼神卻閃閃發亮。他睇著她,“我不在的時候,沒什麼事吧?”

    她搖搖頭,“什麼事都沒有,十二爺擔心什麼?”

    “擔心你。”他直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顫了一下。什麼意思?他怎麼老是說這種奇怪的話?

    “我沒有什麼好讓十二爺擔心的。”

    “那你擔心我嗎?”他笑睇著她。

    她一楞,木木的看了他一會兒,“嗄?”回過神,她面露驚羞。

    “行船走馬三分險,不擔心我出什麼意外?”

    “十二爺的事,輪不到我擔不擔心。”

    “怎麼這麼不會說話?”他鹽眉,“我可是你的主子,你不擔心我?”

    望著他,她不知道怎麼回應。他總是這樣,讓她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去哪?”他話鋒一轉。

    “馬廄。”她說。

    “嗯,去吧。”他說。

    “是。”她答應一聲,邁開步伐,急著想離開。

    “小雞。”突然,他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疑怯地說:“十二爺還有吩咐?”她猜想他剛回來,可能是想吃點什麼或喝點什麼。

    但,他只是從腰間摸出了一個紅色的錦囊,然後遞給了她,“給你。”

    她訥訥的接過,疑惑的看著他,“這是什麼?”

    “打開看就知道了。”他說。

    她納悶的打開錦囊,發現裡面裝著一塊系著蠶絲蠘繩的玉墜子。玉墜是平的,上面雕刻著一只雞,而且是只小雞。

    “這是……”

    “我在臨河市集上看見的,送給你。”他說完,取過墜子,不等她反應或同意便為她戴上。

    她楞楞的看著他,一時忘了如何回應。

    他看著她,淡淡的一笑,“很襯你。”話罷,他旋身回房間。

    她怔楞的看著他的背影,胸口一陣熾熱。

    意識到那樣的熾熱並不尋常,且讓她感到心虛、慚愧,她想也不想的取下玉墜子塞回錦囊裡。

    她將錦囊拿回房裡擱著,便動身前往馬廄了。

    是夜,求安正給陸震濤衝了睡前的一杯茶,剛要退出他房間,張健急急來報。

    “十二爺!”張健神情緊張,語氣急促,“不好了,雲水難產!”

    “什麼?!”

    悠悠制作

    雲水是馬廄裡的一匹母馬,雖是一般的馬匹,沒有特別或高貴的品種及血統,但還是陸震濤的寶。這兩天是它的產期,前天駱一飛來幫它檢查時並無異狀,且打包票保證它能順產,沒想到它卻難產了。

    他顧不得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裡衣,拔腿便往外跑。

    見狀,求安也跟著他們趕往馬廄。雲水是一匹性情溫順的母馬,因為臨盆在即,最近求安也特別的注意它。

    來到馬廄,裡面鬧哄哄的,幾個人在欄外無所適從,議論紛紛,見陸震濤來了,立刻讓開一條路。

    陸震濤衝進欄內,安撫著倒在草堆上痛苦喘氣的雲水。一下子想站,一下子又癱軟在地,樣子令人不忍。

    “十二爺,已經派人去找駱大夫了。”張健說。

    “來不及了。”他看著痛苦的雲水,摸摸它的腹部,眉頭深鎖,“幼馬卡在產道,等駱大夫來,恐怕雲水已一屍兩命。”

    “那……”張健一聽,沒了主意。

    “我來幫忙!”突然,站在欄外的求安大聲的喊著。

    眾人一楞,疑惑的看著求安。

    她在大家懷疑的眼光中走進欄內,一臉堅定地說:“不能拖了,它跟幼馬都會死的。”

    “你會接生?”陸震濤問。

    “會!”她雖然沒親手幫馬接生過,但總是在一旁擔任父親的助手。她想,她行的。

    情況危急,陸震濤沒有時間考慮。再者,迎上她那堅定的眼神,他不知怎地竟覺得安心。

    於是,就在大家的注視下,求安為主,陸震濤為輔,兩人齊心協力的幫助雲水生產。她知道自己在發抖,她其實會怕、會擔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本事,但她沒有時間害怕。

    幼馬卡在產道,而雲水也已經沒有力氣再靠自己生產,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跟陸震濤的幫忙。折騰了半天,兩人一身血污,終於將幼馬自產道中拉出。

    當幼馬被兩人拉出時,張健等人歡呼,但剝開幼馬的胎衣卻發現幼馬不動,已沒了呼吸,陸震濤難掩落寞及難過,下意識的看著求安。

    “十二爺,小馬……”張健問。

    “在產道卡太久,活不下來。”他說。

    欄外一陣靜默。

    雲水躺在地上無力的發出聲音,仿佛在哀傷著逝去的小生命,看它眼裡泛著淚光,求安的心揪得死緊,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

    陸震濤看著,心裡突生不忍及憐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雲水活下來了。”

    “是啊,小雞。”欄外的張健也說:“若不是你,雲水恐怕要死了。”

    她知道他們在安慰她,但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這條小生命能夠活過來。突然,她想起她爹是如何搶救沒有生命跡像的小馬,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但正所謂死馬當活馬醫,她不能猶豫了,於是她撲到幼馬前面,開始幫它按摩身體。

    “小雞?”陸震濤見狀,伸手要拉她。

    她揮開他的手,目光一凝的看著他,“我要救它!”

    陸震濤心頭一撼,被她眼底那抹堅毅及決心震懾住。

    求安不斷的幫幼馬按摩身體,泄出它嘴裡的水,對著它的嘴吹氣,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就是不肯放棄,即使她汗流浹背,全身上下、滿嘴滿臉都是血污,她也不願放棄,所有人都被她感動了,每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並期待著奇跡真能出現。

    終於,幼馬吐出了一口氣,活了過來。

    見狀,馬廄內響起一陣歡呼。

    “小雞,干得好!”張健興奮的叫著。

    看著幼馬活了過來,求安力氣用盡,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陸震濤示意張健等人進入欄中做後續的處置,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安頓著雲水跟剛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幼馬。

    “小雞?”陸震濤蹲在癱坐的求安面前,兩只眼睛溫柔的看著她,“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望著他,軟軟地說:“十二爺,我……沒力氣了。”剛才的搶救大作戰耗去她太多的氣力跟心力,此時的她全身軟癱,但情緒激動不已。

    許是剛才身體及精神都繃得太緊,突然松懈之後反倒安心了、放心了,也寬心了。

    她脫掉武裝,卸下防備,忍不住的放聲大哭。

    聽見求安突然哇地一聲大哭,所有人都一驚,木木的看著她。沒有人笑話她或是阻止她,仿佛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般。

    陸震濤深深的注視著她,臉上有著別人不曾看過的溫柔及深情。他伸出手揩著她臉上的淚水,“能走嗎?”

    她抽抽噎噎地道,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只是搖搖頭。

    陸震濤伸出雙臂,一把將她抱起。她嚇了一跳,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他對著她一笑,“沒力氣沒關系,我抱你。”說著,他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下,抱著她走出了馬廄。

    求安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因為此刻她是如此貼近他。她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感覺到他的溫度,也感覺到自己體內深處那不曾有過的沸騰。

    她覺得害怕不安,卻又莫名貪戀著此刻的溫柔。

    他的手將她四平八穩的抱著,在他懷中,她如安心的孩子置身在搖籃之中。月光下,她看著他那有著堅毅及迷人線條的側臉,心裡一陣翻騰。

    她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是多麼的不尋常,也警覺到自己該停止所有對他的想像,並切斷一切跟他的連結。可是,她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就只是看著他。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如此尊重生命,待人真誠的人,真會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

    “沒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突然之間,駱駿對她說過的那句話鑽進她腦海裡。

    警覺心將她拉了回來,教她陡然一震。不對,她快讓他征服了,這或許就是他厲害,甚至可說是神奇之處。

    她不能亂了陣腳,她得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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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49:45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放我下來。”她目光一凝的直視著他。

    陸震濤微頓,剛才在他懷中還柔順得像只小貓似的她,轉眼又對他露出了防備的眼神。

    “我手不酸。”他說。

    “我能自己走。”

    “剛才不是說沒力氣了?”

    “現在有了。”她神情堅定,“放我下來,我不想別人看見。”

    “怕什麼羞?我們……都是男人。”他笑視著她。

    “就因為都是男人,才更不成體統。”

    聞言,他挑眉一笑,“那好,我當你是女人不就得了?”

    “什麼……”她心頭一顫,莫名心虛的推了推他的胸膛,“請十二爺別開我的玩笑,放我下來。”

    見她真氣了、惱了,陸震濤這才將她放下。他可不想嚇跑她\'氣跑她,他還沒弄清楚她的目的,而且……她實在太有趣。

    求安的雙腳一著地,立刻甩頭走開。

    他跟著她,她回過頭,有點生氣地說:“十二爺為什麼跟著我?”

    他一笑,“我哪是跟著你?我住在靜湖苑,你也是。”

    “啊?”她真是糊塗了,居然……

    看她尷尬的杵著,他走上前,超過她,閑閑地說:“待會兒回去,你還要伺候我沐浴更衣,快跟上。”

    “……是。”她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

    雲水是在十五的晚上生下幼馬的,那是匹母馬,陸震濤將它取名“滿月”,並送給了求安。

    這是求安第一次擁有自己的馬,但她從沒想過給她馬的會是陸震濤。她的內心感到掙扎及矛盾。她喜歡這個禮物,可這禮物卻是他給的。

    求安幫難產的雲水生下小馬,又將小馬自鬼門關前救回的事情,很快傳遍了騰雲山莊,所有人對求安刮目相看也贊佩不已,就連從前老愛拿求安開惡劣玩笑的正雄一伙人,也主動跑來贊美她一番。

    自那天後,她在山莊裡的地位徹底的不一樣了,她感覺到每個人都對她十分友善,甚至是打從心裡真正的接受她,並將她視作這大家族的一員。

    初到騰雲山莊時,她覺得這裡危機四伏,像是個會吞噬她的流沙坑,可現在她竟對這兒產生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歸屬感,然而她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不該有的感覺。於是,她每天每天都在這樣的掙扎中生活。

    這一日,陸震濤要前往臨河——

    “小雞,走。”他說。

    “嗄?”她楞住,“走去哪兒?”

    他一笑,“你去過臨河嗎?”

    她搖搖頭。

    “那好,我帶你去開開眼界吧!”

    她來到靜湖苑後,他已經去過臨河無數次,這卻是他第一次說要帶她同行,求安很是興奮。

    首先,她從沒去過航運貿易重鎮——臨河,這對她來說是新奇的體驗。

    再來,陸震濤的事業就在臨河,也許她能在那兒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好,我去收拾行囊。”她說著,就要往自己的房間跑。

    他一把拉住她,“你收拾什麼行囊?”

    “會待上幾天吧?”她問。

    “行館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用帶。”語罷,他拉著她往外走。

    半日的路程,他們在掌燈時分抵達了臨河。天色已暗,但整個臨河猶如白晝,燈火通明。大街上人來人往,兩旁的房舍櫛比鱗次,販賣的物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求安坐在馬車上驚奇的看著這一切,一旁的陸震濤睇著她,唇角漾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雞,很新奇吧?”隨行的趙世東笑問著。

    “是啊,趙大哥。”她難掩興奮地道:“這是我第一次來臨河。”

    趙世東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放心,晚上十二爺一定會帶你去見識見識的。”

    “咦?”她一怔,“見識什麼?”

    趙世東神秘兮兮,“去了便知道。”

    不多久,他們到了永業航運的所在地,一下馬車就有人迎上來打招呼,陸震濤簡單的跟這邊的管事介紹一下她的身分,便進到了裡面。

    這時,有人急急忙忙的喚住了陸震濤——

    “十二爺!”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陳三,有什麼事?”

    陳三是碼頭的監工,負責帶領一班碼頭工人及船工,是陸震濤的重要部屬之一。

    “十二爺,你可記得王家老二?”

    “記得。”他微微擰起眉心,“怎麼了?”

    王家兩個兒子都在永業航運工作,前兩年老大意外喪生,如今家計都靠老二撐著。

    “王家兩老如今都臥病在床,老二他前天又傷了腳,如今也在家休養,一家子的生活有點……”

    他話未說完,陸震濤已吩咐一旁的趙世東,“世東,待會兒立刻到帳房拿二十兩銀子給王家應急。”

    “是。”

    “謝謝十二爺。”陳三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哪兒的話,”陸震濤拍拍他的肩,“叫王老二好好休養,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便是。”

    “是。”陳三彎腰一欠,“我代他向十二爺道謝。”

    就這樣,趙世東領著陳三往帳房去了。

    “我帶你到處看看。”陸震濤看著一旁的求安,而她正呆楞著。

    她呆住不為別的,而是因為她看見陸震濤是如此毫不猶豫的對一名地位卑下的工人伸出援手,甚至沒懷疑真假。

    她倒抽了一口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發什麼楞?”他濃眉一皺,“走呀。”

    “喔,是!”她急急答應,立刻跟著他,在偌大的永業航運裡走著。

    他所到之處,每個人都開心熱情的跟他打招呼,不是唯唯諾諾,亦沒有小心翼翼,他們看見高高在上、地位崇高的陸震濤,就像看見自家人般的自在自若。

    她感到驚訝且不解,若如常叔所說,他應是個人人懼怕的主子,可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們對他有任何的畏懼。

    陸震濤在永業航運停留了兩個時辰後,便帶著求安回到他在臨河的行館——放真院。

    放真院雖在鬧市裡卻莫名幽靜,行館四周種植著樹木,樹木枝葉茂密,高過圍牆,從外面難窺其究竟。

    放真院中有十來名的僕婢以及廚子跟園丁,他們平時也沒什麼活兒可做,就是整理庭院房間,順便在行館裡種種菜,養養雞。

    這兒的人都十分熱情,求安對他們來說雖陌生,但他們卻待她十分親切。

    就像在騰雲山莊一樣,為了就近伺候陸震濤,求安還是跟他同住在一個院落裡。稍晚,他們在院子裡說話之時,有人來報——

    “十二爺,莫姑娘來訪。”

    “唔。”他輕點頭。

    那人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便帶著莫羽翠進到院落來。莫羽翠一如以往的每一次見面,仍是那般妖嬈嬌媚,艷光照人。

    “怎麼來了?”他問。

    “知道十二爺在臨河,我立刻撇下客人來見你了。”莫羽翠說話的同時,已勾住了陸震濤的手,將胸脯往他臂膀上靠,仿佛一旁的求安並不存在。

    求安見著,心口一揪,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了一樣。

    她倒抽一口氣,想盡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可腳步才略移,莫羽翠便叫了她——

    “求安,這次也把你帶來了?”她問。

    莫羽翠叫了她,她也走不開,硬著頭皮留下,點了點頭。

    “你來過臨河嗎?”她笑視著求安。

    “不曾。”求安回答。

    “是嗎?”莫羽翠一雙媚眼瞥著陸震濤,“十二爺,以後可要常常帶她來呀。”

    陸震濤沒回應她的話,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今兒個的廢話特別多。”

    莫羽翠嬌嗔一聲,兩只手環住了他的腰,“十二爺真壞,我可是想你才來的。”

    “想我什麼?”他問。

    “什麼都想。”她一雙勾人的眼睛直直的望著他,眼底流動著欲念。

    陸震濤一笑,“我也想了……”說罷,他一手攬住她那蛇般的腰肢,旋身往房間走去。

    求安不想看的,但不知為何,她的視線無法移開,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走進那扇門裡,當房門關上的那一瞬,她的心竟有種刺痛的感覺。

    她猛抽了幾口氣,難以喘息。

    “天啊……”她難受地在花台邊坐下,一手緊捂著胸口。

    隔著衣服,她感覺到藏在衣服底下的那塊玉墜子。那是陸震濤從臨河給她帶回去的禮物,她曾經在他為她戴上後取下,但在他抱著兩腳無力的她回到靜湖苑的那一夜……自己戴上。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戴上他送的玉墜,只覺得當那塊玉墜子緊貼著她胸口的時候是多麼的溫暖。而她,喜歡那種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看見他跟莫羽翠走進房裡,她竟是如此的心痛難受?她明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如此親密,她在意什麼?

    她的內心到底起了什麼變化?這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何看著他跟莫羽翠走進房裡,她竟有種心愛的東西被搶走般的憤怒及失落?

    心愛的東西?!不!她在想什麼?!

    她用力的甩甩頭,想把他抖出自己的腦袋,可一甩……她頭好痛。

    房裡,莫羽翠的手不安分的在陸震濤的身上游走。

    他是想要的,他的身體也有著以往的反應及熱度,可是他的腦子不想。他以為他渴望,以為他可以,可當莫羽翠跨上了他,用那魅惑的眼神挑逗著他,他的腦子裡卻出現了另一張臉孔。

    他眉心一擰,露出了懊惱的神情。

    他是怎麼了?他陸震濤在這方面總是隨心所欲,可今天當他想起了求安,欲火竟在瞬間被澆熄。

    感覺不到他的渴望及欲求,莫羽翠露出了疑惑又失望的表情。

    “十二爺,你怎麼了?”

    他濃眉一皺,伸手將她自身上拉下,然後翻身坐起。

    莫羽翠自他身後抱住他,疑惑又不安地道:“羽翠伺候得不好?”

    他沉默了一下,“你回醉月樓吧,我叫人送你。”

    聞言,她心頭一沉,“為什麼?我今晚想在這兒留宿,我想跟十二爺……”

    “我沒心情。”他打斷了她。

    “可剛才你……”莫羽翠不死心地將手探向他的腹下,“我再……”

    他抓住她的手,轉過頭,兩只眼睛不悅懊惱地看著她,“我說沒心情。”說罷,他甩開了她的手。

    莫羽翠內心驚恐不已,不是因為他的語氣及表情,而是她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心已離她遠去。

    她知道陸震濤一直以來對她不曾真心。當然,他不至於當她是玩物,對她也有著基本的尊重及禮遇,但她非常清楚,他不會對她動真情。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懷抱著一絲希望努力的討好他、伺候他,並期待終有一天他能開口說要帶她離開醉月樓。

    可現在,她感覺到自己的希望只是愚蠢的奢求。

    他對她非但沒有情深,反倒意薄了。她不笨,她知道他心裡有人了,而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名叫“求安”的女孩。

    她怎麼敵不過一個丫頭在他心裡的分量呢?她在他身上投注了多少時間跟心力,現在全都因為那個丫頭的出現而付諸東流……

    霎時間,她的胸口竄燃起一團怒焰,對求安也生出濃烈的敵意及妒意。

    但,她不動聲色,她不想得罪陸震濤,不想惹他不悅,更不想斷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算不能更進一步,至少也要維持現狀。

    “十二爺一路來到臨河,想必是乏了。”她攏上衣服,溫柔一笑,“那今晚羽翠就不打擾十二爺歇著。”說罷,她下了床,著了履,告辭離去。

    她離去後,陸震濤懊惱也心浮氣躁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他惱的不是駁了莫羽翠的意,教她敗興而歸,而是他竟然因為求安而對莫羽翠沒了興頭。

    他只是覺得求安有趣才將她帶在身邊,不是嗚?她對他而言,就像是只小狗小貓般,不是嗎?

    他對她並沒有欲望或邪念,他只是很喜歡看著她,很喜歡有她跟前跟後,很喜歡……

    突然,他心頭一驚。

    喜歡?他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她了?喜歡到就連跟莫羽翠在一起時,她的臉龐都能鑽進他的腦袋裡,導致他鳴金收兵?

    “該死!”他懊惱地道:“不會吧?”

    他對求安做什麼或說什麼,一直只是抱著好玩的想法,他只是想逗她、只是想看她的反應。他對她並沒有生理上的渴望及欲求。

    女人對他來說,向來只有這一層的關系,除卻這一層關系,不該還有其他的。

    他熱愛自由,來去如風,從不曾想過讓任何人束縛住他,而一直以來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鉗制他的心。

    可這一刻,他覺得不妙,大大不妙。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越來越覺心煩,決定起身到外面去透透氣。房門一開,他楞住——因為求安正站在門外,一臉驚嚇的看著他。

    他眉心一擰,“你在干麼?”

    “我、我只是問你喝不喝茶?”

    求安怯怯的、心虛的回答著,不敢抬頭看他,因為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表情,她會站在這兒是因為她看見莫羽翠離開了。

    稍早前,她決定離開這個陸震濤跟莫羽翠正在恩恩愛愛的院落,豈知一開門便看見莫羽翠一臉悻悻然的離去,她感到疑惑,然後心情也莫名地飛揚。

    莫羽翠今晚不是要留宿嗎?為何才進到房裡沒多久便離開了?是她自個兒要離開?還是陸震濤要她離開?

    她心裡明明一直告訴自己這根本不關她的事,可腳卻不聽使喚的走到他房門前,正掙扎著要不要敲門,他卻已經打開了門。

    陸震濤正煩著,聲音一沉地道:“不要。”

    她聽出他聲音裡的煩躁。為什麼呢?難道是莫羽翠惹他生氣、伺候得不好?

    “那個我、我看見莫姑娘走了,她……”她疑怯地說:“她不在這兒留宿?”

    “怎麼?你很希望她留下?”

    “沒有!”她衝口而出,又驚覺到自己的回答很不合理,急急忙忙解釋著,“不,我的意思是……那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你還問?”看著她,陸震濤情緒起伏更大了。

    怎麼可能呢?這個丫頭只是好玩而已,哪裡有本事影響他的心情,甚至是身體?看著她那慌張的傻樣,他濃眉一皺,忽地伸手捧住她的臉。

    “啊?”整張臉被他捧起,她一驚,瞪大了眼睛,“十、十二爺?”

    他目光專注、熾熱、直接,而且充滿霸氣地盯著她,細細的、深深的端詳著。

    迎著他的眸子,她的心髒像是要從嘴巴跳出來了一樣。

    他欺近她,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息呼在她臉上。她的臉發燙著,腦袋也是。

    “你……”陸震濤捧著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

    他確定,她只是個毫無姿色的丫頭,而他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想法。他想,剛才一定是他一時糊塗了。

    “我出去喝酒。”說著,他松開手,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求安倒抽了一口氣,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剛才,他跟她靠得那麼近的時候,她有一種快要死去的感覺。

    她想,只要他再靠近一點,或是更進一步,她就不能呼吸了。

    清楚的意識到那樣的“感覺”,她感到生氣、懊悔,然後也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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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50:01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為了確定自己還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沒有任何女人能教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陸震濤決定晚上上醉月樓去尋歡,並且,他要帶著求安一起去。

    他要證實,求安並不能、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及身體。

    正巧,旅居臨河的恭王範長庵聽聞陸震濤在臨河,便遣人送來邀帖,請他晚上至醉月樓一聚。

    範長庵是當今聖上的叔父,亦是聖上十分信任之人。他在朝中的人脈廣闊,深得愛戴,其性豪爽,喜交江湖人士,兩人便是透過臨河的酒肆老板娘——魚娘介紹認識的。

    陸震濤知道範長庵對皇位其實是有著一些想望的,他平素勤政愛民,也是為了累積實力。

    對於攀附權貴或是權謀之事,陸震濤是沒有興趣的,不過為了透過恭王跟朝廷做一些買賣,他還是有應酬恭王的必要。

    席間,除了陸震濤、求安、範長庵,範長庵之子範志霄,還有莫羽翠所帶領的幾個姊妹陪席,廂房內充滿歡聲笑語。

    一般來說,隨侍的僕人是不能落坐同席的,可陸震濤讓求安在一旁坐下,大家雖覺突兀疑惑,卻也沒意見。

    畢竟陸震濤是個行事放浪不羈,甚至是我行我素之人,什麼傳統禮教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文錢。

    席上,求安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這種場面是她不曾見識過的,尤其是在知道坐在對面的人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恭王範長庵時,她更覺惶惶不安。

    陸震濤不過是個商人,居然能跟這樣位高權重之人同席談笑,而她一介平民,競因著他這層關系而能坐在這裡。

    她實在不明白陸震濤帶她來的用意,如果他要人伺候,這兒多的是伺候他的姑娘,而且據她剛才從旁得知……他今晚打算在醉月樓留宿。

    許是因為他要留下,今晚的莫羽翠笑得特別燦爛,燦爛得教她覺得刺眼。

    她低著頭,也因為低著頭,她一直沒發現範志霄的兩只眼睛始終盯著她看,眼底有高度的好奇及興趣。

    突然,一塊紅燒肉進到她碗裡——

    她楞了一下,這才發現幫她夾肉的是陸震濤。她驚疑的看著他,其他人也是。

    “怎麼不吃?不合你胃口?”他看著她,若無其事的問。

    她呆住,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十二爺,”這時,範志霄開口了,“主子幫下人夾菜,你可是第一人。”

    陸震濤沒回應他,只是唇角一勾。

    “範公子有所不知。”坐在陸震濤另一側的莫羽翠笑笑道:“十二爺對求安寵愛有加,壓根兒沒當他是下人。”

    “噢?”範志霄笑視著求安,“倒是,這孩子看起來多逗,多討人喜歡。”

    範志霄偶爾雖會涉足醉月樓這樣的地方,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歡的其實是年輕男子,甚至是少年。只不過他是恭王之子,這些事,大家只是私底下議論,沒人真的拿到台面上來講。

    “十二爺,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女人,難道轉性了?”範志霄語帶輕佻。

    範長庵一聽,立刻沉下臉來喝斥他,“胡說什麼?”

    陸震濤是富甲一方的航運巨子,也是他極力想拉攏的人,對陸震濤,他可是小心翼翼的對待著,可他這個兒子不知天高地厚,總是失了分寸。

    氣氛有點擰了,莫羽翠一把勾住陸震濤的手,將臉靠在他身上,嬌媚萬分地道:“範公子,十二爺還是喜歡羽翠的。”

    “十二爺,小犬失禮,還請見諒。”範長庵衷心道歉。

    “王爺言重了。”陸震濤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冷冷的瞥了範志霄一記。

    迎上他冷漠略帶肅殺的眼神,範志霄先是心頭一顫,旋即又覺得懊惱不悅,可在父親跟前,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抓起酒來狠狠的喝它三杯。

    “對了,十二爺……”範長庵話鋒一轉,“你可知道河西干旱之事?”

    “當然。”他微微頷首。

    “其實本王今天邀十二爺一聚,正是為了這件事。”範長庵續道:“前年聖上派兵長征,耗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及財力,如今國庫稍稍吃緊,突遇天災,實在是……”

    “王爺,在下明白了。”他打斷了範長庵的話,“在下捐出五百兩白銀,開倉發糧。”

    範長庵一聽,藏不住極度的喜悅,“那我就先謝過十二爺了。”

    “王爺言重,在下只是略盡綿力。”

    筵席之後,範志霄偷偷的問了莫羽翠,“羽翠姑娘,那孩子跟十二爺究竟……”

    “公子,十二爺愛的絕對是十足十的女人。”莫羽翠睇得出來他對求安極有興趣,便語帶暗示地說:“公子今晚可有意願留宿醉月樓?”

    他微怔,“你的意思是……”

    “若公子留下,羽翠可以幫忙成就好事。”她深深的一笑。

    “可十二爺他……”

    “十二爺忙著應付我,哪來的時間跟心情去管那個小廝?”

    範志霄一聽,躍躍欲試,“那好,你幫個忙吧。”

    “當然。”莫羽翠點點頭,“包在我身上。”

    求安是個姑娘,範志霄喜歡的是少年,一旦發現她是個丫頭,自然也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不過,肯定能嚇嚇那丫頭……

    想到求安居然能教陸震濤對她沒了興頭,莫羽翠就覺得惱。此時有機會可以捉弄她、整整她,莫羽翠豈可放過這個機會。

    光是想像,她就覺得興奮極了。

    陸震濤支開求安了。

    她早就知道他今天來會在此地留下,因為早就知道,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帶她來做什麼?他認為她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會覺得新奇,覺得興奮?

    哼,可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在這種煙花地流連。更何況,她不是男人。

    當然,這件事他並不知道。

    想到他去了莫羽翠的房間,正准備度過春宵,她的胸口揪得好緊。她討厭這種感覺,也覺得有深深的罪惡感。

    駱駿說過沒有陸震濤征服不了的女人,難道她也落入了他的圈套?她一定是被他某些言語、舉止及眼神給迷惑了吧?

    他那些慷慨的善行,也許只是為了沽名釣譽,或是贖罪。

    目前為止,他還是殺害她爹及奪走初朧的唯一嫌犯,她都還沒查個水落石出,豈能被他迷得團團轉?

    杜求安啊杜求安,你怎麼對得起含冤而死的父親?

    想著,她取下掛在頸子上的玉墜,捏在手心裡。她不能再戴著它,它緊貼著她的心口,根本是個擾亂她的心、動搖她意志的東西。

    起身,她決定離開這個房間——雖然陸震濤離開前命令她在此地等他。可是,她在道個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小哥。”一出房門,有位大娘叫住她。

    “大娘,有事嗎?”

    “十二爺吩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等他,請跟我來。”

    陸震濤不是要她在這兒等嗎?這會兒又要她去哪裡?她雖疑惑,但不疑有他,因為陸震濤本來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隨時都會改變主意的人。

    於是,她乖乖的跟著大娘來到一間房間前。

    房裡暗暗的,大娘推開門,“你進去吧。”

    她楞了一下,還沒回過神,大娘突然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踉蹌進了房,大娘立刻關上門,她覺得不對勁,直覺想奪門而出,這時一雙手自她身後抱住了她——

    “啊!”她只喊了一聲,一只手用力的搗住了她的嘴。

    “你乖,別叫啊。”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興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陡地一驚,因為她認出那聲音。

    是範志霄?!為什麼陸震濤要叫人將她帶來此地?範志霄又為何會在這兒?

    範志霄是恭王之子,而恭王又是當今聖上的叔父,權傾朝堂。陸震濤為了他的航運生意,要廣結善緣,廣交權貴,難道說……天啊!莫非陸震濤投範志霄所好,要將她送給範志霄當玩物?

    想起他先前對她種種的好,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他對她好,是因為她有可用的價值?

    思及至此,她的心一陣抽痛。

    “放心,我會很溫柔,絕不會虧待你……”範志霄利誘著求安,“伺候得我開心,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的。”

    “唔!”她奮力的掙扎抵抗起來。

    範志霄一急,勒住了求安的脖子。“你乖一點,別抵抗,否則休怪我傷了你。”

    她痛苦、憤怒,同時也感到恐懼,“唔!唔!”她又掙又跳,可卻被他攫得死緊。

    他將她拖往床上,在黑暗中摸著她,粗暴又急切。

    她動不了,也出不了聲,羞憤的眼淚奪眶而出。正當她幾乎絕望之時,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端開了,門外的光線照進來,教在黑暗中的範志霄跟她都睜不開眼。

    “誰……啊!”範志霄才開口,整個人突地被抓起。

    他松了手,求安立刻爬起,急急地在昏暗的光線下整理衣服,還沒回過神,又聽到砰的一聲,範志霄慘叫一聲,摔在地上,跌得狼狽。

    她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背著光的高大身影正拎起倒在地上的範志霄——

    “這一拳是替求安討的。”

    那憤怒的聲音,令求安心頭一緊。是陸震濤?闖進來解救她的人是陸震濤?這麼說來,他並沒有將她送給範志霄當玩物?

    “陸震濤,你敢打本公子?!”範志霄認出陸震濤的聲音,也看見了他的臉,驚恐又懊惱地說:“我可是恭王之子,當今聖上的堂兄,你敢……”

    話未說完,陸震濤又結實的給了他一記重拳。

    “啊!”範志霄又慘叫一聲,一顆牙自他口中噴飛出來。

    “這拳,是因為你讓我不高興。”陸震濤冷冷地說。

    “我的鼻子、我的牙……”範志霄哀號著,“你、你竟敢……”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幾個醉月樓的人聞聲趕至,看見房間裡的慘況,全嚇傻在門外。

    “十、十二爺,這是怎麼一回事?”醉月樓的管事小聲疑怯的問。

    陸震濤沒有回應他,徑自走向坐在床上的求安。

    求安抬起淚汪汪的眼,驚疑、惶惑,然後又微帶喜悅及慶幸的看著他。

    此刻,她的心情太復雜了。他並沒有為了攏絡恭王而將她送給範志霄當玩物,甚至還為了她,毫不猶豫的冒著得罪恭王的險,狠狠的修理了範志霄……

    而且,此時他不是應該跟莫羽翠在一起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他又撇下莫羽翠了?糟了,怎麼她覺得很開心?

    陸震濤站在她面前,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他濃眉深鎖,眉心緊皺,看起來像是在生氣……也對,他剛才說了,範志霄讓他不高興。

    “十……”

    “你……”他打斷了她,聲音低沉而威嚴,“為什麼不乖乖待在房裡等著?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離開?

    說!”

    他最後一句“說”,教她心跳漏了半拍。

    他在生氣,而且氣的是她。她想,他氣她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但是他明明這麼生氣,她為何一點都不覺得惶恐害怕,反而心頭暖暖的?

    她怔怔的看著他,耳根一直發燙。

    “要不是我在門外發現你的玉墜子,想想你會發生什麼事情!”他說著,攤開手心,那小雞玉墜子就安安穩穩的躺在他掌心裡。

    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心口,想起在她離開那房間前早已取下玉墜,抓在手裡。想必是她被推進來時,一個不小心掉在門外了。

    “陸震濤,你……”方才被打得鼻血直流,牙也斷了的範志霄此時不甘心的走過來。

    話沒說完,陸震濤又給了他一記拳頭。

    “啊!”他哀叫一聲倒在地上,門外的醉月樓管事怕出人命,趕緊衝進來扶著他。

    陸震濤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一拳,是你自找的。”

    “十二爺,你息怒啊,這、這會出事的。”管事一臉憂心,就怕恭王之子在醉月樓有什麼三長兩短。

    他臉一沉,“把他帶走,我不想看見他。”

    管事聞言,立刻跟兩個雜役合力將範志霄架了出去。

    “說,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離開,還跑到這個房間來?”他板著臉,惱怒全寫在臉上。

    求安怯怯地說:“我以為是你要我來的……”

    “什麼?”他眉心一擰,“我?”

    “有位約莫五十歲的大娘說你吩咐她帶我來這兒,所以我……”

    “管事!”沒等她把話說完,陸震濤沉聲一喝,才走出房門口的管事嚇得急忙停下腳步。

    陸震濤拉住她的手,回過身,走向門口,直直瞪著管事。“我要那個人。”

    “這……”管事為難的看著求安,“小哥,你、你可知道那位大娘是誰?”

    她搖搖頭,小小聲地道:“我、我不認識,不過如果再看見她,我認得出來……”

    陸震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在調整猶如怒潮般的情緒。須臾,他目光一凝,逼視著管事,語帶命令,甚至威脅。“立刻把醉月樓所有五十上下的婦人都找來。”他眼底迸出肅殺的銳芒,“今晚就是要把整個醉月樓翻個底朝天,你也得把人給我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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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07:50:2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莫羽翠心神不安的在房裡走來走去——自從陸震濤離開後。

    今晚,她以為陸震濤會對昨晚的事做出彌補,她把自己妝扮得比平時更嬌艷,還穿上了剛做的新衣,使出渾身解數想征服他,沒想到……他竟還是推開了她。

    當他一臉困惑又懊惱的坐在床沿一語不發時,她就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地位不再,他心裡有著牽掛,牽掛到他不像是她所知道的“陸震濤”。

    “姊姊,你怎麼了?”她的小侍女看她心神不寧,神情惶惑,好奇的問著。

    因為,她從不曾見莫羽翠這樣反常過。

    突然,外面傳來醉月樓老板娘——繡姨的聲音及一陣騷動。

    “十二爺,求求您了,您別氣,這、這一定有原因的……”

    莫羽翠眼皮直跳,她知道要出事情了。還沒回過神,房門已砰的一聲被踹開。

    繡姨、管事以及神情冷如冰霜,眼中卻燃著怒焰的陸震濤,後頭跟著被他拉來的求安,還有洗衣的桂嬸……

    她倒抽了一口氣,身子不自覺的顫抖。

    繡姨幾個箭步走向她,表情憂心害怕,“羽翠啊,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莫羽翠柳眉一擰,直視著陸震濤。橫豎她今天是跑不掉了,但要她低聲下氣、磕頭認錯,她可做不到。

    “我只是鬧鬧她。”她先發制人。

    “羽翠,真是你……”繡姨一驚。

    她雖惶恐,卻還是故作姿態為自己的行為辯駁。“好玩而已,她又沒吃虧,只是……”

    話未說完,陸震濤一個大步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兩只眼睛仿佛著火似的瞪視著她,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為陸震濤從未如此發怒過,或許在別的地方有,可在醉月樓卻是不曾。

    再說,他跟莫羽翠相好了那麼久,誰都知道他專寵她,如今怎會只為了一個隨侍而對她發怒,甚至動手?

    莫羽翠驚恐的瞪大眼睛,頓時忘了喘氣。

    “莫羽翠,你可真是犯了我的大忌了。”陸震濤的聲音聽來冰冷,別說是莫羽翠,就連一旁聽著的其他人都覺得心驚肉跳。

    求安親眼看見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他跟莫羽翠有多好,她是看過的。可他現在竟為了她,對莫羽翠如此嚴厲且冷酷。

    她的胸口好悶、好悶,感覺是痛,卻又有著不知名的快意。因為在這一刻,她發現了一件事——在陸震濤心裡,她竟比莫羽翠重要。

    “不准再來找我。”他冷冷地道:“在我忘記這件事之前。”說罷,他轉過身,一手抓起求安,便要離去。

    “十二爺!”莫羽翠眼底含著委屈的、羞辱的淚水,“為了她,你不顧我們的情義?”

    “你與我之間,一直以來既無情也非義,這只是一場交易,我以為你知道……”他毫不留情地說。

    莫羽翠感覺像是被當街打了一巴掌似的難堪,她驕傲好強,卻又不想失去他。

    忍著這傷人的屈辱,她試探地說:“我、我知道我不對,十二爺你什麼時候能忘了這件事?”

    他回頭,冷漠的看著她,“我記性一向很好。”語罷,他頭也不回的帶著求安離開。

    回程,陸震濤始終緊緊抓著求安的手,不顧旁人好奇的眼光,求安覺得尷尬,幾次想偷偷的掙開他的手,可他卻將她抓得更緊。

    想起今晚發生的事,她的心情難以平靜。他先是為了她打了範志霄,然後又為了她幾乎要把醉月樓翻過來,接著又為了她跟莫羽翠斬斷“情緣”……

    她在他心裡……這麼要緊嗎?話說回來,他打傷範志霄、得罪恭王,好嗎?

    “十二爺,”她怯怯地道:“這樣好嗎?”

    他微微慢下腳步,臉上還有慍怒。“什麼好不好?”

    “範公子是恭王爺的兒子,你打傷他,恭王爺恐怕會不開心……”

    “我才更不開心。”他板著臉,“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把腦筋動到我的人身上?”

    她是……他的人?

    不不不,這句話肯定沒什麼意思。他說過她是他的小雞,那只是一種說法罷了。

    “恭王不是尋常人,十二爺得罪他,怕他會找你麻煩……”

    “你怕?”他睇著她問。

    “怕……”

    “擔心?”他又問。

    她怯怯的點頭,“擔心。”

    陸震濤聽著,眉梢一挑,居然笑了。“你會擔心我了?”

    “十二爺是為了我才打範公子,我當然擔心呀。”迎上他的眸光,她又羞又慌,“如果我不擔心,那我還是人嗎?”

    方才還滯留在陸震濤臉上的慍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柔的淺笑,他凝神注視著她,陷入深沉的思索

    之中,不說話了。

    今晚,他原本是想證明他對她並沒有那種感覺,而她也沒有左右他意志的本事。可當他跟莫羽翠同處一室時,他卻只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滿腦子都是她。

    他在情感上本就不渴望莫羽翠,而她的出現,讓他連在欲望上都不再需要莫羽翠或是任何一個女人,不是他沒了欲念,而是他對她們再也沒有渴求。當他斷然的拒絕了莫羽翠後,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心裡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她。

    回到他要她待著的房間,他找不到她,問了醉月樓的小廝,他說看見她跟著一個大娘走了,於是他開始找尋她的下落,在尋不著她的那段時間裡,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掐著,莫名的感到不安,而那是他不曾有過的感覺……

    當他發現她的玉墜子落在房門外,他一腳踹開了門,心心念念著的就只是她。

    他當然知道打了範志霄後,事態可大可小,難以預料,但他沒有猶豫,因為他不容許任何人侵犯他的領域,還有他的人。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驚覺到他竟然那麼的在乎她,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那麼重。

    他始終不想擁有任何人、任何感情,因為擁有便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他見過他爹那麼痛,他自己也痛著,所以他一直游戲人間,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喜怒哀樂,他以為自己可以繼續,甚至永遠這樣下去——直到她出現在他的面前。

    見到她的那一天,他就讓她進入了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以為自己對誰都心如止水,沒想到看來天真無害的她竟在不知不覺中攫住了他的心。

    他可以擁有嗎?如果擁有了又失去,他是否又要歷經再一次的心痛?

    “十二爺?”求安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疑惑的看著正望著她出神的他,“你怎麼了?”

    看著她,他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他想擁有她。

    “聽著,”他伸出手,輕輕的觸摸著她的臉頰,“以後我要你待在哪,你就待在哪,不要隨便離開我的視線或是我給你劃下的圈圈。”

    迎上他深沉又熾熱的眸光,她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還沒回過神,他已抓著她的手,“咱們快回放真院吧,我累了。”

    陸震濤動手教訓範志霄的翌日,範長庵便親自拎著範志霄來到放真院向他致意賠罪。事情過去了,求安也毫發無傷,生意人以和為貴,陸震濤也沒得理不饒人,白銀及米糧,他一樣沒少,悉數給了範長庵去賑災。

    他們離開臨河之前,莫羽翠又來過一趟,可是陸震濤不肯見她。

    自從陸震濤那晚救了求安之後,她便發現心裡有些什麼在發酵著,每回看著他,她便呼吸困難、胃部翻攪,腦袋仿佛不再屬於她,有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及想望。

    她明確的感覺到,他喜歡她,而且是很喜歡她。

    可是,別說他“可能”是她的仇人,就算不是,此刻的她明明是個男人,他若真喜歡她,那是否意味著……真如範志霄所說,他轉性了?

    如果他知道她是個女人,還會對她好嗎?還會不計代價的保護她、為她出頭嗎?

    ……天啊,她怎麼可以想著這種事情?父仇未報,真相不明,一切還如此混沌,她怎有余心余力去思索這種小情小愛?

    老天爺,希望我爹的死跟他無關啊!

    突然,這個想法鑽進她腦海裡。她嚇了一跳,她有這樣的想法只有一種解釋,就是她戀上了他——她打從心裡覺得這太可怕了。

    “求安?求安?”

    聽見駱駿的聲音,求安猛然回神,只見駱駿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叫你幾聲了……想什麼?這麼出神。”

    “沒什麼。”她虛應一句,繼續幫滿月刷毛。

    駱駿摸摸滿月的脖子,“滿月越長越好了,再過不久或許能上鞍了。”

    “嗯……”

    “有心事?看你魂不守舍的……”他關心地道:“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

    “沒什麼事。”

    “我想也是。”他一笑,“你在騰雲山莊甚得人緣,把馬兒照顧得這麼好,十二爺又喜歡你,你能有什麼煩惱?”

    她沉默,若有所思。

    “難道你想回老家了嗎?”他問:“我聽說你在老家有個未婚妻還等著你衣錦還鄉……”

    那是她胡謅的事,可是所有人都毫不懷疑的相信著她。有時,面對完全信任著她的他們,她感覺心虛慚愧。

    “話說回來,你也不必什麼衣錦還鄉了,現在十二爺對你這麼信任,就連他那些名貴稀有的寶馬也交給你照料,倒不如你跟十二爺商量,將你的未婚妻子接到這兒來吧?”

    路駿提到馬的事情,求安順口試探,“十二爺也不是什麼都能交托給我,例如西馬廄的……”

    以往她也多次向其他人試探詢問西馬廄的事,可他們不是毫不知情,就是隨口一句“還不就是馬”便敷衍了她。

    她雖然想再多問,卻又怕問得認真了,引起別人的懷疑。若西馬廄裡養著的馬真是初朧,那勢必是不能說的秘密,而她探查不能說的秘密,也許會惹來禍事。

    駱駿微頓,然後一笑,“你說西馬廄啊,唔……”他沉吟著。

    她小心翼翼地道:“西馬廄裡有什麼?”

    “馬呀。”他說。

    “得另外隔開,又由十二爺親自照料並派人看守著,想必是價值連城的名駒寶駿吧?”

    聞言,駱駿蹙眉,“價值連城倒是沒有,不過初朧可是十二爺的珍寶。”

    她陡地一震。初朧?她沒聽錯,剛才駱駿確實說了這個名字。

    “初朧?”她得確定他說的是初朧,而不是出籠或什麼其他的。“好奇怪的名字,怎麼寫?”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顫得厲害,但大而化之的駱駿沒有發現。

    “就是初步的初,朦朧的朧。”他說。

    駱駿的回答證實了常叔的話,也教她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陸震濤確實奪走她爹的馬、害了她爹的命。

    他不再是可疑的嫌犯,而是罪大惡極的覽手。

    “求安,你怎麼了?怎麼……”駱駿憂心的看著求安,伸手碰了碰求安的臉頰,“臉發白呢!”

    “駱駿。”陸震濤的聲音突然傳來。

    駱駿一怔,下意識的收回手。陸震濤的聲調平緩,但不知怎地透露著隱隱的不快,讓他有一點點的心驚。

    “十二爺?”

    陸震濤遠遠的就看見駱駿跟求安在談天,盡管知道在駱駿的眼裡,求安只是個討人喜歡的弟弟,但強烈的占有欲讓他覺得心裡不舒坦,走近時又見駱駿伸手觸碰求安,他險些按捺不住脾氣。

    “你爹找你呢!”他說。

    “喔,好的。”駱駿說完,笑視著求安,不放心的又叮嚀了一句,“求安,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知道嗎?”

    她僵硬的點了點頭。

    駱駿前腳一離開,陸震濤便走近她,“你有什麼事?”

    她抬起眼看著他,想起她爹的死狀、想起初朧,頓時,眼底燃起了一把怒焰。

    她雖知道還不是爆發之時,卻幾乎快忍不住。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陸震濤感覺到她眼底的敵意、防備及恨意。

    她低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千萬別衝動誤事。再抬頭時,她已稍稍冷靜。“十二爺來這兒,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做?”

    陸震濤感覺到她的異樣,也許她自認把情緒藏得很好,卻騙不過他的眼睛。她初來時,對他確實帶著隱隱的敵意及防備,但隨著時日累增,她已慢慢對他卸下心防——尤其是在臨河回來之後。

    可現在,她再度出現那種眼神了,而且比之前更加的強烈。怎麼了?

    “沒什麼事……”他說。

    “沒事的話,我帶滿月去走幾趟。”說著,她拉著滿月的韁繩便要走開。

    陸震濤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胳膊,注視著她,“真的沒事?”

    她搖搖頭,唇角一勾,卻笑得冷,“能有什麼事?”說罷,她輕掙開他的手,拉著滿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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