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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爺兒壞心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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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09: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淺草茉莉 - 爺兒壞心眼

傳聞大胤王朝高太師一族能知天候、卜未來,但凡是異能者卻命不過三十……
也不知是不是應驗了那句「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
穿越前,他是一呼百諾的黑幫老大;穿越後,卻成了流亡的前朝太子,
和一干心腹以商人身分隱於市井民間,培養勢力準備王子復仇,奪回江山,
可是他沒料到自己救人卻身受重傷反被她救,為了養傷他只能住在她家,
因此他才知她竟是前朝太師之女,天賦異稟的她能聽見別人的心音,
只是他看她長得可愛,卻根本是塊當諧星的料——
他知道自己身材頎長結實,但她半夜不睡闖進他房間趴在他胸口也太瞎了,
他知道自己長相豐神俊美,但她看他看到發傻只差沒流口水真的是太丟臉,
然而原只是想利用她的異能為自己辨識投誠之士忠奸,不料卻連心都搭進去,
為了追妻,別說他壞心眼,只有多心眼才能騙得佳人滾床單生娃娃,
所以他第一步先毀她名聲,應酬早退拿她當擋箭牌,謊稱家有悍婦不納妾室,
第二招跳過追求過程直接送戒指求婚,連嫁衣都準備好,吉時也都挑好,
沒想到她竟為了救別的男人,將他送的嫁衣拿去典當換炸藥?!
他為她江山皆可拋,她卻不嫁他,讓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哀嘆古代老婆真難追,
直至她爺爺現身,他才知她為何不嫁,
只因她認為他龍困淺灘已經很悽慘了,不想他最後還成了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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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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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09:3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宮變

  陰暗的夜沉沉的迫下,風聲呼嘯著,簌簌颼颼的,原本平靜的大胤王朝皇宮正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太子殿下,快、快逃!」

  當逆賊殺進皇宮後,大內御前軍統領李賢立刻抱起十歲的太子官九陽往宮外沖,他親眼看見帝後皆遭逆賊所殺,死前囑咐他定要保護太子性命,太子是皇上遺下的唯一命脈,若大胤王朝當真覆亡,也只能靠太子匡復了,所以無論如何,自己就算舍棄性命,也要救太子離開皇宮不可。

  到了宮門處,他帶著太子躍上由敵人手中搶來的黑馬,拍打著馬身沖出宮外,坐在他身前的太子被眼前的殺戮場面驚嚇住,哭啼不止,因後頭追兵不斷,他無暇安撫,只能任太子號哭,自己則快馬往宮外的樹叢中奔去,想借著樹叢隱去身影,逃過追兵的追殺。

  可叛軍死命的追著,非置太子於死地不可,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於亂黨而言,太子非死不可,李賢扭頭往後瞥去,只見後面緊追著四名穿著大胤禁衛衣飾的人,他們手臂上都綁著紅繩,一眼讓人分辨出那是屬於叛臣太叔衭的人,他忍不住汞笑,本該保護皇族的禁衛,竟然成了追殺太子的人,皇上當真是信錯了人,這一錯,連性命都賠上!

  追殺他們的人身形壯碩、面色猙獰,恍若追魂使者般為奪命而來,一路追進樹叢裡,使黑暗的林子裡多了一股急促逼人的氣息。

  他身前的小主子仍在哭喊著,太子自小養在深宮裡,一直養尊處優的,哪裡能承受這樣的巨變,他怕太子落馬,一手緊抱著他,一手緊拉著韁繩催馬快跑,但馬匹負載兩人的重量,根本跑不快,眼見後頭的輕裝追兵離他們越來越近,轉眼間就將他們圍困住,四個人四支箭一致對準太子。

  「你們真敢殺?!」李賢咬牙喝問。

  四人冷笑,其中一人道︰「他已不是大胤太子了,為何不敢殺?」

  「住口!你們世受皇恩,竟敢依附亂臣賊子,你們還懂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嗎?」李賢怒問。

  「咱們忠的是大胤王朝,秦王也姓官,他做皇帝有何不可?況且太叔衭承諾咱們,若是事成,給咱們兄弟高官厚祿……」

  「就為了這點好處,你們就背叛皇上,枉費皇上當初對你們的信任與提拔!」李賢痛心疾首的說。

  四人這時臉龐才有些赧紅,但事已至此,他們已無後悔藥可吃,眨眼間這股羞慚又隨風飄散。「廢話少說,納命來!」

  四人手上的箭就要射出去時,突然一輛馬車像是失控般的朝所有人沖撞過來,眾人頓時吃驚,那馬車猝不及防的撞飛兩名叛軍,接著沖撞李賢的馬,太子當即被撞飛出李賢的懷抱,直接撞上一旁的樹干,接著身子軟趴趴的落到地上。

  「太子?!」李賢自己也被撞落馬背,但見太子滿頭是血的癱在地上,他不禁嚇得魂飛魄散,而那撞上來的馬車也在發狂的馬兒掙脫韁繩後停下。

  「那是高太師家的馬車,裡頭坐的是高太師的家人,上頭有令,高太師一家一個都不許放過,全都得死!」追殺他們的人雖被驟然出現的馬車撞死了兩個,可還有兩個沒死,這兩人認出馬車是高明宗家的,立即高聲道。

  「太子已死,咱們若連高家人也一並殺了,那回去必定重賞!」他們瞧太子官九陽滿身是血,一動也不動,料定他已死,而高太師早在大殿前與皇上、皇後一塊被殺死,眼下他們若連高家人也殺了,那便是大功一件,利欲燻心之下立刻殺紅了眼,舉刀拉開車簾,見裡頭只有一老一小兩個人,老的兩鬢白發,小的約只有六歲,是個女娃。

  老人抱著小女娃已經昏死過去,小女娃則因為被老人護在懷中,人還清醒著,不過正驚恐的睜著大眼瞪著他們手上亮晃晃的刀。

  「妳是高太師的女兒?!」據聞高太師有一女,但資質愚笨,高太師聰穎過人,能猜度人心,還能知天下事,生得此女乃畢生之憾,因而鮮少讓女兒在人前露臉。

  「我……我……」小女娃張著嘴,連話都說不全。

  「果然是個傻子,難怪高太師要藏著她,既然是這麼不長進,咱們取了她的性命也算是替高太師做好事,不讓她繼續苟活丟高太師的顏面!」一人取笑道。

  「說的好,想來在地底的高太師還會感謝咱們呢!」說著,他將小女娃由老人的懷中抓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小女娃哭喊著,還咬了抓她的人手臂一口。

  男子突然被咬,吃痛的松開手,小女娃趁機跑開。

  「老劉,說這高太師的女娃笨,瞧也不是真笨到哪裡去,還知道要逃呢!」另一人笑著慢慢追上去,壓根不擔心她跑了,這四周都是叢林,她一個五、六歲的娃兒能逃去哪?

  小女娃果真跑沒兩步就被石子絆倒,還撲倒在一個人身上,她見這人身長只比自己高一些,但滿身是血,尤其那一張臉血淋淋的一片,模樣已夠恐怖,偏偏這時對方還睜開雙目,那浸著血的眼睛更像鬼魅了,令她驚駭不已。「你……你……」她張口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官九陽睜開眼後像是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眼中還露出一絲茫然與不解。

  「原來太子尚未斷氣,那正好,咱們一並殺了了事!」那叛軍禁衛發現官九陽未死,舉刀靠近。

  官九陽見他想一刀砍死兩人,正欲伸手阻止,卻發現自己身子竟使不出半分力量自救,正心急時,剛撲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娃竟然勇敢的上前咬住那人的腳,那人被咬了之後氣惱起來,刀子轉向要先砍死小女娃,官九陽見狀,也不知哪生來的力氣,一腳朝那人的重要部位踢去,只見那人摀著自己的鼠蹊部痛苦的哀號著,他的同伴見了大怒的沖過來。

  「該死的!」老劉不再輕忽兩個孩子,打算速戰速決,拿著刀子就要殺過來。

  小女娃顫顫巍巍的站在官九陽身前,因此眼看著首當其沖就要挨刀子了——

  「不許殺憑兒!」那刀子還沒踫到小女娃,老劉的身子就被人從身後抱住,原來是那昏在馬車裡的老人驚醒過來,見孫女有難,趕過來救人。

  老劉被人突然抱住,腳步顛了一下,刀子沒拿穩,雖然沒能順利砍中小女娃,但刀柄直接敲上她的眉心,眉心瞬間流下一道鮮血,小女娃也緩緩的軟下身子。

  「憑兒?!」老人不由得大驚。

  「死老頭,竟敢妨礙老子干大事,老子先殺了你!」老劉掙脫老人後,朝老人踹去,隨即要殺上去。

  「老劉,先不要管老頭,殺了太子要緊!」剛被官九陽踢中下身的人急著提醒,那老頭的死活不重要,太子必須先殺。

  老劉聞言立即回身要殺官九陽,李賢落馬時重傷,咬牙的由地上爬起來,撲上老劉,老劉回頭先砍了李賢一刀,李賢這回是再也爬不起來了,淌著血的瞧老劉持著血刃一步步的走向官九陽。

  「太子……快跑……」李賢啞聲喊著,但他曉得,在這漆黑叢林裡,一個孩子能跑多遠,況且若無自己護著,離開飽食暖衣的皇宮,太子又如何能獨自生存下來?

  他悲憤至極,自己有負帝後所托,沒能保住皇家血脈,他愧對帝後!

  官九陽一雙眼怒視那舉刀向著自己的人,眼神之凌厲,不似一個十歲的孩子,更不像剛才那一路哭哭啼啼的懦弱太子,讓舉刀的老劉心裡一驚,手上的刀子竟一時砍不下去。

  「老劉,你在做什麼?!不能再耗時間了,早早砍下他的頭,咱們才好回去交差領賞!」另一個人不知他在遲疑什麼,待下身沒那麼劇痛了,立即彎著身子走過來。

  「我……好,我這就殺了他!」老劉心一橫,閉上眼要砍下去。

  但刀子沒來得及落到官九陽身上,自己身子就先一震,他緩緩低頭往自己的心髒處看去,一支箭穿心而過,他甚至還來不及眨眼,身子便已經直挺挺的倒下。

  他的同伴吃驚,扭頭看去,只見一群騎兵趕來,他們手臂上沒有紅繩,這說明是舊主的死衛來搭救官九陽,衡量自己一人難敵,轉身想跑,但另一支箭已經射過來,他後心中箭,撲倒死去。

  「太子!」死衛們趕上來之後,見官九陽傷勢嚴重,一個個驚惶起來,皇上已死,眼前的太子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若連太子也去了,那復朝何望?!

  「無論如何,定……定要救太子!」李賢在昏厥前吐出最後一口氣說。

  死衛們臉色一沉,立即抱起官九陽和李賢要離開。

  「等等,救救我家憑兒……」老人抱著眉心滲血的小女娃哀求著。

  死衛們回身瞧了老人一眼,滿心無奈,只朝他們丟下一包糧食說︰「若想活命就別跟著咱們,跟著咱們也許死得更快。」落下這些話,死衛們即刻護著幼主迅速離去。

  老人見狀,嘆了口氣,他怎會不明白他們自身難保,前方也許有另一批人正等著追殺他們,自己若帶著孫女跟著他們,也不見得能夠活命。

  他心神一定,背起昏迷的孫女,帶著他們丟下的一包糧食,也消失在林子裡。

  而一場血腥宮變過後,大胤王朝新就任的太師太叔衭在太極殿上召見自己的手下,今日這場叛變由他一手主導,此刻他急於得知官九陽是否已死,他不容留有禍根,必得趕盡殺絕。

  「咱們追去的人……全死,太……太子逃了。」來人抖聲稟報。

  「混賬東西,竟然讓一個孩子跑了!」

  太叔衭正大怒之際,另一人也進來報告道︰「啟……啟稟太師,高家祖孫不見蹤跡……」

  「什麼?!你們讓高明宗的老爹與女兒也跑了?!你們全是飯桶!」這下他更加怒不可遏。

  「太……太師饒命。」殿內的兩人連忙跪下來請罪。

  「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們何用?」他雙掌青筋浮現,一手一掌拍上兩人的腦袋,兩人立刻七孔流血斃命。

  見兩人死在自己面前,他面如死灰,但不是因為殺人,而是想起高明宗死前曾對他說過的話——沒有人注定不朽,天地因果,冥冥中自有注定。

  難道真如高明宗所言,自己注定滅不了先皇官黔今一門嗎?

  不,他不但成功殺了官黔今,並且還扶持官黔今年僅九歲的佷子官廟僅登上皇位,從今以後自己就能在大胤王朝呼風喚雨了,那高明宗算什麼,人都死了,還能再與他作對不成?

  什麼「冥冥中自有注定」,該是說注定高明宗要敗在自己手中,從此他太叔衭再不用受他打壓,這天下是屬於他的!

  他仰頭大笑,空蕩蕩的太極殿上刮起遽涼的陰風,殿外的天空同時卷起大片黑雲。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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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09: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隱姓埋名混市井

  十年後

  四月,雲南的一處小鎮上因為一年一度的迎神會而難得的熱鬧起來,所謂的迎神會就是迎接神女,每年宮中會選出一名最具靈性的神女,這一年將由這位神女代替天子走遍全國各地為百姓祈福,而所經之處人人爭睹,皆想得這神女一眼,博得一年平安順遂。

  「爺爺,您快一點,這會街上人正多,是最好拉生意的時機,您再這樣慢吞吞的拖下去,待會人潮散了,就沒人算命了!」茅屋外,一名大眼黑白分明、清亮有神的俏麗姑娘站在門邊上催著人,她肩上背著一塊用破布縫的算命招牌,手裡還拿著一個裝著他們今日午餐的小更袱。

  「來了、來了,你別催了。」老頭子七十了,扛著一壇自己腌制的黃瓜走出來。

  「爺爺,您抱著腌黃瓜做什麼?小心閃到腰!」孫子憑趕緊上前要接下爺爺手裡的東西。

  孫老頭身子一閃,不讓她幫忙。「不過是一小壇的黃瓜,又沒多重,我還抱得動,閃不到腰的,不過,嘿嘿,這壇黃瓜是爺爺我近來腌得最成功的一次,咱們爺倆一面擺攤算命,還能順道推銷腌黃瓜,多少賺上一筆。」他得意的說。

  她聽了也忍不住笑了,「這倒是好主意,來,不如我這招牌換您拿,您這壇黃瓜還是交給我吧!」她拿自己肩上較輕的招牌要換下他沉重的黃瓜。

  「不用,我不是說了,我抱得動。」孫老頭很固執。

  「我當然曉得您抱得動,可動作慢啊,轉眼神女就要抵達咱們小鎮了,這是多大的事啊,咱們這平日鳥不生蛋的小鎮也就今日最熱鬧,若是錯過今日賺大錢的機會就太可惜了,您將黃瓜壇子交給我,這樣咱們才能快腳趕到街上去做生意。」

  孫老頭想想有道理,這才不再堅持,將黃瓜壇子交給孫女,爺孫倆趕著去街上做生意。

  待兩人到了街上,果然人山人海,大家佇立街頭攀談等待著神女的到來,爺孫倆趕緊去到平日擺攤算命的位置,那不起眼的破桌子常年就擱在街角邊上,她放下黃瓜壇子後,手腳利落的將算命的招牌豎起,將筆硯以及一本用了許久的破年歷擺上桌子,就連那壇黃瓜也一並擱上桌,她往椅子上一坐,開始做生意了。

  孫老頭朝經過的路人喊著,「鐵口直斷,不準不要錢!」

  這喊了幾聲,馬上就有生意上門,平常人少,喊了一個早上也不見得有生意,現在是迎神會,人潮多果真就生意好做。

  「來來來,這邊坐,想問什麼盡管問。」孫子憑笑著招呼客人坐下。

  來的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胖婦,她坐下後打量著眼前的人,皺著眉,「你這般年輕,瞧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吧,算命能算得準嗎?」她視線尤其落在小姑娘的眉心,那裡有一處像疤又像痣的紅痕,老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盯著那紅點看,直讓人分神。

  「能,我天生就是替人算命的料,出生沒多久就拜了天師,開了天眼,能看見未來事,替人趨吉避凶,招福解禍,要不大娘您試試,瞧我說得準不準?」孫子憑拍著胸脯自信的說。

  「這樣啊,那……你說說我想問什麼?」中年胖婦問著,嘴還一撇。哼,她不問身體不問銀兩更沒要嫁女兒,就問家裡養的狗能生幾只狗崽子出來,若小姑娘連這也答得出來,她就服她!

  孫子憑瞧了瞧中年胖婦,嘴角大大的揚起。「大娘,您想問家裡養的那只狗能生出幾只狗寶寶嗎?」

  中年胖婦一驚,「這、這你都能猜得出?!」

  「可不是。」她笑得燦爛。

  「那、那我再問你,我隔壁鄰居老王是什麼時候去的?」

  那老王七天前走的,今日正好頭七,偏偏遇上迎神會,為了不讓神女沾晦氣,這頭七只得辦得低調,連紙錢都不能燒,老王平日日子過得奢侈,到了地底頭七沒錢花,真是活該了,誰教老王生前老罵她死豬穿衣,要她家那口子休了她,換年輕貌美的娶!

  孫子憑臉上笑容不變,不過刻意瞧了眼中年胖婦胖胖的身材。「那老王真沒口德,不曉得胖乎乎的才有福氣,居然罵您是豬,活該他今日頭七沒人要給他燒紙錢。」

  中年胖婦張開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半天才拍桌道︰「準準準!我信你了,銀子在這,你告訴我,這回我家阿寶能給我生幾個狗崽子出來?還有,那老王死了,他欠我家那口子的銀兩他兒子能替他還嗎?」中年胖婦急忙掏出錢來問個仔細。

  「這……」孫子憑裝模作樣的翻了一下年歷,拿筆在紙上隨意畫上幾筆,想了想後道︰「您家的阿寶能生……五只狗崽子,至於老王欠的那錢也能要得回來。」她鐵口直斷。

  「真的!涪寶若能一口氣幫我生上五只狗崽子,我不就大發了,還有老王,哼,我以為他死了,他兒子肯定不肯代父償債,這下好了,我煩惱的事都不用煩了,謝謝你、真是太謝謝你了,若真如你說的,回頭我還會給你送銀子過來道謝!」中年胖婦是專養名貴的狗維生的,阿寶是南洋的狗種,價值不菲,生得越多,她賺得越多。

  本還擔心老王死了兒子不認帳,但瞧來這筆錢也是拿得回來的,連著聽到喜訊,她喜孜孜的起身要回去等好事降臨。

  「等等,大娘,我這腌黃瓜您要不要帶點回去,味道不錯。」孫子憑不忘推銷辛苦帶來的黃瓜。

  「黃瓜?」中年胖婦微愣。「難怪我剛一坐下就聞到一股腌黃瓜的味道,原來你還順道賣腌黃瓜?」

  「是啊,帶點回去吧?」她涎笑的問。

  「算命還兼賣腌黃瓜,會不會顯得太沒格調了?就像私塾的夫子還兼賣大蒜給學生是一樣的道理。」中年胖婦覺得在算命攤買腌黃瓜有些不倫不類。

  見孫女笑得尷尬,孫老頭馬上靠過來說︰「咱們這腌黃瓜不一樣的,是有神力加持過的,能聚集十方吉祥之氣,吃了能促進人緣、開智慧。」他胡謅一通。

  中年胖婦眼睛立刻閃出光彩來,「真有這麼神?!」

  「就這麼神,要不,我何必算命還兼賣它。」孫老頭猛點頭。

  「好好好,給我個幾片試試。」中年胖婦立刻掏錢買了。

  孫老頭眉開眼笑的包了幾片酸黃瓜讓她帶走,中年胖婦一離開,孫老頭立即踱過來問孫女,「我說憑兒,這回你又是怎麼說準她問的那兩件事的?」

  他們擺攤多年,每每他總為自己孫女的眼力折服,居然能說中對方的心思,進而讓對方奉上銀子,這回他也想聽聽孫女是怎麼猜中那中年胖婦的心事?

  孫子憑一笑,曉得爺爺又來「求知」了。「爺爺,您瞧剛才那婦人雖然打扮貴氣,但身上沾了不少的狗毛,還有狗騷味,我便猜出她若不是愛狗之人,就是靠賣狗維生的,所以就往這方面猜,所幸也猜中了,至於她鄰居幾時死的,則是瞎蒙的,沒想到運氣好,蒙中了。」

  「這你也能蒙中?爺爺真是服了你了!哈哈哈……也還好你有這觀察入微的功夫,以及不錯的運氣,要不,咱們爺倆這幾年還真沒法過日子。」他大笑後感嘆的說。

  孫子憑只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接著又有過路客主動上門,她照例將對方的心思說得一分不差,唬得對方一愣一愣後自己掏錢。

  今日是好日子,生意真的不錯,送走第五個客人之後,孫子憑伸了伸懶腰,見爺爺正愉快的在數錢,她不禁揚起唇笑著,其實,她能說中他人的心思,既非靠觀察力,也不是用猜的,而是用「聽」的。

  她能聽見對方的心音,這才能說中一切,可這事她不敢讓爺爺知曉,她忍不住神游的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夜——

  她和爺爺本姓高,如今會流落市井隱姓埋名是因十年前宮中發生劇變,爹當晚進宮後便不曾再出來過,後來爺爺得訊知曉爹已與先帝先後死於亂賊的手中,爺爺連夜帶著她坐馬車逃出京城,馬兒卻在路上突然發狂撞進叢林裡,車夫摔下車去了,還正好撞上要追殺他們的人,她依稀記得,當夜還有個滿身是血的大哥哥與她一樣遭人追殺,只是當自己眉心上讓人撞了一下後便昏迷過去了,醒來之後那位大哥哥已經不知去向……

  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眉心,自那一夜之後,自己額上就出現了這紅點般的疤痕,且神奇的是,她能聽見別人心裡所想的。一開始對這事她也是極為吃驚,立即想將這事告訴爺爺,可當她要提起時卻剛好聽見爺爺的心音,得知他們高家人百年來受命於天,子孫多人有異能,也藉由異能天賦輔佐明君治國,幫助天下蒼生享安樂之年,可高家子孫得此天賦卻必須受到天譴考驗……她擔心爺爺為她憂心,從此她噤聲不敢提此事。

  然而,所幸自己有這項異能,他們爺孫倆才能餬口過生活,只是她雖然能知道對方當下在想什麼,但未來的事又如何預測得準?回去之後對方便會發現事情並非照她所講的發展,當然就不可能回頭再來找她,她這是一次生意,少有回頭客,因此生意做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要靠這本事發大財也是難得很。

  「來了,神女的座轎到了,快來看!」街頭有人歡喜的大喊。

  孫子憑也好奇的站起身,「爺爺,咱們也去瞧瞧吧!」

  孫老頭將錢收好,瞧著腌黃瓜也快賣光了,忍不住笑開懷,「也好,今日生意做夠了,咱們也去瞧瞧熱鬧。」

  「嗯,咱們的東西晚些時候再回來收,先走吧!」那些筆墨招牌不值錢,沒人要的,等熱鬧瞧夠了回來收拾也不遲。

  爺孫倆沖進人群裡爭睹神女的風采,聽說神女是皇上由數千名各地進貢的女子中挑出最具靈性的女子擔任,這女子不僅要美,還得有仙氣才行,她倒要瞧瞧,皇宮選出來的神女真有仙氣嗎?

  孫子憑將脖子伸得老長,瞧見一輛裝滿鮮花的十二人大轎子正緩緩抬來,沿路百姓夾道歡呼,當大轎子終於靠近他們時,她瞧見坐在轎上的人了,那女子柳眉青黛,明眸似寒潭映月,相貌絕美,還真具一身超凡脫俗的靈氣,她瞧得眼都發直了。

  「美啊,真美,說是仙女都不為過!」她情不自禁的贊嘆著。

  「當然美,不美能代替天子四處祈福嗎?」有人聽見她的話後道。

  孫子憑點頭如搗蒜。「可不是!」

  美什麼,這女子馬上就要成為一具死屍了,成了屍體還美就是真正成仙了。

  忽然間,她聽見這道心音傳出,驀然心驚,連忙轉頭朝四周望去,想尋找這心音的來處。

  可心音又不見了,她不由得望向那轎子上美若天仙的女子,難道有人要殺她?!

  她開始感到不安起來,忽然,她又聽見同一個人的心音——

  那狗皇帝選的是妖女,不是神女,殺了那女人,給那狗皇帝好看!

  孫子憑又是一驚,這次緊急回頭,想找到心音的主人,但仍一無所獲,她急得向前走了幾步。

  「憑兒,你要上哪去?」孫老頭見她要離開,抓著她的手問。

  「呃……我差點忘了,方才最後一個客人打賞了我一點碎銀,我落在攤子上了爺,您在這看熱鬧,我回攤子上去拿,免得被人拿走,我馬上就回來。」說完她就消失在人群裡,專心尋找那想對神女行凶的人。

  孫子憑穿梭在人群中,卻不再聽見那道心音,直到神女的座轎要遠離了,她忽然又聽見那道心音由自己身側閃過,那是個留著落腮胡的中年大叔,他邊跑心裡邊喊著——

  妖女,別走,受死吧!

  是他,她找到那個人了!孫子憑隱約看到那個中年大叔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她的心跳忍不住的加速,這人真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刺殺神女?!

  若這麼做,那多危險啊,神女有人保護,他是不會成功的。

  孫子憑追上去,想阻止中年大叔行凶,就在中年大叔抽出藏在袖間的匕首後,她忍不住大喊一聲,「不可以!」

  中年大叔吃驚的回頭,訝異她怎會知曉他的意圖?

  但他也僅是一瞬間的驚愕,很快的回身追上神女的座轎,一躍跳上轎身,舉起匕首朝神女後心刺去,此番變化眾人目睹,立刻發出驚叫聲,神女也察覺危險,千鈞一發之際閃身避過那奪命的匕首。

  這時另一名男子從人群中竄出,也躍上神女的座轎,那中年大叔一刺未中正惱怒,見到那男子出現後忽然一愣,手上的匕首不小心掉在轎上。

  孫子憑見又冒出個相貌極俊的年輕男子,她猜兩人是同伙,皆是想刺殺神女的人,她不多想,也火速跳上轎子,在年輕男子要撿起匕首之前握住他的手。

  年輕男子行動被阻,吃了一驚,「你……」

  孫子憑搖頭,「危險!」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知道,我勸你別犯傻。」她一臉嚴肅的說。

  男子臉色一沉,「放手!」

  她緊抓著他握住匕首的手,用力的搖頭,「不可以!」

  「你……」

  「我是為你好!」

  兩人說話這空檔,中年大叔似回過神來,先一步奪過匕首,反手就要殺向那嚇白臉的神女,與此同時,那個孫子憑以為是同伙的俊美男子,竟徒手握住中年大叔殺向神女的鋒利匕首,阻止他殺人,握住匕首的手瞬間滴下血來,頃刻間,保護神女的護衛已一擁而上,一劍刺進中年大叔的心髒,當場剮命。

  孫子憑見了傻住,神女的護衛以為她和年輕男子與中年大叔是一路的,馬上朝他們亮出劍。

  「傻站著做什麼,走!」男子推了她肩頭一下。

  她反應過來,才曉得要跑,那男子已早她一步跳下轎子,回頭見她動作慢,便伸手拉她一把,但就這一延遲,護衛的劍已刺過來,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那劍刺進男子的小腹。

  孫子憑瞪大眼,一急,生了力氣的用力推開神女的護衛,拉著男子鑽進人群逃進巷子裡,這些護衛由京城來,自是不如她了解此地的地形與街道,她帶著男子穿梭在巷弄小道中,很快的就甩開追來的人,回到自己的茅屋。

  「到了,咱們暫時安全了!」跑了半天的路,她氣喘吁吁的回頭對他說。

  只是這一回頭,她嚇了一跳,男子一張俊容已完全無血色,鮮血已濕透他半身的衣服了。

  剛才只顧著逃命,自己一次也沒有回頭去瞧他的情況,現在才知道他竟傷得這麼嚴重。

  「對……對不起,我粗心沒想到你被刺了一劍,還拉著你跑了大半個小鎮……不過,你也實在太厲害了,血都快要流光了,還能忍著不吭聲。」她忍不住說。

  「我這會不就是正要說……」話還沒說完,男子已倒在她身上,徹底昏迷。

  「憑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孫老頭懂得一些醫術,替男子療傷止血後,立即嚴肅的問著孫女,要她給個解釋。

  他與眾人一樣親眼見到孫女與刺客一起跳上神女座轎刺殺神女,神女乃代皇上祈福之人,殺她等於謀刺皇上,是死罪!

  孫女竟干出這樣的事,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後又見她拉著另一名受傷的刺客跑了,他才趕緊回到茅屋。

  哪知終於見到孫女,她卻連刺客也一並帶回來,還要他救活對方,這人是刺客啊,得送交官府的,自己救他等於惹禍上身,他們好不容易擺脫過去,隱姓埋名的在這小鎮安頓下來,他不想再節外生枝,這人他不想救,可憑兒卻說這人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她已死在神女護衛的手中,這話讓他又不得不替孫女報恩。

  「爺爺,是這樣的……」孫子憑斟酌著該怎麼說,總不能說自己聽見別人的心音,得知有人要殺神女,所以跑去阻止吧?「這個……我本來要回攤子上去拿落下的碎銀的,但半路聽見有人討論要殺神女的事,便不自量力的前去阻止……爺爺,我錯了,對不起,我實在太沖動了……」

  「你!」孫老頭真要跳腳了。「你的確是太沖動了,現在眾人都看見你和刺客一起逃了,你也變成刺客的同伙,官府很快就會找上門的,這下該怎麼辦才好?」他憂心忡忡的說。

  「這……」一時出了這樣的事,她也沒多想後果,此刻聽爺爺提醒,才知自己闖了大禍。「還是咱們帶著這人先逃?」

  「他重傷昏迷,咱們帶著他怎麼逃?除非丟下他不管,咱們自己走。」他說。

  「不,他救過我,我怎麼能沒道義的撇下他不管。」她不同意。

  「那……」

  「孫老頭、憑兒,你們還不出來!」

  此時外頭突然有人大喊,孫老頭爺孫倆在此地化名姓孫,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氏。

  兩人愕然的對視一眼,官府的人這麼快就找上門了?這會也不用想著要逃跑了,就等著束手就擒吧!

  孫子憑心知逃不了,手握成拳,心一橫的咬牙走出去,只是想不到除了官府以及神女的護衛外,連神女本人也來了,見了神女,她不住訝然。

  「憑兒,那人在哪?」鎮長問著,是他領神女過來的。

  孫子憑吞了吞口水。「那個……他在……你們都誤會了,他不是刺客,他是阻止刺客的人……」她話還沒說完,神女已經闖進屋裡去,見到躺在床上面如白紙的人,她的表情一變。

  孫子憑聽見神女心頭喊著一個名字——九陽。

  神女認識這人?!

  神女才要往床邊走去,身旁的護衛立即攔阻不讓她過去。「神女,您只是來答謝他的救命之恩,不宜再靠近,免得沾了這人的血腥之氣,壞了您的靈氣。」護衛提醒著。

  神女止住步伐,神情也比剛才幽冷了許多。

  一旁的孫子憑卻仍是可聽見神女內心焦急的低喊著「九陽」這個名字。

  瞧來神女很關心這個受傷的男子,且聽護衛所言,顯然大家都已經知曉他們是無辜的,與那真正的刺客不是同伙。

  她頓時安心許多,至少自己不會被抓,爺爺也不用再為她擔心。

  「聽鎮長說,你姓孫?」神女瞧向她問道。

  「是,小女子名叫孫子憑。」

  「是孫姑娘救了他?」神女指向床上正昏迷著、輪廓俊美得教人怦然心動的男子。

  「嗯。」孫子憑老實的點頭。

  「你認識他?」神女的眼神莫名的變得犀利。

  「我不認識他,只是踫巧遇到。」

  「踫巧?」

  「嗯,我見那中年大叔想殺您,便跟上去阻止,而這人也是。」她解釋著,順便把話說清楚。

  聞言,神女淺笑,「沒錯,我親眼見到他為了救我奪了那刺客的匕首,你們不是刺客的同黨,我是專程來道謝的。」她聲音清晰的說著,像是要說給護衛和官府的人聽一般。

  「您沒有誤會就太好了!」孫子憑非常感激的說。

  神女頷首,她才說沒兩句話,身旁的護衛已催促著,「神女該回去了,這代皇上祈福的行程還得往下走,不能耽誤。」

  「我明白,這就出發。孫姑娘,他若醒來,不用刻意提及我來過之事。」神女交代她後,瞧了一眼床上緊閉雙眼的男子,眼神有道不明的幽光浮現。

  神女不是專程來道謝的?不說來過,他怎會知道?孫子憑刻意聽了會神女的心音卻無所獲,神女此刻思緒混亂,她一時聽不出來,現在她也不好多問,只能先點頭應聲,「好的。」

  神女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一群人這一走,茅屋又安靜下來,孫子憑還愣愣的瞧著神女離去的方向沒回過神來。

  「憑兒,你在想什麼,怎麼發起呆來?」孫老頭上前問,他也松了一口氣,原以為孫女死定了,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她聽見神女離去時仍對床上受傷的男子念念不忘,她確定兩人一定是熟識的,而且應該還頗有交情,若不然,神女不會如此擔心他,只是她明明擔心,卻又裝得不識男子,甚至不敢多加關心,這又是何故?

  「沒什麼,我只是受驚過度,見現在沒事了,反而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孫子憑不敢說實話,回頭對孫老頭這麼笑說著。

  孫老頭瞪她一眼,還伸出指頭戳了戳她的額頭。「你這丫頭給我聽好,以後別再給我沖動行事,咱們的身分是禁不起受人矚目的,若再闖禍,咱們爺孫倆就真的沒命了!」他厲聲的說著。

  孫子憑臉色微白,明白爺爺的意思,雖然經過這麼多年了,但太叔衭依舊四處尋找高家人欲誅之,他們得步步為營、小心行事才能平安過日子,自己之前的舉動確實有欠考慮。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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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聽不見的心音

  「你做什麼?!」

  孫子憑的手被剛醒過來的男子用力扼住,她手上端著一碗藥準備要喂他,見昏迷兩日的人終於醒來,她本來是欣喜的,但瞧他眼神凌厲,她忍不住手一抖,手上的藥險些灑出來。

  「我正要喂你吃藥,有什麼問題嗎?」不曉得他醒來後竟是這般嚴厲的人,她嚅囁的說。

  男子瞪著她,半晌後才逐漸想起自己昏厥前發生的事。「這裡是哪裡?」他聲音依舊低沉,像刀削冰塊一樣的冷冽。

  「這裡是我家。」在他冷硬的注視下,她忍不住渾身再一顫,乖乖的答話。

  「是你替我療傷的?」他再問,口氣已經緩和許多。他皺眉瞧自己的手,手上的傷口因他剛剛的動作而滲了些血出來。

  「我爺爺懂得些醫術,是他替你療傷的,不過,咱們沒錢買藥材,是神女臨走前命人送了些藥材過來,你才能有藥治……」

  「什麼?神女來過?!」他神情驟變,扼著她手腕的手力道加重,他的手也因此流出更多血來。

  「欸……幸虧神女出面證實咱們不是刺客的同伙,咱們這才能免於一死,她來替咱們解圍,你不高興嗎?」她忍著疼問,也留意到他的手正在流血,有點替他擔心。

  雖說神女囑咐過不用刻意提起她來過的事,但她自己認為,要不是神女出面,他們可能都被抓去問斬了,既然得了人家的幫助,男子怎麼能不知情呢,所以她還是說了。

  男子終於松開她的手。「神女來了又如何,我醒來後自然也能將事情說清楚,何須她解圍,更哪裡來的高興與不高興?」他態度冷淡下來。

  「你……」

  剛才他明明就生氣聽見神女來看他,現在還不承認,這人心裡在想什麼,能騙得過她嗎?她只要聽一聽他的心音就知曉了……

  等等,從他醒過來到現在,她好像一次也沒聽見他的心音……不,在更早之前,她拉著他狂奔逃跑時,照理他負傷若痛,身體吃不消嘴上雖不說,但心裡也必定會說難受,可她完全沒聽見,才會一路未停止的拉著他跑……

  啊?!孫子憑訝然不解的望向男子,他居然是她唯一聽不見心音的人?!這是真的嗎?這怎麼可能?!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他也發現她吃驚的目光,眉峰挑起的問。

  「沒……沒有,沒什麼不對,你沒有不高興就好,這湯藥還是快喝了吧,冷掉就更苦了。」她想不透為何自己聽不見他的心音?但這話不能問,只好催促他快喝藥。

  他深沉的雙眸緊盯著她手中的湯藥,昏睡時由不得自己喝不喝,但現在他醒來了,他評估著要不要喝下這碗來歷不明的東西。

  「你的手又流血了,想傷口好得快,就不能不喝藥,況且這兩日你都是喝這帖藥的,這藥頗有效果,你腹部的傷口已經結痂了。」聽不見他的心音,她只能用猜的,她猜他應該是個多疑的人,醒來後自是不願再喝陌生人給的藥。

  他估量的瞧了自己身上的傷口幾眼,傷口護理得不錯,判斷這藥真沒問題後,他端過她手裡的碗,仰首一口飲下。

  孫子憑剛要收下他的空碗時,門外跑進來一名與她同樣約十六歲左右的姑娘,這姑娘瓜子臉、皮膚白皙,模樣生得不錯,算是鎮裡有名的小美人。

  「憑兒,他醒了嗎……啊,真的醒了,太好了!」姑娘闖進來後見他清醒著,不由分說的跑到床邊去,一臉的興奮與熱切。

  男子蹙眉,以眼神詢問一旁的孫子憑這人誰?

  孫子憑見鄰居阿嬌熱情過頭,有些尷尬的介紹道︰「阿嬌住隔壁,她很關心你的傷勢,這幾日天天來……」

  「我何只關心,我還很擔心,你這幾日的藥都是我幫忙煎的,現在你終於醒了,我就能放心的松口氣了!」這話說得好像自己是他的誰了,聽得孫子憑都有點不好意思,阿嬌表現得也過於積極了些。

  「憑兒這裡簡陋,你不如移到我家養傷,我家雖然也是茅屋,但比這大上兩倍,更舒適寬敞。」阿嬌繼續說著,想將人弄走。

  阿嬌雖然是他們的鄰居,但平日裡卻很少來往,因阿嬌嫌她與爺爺「不務正業」,靠擺攤為人算命維生,所以不屑與他們交往,這幾日會來他們家是因為日前神女來時,她也來湊熱鬧,偶然見到閉目躺在床上的他後便迷戀上了,自願天天來煎藥,就等著他醒來後與他說話。

  面對阿嬌的大膽示好,男子處之泰然,顯然這種事遇多了,不覺得尷尬。

  孫子憑瞧瞧他,很能理解阿嬌的作為,他生得一副招蜂引蝶的相貌,讓女人如飛蛾撲火般的靠近他。

  「多謝姑娘好意,我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她……將我照顧得很好。」他想說那個帶他來此的姑娘,卻忽然發現自己連她的名字都還沒問。

  孫子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打發阿嬌,她的心裡驀然莫名的高興了一下下。「我姓孫,名叫子憑,爺爺都喚我憑兒,你也可以這麼喚我。」她笑著自我介紹。

  男子瞥向她,衡量自己身上的傷勢不適宜移動,而眼下無可信任的人,但若孫子憑與阿嬌兩人相較起來,自然是孫子憑可靠些,至少這幾日她並未害過他,還悉心照顧他,因此他選擇繼續留在孫家。

  阿嬌聽了雖然失望,但並不減對他的興趣,仍舊說︰「那我天天來看你,你若有任何需要,隨時跟我說,我定會替你辦到。」

  他淡笑的點頭,也不推了她的好意,也許日後真有用得著她的地方,不用在這時急著拒絕。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曉得名字咱們以後也不生分了。」阿嬌積極的問。

  「我姓畢,名書旭。」他說。

  「書旭?不是九陽嗎?」孫子憑低聲不解的喃念著。

  耳力好的畢書旭聞言一驚,劍眉危險的揚起,兩道目光似箭,凌厲的射向她,「你說什麼?!」

  見他變臉,孫子憑微怔。「我……」她是聽見神女的心音才知「九陽」這個名字的,自己方才不留神的將這名字念出,現在不知要怎麼解釋才好?「那個……神女……」

  「神女喊出這個名字?!」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不……欸……」不知該怎麼說,只好就當是神女曾說過的,否則她沒辦法自圓其說。

  畢書旭不說話,氣氛霎時變得很僵,連阿嬌都感受得到。

  她識相的道︰「我家裡還有點事,這就先回去了,明日再來探畢公子。」說完,她一溜煙的跑了。

  「我問你,你怎麼也會跳上神女座轎的?」等沒有其它人在場後,他陰沉著臉色問起這件事。

  這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她哪能告訴他是因為聽到刺客的心音才跟上去的,想了一下說詞後才道︰「我不小心看見刺客身上帶著匕首,才曉得他的意圖,追上去只是想勸他收手。」

  「你也太大膽了,一個弱女子妄想阻止刺客殺人?」

  「這事爺爺已經罵過我了……」她尷尬的說。

  畢書旭銳目審視著她,這姑娘瞳眸黑亮單純,想來應該是真的剛好撞見簡叔行凶,並非真正知道什麼,另外,她眉心的小紅痕老是讓他不自覺的閃神,心頭起了奇異的感覺,可又道不明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臉色好看些,甚至微微露出笑容來,「等我的傷好了,我就會離開,這陣子麻煩你了,之後我若有機會,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不不,該報答恩情的人是我,一開始我誤會你與刺客是同伙,才會阻止你奪匕首,反而耽誤你制住刺客的時機,後來你為了救我又遭到神女的護衛刺傷,這都是我的錯,我對你很過意不去。」孫子憑內疚的說。

  他瞧著她,思緒輕轉,這丫頭並不知道他與簡叔的關系,才會以為他們不是「同伙」,好吧,就讓她愧疚下去,如此自己受她幫助,也能「心安理得」了。

  「我也同你一樣,見刺客亮刀才沖上去的,幫你也是不忍見你枉死,不過既然咱們都已平安無事,就不用再提報答不報答的事了。」他四兩撥千金的說。

  「這怎麼成,你幫了我就是幫了我,這恩情我不會忘記的,所以你好好在這裡療傷,我會負責照顧你的。」她說著臉突然紅了。

  畢書旭垂下眼,他見多了與他說上話就臉紅的姑娘,他眼中流光淡淡的,假裝沒看見。

  實際上,他來自未來,畢書旭是他穿越前的真名,十年前的那一夜他穿越到大胤王朝,魂穿在年僅十歲的孩童身上,從此他人生翻覆了一回。

  那一夜,大胤王朝宮變,前朝皇帝被殺,太子官九陽被追殺,逃至叢林後倒霉的被一輛失控的馬車給撞飛,官九陽撞到樹干後死亡,而他便是在這一瞬間魂穿在這位落難太子身上,自此踏上為前朝中興之路。

  穿越前,他是一呼百諾的黑幫老大,穿越後,卻成了流亡的前朝太子,和一群心腹隱身於市井民間,羅織勢力,隨時準備王子復仇,奪回前朝江山。

  所幸自己來自未來,憑著出身黑幫的經歷,這才能在穿越後很快的適應這個世界,並且整合前朝遺留的勢力,架構出自己的地下版圖。

  而此時正是他匡復大業的重要時機,必定得步步為營,哪有心思談情說愛,對這些投懷送抱的女子,他向來視為糞土,不屑至極。

  「呃……湯藥你也喝了,明早我會再來替你更換傷口上的敷藥,那……我就先出去了。」她見了他總是沒說兩句話就臉紅,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於是趕緊收了空碗想要快快離開。

  偏偏人一急腳步就亂,她在門邊不小心拐了一下腳,身子險些撲倒,幸虧她及時抱住門框,才沒跌得難看。

  畢書旭瞧見她的糗樣,眸中閃動起興味,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這丫頭挺有趣的!

  「畢公子,吃橘。」阿嬌親自剝了片橘給手上有傷的畢書旭。

  畢書旭不太賞臉,沒有要吃。

  阿嬌覺得尷尬,又拿了塊綠豆糕出來。「那吃綠豆糕吧,這可是我今早自己做的,放了蜂蜜在裡頭,甜得很,你嘗嘗。」她討好的又將綠豆糕遞上去。

  「我不喜歡吃甜的。」他淡聲說道,言下之意就是不吃。

  阿嬌踫了一鼻子灰,只得將綠豆糕再收回來,放到一邊去。「你若沒興趣吃東西,那咱們聊聊天打發時間吧,這個……你家中是做什麼的?可還有什麼人?」她感興趣的探問有關他的事。

  「我是獨子,家中是做生意的,在各地都有些房產。」他輕描淡寫的說。

  事實上,前朝皇帝不知是否已預測自己兒子會落難,在民間暗中置了不少私產,讓他這個前朝太子就算流落民間也能腰纏萬貫,再加上他生財有道,這十年下來,他已經將原有的財富翻滾出數倍,足供他復朝使用。

  盡管他富可敵國,對外他仍只以普通商人身分行走,不過仗著他出色的外表和冷魅的形象,也已足夠吸引人了,阿嬌光是見到他那張俊容就已經流了不少口水。

  「這樣啊,那……可有妻室了?」這才是阿嬌所關心的。

  他瞥了她一眼,冷笑,「妻子沒有,但妾有十個。」

  阿嬌聽見綠了臉。「十個妾?!」這是開玩笑的吧?!

  見她吃驚,畢書旭笑容更冷,「嗯,十個。」

  阿嬌說不出話了,對他有些失望,十個,若她嫁過去,不就第十一個了,自己得與其它十個人一起爭寵,這怎麼成?!

  「對了,怎麼大半天不見孫子憑過來?」他懶得與阿嬌再多扯私事,遂問起孫子憑的去向,平時她一早就會來給他送藥,怎麼今日過午了卻還不見人影?

  「她和孫老頭去擺攤做生意了。」阿嬌暫時收起聽見他有十個妾的噩耗而產生的低落情緒,提起孫子憑,她撇嘴了。

  「她做什麼生意?」他問。

  「算命啊,他們已停了幾天沒出去騙錢,再不出去,米缸怕是要空了。」她說話帶著嘲諷。

  「孫老頭不僅懂醫術,還會算命?」他微訝。

  這老人來看過他幾次,替他檢視傷口、更換藥方,老人當著他的面雖沒說什麼,可瞧得出來不怎麼歡迎他,這他能理解,這屋子裡住著老人與未出閣的孫女,是不怎麼方便他這陌生男人待下的,但他也不是不想離開,只是一來傷口不宜扯動,二來在此地他還有事情要辦,而今既以傷者的姿態留下,那便等一切事情辦妥後再離開。

  只是他沒想到孫老頭倒是「多才多藝」,居然還會算命。

  「你誤會了,孫老頭能治療些簡單的疾病和處理刀傷,但不會算命,出去擺攤騙錢的是憑兒!」阿嬌一臉不屑的道。

  「孫子憑會替人算命?!」這可讓畢書旭吃驚了。「不過,你口口聲聲說她騙錢,這是怎麼回事?」

  「憑兒就是神棍,憑著一點觀察入微的本事,就到處替人算命騙錢,偏偏她總能猜中別人想問的問題,讓別人以為她真的有些能耐,可她說不準未來的事,幾次都讓人回頭砸攤子,我早勸她要腳踏實地些,不要再胡說八道賺這種黑心錢,夜路走多了總有一天會遇到鬼,但她不聽我勸。」

  他聽著忍不住蹙眉,孫子憑眼神干淨,不像是個女騙子,可阿嬌又說得如此鄙夷,難道是自己看走眼,孫子憑澄淨的表相下藏著奸險?

  「我回來了,阿嬌,你有喂畢公子吃藥了嗎?」說人人到,孫子憑回來了。她今日和爺爺去做生意,阿嬌自願替她照顧畢書旭,這會收攤回來了,她立刻關心的問。

  阿嬌見畢書旭表情像是不信自己方才所言,便馬上對孫子憑說︰「憑兒,你回來得正好,你也給畢公子算算命吧,瞧他家中有幾個妻妾?」

  孫子憑被她拉到畢書旭面前,神色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替他算這個?」

  「你都能擺攤給人算命賺錢了,這點小事你不會算不出來吧?」

  「我……」

  「別唆,快算,若連這你都說不準,那就是個騙子!」阿嬌非要她在畢書旭面前出丑不可。

  而畢書旭也想知道孫子憑是不是個騙子,便靜默的看著她,瞧她怎麼應對。

  孫子憑額上泌出細汗,她並不想讓他也認為她是個騙子,所以咬著唇望向他,努力想聽見他的心音,得知阿嬌問的問題答案,不過任憑她怎麼用心也聽不見來自他的任何一點心語。

  原來這人的心音自己真的接收不到,她額上的小汗變成大汗了,汗水都滑下臉頰。

  「不會吧,你向來猜得準前頭事,說不準後頭事,想不到這回連已經發生的事都說不出來了。」阿嬌痛快的拆她的台。

  哼,諒憑兒怎麼善於猜事情,也斷然猜不出這彬彬公子居然已有十個妾室!這麼誇張的事,憑兒若猜得出來,我便也服了她!

  孫子憑突然聽見阿嬌的心音,她一抹汗水後,說道︰「你真有十個妾嗎?!」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心情也忽然莫名的沉了下來。

  畢書旭眉峰一瞬間挑起,正要說什麼時,阿嬌已經跳了起來。

  「你說,這可是憑觀察也難以得到的數字,你是如何得知的?」阿嬌質問。

  「我……我就是知道。」孫子憑低聲說道。

  畢書旭的俊臉也冷沉了下來。「你確定知曉我有十個妾室?」

  「沒……沒有嗎?」孫子憑期待的問,希望是阿嬌誤會了。

  他細眯了眼,他告訴阿嬌自己有十個妾,那全是胡謅的,可孫子憑為何說得出這數字?

  難不成真是瞎貓踫到死耗子,蒙上的?

  「不,你說中了。」他不拆穿她,只是很好奇她若真的會算,斷不可能說出十個妾,可若是胡扯,又怎麼說得出他對阿嬌說的話?

  而他瞧得出阿嬌是有心讓她難堪,不可能給她任何暗示,因此這事有點玄了。

  「你這分明是好狗運,瞎猜也能猜中!」阿嬌憤憤的說,根本不信她真能算出答案。

  孫子憑也曉得阿嬌的心態,就是想讓她丟臉,她也很無奈,自己不是騙子,講的話都是真話,只是對未來的事預測不準,才會被當成騙子。

  「真沒意思,畢公子,總之,她的話你別多信,否則吃虧上當了,別說我沒提醒你。」阿嬌轉而對他說。

  畢書旭輕笑不搭話,信不信一個人,他自有判斷,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其實孫子憑被質疑慣了,這種事原也不會放在心上,但這回她卻莫名在意他是怎麼想的,心頭老大不願意他對她留下壞印象。

  低頭瞥見床頭上那碗擱著未動過的藥,孫子憑轉移話題的道︰「原來你沒喝藥,這藥涼了,我替你熱一熱吧。」她端起那碗藥,見一旁還有橘子與綠豆糕,於是又道︰「橘子生冷,你目前養傷期間不要多吃,但這綠豆糕……」

  「綠豆糕怎麼了?這是可以解毒的,你當我拿來給畢公子的都是有害的不成?」阿嬌馬上氣憤的說。

  「不是的,我是說……」

  「不用說了,你就是嫉妒我照顧畢公子,才挑剔我拿來的東西。」

  「你誤會了,我只是要告訴畢公子,這綠豆糕有清熱解毒消腫的功效,縱使平日不愛吃甜食,偶爾食之也是不錯的。」她連忙解釋著。

  畢書旭心緒微震,他不吃甜食的事是剛才對阿嬌一人說過而已,孫子憑卻能得知,這……

  他瞧她的目光越發的深沉了,開口要再問些什麼事時,孫老頭臉色不佳的走了進來。

  孫老頭對著孫女道︰「你還不快去將咱們那塊招牌洗干淨,要不咱們明天怎麼做生意。」

  「又洗招牌?不會又被人砸雞蛋了吧?都不知是第幾次發生這種事了!」阿嬌立刻逮到機會的冷嘲熱諷。

  孫子憑這下真沒話可說了,幾日前算狗能生幾只的中年胖婦來砸攤,說她那只狗前晚難產死了,連帶肚裡的三只狗崽子也保不住,一只也沒留下,不僅如此,鄰居家欠的債也不肯還,她上門去討還讓人給打了出來,她一氣之下帶著一籃雞蛋來砸攤,如今他們那塊破爛招牌滿是蛋泥,根本不能用,也因為如此,他們爺孫倆這才早些收攤回來。

  可她也很委屈,當初會說狗能多生、債能討回,純粹是想讓胖婦開心,別為這些事煩惱,人總要有正向的希望,心情才會好,所以她總是喜歡挑成功面說,可惜世事哪能盡如人意,所以才會經常被人回頭砸攤洩憤。

  「還杵著做什麼?快去洗招牌!」孫老頭再催促。

  「是……」孫子憑不敢去瞧畢書旭是什麼樣的表情,在阿嬌的訕笑聲下,她趕緊出去洗招牌。

  入睡前,孫子憑端了碗藥進來,通常這時候她會再為他煎一次藥,讓他喝下後入睡,可今日她端著藥來時,畢書旭已經入睡了。

  她猶豫著該不該喚他起來喝藥?可見他似乎睡得很沉,她便先將藥碗擱在他的床頭上,等他半夜若醒來見了自己喝下。

  放下藥碗後,孫子憑本該就此離去的,但她卻忍不住站在床邊怔怔地望著他。

  自十年前被追殺的那一夜醒來之後,她就能聽見每一個人心裡的聲音,而他是自己第一次遇見卻聽不到心音的人,自己已習慣先得知對方的想法,再決定接下來要如何行事,但這人她完全猜不透,她反倒不知該怎麼與他相處了。

  真是奇怪,她當真聽不見他的心音嗎?

  不信邪,孫子憑悄悄的靠近畢書旭,耳朵湊向他的胸口,但聽了半天,只聽見他沉穩的心跳聲,其余的什麼也沒有聽到,她不禁有點洩氣,但仍不放棄,想著也許他心音弱,自己再靠近點試試。

  這麼一想,她便越靠越近,整張臉幾乎都快要貼上他的胸膛了——

  「你在做什麼?」畢書旭倏然出聲。

  孫子憑嚇了一大跳,腰桿馬上彈直,臉孔瞬間紅得發紫。「我……我……」她哪想得到他會突然醒來,她剛剛那舉動瞧來不是投懷送抱是什麼?這不知廉恥的行徑,他不鄙夷死她才怪,此刻若有地洞,她真想一頭鑽進去!

  畢書旭根本沒睡,當她一踏進屋裡時他就知曉了,他是故意在觀察她的行為,她放下藥碗後沒走,反而先是盯了他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而後又做出奇怪的動作,可他清楚她的行為不是有意誘惑,似乎認真的想在他身上聽見什麼?

  這姑娘好怪!

  「你醒來得正好,我、我送藥來,你快趁熱喝了吧,空、空碗我明日再來收。」孫子憑丟下這話後便急急要走。

  「回來。」他出聲。

  她已跨出門坎的腳聽話的立刻縮回來走回他身邊。「還……還有事?」

  「有。」他精明有神的眼睛緊盯著她瞧,讓她顯得更無措。

  他見她猶如不小心掉進洞裡的兔子,那可憐兮兮又忐忑的樣子,令他驀然想笑,這姑娘做什麼事都是反射行為,率直得很,這樣單純的人,自己到底想要質疑她什麼?且就算她藏了些事情,應該也是無害的,只是,他仍對她能說對一些事情感到好奇,不解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剛才想聽見什麼?」畢書旭終於開口問。

  啊,他這樣問,表示沒當她是想對他上下其手的花痴,不禁安了心,少了緊張和小心翼翼,她便沒多想的直接回答,「我在聽你在想什麼。」

  「我想什麼你能聽見?」

  驚覺自己說錯話,孫子憑急忙補救的再說︰「不是……我的意思是,以為你說了什麼,所以靠近去聽……」

  「我剛才正在睡覺,你怎麼會以為我在說話?」畢書旭斂色的問。

  她咬唇,「呃……我聽錯了……」

  他盯著她,眸中深思,不發一語。

  「我可以走了嗎?」孫子憑覷著他問,只想趕快離開,免得多說多錯。

  「你趕時間?」他冷睨著她。

  「不是,是因為時間很晚了,你身上有傷,要休息……」

  「若我還不想睡呢?」他興起逗她的念頭,而過去他可不曾有過這種閑情逸致,今日倒是特別。

  「睡不著嗎?那……你想做什麼,要我陪你聊天嗎?」她小心謹慎的問。只要他不再問自己不好答的問題,她倒是願意陪伴他。

  「你能聊什麼?」他如王子般矜貴的坐在床上,薄埂的唇角有抹奇異的笑意,神情令人捉摸不定。

  「聊……」

  「不如聊聊我在想什麼吧?」

  孫子憑臉色微變,「我怎麼會知道你在想什麼……」

  「是嗎?那你可以猜,你不是擅長此道?」他看起來懶洋洋的,語氣淡淡的,但周身卻有一股犀利的感覺隱隱而生。

  她屏息。「你也想要算命?」

  「有何不可,你可以試試。」畢書旭眼中有著鼓勵。

  她心跳略略加速。「抱歉,你的命我算不出來。」她洩氣的說,聽不到他的心音,她如何能說得準?

  他微微眯了眯眼,問她,「為什麼算不出來?」

  「算命要憑感覺,我現在沒感覺,所以算不出來。」孫子憑找了個理由拒絕。

  畢書旭略感失望,他本來好奇她的算命功夫到底如何,這會她倒是不算了。

  「這個……老喊你畢公子,顯得生疏,我可以改叫你阿旭嗎?」她突然問。

  「阿旭?」

  「嗯,你不覺得這樣親切多了嗎?」她臉龐染上胭脂般的紅暈,大眼望著他,帶著些許希冀和光亮。

  其實也不知是想較勁還是什麼的,瞧阿嬌這麼不矜持的追求他,她也想讓自己在他面前有些特別,因此想喊的和阿嬌不一樣,而喊阿旭彷佛多了幾分親昵。

  畢書旭是他穿越前的名字,穿越後自己就用這個名字掩護見不得光的太子名字官九陽,然而阿旭……這可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喊他,聽了雖然不習慣,但難得有種安寧而溫暖的味道。

  「好啊,你就喊我阿旭吧!」他同意。

  孫子憑高興,笑得眉眼上揚,他瞧著,竟有種羽毛撓過心頭的異樣感。

  「那……」她含笑地開口想要再說些什麼。

  「時候不早了,你可以走了。」他忽然神色一斂的說。

  這反差太大,讓她頓時僵了笑臉。「你這人態度怎麼……」說變就變,才轉眼就冷漠疏離的趕起人來?她原是想表達不滿,但迎上他那冷淡的目光,又將氣悶憋回肚子裡。「那我先走了,你記得喝藥。」臨走前還不記恨的提醒他喝藥。

  他聽她低低軟軟的聲音,瞧她委屈垂著腦袋走出去,眼底忍不住蒙了層薄埂的笑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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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身分外洩

  「瞧起來又是個笨姑娘,要喊也喊個旭大哥或旭哥哥什麼的,喊個阿旭,真是太普通了,想來這位也該跟其它姑娘一樣沒戲吧?」驀然由屋梁上翻落下來一個人,這人身形壯碩魁梧,但走路的步伐卻輕盈如風,毫無聲響。

  畢書旭未有絲毫驚訝,只斜睨了對方一眼,若不是發現這家伙來了,他還想再逗一會那丫頭的,但這家伙既然出現了,他只得作罷。

  「有戲沒戲,關你什麼事?」畢書旭丟了話。

  「是不關屬下的事,不過兄弟們都很關心少主的終身大事,您若一直瞧不上任何女人,咱們兄弟也會很煩惱的,畢竟您的家事等同國家大事啊!」袁向認真的說。

  他朝袁向丟去藥碗裡的湯匙,他反應快,輕易的接住了。

  「少主生氣了嗎?屬下也不過就是說說心底話,您何必不高興,傳宗接代難道不是家國大事嗎?您若遲遲不增產報國,那咱們……」

  「你說夠了沒?」他終於沉下臉來。

  「說夠了。」袁向立刻不再敢說渾話。

  「那就給我說正事!」

  「是。」他馬上點頭。

  袁向是他的手下,為人聰明,就是性子喜歡玩火,在他面前常管不住嘴巴,經常想挑戰他的底線。

  這家伙是少數幾個敢對他開玩笑的人,連他視為叔父的李賢都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唯有這家伙不知死活,老想有一天能惹得他爆發,偏自己如萬年冰山難以撼動,不是隨便的人都可以輕易點火撩撥的,可袁向老是不死心,逮得了機會就想以身試法,簡直是自取滅亡。

  「少主身子要緊,這湯匙屬下沒敢弄髒,您請喝藥吧!」袁向涎著笑臉將湯匙送到他的碗裡,捧著藥碗呈上去,自己還是怕死的,哪敢真的惹怒他。

  畢書旭端過藥碗喝著,袁向見他沒猶豫就一口飲下,不禁感到訝然。

  「少主對這碗藥沒疑心?」

  他抬眼瞥去,「這沒問題。」

  「少主信任那姑娘?」

  「嗯,算信任。」他點頭。

  袁向視線朝那空碗轉了一圈,少主生性多疑,心腹呈上的東西尚且疑心,更何況那個送藥的姑娘根本就是個外人,這般沒防備不像是少主以往的作風。

  這馬上讓他起了「找死」之心的笑道︰「屬下剛說那姑娘笨,原來笨得好,少主對笨的人比較放心,就像對屬下一樣,不過屬下畢竟跟了少主八、九年的光陰,而那姑娘只是照顧少主您四、五天的光景,能這麼快就博得您的信任,定是笨得別致可愛,笨得比屬下討喜多了,屬下想著也許該向那姑娘討教討教……」

  「我說袁向,你再繼續磨些沒有用的牙,當心我回去之後就將曉翠許人,她也笨得別致可愛,應該會有很多人搶著要。」畢書旭冷冷的說。

  曉翠是照顧他的大丫頭,也是袁向的罩門,袁向喜歡她,可曉翠卻還沒瞧上他。

  袁向一聽他抬出曉翠,馬上收起嘻皮笑臉。「別、別將她嫁給別人,屬下嘴賤,這就收嘴了、收嘴了。」他說完還打起自己的嘴巴來。

  畢書旭見了好笑,自己之所以能忍這家伙,除了他對自己忠心不二之外,還有點娛樂效果,自己不管穿越前還是穿越後,老大當久了,性子越發的冷酷,有時候還是需要像袁向這樣的人調劑一下身心,不時扯動自己那萬年冰封的情緒。

  「那就給我說些我想聽的。」他道。

  袁向連忙收起巴掌,正經的說︰「簡叔的屍體被丟進亂葬崗,屬下讓人去撿回來了。」

  「嗯,擇個地方好生安葬吧。」

  「他不聽勸執意要殺水仙,這才被殺還害得您重傷,他自己死事小,若賠上少主您的命那才是大事,大伙都對簡叔很不諒解,要不是您顧念舊情,吩咐不能讓簡叔的屍體被留在亂葬崗,兄弟們才不想管他會不會曝屍荒野,而今您還要咱們厚葬他,這何必?」袁向憤憤的說。

  「簡叔雖違逆我,但畢竟跟了我多年,如今死了,前事就不必計較了。」他淡然的開口。

  「簡叔忠心的不是少主,他只是想殺傀儡昏君官廟僅和老賊太叔衭,替當年自己死於宮變的妻兒報仇。」

  簡叔乃前朝禁衛將領,當年宮變發生時,太叔衭挾持他的妻兒要他打開宮門讓叛軍入宮,簡叔為了妻兒性命最後開了宮門,讓叛軍長驅直入奪權成功,誰知事後他的妻兒仍被太叔衭殺了,原本他也該自盡向先皇帝後謝罪,但少主免他一死,還讓他跟在身邊圖謀復國大業。

  可簡叔自從妻兒死後,性情變得火爆又沖動,一聽水仙投向傀儡皇帝成為神女,立刻火冒三丈的追殺水仙,無人攔得住他,少主只得親自出馬阻止,因而害得少主差點為他送命,簡叔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眾人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而今死了,反倒讓眾人都松了口氣,不用擔心簡叔何時會再闖禍。

  「不管如何,死者為大,你厚葬他就是了。」畢書旭正色的說。

  「可是……是,屬下會辦好這件事。」袁向雖然不服氣,但見少主堅持,他也就不好再多說,照辦便是。少主平日雖然冷酷,但對待跟了他多年的下屬卻是寬容居多,眾人也是因為少主的這份義氣,才願意肝腦涂地的為少主拚命。

  「對了,水仙回京了嗎?」不再提簡叔的事,畢書旭轉而問起水仙。

  「是,發生遇刺事件之後,官廟僅大怒,不放心她繼續在外頭巡視祈福,讓她回京去了。」

  「由此看來,官廟僅對水仙是真的上心了。」

  「可不是,不過水仙對您卻是……」

  「無用的話不用多說。」畢書旭冷然的打斷袁向的話。

  袁向張開的嘴,只好閉上,還暗自嘆了口氣,水仙見少主受傷,竟跑來探視,若因此橫生枝節,讓少主身分暴露,那可就糟了,所幸此事沒讓人起什麼疑竇,水仙平日聰明過人,可一遇上少主就沒法自持,唉,對少主有情的女子何其多,哪像他,連個曉翠都搞不定,同是男人,命運卻差很多。

  「說說另一件事辦得如何了?」畢書旭不理袁向那既羨慕又嫉妒的神情,接著問起另外一件事。

  「雲南巡撫楊世五曾是先皇的人,見先皇已死,您又失蹤,以為大勢已去,才不得不歸順逆賊太叔衭,如今聽說您人在此,他興奮不已,直說要見您一面。」

  「此事你仔細再觀察,他若真有心於前朝,我便見他一面,他若是虛情假意只為引我出來,那就不用客氣,找機會滅了他。」畢書旭冷肅的說。

  「是。」袁向應聲,這些年來太叔衭用盡各種方法,設下陷阱要騙少主現身後誅殺,要不是少主行事小心嚴謹,都不知死幾次了,而少主這回前來雲南除了要阻止簡叔干蠢事之外,也是想探探楊世五這個人,不過這姓楊的確實還得再查清楚些,少主是不可能因為這人的幾句話就輕易露面的。

  「屬下該走了,若有進一步的消息會再來見您的。」袁向抱拳,該稟報的都已經說了,是時候離開了。

  「等等,還有一件事我要你配合一下……」畢書旭突然將他叫住,吩咐了一些話。

  袁向得令後,如來時般悄然的離開。

  畢書旭躺在床上,睜著的眼裡有絲不明的幽光浮現。

  「奇怪了,我這療傷方法明明沒有錯,傷勢也沒有惡化,怎麼可能都已經過了十天,你還無法下床行走?」孫老頭來替畢書旭換藥,一臉不解的直搖頭。

  「會不會除了腹上的刀傷,還有其它的內傷咱們不知道?」一旁的孫子憑心急的問著。

  「這個嘛……」孫老頭也說不準了。

  床上的畢書旭垂下眼來,嘴角若有似無的翹起。「真是對不住,我這身子不中用,給你們帶來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孫子憑連忙搖手說道。

  「哪裡不麻煩了,你若有家人,不如讓我去通知他們,讓他們帶你回去照顧才確實點。」孫老頭不客氣的講,他就是希望他快走,別為他們爺孫倆帶來困擾。

  「爺爺,您怎能說這樣的話,咱們不是說好等他傷好能下床後才讓他走嗎!」孫子憑急道。

  「可我怎麼會知道都這麼多天了,他的傷都好不了,再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抱歉,我的家人遠在京城,我這趟是獨自到雲南談買賣的,路途遙遠,家人一時半刻趕不來接我。」畢書旭一臉歉然的說。

  「是啊是啊,爺爺,他沒有家人在身邊,咱們不能不顧他的死活硬將他送走。」爺爺可不能這麼不講情面。

  孫老頭也不是個狠心的人,只因顧及自己與孫女的安危,才不得不趕人,這會見畢書旭的臉色依舊極為蒼白,若這時候硬送走他,確實太沒良心了,最後孫老頭只得無奈的道︰「我醫術不行,不如再去找其它的大夫來瞧瞧,我就不信其它大夫也不能讓你趕快好起來!」說完,他就氣沖沖的出去找別的大夫了。

  他一走,畢書旭的嘴角翹得更明顯了些,只是他仍低垂著頭,沒讓孫子憑瞧見。

  孫子憑以為他難堪,才會低著頭,於是小手輕輕的捏住他的衣袖道︰「對不起,我爺爺平日不是這樣狠心的人,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他盯著她捏著自己袖子的手,女人即便喜歡他,也不敢輕易的觸踫他,這姑娘膽子實在不小……

  「只是……爺爺有些顧慮。」

  「因為我是男人,而你尚未出閣,怕我壞了你的名聲?」

  「這只是其一,另外還有原因……」她的小手不覺的松開他的衣袖。

  說不出為什麼,畢書旭竟有些不舍。「另外還有什麼原因?」他又問。

  「這個……我不方便說。」自己的身世說不得,而她也不想對他說謊,干脆索性不說。

  「你這就是不信任我,所以才不肯說,是不是像你爺爺一樣也想趕我走?」他的袖子又被她捏住了,而且這次是兩只手一起來,他眼角瞄著,幾乎要失笑。他故意激她,這一激,她果然小手又「歸位」了。

  「別誤會,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搶劫!稈屋裡的所有銀兩全給老子繳上來!」

  正當孫子憑被逼急要說些話時,突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拿了把刀闖進屋子裡。

  畢書旭的臉色有些僵,眼看著她就要說出一些重點來了,這家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給他挑這節骨眼來!

  假扮成搶匪的袁向見他臉色有點難看,以為是在怪他態度不夠凶惡,他馬上再挺起胸膛,兩道粗眉皺起的朝孫子憑凶道︰「杵著做什麼?還不去搬錢!」其實他身材粗壯,臉色一擺還真是挺嚇唬人的。

  突然有人闖入說要搶劫,孫子憑原本也是吃驚懼怕的,但她和爺爺住的是破茅屋,一看就知道沒什麼錢,這搶匪也太不長眼了。

  「我家很窮,沒銀兩可搬。」她老實的告訴他。

  「什麼?你敢不給?好,那我殺了這個男人,看你給不給!」袁向真將刀子架在床上畢書旭的脖子上。

  這下孫子憑緊張了。「你不要傷害他!」

  「不傷他也可以,給錢。」

  「可是我沒錢……要不,我這裡有些碎銀,是昨天替人算命賺來的,本來打算替他買些補品補身的,這就……就先給你了。」她掏出身上僅有的一點點銀子給他。

  袁向瞧掌心這點毫無重量可言的碎銀,忍不住搖頭,這還是要拿來買補品給床上人補身用的,床上的人這會還吃得下人家的補品嗎?

  他於心不忍啊,這時厲眼朝他瞪來,他表情一整,哪還敢心軟,捏著碎銀惡聲道︰「你當我是乞丐,用這點碎銀就想打發我?可惡,我若不來點狠的,你當我同你開玩笑,不肯拿出真正值錢的東西來,哼,我瞧你挺在乎床上這家伙的,不知他一根指頭值多少錢?」他改抓畢書旭的手,要剁下他一指。

  「不可以!」孫子憑緊張的靠近,抓著他的手就要奪刀子。

  「怎麼不可以?老子豁出去了……」少主,屬下這刀要落下了,您得要閃得快些,若傷到您,屬下就罪該萬死了!

  袁向咬著牙要砍下去時,原本著急抓著他的孫子憑突然放開手,讓他一個不留神,手上的刀子還真筆直的砍下去,因為毫無阻力,所以力道驚人,若被砍到,別說少一根指頭,就是整個手掌都要斷了,所幸畢書旭動作快,抽手避過。

  袁向嚇破膽,他方才以為自己真要砍斷少主的手了,這會回過神來已是滿身大汗,忍不住向孫子憑抱怨,「你、你怎麼突然松手?!」

  這是還怪她縮手了?孫子憑板起臉來,臉上有些怒氣,「你是在戲弄我嗎?」

  「戲弄?」

  「沒錯,你們分明是認識的,你也無心傷他,為何要假扮搶匪傷人?」她質問,在搶刀的剎那,她聽見他的心音,得知這是個假搶劫,因此才放手。

  「你、你怎麼知道咱們相識?」袁向一驚,手上的刀子都掉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板著臉教訓,被人戲耍,她很不高興。「阿旭,你也真是的,怎麼可以和別人串通開這種玩笑,萬一我真的信以為真,那要如何是好?」她也朝畢書旭抱怨。

  「你一開始不是也當真了嗎?」畢書旭雖不如袁向那般吃驚,但心緒仍是有些起伏的,滿懷心機的問她。

  「那是一開始,但是後來我聽見……」她倏然閉嘴了。

  「聽見了什麼?」他追問。

  「我聽見……」孫子憑的表情極為不自然,支支吾吾的。

  「你聽得見別人心裡的聲音是嗎?」

  畢書旭這話一出,袁向不禁瞠目結舌的瞧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他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孫子憑臉色一白,從沒想過自己的秘密會被人發現,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外頭突然傳來阿嬌的聲音——

  「孫爺爺、憑兒,有客人來了!」聲音才落下,阿嬌已擅自領著客人進來,見屋裡有三個人,且三人臉色怪異,她也不禁感到訝異。「憑兒,原來你家已有客人了。」她瞧袁向陌生,便對孫子憑說。

  「這位是……」

  見她不知該怎麼介紹自己,袁向自己說道︰「我是少主的家僕,得知少主受傷,趕來照顧他的。」

  孫子憑聽了微怔,兩人果然是認識的,但這人若是阿旭的家僕,那就表示阿旭授意這人戲弄她,這讓她內心惱怒了。

  「原來是畢公子家裡的人,其實畢公子被我照顧得很好,你大可不用擔心。」阿嬌竟不知羞的說這種話。

  袁向朝畢書旭笑得曖昧,少主怎麼又冒出個愛慕者?這個姑娘可直接多了,少主真艷福不淺啊!

  畢書旭懶得理他那討打的神色,只瞧向阿嬌帶進來的男子,「這位是?」他問阿嬌。

  「他是來找孫爺爺與憑兒的,我剛在門口時遇見的,就順道將人帶進來。」阿嬌指著那客人說。

  畢書旭不著痕跡的觀察對方,這人有些年紀,但小個子,眼睛細長,看人時很銳利,像是有很深的心機。

  「在下姓張,不知孫老頭在不在?」他的聲音尖尖細細的,聽起來有些刺耳。

  「你找我爺爺不知有何事?」孫子憑問著。

  「你就是孫老頭的孫女?」姓張的眼神犀利的打量著她。

  「嚼。」孫子憑被盯得頗不自在。

  「我是孫老頭遠房的親戚,因為很久不見了,特地來拜訪。」他說。

  孫子憑立刻聽到他的心音,他說謊!

  「不好意思,爺爺外出了,正巧不在。」她緊張的屏息說道。

  「不在啊……」他的賊眼在她身上溜轉了一圈。「那我留下來等他。」

  「這……不太方便。」

  「咱們是親戚,孫老頭見到我會很高興的。」他是奉命找來的,據探子回報的消息,年齡相仿性別一樣,若這孫老頭就是死去高明宗的老爹,那眼前這個必定是高明宗的女兒!

  他多年前去過高明宗的太師府,見過高明宗的老爹,可惜沒見過高明宗的女兒,但就算見過,當時她年紀還小,女大十八變,這會自己恐怕也認不出來,不過等那老家伙一回來,那張臉自己必定能認得出!

  孫子憑一瞬間臉色大變,小手還忍不住顫抖著,她怕被對方發現,趕緊將手伸到背後去藏著。

  一直在注意著兩人舉動的畢書旭見到她的手顫抖,臉色不禁一沉,莫非這人有問題,不是孫老頭的親戚,而是仇人?

  「你與老爺子這麼久不見了,怎麼還空手來,你真是禮數不周。」畢書旭故意朝那姓張的說。

  姓張的尷尬了一下,「這……抱歉,急著要認親,忘記禮數了,在下會後補、後補。」

  畢書旭冷笑,瞧他的體型與聲調,分明是來自宮中,是個太監,太監若無皇命是不能隨意出宮的,更何況還遠從京城來此「認親」,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瞧了一眼袁向,示意讓他出聲試探。

  袁向點頭後道︰「補什麼補,這種東西能用補的嗎?你這是一點誠意也沒有,不如趁孫爺爺還沒回來,我陪你去買,等買回來了,老人家應該也已經到家了。」袁向「好心」的拉著他要出去買禮物。

  「孫老頭應該不計較這些的!」姓張的不肯離開。

  「那是客人能說的話嗎?你可真是不懂事,在我家鄉可不會有人這樣失禮的。」姓張的個子矮小,袁向高大,輕易的就將人給架出去了。

  「畢公子家這麼重禮數嗎?」一旁的阿嬌問向畢書旭,盤算著若將來真跟了畢公子,那自己可也不能丟臉,進他家門前也得要備上厚禮才行。

  她想過了,畢公子雖然有十個妾,讓她打擊頗大,但這些都只是妾而已,正妻之位還懸著,若自己能博得他的喜愛,當上正妻,那十個鶯鶯燕燕她還會放在眼底嗎?大可整治得這些人一個都不剩,最後她就能獨霸畢公子了。

  畢書旭懶得與花痴的阿嬌唆,不留情面的道︰「我得換藥了,你可以先回去了。」他打算打發阿嬌走後,有事要向孫子憑問個仔細。

  「我留下替你換藥吧?」阿嬌厚著臉皮想賴著不走。

  「不必,這裡有孫子憑就可以,你還是走吧。」他不耐煩的揮手。

  「憑兒粗心,還是由我……好吧,我這就走,不過你若想到我,讓憑兒過來喚我一聲,我馬上就能過來。」她本來還是不想走的,但見他冷下臉來,神情冷肅,她立刻不敢再多說,馬上乖乖的離開。

  阿嬌一走,茅屋裡立刻安靜下來,他瞧向孫子憑,她仍一臉的惶然。

  「你還好吧?」他關心的問。

  她將發抖的手藏進袖子裡,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我很好啊。」

  「是嗎?」他將她的欲蓋彌彰瞧在眼底。

  「真的,呃,爺爺不知上哪去找大夫了,我……我去瞧瞧,一會就回來。」說著她急急的跑出門,但很快又折回來對他說︰「這個……若方才那人又上門來,再問起爺爺,你可不可以說……爺爺回來後臨時有事,又出遠門了?」

  畢書旭輕挑起眉問︰「這人與你爺爺有過節嗎?」

  「沒過節……不,有過節,但這過節也不是與他……總之,是多年前的事了,說也說不清,你肯幫我們這個忙嗎?」她乞求的問。

  他眉頭擰緊,最後點頭答應,「我明白了,知曉該怎麼做的。」

  「多謝了!」孫子憑高興的道謝。

  「不必謝我,你現在是要去叫你爺爺避開嗎?」

  「嗯嗯,我想爺爺不方便這時候回來,萬一被那人撞見就糟了。」

  「那你呢?回不回來?」這才是他所關心的事。

  「你還傷著,需要人照顧,我怎麼可能不回來,那人沒見過我,認不出我來,我去通知爺爺快走後就會回來的,不過等你傷好了,我可能就不會再留在這了,自然要與爺爺會合。」她說。

  畢書旭點點頭,「那你快先去通知你爺爺吧,這裡交由我來應付。」他讓她快去,至於自己滿肚子的疑問,只能等她回來之後再問了。

  孫子憑感激的點頭,接著急忙的跑開。絕不能讓那那人見到爺爺,只要一見到爺爺,他們隱藏多年的身分就會被拆穿,立刻會引來殺身之禍!

  不久後,袁向回來了,不過只有他一人獨自回來,那姓張的不見人影。

  「處理好了?」畢書旭問。

  「屬下將他打昏了。」袁向得意的說,那人讓他抓到暗處拷打一頓,打到腿骨全斷了,直接昏死過去。

  「可有盤問到什麼?」他沉聲問道。

  「有。」袁向的態度忽然變得正經。「這人是宮裡太監,太叔衭的人,因為當年曾見過已故太師高明宗的父親,因而被派出來尋找高太師的老父與孩子,打算找到人後就斬草除根誅殺。」

  「高太師的家人……莫非孫老頭即是高太師的老父?他們隱姓埋名,那孫子憑不就是……」他心驚。

  「少主,當年高太師聲望極高,因穎悟絕人,能未卜先知,有神算師之稱,先皇當年多倚靠他輔助治國才能國泰民安,可惜先皇後來聽信一些讒言,疏離高太師,更不信他預言大胤會有大難,終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先皇先後雙雙被刺殺在大殿之上,就連前去救人的高太師也一並陪葬。」袁向惋惜的說。

  高太師的家族跟太叔衭的家族是數百年來的競爭對手,高太師家族走正派,太叔衭的家族走邪門,一直以來都是高家子孫較受到推崇,但先皇卻一時不察,受人蠱惑,才會疏離高太師,親近太叔衭,最後反而讓太叔衭趁機奪權成功。

  「原來孫子憑就是高子憑,當真讓人料想不到。」畢書旭眼底滑過幾許盤算。

  「少主,既知孫家即是高家,尤其那小姑娘又是高太師的唯一後人,您打算怎麼做?」

  袁向也瞧出他的深思,便請示。

  「高家人都有些出類拔萃的天分,或許在孫子憑身上也有。」

  「您指的天分該不會是她能猜中別人的心事吧?」之前少主就是讓他扮搶匪試探孫子憑,這一試自己也驚訝,她好像真能得知他的心思,可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他情願相信那只是她猜中的。

  「不,她不是猜的,她說過,她都聽得見。」

  「可是天下哪有這種事,誰能聽見別人心裡在想什麼?」

  「她就可以。」

  「少主,您真信有此事?」

  「信。」

  「可是屬下當年聽說,高太師的女兒資質愚鈍,高太師羞於讓她見人,因此不曾讓外人看到女兒。」

  「高太師神機妙算,你怎麼不想,高太師已經算出高家之難,這是在保護幼女,不讓人見到她的真面目,此女便有機會脫逃成功。」

  「可那孫老爺子好似也不知自己孫女有異能,否則怎會讓她去算命擺攤,而且算得好像還不怎麼準。」袁向提醒他,自從少主待在這裡後,他便稍微查了一下孫子憑家裡的情況。

  畢書旭冷笑。「孫老頭之所以不知孫女有異能,我想也是孫子憑故意隱瞞的,不是每個高家人都有特殊天賦,孫老頭就是個平凡人,據我觀察,孫老頭較為怕事,並不希望孫女異於常人,只想爺孫倆平順度日,孫子憑為人孝順,既曉得孫老頭的想法,便順著他,不說出自己的秘密,免得老人家擔憂。

  「至於算命的事,她只能聽見當下的事,無法預言未來沒聽見的事,所以經常被砸攤也是正常的,不過……有一點我倒是不解,這丫頭好像不能聽見我心中所想的事。」

  他發現,她能獲知有關他的事似乎都是由旁人的心音得知,並非真的聽見他心裡想什麼,而昨夜她出現在他床前,那樣子就像是疑惑為什麼聽不見他任何心音,這才不斷靠近他的胸膛想聽個仔細,由此能判斷,她真的聽不見他心裡的聲音。

  「若她能聽見所有人的心音,為何獨獨聽不見少主您的?」袁向也覺得奇怪。

  「這……」畢書旭自己也未能明白為何會如此,不過他心思一轉,不禁陰沉的輕笑了。

  「她聽不出我的心音,這很好。」他心裡藏的珠璣何只千萬,若輕易被她窺去,還了得,不管是何原因,他都慶幸她無法探得他的任何心事。

  「也是,可能是少主心機太深沉,就是高太師之後也奈何不了您。」袁向露齒一笑,然而經少主一瞪後,他立刻收起白牙,不敢再笑。「呃,其實孫子憑若真有異能,少主倒能好好利用她,至少有了她,您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得知旁人的心思了。」

  袁向認真的說完,也在心裡提醒自己,以後面對孫子憑時可得小心一點,倘若一不留意,就會將自己的心事洩露個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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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0: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不懷好意

  茅屋外的小院子裡,一抹縴細的身影吸引著他的目光,她正在曬衣服,他佇立在窗邊瞧著她忙碌的樣子,心緒逐漸變得恍惚起來。

  他有多久不曾這樣閑適的看著一個女人了?自己事業心重,心思向來不在女人身上,尤其是穿越後的身分特殊,必須時刻警惕著,一刻也不能放松,否則性命隨時不保。

  可此刻,他卻能放下錯綜復雜的思慮,靜靜的觀察一個女人干活,而她做的又是極其無聊的生活瑣事,他想問自己,洗衣服的女人有什麼好看的?但,他就是看得入迷……

  「你醒了……啊?!你能下床了!」孫子憑洗著衣服,抹汗時不經意瞥見窗邊的他,驚喜他能下床。

  被發現瞧著人家姑娘,畢書旭不尷尬,反而微微一笑,事實上他早就能下床了,只是故意裝作傷勢未好,繼續賴在這裡。「是啊,今早起床時發覺精神不錯,就試著走下床來。」

  「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擔心了!」她高興的說。

  不擔心?他可不能讓她這麼容易安心啊!「是啊,你無須為我多擔心。」他淺笑的說著,邊說手還邊抱著傷處,一副好像還是很疼的模樣。

  孫子憑見了趕緊放下洗到一半的衣服,跑到他身邊去扶著他。「若真不行何必勉強自己起來?」

  「我只是不想再拖累你。」他慢悠悠的說。

  她靠得很近,他將她的臉瞧得清楚,她的肌膚細致滑膩,尤其眉心處那抹淡淡的紅痕老是吸引他的目光,加上她神情關切,觸得他心頭一動。

  「哪有拖累,照顧你也是應當的,別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笑說,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

  這讓他心底難得起了些許心虛,昨日他曾擔心她會拋下他與爺爺一起逃了,但她沒有食言,深夜時回來了,得知她回到茅屋,他莫名的松了一口氣,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若真是高家後人,那太叔衭定要對她趕盡殺絕,她的形跡既已敗露,就該立即逃走,但她卻為了他還是冒險的回來了,相較於這丫頭的有情有義,自己的算計就顯得不厚道。

  「你是如何說動你爺爺讓你一個人回來這裡的?」他問起。

  昨夜回來的只有她一人,但依他對孫老頭的了解,孫老頭不可能放任她處於危險之中,她想再回來照顧他,定是費了不少唇舌才能說動孫老頭。

  「這個嘛……細節我不好說,我只告訴爺爺,那姓張的認得他,不認得我,我若與他一道反而危險,而若姓張的見爺爺與我連夜都逃了,不就落實爺爺就是他要找的人,對咱們更不利,爺爺聽了覺得有道理,便不再堅持要我跟他一起走。」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畢書旭曉得孫老頭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人,她又這麼晚才回來,鐵定與孫老頭磨了很久,才讓孫老頭點頭答應。

  「你爺爺這會人在哪?」他關心的問。

  「這……我也不知道,他說會找地方安頓,之後再通知我去找他。」放爺爺獨自離去,她也很不放心,但阿旭傷勢未好,總不能就這樣拋下他,好歹再照顧他個兩日,他若已無大礙她再走也不遲。「對了,怎麼不見你那個家僕?」她問起袁向。

  「他走了。」

  「走了?!他不留下來照顧你嗎?」她本想既然他家中有人來了,自己便能走得安心些,哪知那個家僕竟然離開了?!

  「不瞞你說,我家中出了點事,我讓他趕回去處理。」袁向其實是被他攆走的,他讓袁向去辦別的事情。

  「這樣啊……」孫子憑開始煩惱,那過兩日自己怎麼好意思就這麼離開?

  「其實你若不方便,盡管走也沒關系,我可以照顧自己。」他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那怎麼成,不然……頂多我就多照顧你幾日,等你傷再好一些我再走。」她答應爺爺最多三天,三天之後便會去找他,這下……希望到時爺爺別氣得跑回來捉人才好。

  畢書旭將她的愁緒盡收眼底,沒心軟的打算,甚至他還想藉助她的長才為己用,別說只照顧他幾天,即便自己身上的傷全好了,他也不會讓她走!

  「阿旭,你昨日為什麼叫人扮演搶匪搶劫,你想做什麼?」她想起昨日的事,不悅的問。她自問對他照顧盡心,可他卻找人來搶劫她,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其實這事她昨晚回來時就想問了,只是回來時夜已深,便沒去打擾他休息,今日見面定得問清楚才行。

  「我只是在試探你。」他不隱瞞的坦言道。

  「試探我什麼?」

  「試探你是否聽得見袁向的心音,倘若你曉得他心裡所想,便明白他不會傷害你。」

  孫子憑一愣,「你……」他果然發現她的秘密了!

  「你……是高子憑。」

  這話令她再驚得倒退一步。「你連我的身分都曉得?!」

  他本來不敢百分百的確認,但這會已是百分之兩百確認了。「我不只知道你是誰,還曉得我是你唯一聽不見心音的人。」

  孫子憑一臉的驚愕,身子也有些發軟的跌坐在椅子上,他靠近她,笑容可掏。「別怕,這些事只有我知曉,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臉色發白,「你是怎麼得知的?」

  「觀察,我觀察的功夫比你厲害,才會知道你所謂觀察得知的事,其實是因為聽見他人心音而得。」

  想不到她隱藏多年無人察覺的事,竟被他知道了,甚至連自己為高家後人的秘密他也知-曉。「你說你不會將這些事說出去,是真的嗎?」她鎮定下來的問。

  「我沒必要害你。」他說。

  「可你……想要我做什麼嗎?」照顧了他幾天,她心下是明白的,自己雖無法探得他的心思,但這人不論外表和善或是冷淡,內心都藏著極重的心機,得知她樣大的秘密,不可能完全無所求。

  畢書旭抬眼望向她,這丫頭雖然單純,但不愧是高家的後人,沒這麼容易就完全相信一個人。「既然你開口問了,那我就不客氣的請求你幫一個忙。」

  果然!「幫什麼忙?」她想,若是他提出的要求是為非作歹的事,她立刻就會拒絕,不會因此受威脅去干壞事。

  「我想知道一個人對我是否真心結交。」

  孫子憑聽了訝然。「你讓我替你辨識對方的誠意?」

  「沒錯,就幫我這個忙,我將感恩不盡。」

  「真的只要這麼做,你就會替我保守秘密?」這對她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他的要求也太簡單了。

  「其實你若不肯幫我,我也不會說出你的秘密的。」畢書旭微笑的說,表明並沒有打算要以此威脅她。

  孫子憑盯著他瞧,但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她真恨自己聽不見他的心音,要不然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不過就是因為聽不見,她才選擇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害自己。

  孫子憑瞪著眼前的高門大宅,忍不住心驚,「你說的人是雲南巡撫楊世五?!」

  畢書旭站在她身旁,笑看著她,「正是他。」她答應幫忙之後,隔日他就帶她來辦正事。

  「這樣的大官要與你結交,你還質疑?」雲南巡撫在她看來官大權大,而阿旭不過是個商人,對方願意紆尊降貴與之結交,他竟還拿喬懷疑對方的誠意,阿旭會不會太托大了?

  他臉上掛著閑逸的笑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肯屈降身分見我,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只希望待會你不管聽見他心裡在想什麼,都能告訴我,就算聽見讓你心驚的事,也別反應過度,事後我會對你解釋的。」事前他並未多解釋自己為什麼要測試楊世五的誠意,反正不久之後她就會知道他是誰,圖謀的又是什麼樣的大事。

  「好吧,你說什麼我都照做就是。」她點頭,反正自己都已經答應他要幫這個忙,又何必管其它的事。

  他滿意的頷首。「那咱們進去吧!」

  兩人才走到門口,已有人來將他們迎進去,可卻來到偏廳而不是正廳。

  入座後,下人們殷勤的送上香茗與茶點,接著她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年約五十、身材高大、身穿官服的楊世五出現了。

  楊世五一見到面如冠玉、俊爾非凡的畢書旭後先是一愣,接著興奮的迎上來,「您就是……」

  「在下畢言,是代表那位公子前來的。」畢書旭起身說,用的又是他另一個假名。

  楊世五一聽,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我還以為這次能親眼見到那位,原來他還是不信任我……」

  「不,他不是不信任,只是在來的路上臨時出了點意外,身子受了傷,所以……」

  「那位可還好?!傷勢嚴重嗎?!」楊世五緊張的問。

  「說不嚴重一時也下不了床,但無生命之憂就是了。」畢書旭簡單的說道。

  見楊世五表現出一副安下心來的模樣,畢書旭瞥向一旁的孫子憑,看她臉上笑著,曉得楊世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異樣。

  楊世五見他帶著一名姑娘來,便客氣的問道︰「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貼身丫頭,這次我讓她陪著一道過來。」

  「原來是畢公子的丫頭,真是個俏麗的姑娘。」楊世五笑得世故,原來是自己想錯了,他還以為她是他的女人。

  孫子憑自然也聽見楊世五的想法,一張小臉登時漲紅。

  畢書旭瞧見,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臉上浮現出笑意,忽然發現讓人這麼誤解並不討厭,尤其是見到她臉紅的樣子就更覺得有趣。

  「是啊,若不是這般清新的麗人,我又怎麼會帶在身邊。」他也接著笑說。

  孫子憑微瞪大眼睛,她還以為他該澄清的,他卻將事情說得更曖昧,他這是什麼意思?

  楊世五仰頭大笑,「想不到那位身邊的人也是個多情種。」

  「不是的,他……」孫子憑急得想替自己解釋。

  畢書旭摟上她的腰。「好了,楊大人是明眼人,咱們就別否認了,嗯?」他唇畔噙著笑意,朝她溫柔的調笑說道。

  「呃?欸……」他這般溫言巧語,令她一時迷惑了,傻乎乎的忘記自己要說什麼,愣愣的任他摟著,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雙腮嫣紅得就如同情竇初開的女子。

  畢書旭瞧著她的嬌態,一顆心忍不住怦然了一下,訝異自己竟在這當口失神,楊世五是忠是奸他都還不知道,若一個不小心,他與孫子憑就有可能死在這裡了!

  他微微吸了口氣,收斂心神,朝楊世五笑道︰「讓楊大人看笑話了。」

  「怎麼會,你們年輕人談些小情小府也是正常的,不過,咱們還是得談些正事,那位派你來,可是有話要傳給我?」楊世五嚴肅的問起。

  「是的,九州島島幅裂,普天無統,小人陰謀得位也已有十年,而今時機也到了,是該讓太陽露出曙光的時候,那位希望楊大人能助他一臂之力!」畢書旭也回以正色的說道。

  楊世五手上有雲南兵力五萬,他若真有心投靠,那對復國將大有幫助。

  楊世五沉下神色。「這是自然,先皇在世時,對我恩典不斷,我早想為他報仇了,只是我人單力孤,要聲討奸臣逆賊,必須師出有名,若那位肯現身,以正統之名聲討竊位者,我便有了名目起兵為舊主復仇,否則我若冒然起兵,反而只會落個反賊的罪名罷了。」

  孫子憑將話聽到這裡,臉上紅霞已褪,心下震驚不已,他們這是想要造反嗎?!

  「畢公子,此事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見那位一面,才能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說到底,楊世五還是堅持想要見到前朝太子官九陽之後再說。

  「在下明白了,只是那位現在有傷,若要見他恐怕暫時不便。」畢書旭皺眉道。

  「若是如此,那我這有療傷聖藥,不如畢公子替我送去給那位,若傷勢因此好轉,那我也能盡快見到他。」

  「送藥沒問題,你這一番好意,那位當感激在心頭。」

  「我不求那位的感激,我只是做為人臣下該做的事。」楊世五說得真誠。

  畢書旭瞧向身旁的孫子憑,她朝他輕點了頭,表示這人沒有言不由衷。

  他這才揚起嘴角笑了。「楊大人一片真心,在下替那位領受了。」

  「好說好說。來人,快去將那聖藥取來,讓畢公子帶走。」楊世五馬上吩咐下人去取藥。

  不一會兒,聖藥馬上送到,是用瓷瓶所裝的藥粉。

  畢書旭接過下人送來的藥,馬上就收進衣襟裡,接著起身笑道︰「既然正事已談完,咱們也該離開了。」

  「等等,我還沒對你解說這藥要如何使用,不如你先拿出來,我說個仔細,否則你回去也不知如何用在那位身上。」

  畢書旭聽了重新將裝藥的瓷瓶取出。「你說該如何用?」

  「首先請畢公子倒一些在手上,我好解說。」楊世五指示著。

  一旁的孫子憑看畢書旭打開瓶蓋準備要照做時,突然一道心音傳來——

  哼!這瓶子裡的是要命的毒藥,不是救命的聖藥,只要手一沾上毒粉,立刻就會斃命!

  那是楊世五的心音!孫子憑立即大驚,這人的心思藏得真深,竟然到這時候才顯露出真正的歹意來!

  見畢書旭正要將藥粉倒在手上,她便用力的咳嗽起來,他一怔,扭頭看她,她皺著眉搖頭。

  「公子,這藥粉讓我咳嗽。」她邊咳邊說。

  畢書旭眼底流光閃過,停止倒藥。「啊,我忘了你對粉狀的東西過敏,稍聞到一點就會咳嗽。」他馬上將瓶蓋蓋回去。

  楊世五見狀,臉色微變。「若姑娘對此過敏,不如先到外頭避一下,等我向畢公子解釋完用法之後,你再進來。」

  「這……」孫子憑輕扯著畢書旭的袖子,一副不想離開他的樣子。

  畢書旭寵溺的笑道︰「你這丫頭還真黏人,就不怕楊大人看笑話。」他故意這麼說。

  「我不管,這裡人生地不熟,你讓我一個人出去等,我會怕,除非你陪我出去。」她嬌纏。

  「你……唉,楊大人,這丫頭是被在下給寵壞了,要不我先帶她出去,一會兒就進來,先勞你在等這在下須臾。」他歉然的說。

  楊世五表情雖然未變,可心裡已然痛罵孫子憑是麻煩精,更罵畢書旭居然不顧場合的縱容女人,分明是個智庸色昏的人!

  孫子憑將這些話聽進心裡,表面不動聲色,只拉著畢書旭快走。

  畢書旭也無心多留,朝楊世五致歉後,就帶著她往外走去。「你這丫頭再不老實點,小心我回去修理你……」他邊走邊與她調情。

  廳內的楊世五正心急如焚得想殺人,偏偏生出了波折,但也只能按捺下性子等他安撫好女人回來,橫豎這人今日定得死在這的,料想他插翅也難飛!

  過了半晌還不見人回來,楊世五不禁在心裡嘀咕起來,都出去好一會兒了,怎麼還不回來?安撫個女人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嗎?

  他不耐煩的起身踱步。「來人,去瞧瞧怎麼回事……」

  「大人,不好了,人不見了!」突然有屬下沖進來稟報。

  楊世五大驚,「你說人不見是什麼意思?!」他扯著屬下的衣襟問。

  「屬下們原本一直跟著兩人,那男的將女人帶到圍牆邊上說話,可不知怎麼的,圍牆外頭忽然跳下一群人,轉眼就將他們帶走了!」

  「什麼?!」他愕然。

  「大……大人,瞧來他是有備而來的,他根本不相信您……」屬下怕被降罪,立刻心急的說道。

  楊世五神色灰敗,自己第一眼見到畢言時就知道他是前朝太子官九陽,雖然他不承認,但他的容貌像極了先皇,這點絕對錯不了。

  而自己是太叔衭的人,奉命誘殺此人,不管他承不承認自己就是官九陽,他都非殺此人不可,但現在人居然跑了,令他扼腕不已!

  但他真的想不通,他自認沒露出任何破綻讓官九陽有所防備,為何他會知曉那藥粉有毒,因而逃掉?想起是那女人咳嗽才讓官九陽收起瓶子的,難道是那女人提醒了他?但她又是怎麼知道藥粉有問題的?

  楊世五百思不得其解,可恨自己設了多年的圈套,好不容易才將官九陽誘至跟前來要誅殺,卻讓他跑了,眼下還當真不知該怎麼向京城的太叔衭交代……

  茅屋裡,畢書旭臉色很沉,讓一旁的袁向也識相的不敢多話,但他十分懊惱,自己觀察了楊世五許久,幾乎認定這人可信,誰知還是差點上當。

  所幸孫子憑看穿楊世五的陰謀詭計,再加上少主早有防範,命他守在附近,這才能及時將他們平安救出。

  然而雲南的大軍不能為少主所用,少主此刻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

  「阿旭,能否告訴我你們真實的身分,還有,你們真要造反嗎?」孫子憑忍了很久,直等到安全回到茅屋才嚴肅的問。

  在楊世五那聽見的事是何等的驚人,讓她相信眼前的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畢書旭同樣肅容,打算對她說些真話了。「我是前朝太子官九陽,畢書旭只是方便我在外行事的化名,而我正在圖謀匡復舊朝的大業,方才蒙你相助,否則我已被楊世五給殺了。」剛才她只要晚個幾秒提醒他,讓他的手沾上毒粉,那自己就必死無疑了,這丫頭救了他一命。

  「你……你真的是前朝太子?!」孫子憑吃驚。

  「姑娘,嚇到了吧?但你別擔心,少主不會害你的。」袁向上前笑道。

  「我不是擔心他會害我,我是……你說什麼?阿旭看中我,要帶我走?!」她忽然聽見袁向的心音,大驚的問。

  袁向臉一僵,身子馬上凍住,不敢再亂想心事,他不小心將少主的打算讓她知曉了,他緩緩的轉頭去瞧畢書旭,見他瞪著自己,眼中也有惱怒。

  「袁向,你出去!」畢書旭一聲令下。

  他不敢猶豫,馬上跳起來。「是,屬下這就出去!」他不能多待,再待下去什麼秘密都會守不住讓她知曉。

  袁向離開後,孫子憑立刻怒視畢書旭。「咱們說好我幫你這次忙之後,就要去找我爺爺的,我不會跟你走!」她板著臉言明。

  畢書旭淺笑,「我曉得。」

  「曉得你還有這想法?」

  「我只是想,可不敢強求。」他半垂雙眸,端著爾雅閑適的笑容,為她倒了杯水。

  「我不渴,我只是不希望你算計我。」她推開他的水說。

  他仍笑著,「我怎麼會算計你……咳咳咳……」他忽然咳嗽起來,眉心也打了好幾個結,似乎相當不舒服。

  「你……你怎麼了?」她馬上關切的問。

  「可能是方才逃離楊世五那裡時,扯動了傷口……」他聲音輕飄飄的說。

  「哎呀!我怎麼忘了你傷勢未愈,這得另外找大夫過來給你瞧瞧才行!」她急道。

  「沒關系,我休息一會可能就好了。」

  「那你趕快躺下吧!」她很快扶著他躺下休息,見他還咳個不停,憂心的急忙去為他煎藥。

  孫子憑一離開,袁向立刻探頭進來。「少主?」

  「滾進來吧!」畢書旭躺在床上說。

  袁向耍寶的立即滾到他跟前,「少主的傷無大礙吧?」

  「你說呢?」

  「呵呵……少主好得很,這傷根本不礙事,您這是騙孫姑娘的吧?還好她聽不見您的心音,否則哪騙得過……呃……屬下多嘴、多嘴了!」在主子的瞪視下,袁向自打嘴巴後緊閉上。

  「以後你少出現在她面前,我不想之後的打算被她知曉太多。」他吩咐。

  「是……可孫姑娘也說了,她要照顧孫老爺,不會跟您走的,這該如何是好?」

  「我這不是還傷著,以後恐怕還會落下病根,需要更長時間的休養,她說,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能不管嗎?」

  「啊!陰險,少主,您可真陰險……」袁向這話在他陰惻惻的目光注視下逐漸化為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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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計誘佳人

  廚房裡,孫子憑正忙著給畢書旭煎藥,來找她的阿嬌直接走了過來,搶走她剛煎好倒在碗裡的藥,將藥碗擱放在一旁的桌上。

  「你做什麼?」孫子憑惱怒的問。阿嬌真是沒禮貌,她剛剛那一下若再大力一點,藥就全灑了。

  「原來你和你爺爺不只是騙子,還是殺手,你沒資格替畢公子送藥,說不定你連畢公子也想殺!」阿嬌氣憤的說。

  「你在胡說什麼?」孫子憑立刻擰眉。

  「胡說?孫子憑,你和孫老頭做了什麼事,不要以為沒有人知道,我告訴你,天理昭彰,你逃不了的!」

  她臉色一變,「阿嬌!你到底在說什麼?」

  阿嬌一路將她逼進牆角才說︰「那姓張的是誰我已經知道了,他是宮裡的太監,今早宮裡的人派人來找他,還向我打聽,聽說他來過你這破茅屋之後就失蹤了!」

  孫子憑吞了口口水,「那……那也不關我的事。」

  「孫子憑,你當我是傻子嗎?一個宮裡太監來找孫老頭認親卻突然失蹤了,更怪的是,連孫老頭也不見了,這分明就是孫老頭對人家怎麼了!」

  「你別亂說!」

  「我有亂說嗎?那我這就去向那宮裡來的人說,我其實見過那姓張的太監,而且他的失蹤可能與孫老頭有關。」阿嬌說著轉身要走。

  孫子憑一驚,連忙將阿嬌拉回來。「等等,你別去!」她阻止著。

  阿嬌冷笑。「怎麼,怕了?」

  「不是怕了,是不想惹上無謂的事。」她趕緊道。她不知那姓張的後來怎麼會失蹤的,但她知道絕不能再讓其它人找到這裡來,否則他們的身分真要守不住了。

  「無謂的事?孫子憑,你到這時候還想騙我嗎?你若以為我是傻子,那咱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談?你想與我談什麼?」她抓到阿嬌話裡的重點,阿嬌是想與她談條件,只要她答應,阿嬌就不去說這件事。

  「我要畢公子,你不準跟我搶!」阿嬌抓了她的把柄後,不拐彎抹角,直接講出自己的條件。

  「你要阿旭?」孫子憑聽了這話怔住。

  「阿旭?哼,瞧你喊得這麼老土,人家畢公子都被你喊土了!」阿嬌不屑的一陣哼笑。

  「孫子憑,我瞧得出來你也喜歡他,可他是我先看上的,你不過是佔了他在你家養傷的好處,才能時時親近他,現在我要你離他遠一點,不許再耍手段的誘惑他!」阿嬌潑辣的說。

  「我沒耍手段……」

  「住口,你若沒這麼做,他會每次你一出現就不再多看我一眼?」阿嬌一臉憤憤不平。

  「他有這樣嗎?」孫子憑滿臉疑惑,阿嬌現在在說的是冷漠的阿旭嗎?阿旭對她也是經常冷著臉的。

  「孫子憑,你別在我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畢公子每回見了你眼神都特別柔,對我則是冷冰冰的,這肯定是你在他面前說了我的壞話,要不然他怎麼會對我這般冷淡?」

  「可是我真的沒有……」

  「你還想狡辯,那好,我這就去找宮裡來的人,把事情跟他說清楚。」

  「阿嬌,不要!好,你要我怎麼做,我照做就是。」孫子憑再次將人拉住,連忙道。

  阿嬌得意的回過身來。「我要你立刻離開!」

  「這裡是我家,你要我離開去哪?」

  「你爺爺都走了,你去找他就好了,至於畢公子,我會親自照顧他。」

  孫子憑內心不由得掙扎起來,自己若不走,阿嬌必定會去找宮裡的人說出一切,可若自己走了,阿旭一定不會諒解她,而這也不是做人的道義啊!

  「你還要考慮嗎?你這不孝之人,難道當真不管你爺爺的死活了?」為了得到畢書旭,阿嬌不管不顧的繼續罵著。

  「我……」

  「你真不走?好,那我這就去……」

  「我走,我現在就走!」阿旭的身分不一般,此刻又有袁向在身邊保護,有沒有她其實已經不重要,為了爺爺,她還是走了吧!

  見她下了決心,阿嬌歡喜的笑了。「早點答應不就好了,我也不用浪費這麼多唇舌。好了,你立刻就走吧,這碗藥我替你送去。」阿嬌端起藥碗喜孜孜的道。

  「少主,方才在廚房……」袁向附耳對畢書旭說了些話。

  畢書旭臉色變得森然,反觀袁向卻是露出驚訝的表情,而且除了驚訝,還有些竊喜。

  自己多年來努力要看到少主動怒,用盡了法子,可少主頂多賞他一個惱怒眼神,嚇嚇他而已,這回總算讓他開了眼界,少主終於生氣了,雖然他不認為少主會為這種事生氣,但事實證明他生氣了!

  袁向的腦子拚命的想著,分析少主是因為兩個女人爭風吃醋而動怒,還是因為孫姑娘戰敗欲拋下他離去而發火?

  想來後者可能性大些,過去為少主爭風吃醋的女人多的是,也不見少主有何反應,好像事不關己,可這回這個孫姑娘是關鍵,據他這幾日的觀察,少主對孫姑娘有別於其它的姑娘。

  「去將人追回來了嗎?」畢書旭沉怒的問。

  「不用少主吩咐,屬下也知道高家後人的重要性,怎麼可能讓她走,屬下已經將她打昏……」

  「你打昏她?!」他臉色再變。

  「這個……屬下純粹情非得已……」袁向心驚膽跳,不妙,他雖歡喜見少主生氣,可這太刺激了,他的心髒有點受不住,尤其見少主像是要宰了他的神情,他冷汗都冒出來了。

  「住嘴!我去看她,你若真傷了她,瞧我不……」

  「畢公子,吃藥了。」阿嬌端藥過來前還特地梳妝過,這會是姿態千嬌百媚的走進來。

  正要離開去瞧孫子憑的畢書旭停下了腳步,緩緩地注視著阿嬌。「你來得正好。」

  「畢公子也在等我嗎?」阿嬌驚喜的問。

  他的雙眼燃著熠熠光芒,阿嬌見了心都酥了,整個人有些暈陶陶的。

  他嘴角輕輕的一揚,這小小的揚笑卻讓一旁的袁向寒毛直豎,上次少主露出這表情時,對方斷了一排牙,這回……

  「你專程端湯藥過來?」畢書旭聲音略低沉的問。

  「是啊,這藥可是我親手細火慢煎的,保證畢公子你喝了傷勢就能好。」她不知死活的說著。

  「我記得煎藥的是孫子憑,怎麼會變成你?孫子憑人在哪裡?」

  「她是煎了會藥,但後來偷懶不知去哪了。」明明是她將人逼走的,卻還能裝模作樣的說不知道。

  「很好。」畢書旭眼底的寒冰又碎裂了一點。

  袁向嚇得膽簡直要擠出膽汁來了!

  阿嬌仍沒察覺出異樣,徑自端上湯藥後獻媚的說︰「畢公子,以後就由阿嬌來照顧你吧,我可比憑兒做事細心多了,況且你也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定能將你服侍得很好的。」說著還拋個媚眼。

  袁向實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搗住雙眼,免得吐出來。

  「你對我的這番厚意,實屬難得……」這話畢書旭說得寒氣森森。

  偏偏阿嬌還是聽不出來。「既知難得,阿嬌盼畢公子能珍惜……」

  袁向瞧自家少主額頭破天荒的爆出青筋了,立刻朝阿嬌說︰「我家少主雖喜歡大方的女子,但若過於不知羞恥的,少主也無福消受!」

  「無福消受?」阿嬌一愣。

  畢書旭臉色瞬間拉下。「阿嬌,你爹是做豆腐的,家中尚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你們一家四年前才由廣東搬到雲南,原因是你爹在廣東倒了人家的債不說,還誤殺了人家的兒子,這才舉家遷逃到此躲避官府緝拿,可你倒好,自家丑事不少,卻敢先威脅起孫子憑來!」

  阿嬌聞言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我家少主看不慣你平日瞧不起孫姑娘的嘴臉,讓我去查的,這一查才知你家的底還真是不干淨啊!」袁向搖頭嘖聲說。

  阿嬌面色刷白。「那……那是我爹自己一人犯的事,與……與我無關!」

  「枉你爹將你養大,你這一句話就與他撇得一干二淨,你竟還有臉罵孫姑娘是個不孝之人!」袁向繼續說。

  「啊?你聽見我與憑兒的對話了?!」阿嬌愕然,這麼說來,他們已經知道是她逼走孫子憑的。

  「可不是,你這潑辣勁連我都受不了,你是哪來的自信認為我家少主會看上你?」袁向諷刺。

  阿嬌滿臉窘紅。「畢公子,你聽我說,我也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才會希望憑兒離開,我的一顆心……」

  「不用再說了。袁向,明日你就去舉報阿嬌她爹是通緝犯的事,讓官府來拿人。」畢書旭懶得聽廢話,直接交代袁向。

  阿嬌一驚。「畢公子,你不能這麼做!」

  「我家少主為什麼不行這麼做?」袁向冷笑的問。

  「我對畢公子……」

  「我勸你最好別再提此事,我家少主最不缺的就是一廂情願的女人,少主對你根本沒一絲感覺。」

  阿嬌非常難堪,瞧向畢書旭那始終冷然疏離未給過她溫暖的面孔,驀然明白不管自己做了什麼,他都不會瞧她一眼,她最後哭喪著臉問︰「那要如何做,你們才肯放過我爹?」

  畢書旭瞥向袁向,似乎等的就是她這麼問。

  袁向立刻笑著靠近她道︰「少主要你……」

  阿嬌聽完表情復雜,還有一股子的惱恨。「畢公子喜歡憑兒嗎?」她忍不住的問。

  畢書旭斜睨她一眼。「這不是你可以過問的。」他沒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因為從此刻開始,他對孫子憑的任何心思都不會透露給任何一個人得知,因為他不希望那丫頭透過別人的心音知曉他對她的盤算。

  阿嬌不甘願的咬牙。「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恨恨的道。

  「那你可以走了。」他已厭倦再多看這女人一眼。

  阿嬌憤憤地離開。

  「袁向。」畢書旭馬上喚人。

  「是。」袁向應聲。

  「等這事辦完之後,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袁向露齒一笑。「屬下會報官抓她爹。她爹是逃不過王法的。」少主還想借用孫姑娘的異能,哪能放她走,這個阿嬌不長眼壞事,怎能輕易放過。

  「還有呢?」

  「她爹坑人錢又殺人子,罪大惡極,家風如此,她這輩子是別想嫁人,算是沒指望了。」

  「嗯,然後呢?」

  然後?這還不夠慘嗎?他想起少主早先的那抹微笑,頭皮不禁一陣發麻。「屬下敲了她的牙……」

  「敲她牙做什麼?」

  「您不是……」

  「咱們得做點功德事,她此生既沒指望嫁人了,何不助她剃發,永伴青燈,尋得平靜。」

  「嗄?呃……少主當真是佛心來著,功德無量……」

  「你說什麼,爺爺回來過?!」

  孫子憑一早醒來,阿嬌就在她床邊,她記得自己昨夜被阿嬌逼著要離開,包袱才背上肩,剛要跨出房門人就忽然失去意識,想不到這一醒來阿嬌還在她家,且還說她爺爺回來過?

  「阿嬌,爺爺真的沒有殺人,那姓張的失蹤與他無關,真的,你若不高興我留下,我會走……」她抓著阿嬌的手急忙的說。

  「我知道你爺爺是無辜的,放心吧,我不會去告密的,你也不用急著離開了。」阿嬌說。

  「你真願意放過我?」孫子憑好驚喜。

  「是啊,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才不會放過你!」阿嬌皮笑肉不笑的點頭。

  「難道有人逼你?!」她驚訝。

  「對,畢公子要我閉嘴,否則要我好看。」阿嬌終於忍不住憤慨的說。

  孫子憑聞言瞪大眼,「是阿旭要你別說出去的?」

  「沒錯。」阿嬌咬牙切齒。

  枉我對畢公子一片真心,他競威脅要將爹奪財殺人的丑事攤開,如此一來不只爹毀了,連我也完了,畢公子要我配合,我自然得乖乖照辦。

  憑子憑聽見阿嬌心裡的怒言,不由得吃驚,阿嬌的爹竟然是殺人犯,而畢書旭居然拿這事威脅阿嬌就範,不過,也虧他這麼做,才能讓阿嬌放過她。

  「你說我爺爺回來過,那他人在哪?」她急問,那姓張的雖然下落不明,但還有另一個人追來,爺爺絕不可露面,回家會有危險的。

  「我說他回來過,是前天的事了。」阿嬌說。

  「前天?他前天回來怎麼沒來見我?」她不解。

  「他去見畢公子了。」

  「為什麼去見阿旭?」

  「他們見面連你也不知吧?前天我來時也是趕巧才聽見你爺爺在屋裡與畢公子說話的。」

  「他們說些什麼,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想他們也不是要瞞你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對你說吧,事實上,我聽見你爺爺請畢公子帶你走,而我就是因為聽到這些話,一氣之下才想著先將你逼走的。」

  「爺爺為什麼要我跟阿旭走?」孫子憑訝然。

  「這我怎麼會知道,定是你爺爺真做了什麼虧心事,否則何必躲起來?」

  孫子憑馬上想明白,定是宮裡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尋來,爺爺擔心她若跟著他會一起被捉,所以才想著將她托付給阿旭。

  爺爺怎能拋下她自己走,她登時急紅了眼眶。「爺爺不能不跟我說一聲,就這樣走了。」她難過不已。

  「哼,孫老頭分明是要將你推給別的男人,這臉皮也太厚了!」阿嬌破口大罵。

  「我不會跟阿旭走的,我得找到爺爺,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外吃苦。」

  「隨便你,反正我已經告訴你這事了,至於你怎麼決定,我管不著!」阿嬌氣呼呼起身走人。

  出了屋子見畢書旭和袁向已在外頭,她心中的火氣不敢再顯露出來,馬上縮了肩頭與他們擦肩而過。「已照你的吩咐如實告訴她我偷聽到你和孫老頭的話了,這樣我可以走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畢書旭揮了揮手,讓她滾,她忍住怒氣,快步離開,她再也不敢奢望這男人了,他已經知道她家底細,是不會再青睞她了。

  「少主,您這真是妙計,先找個人假裝孫老爺,讓阿嬌聽見後轉述給孫姑娘得知,如此孫姑娘就會以為這真是孫老爺的意思了。」

  孫姑娘聽得見別人的心音,少主自然不能教阿嬌說謊,這會馬上被拆穿,所以少主用心設計,故意繞了一圈讓阿嬌自己也以為是偷聽到的,少主再要求她將偷聽的內容告訴孫姑娘,這樣孫姑娘就不會起疑心了。

  畢書旭抿笑的朝屋裡走去,而屋裡的孫子憑正在哭著。

  他本已有心理準備,她聽見爺爺拋下她,定會傷心難過,可此時見她哭,他不禁緊繃了下顎,心情也好不起來。「孫子憑,你跟我走吧!」他不廢話,直接說。

  見他進來,她抹著淚。「我不能丟下爺爺不管,他一個人在外頭會有危險的。」

  「你放心好了,你爺爺說了,他會找地方藏一陣子,等風聲過去,便會到京城找你團聚。」

  「不,我不在他身邊,如何都不能安心。」她憂心的說。

  「你信我,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他的。」他告訴她,而這不假,孫老頭是高太師的老父,他怎麼可能讓他遇險,自己已派人跟著他了,隨時保護他的安全。

  「真的,你有派人保護爺爺?」孫子憑止住淚水了。她曉得他的真實身分,因此相信他有能力保護她爺爺。

  「嗯,這樣你可願意跟我走?」他柔聲的問。

  「這……」她仍猶豫。

  「你既是高太師的後人,就該與我一樣同仇敵愾,太叔衭殺了你爹,你不想善用自己的異能為你爹報仇嗎?」

  她搖頭,「爺爺告訴我,冤冤相報何時了,心中的仇若能放下,才能真正舒坦過自己的人生。」

  自己幼時也與爺爺一樣沒有任何異能,甚至反應還比一般孩子慢些,因此常被人在背後笑傻,直到六歲那夜遇險,才彷佛讓她開竅變得不一樣,但爺爺情願她笨笨的,並不想她擁有天賦,更不願意她卷入過去的仇恨當中,因此她謹遵爺爺所望——平淡是福。

  「話是不錯,可你有想過獨善其身的後果?官廟僅昏庸無能,太叔衭挾天子以令諸侯,在背後干盡傷天害理之事,而今的天下,百姓叫苦連天,十年前的國泰民安早已不復見,高太師生前心黎民百姓,用盡一生算盡天下事,只為讓百姓安康,你身為他的後人,難道不想也做些什麼嗎?」

  她心頭震蕩。「我也能為天下做什麼嗎?」

  「當然,你是高家後人,本身就天賦異稟,你若肯在我身邊,幫我分辨忠奸,讓我放心用人,那麼救百姓於水火之日便指日可待。」

  孫子憑動搖了,撇開自己的殺父私仇不說,當今皇帝官廟僅與太師太叔衭確實一個荒yin無道,一個禍國殃民,這幾年百姓過得並不如意,她和爺爺就是因為猢口不易,才會選擇擺攤賺錢,而畢書旭做的是救國大事,自己若有能力應該要幫他的,可是爺爺的交代……

  「孫子憑,楊世五既知我人在雲南,要找到這來並不難,此地我不能久留,我必須離開,不過,我身上的傷未愈,袁向替我找來的大夫說,我這傷得療養一段時間才能痊愈,倘若不能妥善照顧,將來恐怕落下病根……」

  「會……會落下什麼病根?!是傷筋斷骨,還是性命不保?」孫子憑馬上焦急關切的問。

  畢書旭眼睫輕垂。「我說這事不是要讓你緊張或同情的,我只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幫我識人順道照顧我的身子,你也知道的,我的身分很難相信別人,可是你我信,你端來的藥我能放心的喝。」

  「好好好,我跟你去,反正爺爺也要我跟你走。我們現在就走,你的身體交由我來照顧,我一定讓你恢復健康。」一聽他會留下病根,她馬上不假思索的說。

  他笑了,眼角余光瞄向窗邊,見袁向就遠站在外頭竊笑,他眼睛一眯,要那家伙滾遠一點。

  大胤皇宮內,當今皇帝官廟僅涎著討好的表情瞧著眼前的美女。

  「水仙,朕對你還不夠好嗎?你怎麼總對朕板著臉,這可枉費朕對你的一片心意啊!」

  官廟僅今年十九,長相堪稱俊美,可惜年紀輕輕眼袋就十分浮腫,這一瞧就知是平日縱欲過度造成的。

  水仙仍是一副冰山美人之姿,對他不苟言笑,甚至愛理不理的,可官廟僅就是愛她這目中無人的樣子,俗話說得好,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教人心癢難耐。

  「水仙,朕可是聽聞你遇刺,心急如焚,才火速的將你召回京,朕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你卻為此與朕嘔氣,回來後對朕不理不睬的,這實在沒道理啊!」他繼續哄著美人說道。

  水仙依然冷著一張臉,「水仙代皇上行走天下祈福,可路程只走了一半,您就強召水仙回京,還將水仙鎖在宮中,水仙並非後宮嬪妃卻留在宮裡,難免引人非議,也恐壞了水仙神女的封號。」

  「你神女的封號乃是朕給的,誰敢有異議?不過,你若介意,還不簡單,不如朕就干脆封你做神妃,這樣你不就名正言順的可以待在朕身邊了。」他得意非凡的說。

  「老夫不同意,自古哪有君王納神女為妃的,這豈不污了神女聖潔之名。」一名身材圓滾滾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當場拂了官廟僅的話。

  官廟僅一見這人不禁惱恨起來。「太師,這乃朕的家事,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他不悅的道。

  眼前的人便是當朝太師太叔衭,也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所致,身材一年胖過一年,而今那肚子滾得就如彌勒佛一般大,可他狼心狗肺的行徑可與彌勒佛沾不上半點邊。

  「老夫不是說了,她是神女,不是一般女子,不能納做後宮。」太叔衭再說一次。

  官廟僅變了臉。「當初是你讓朕欽點她做神女,代朕巡視天下,為百姓祈福、求取綱姓愛戴,朕這才同意的,可你現在卻不讓朕納她入後宮,這不是在耍朕嗎?」他氣急敗壞的說。

  半年前,他一眼瞧中入宮征選神女的水仙,她的美貌讓他驚為天人,從此對後宮三千佳麗食之無味,日夜就只想與水仙恩愛,可太叔衭卻讓他指她做神女,命她出宮遠離自己,他正為這事惱怒,忽聽得她在雲南遇刺,他便趕緊藉此機會火速將她召回來,但這老不死的又來阻撓,根本是有心不讓他如意!

  他火冒三丈,但太叔衭僅是冷眼朝他望去,他馬上氣勢全無的縮回龜殼裡,當個龜兒子。

  他九歲登基,至今十年來,從未掌過一天的政權,眼前的死胖子才是操控著他的地下皇帝,無奈這人手握兵權,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因此只能聽從他安排行事,常年的敢怒不敢言。

  「皇上,咱們危機就在眼前,你竟還只顧著抱女人,正事還干不干?」太叔衭沒當他是皇帝的訓斥。

  「什麼危機?」官廟僅茫然不知。

  太叔衭臉皮跳動,惱他愚蠢,正要開罵前見水仙還在,嘴一撇,朝面色如常的她道︰「這裡沒你的事,可以出去了。」他趕水仙離開,沒打算讓她聽見自己接下來要對官廟僅說的話。

  「那我出去了。」水仙也不唆,更像是沒興趣留下,起身朝官廟僅行了個禮後,踩著輕盈的步伐離開。

  官廟僅盯著她曼妙的背影,心猿意馬,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太叔衭見了簡直恨鐵不成鋼,這沒用的家伙,腦袋裡只有女色,當真廢物一個!

  「這女人你別想,她就只能是神女,你要女人另外找。」太叔衭直接斷了他的色欲。

  「為什麼?朕為什麼不能要她?」官廟僅收起口水,馬上怒問。

  「她是自願進宮參加神女征選的,她是有企圖的,我們不得不防。」

  「笑話,征選神女哪個不是自願的,照你說的,每個都有企圖了!」

  「太美的女人大多有毒,像這麼美的尤其狠毒。」太叔衭陰笑後繼續說︰「一旦成為神女,終身不可嫁人,得保持處女之身代天子替眾人祈福,一般人想當神女,那是因為從此可以受朝廷奉養,日子過得富貴無憂,但若找得到好的男人嫁,又有誰願意走這條孤寂一生的路走?

  「以水仙的姿色,大可找到富商巨賈,甚至皇親貴戚來嬌養著,但她卻情願進宮征選神女,當個帶發修行的尼姑,你難道沒想過她有問題嗎?臣懷疑她背後有人指點。」太叔衭精明的說。

  「你說她背後有人,她背後有什麼人?」官廟僅眼巴巴的問。

  太叔衭對他嫌棄的搖頭,他不是不用腦,而是根本沒腦子可用。

  自己當初選他做傀儡皇帝,選得也算……是選對人了!

  這些年不就因為他蠢,才無法與自己作對,他才能恣意的操弄朝政、獨攬政權,而不用擔心他會反撲,因為他完全沒有反撲的能力。

  太叔衭輕視的冷笑。「你忘了,雲南巡撫楊世五回報,親眼見過前太子官九陽,對方正在搜羅勢力,打算奪回政權。」他耐著性子告訴官廟僅這蠢蛋,他現在的危機是什麼。

  官廟僅這才一驚。「是啊,朕的堂哥藏了很久,如今總算露面了,他想搶走朕的皇位,那朕該如何是好?」他驚惶的問。

  「你也知道要害怕了?」太叔衭不屑的道。

  「朕……朕不是害怕,而是時間都過了十年了,前朝勢力也被你鏟除得差不多了,他竟還有能力興風作浪,這……這是你能力不足吧?」他竟還聰明的指責太叔衭.

  太叔衭臉上原本掛著嗤笑,這下子笑不出來了。「那前朝孽子想奪回皇權,簡直是作夢,老夫不可能讓他得逞的!」太叔衭咬牙切齒的說。

  「最好如此,你說楊世五城府深,定能幫咱們逮到人,可人都到他面前了,還讓他跑了,楊世五這麼笨,你還重用他?另外,朕也聽說你派了兩個太監出宮去尋找高明宗家人的下落,可這兩個太監也失蹤了,你都是怎麼用人的,找的盡是些廢物!」難得逮到太叔衭的錯處,他罵得痛快。

  可罵完後才發現,太叔衭的肥臉正怒抖著,心下才知道怕。「朕……朕說的這些話也是就事論事,不是完全責怪你的意思……啊!」他後腦吃了一記栗爆,痛呼,「你竟敢對朕動手?!」他愕然太叔衭竟敢暴打龍頭。

  太叔衭怒哼,「皇上大概忘了,你也是老夫「用的人」,他們是廢物,你又是什麼?況且老夫打你算什麼,你若不知長進,老夫殺了你都有可能!」

  官廟僅聞言大驚,「你……你大膽!」

  太叔衭神情更顯陰狠。「別以為老夫只能靠你做皇帝,才能在背後弄權,別忘了,你還有一個親弟弟官廟孔,老夫殺了你,改扶植他上位也可以,老夫還是能繼續掌控天下!」

  「楚王才十七歲,你、你打他主意做什麼?!」

  「你不九歲就登基,他十七了,該懂事了,曉得不能與老夫作對,懂得乖乖做老夫的傀偏!」

  當初他選中官廟僅當自己的掌中偶,是見他父母雙亡,年紀又小,可以完全掌握,再加上他姓官,是前朝皇帝官黔今親弟弟的嫡長子,讓他上位能維持天下由官家人作主的正統,不會有人借機反對自己,他的權位才能抓得牢,然而官廟僅還有一個小兩歲的弟弟,若官廟僅這廢物真蠢過頭敢惹怒他,那他換掉他又何妨。

  官廟僅立即刷白了臉,哪敢再忤逆太叔衭,連忙唯唯諾諾的道歉,還險些嚇出一泡尿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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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1: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初識情滋味

  畢書旭傷未愈,袁向特地雇了輛舒適的馬車護送他與孫子憑回京。

  這一路上倒也順利,走了幾日便到了京城,畢書旭以商人的身分做掩護,在京城內自然有宅第,但他通常不住那,真正落腳處是郊外一處取名「竹園」的幽靜深宅。

  竹園裡水木清華、花草扶疏,園林景色清朗秀麗,尤其種植許多竹子,瀟灑脫俗、格高韻勝,讓人一進入便有到了世外桃源之感。

  馬車駛進竹園後,一排僕役已候在正廳迎接少主歸來。

  站在最前頭的是伺候畢書旭的大丫頭曉翠,她今年二十,生得圓潤豐腴,聽聞少主在雲南受傷,這會正心急得想知道傷勢如何?

  此刻終於見到少主了,見他除了臉色蒼白些外,其余一切看似無礙,不禁松了口氣,只不過,由馬車裡下來的還有另一個人,這人還是個姑娘,就讓她感到意外了。

  「少主,您總算回來了,奴婢們聽聞您受傷都萬分擔心,現在見您平安歸來,都十分高興,不過,您帶回的這位是?」曉翠話鋒一轉,指著剛步下馬車,神情局促的孫子憑問。

  「她是我的客人,以後會住在竹園,你找個手腳利落、心思單純的丫頭伺候她。」畢書旭交代著。

  曉翠跟他幾年了,自能聽出他這兩句「手腳利落、心思單純」的意思,那就是找個會武功不多話的丫頭跟在她身邊。

  「是,曉翠會照辦的,可少主說了這麼些話,卻沒介紹這位姑娘貴姓大名,這讓咱們怎麼稱呼才好?」曉翠這話雖是問著畢書旭,可眼睛卻是盯著孫子憑打量。少主從未曾帶過姑娘回來住,這位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讓她很好奇,少主對這位姑娘是什麼態度?

  孫子憑如何不知曉翠在想什麼,不由得瞧了身旁的畢書旭一眼,自己真是他唯一帶回這裡的姑娘嗎?想著想著,臉龐不禁微微地透出紅暈來。

  而畢書旭由她的神態猜出一二,她讀到曉翠的心音了,唉,這些人在她面前沒一個藏得住心事,自己既要用她,也要防她,可真是不容易啊!

  「我姓孫,名子憑,你們喚我憑兒就可以了,阿旭是請我來照顧他的傷勢。」她低聲說,也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他身邊。

  「原來是憑兒姑娘,奴婢是曉翠,少主的大丫頭,以後若由您照顧少主的傷,那奴婢也能輕松些了。對了,在這府裡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就盡管找奴婢,奴婢會盡力為您達成的,平日咱們也可多聊聊,增進感情。」曉翠笑著說,刻意與她親近,這可是少主帶回來的姑娘呢,她當然得多多了解才行。

  只是當她笑得正熱情時,瞄見剛走過來的袁向,他不知有什麼毛病,一直拚命的朝她擠眉弄眼的。

  「袁向,你的臉是抽筋嗎?」她皺眉不解的問。

  袁向臉一僵。「我……」他是要告訴她,孫姑娘聽得見別人的心音,別和她太親近,免得心思讓人窺得一清二楚。

  可他心裡吼著,曉翠哪裡聽得到,只惱得朝他瞪過去。「你有話直說,一直眨眼歪嘴的,誰知道你想做什麼?」她不耐煩的問。

  「我不想說什麼,只想要你閉嘴!」他火大了。

  「閉什麼嘴,你有資格管我嗎?」

  「我管你做什麼,是要你別多嘴多思多闖禍!」

  「我與憑兒姑娘說兩句會闖什麼禍?」

  「這……」袁向語塞了。

  「你們別吵了,以後我會多注意,不該我聽的,我不會多聽,我身上有帶特制的耳塞,若不想我聽,告訴我一聲,我塞住耳朵便是。」孫子憑尷尬的說,明白袁向要曉翠防她什麼。

  「孫……孫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袁向說這話時又忍不住心虛,自己哪用得著強辯,他的心思她如何不知,早就聽得清清楚楚了。

  孫子憑苦笑,可一旁的曉翠還是一知半解。

  「好端端的帶什麼耳塞?」

  「袁向,你負責向曉翠解釋,我與孫姑娘先進廳裡喝杯茶歇會兒。」畢書旭朝孫子憑看去一眼,要她跟著自己,然後就走進精致寬敞的廳堂。

  進了廳,畢書旭領著她入座,廳上的丫頭們開始忙碌的端上香茗與瓜果,這些丫頭們做起事來專心認真,無人敢朝他們多瞄上一眼,尤其是對畢書旭,更是不敢多瞧。

  孫子憑發現這一點,想著由雲南上京的途中,只要姑娘遇見了他,哪個不是含嬌帶羞的不停注視他,這男人的外表與氣質都太過出色,只要是女人沒有不心動的,而竹園裡的丫頭顯然有經過調教,竟是沒一個敢對他生出多余的心思。

  她還刻意仔細的聆聽一下眾人的心音,只聽出這些人對他敬畏有加,私下不敢亂想,倒是對自己,這些人十分好奇她的來歷,猜測為什麼非要由她看護他的傷不可。

  其實自己只是暫住在這裡一段時間而已,等爺爺找來就會離開,這些人怎麼看她並不重要,不過……她忍不住瞧向身旁閑適飲茶的人,她也很好奇,他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曉得他帶她回來真正的目的,是要她成為他的心鏡,為他分辨周遭人的忠奸,至於幫著養傷,那也只是順便而已,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如這些人所想的一樣,對她「不尋常」嗎?

  畢書旭似乎發覺她的目光,微微側首,正好與她的視線撞個正著,讓她尷尬的立刻低下頭來,慌忙的捧過茶幾上的熱茶往嘴裡喝去,卻喝得太急,燙口了。

  「哎呀,好燙!」她低呼。

  呼出聲後才想到更糗了,一雙眼不由得往身旁偷偷覷過去,見他面色如常,始終淡定,似乎沒有發現她出丑,正要吁一口氣時,她注意到他眼底有抹不易察覺的輕笑,他哪裡沒瞧見,正笑在心裡了!

  孫子憑羞惱得咬唇,這一咬,皺足了眉頭,發現唇燙傷了。

  「來人,去拿點膏藥過來讓她抹上,腫了。」畢書旭吩咐著,這會眼底沒了笑意。

  丫頭們伺候主子久了,他雖語調平淡,但眾人還是聽出他的火氣,連忙去取來燙傷膏藥替她抹上。

  膏藥擦上後冰冰涼涼的,倒也舒服,他見她笑了,眼底那層若有似無的笑意才又復生。

  不一會曉翠一個人進廳裡,袁向沒跟進來,因為謹遵主子的意思,少在孫子憑面前出現。

  孫子憑見曉翠進來後態度比之前拘謹多了,也不再靠近她,瞧得出特意與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她略略低下眉來。她知道方才袁向對她說了什麼,想必曉翠也已知曉她有異能的事,這份距離是怕自己聽見了她的心音。

  其實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藏著自己的這項能力,連爺爺都不說,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不想別人將她當成怪物看待,刻意遠離她,而今繼袁向之後,曉翠也不敢接近她了,這不禁讓她有些失落。

  畢書旭將她黯下的眼色瞧進心裡,心窩有股莫名的疼,像是不舍,可他從未對自己要利用的人心軟,因為這是沒有必要的,她的心情不該在自己的考慮範圍內。

  當夜,曉翠領了名喚英姐的丫頭來到她面前,此人年約二十出頭,臉龐黝黑、身材精,是今日才剛被買進竹園的人。

  曉翠照例站得離孫子憑遠遠的,笑容可親的介紹英姐是今後貼身照顧她的人,有事吩咐英姐去辦即可,而孫子憑瞧英姐似乎天生面無表情,心裡頭也沒什麼心眼,想的僅是曉翠告訴她,要她好好保護自己而已。

  說穿了英姐與自己一樣,對竹園的一切都極為陌生,什麼也不知,自己若想探得有關竹園或阿旭的任何事,那自是沒辦法的,她不由得苦笑,阿旭派英姐到自己身邊,可見是不想她多了解他,既是如此,她也不會多事去過問。

  但心底就是悶悶的,原來他也不是全然的信任她……

  這日,孫子憑端著親手煎的藥至畢書旭的書房,他正在拆著書案上的一迭信函,書房裡還有兩個負責伺候他的丫頭,她進去後,將藥送至他跟前,他沒問便下。

  來到竹園後,她得知這裡其實還有一名醫術了得的姚大夫,這藥方是由這位姚大夫開出,她則負責煎藥讓他喝下。

  「我瞧你傷勢似乎好多了,照此下去,應該不會落下病根。」她愉快的說。

  他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自己這傷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哪可能落下什麼病根,喝藥也只是強身健骨而已,但這話他自是不會告訴她的。

  「我見你這身子健朗了,胃口也不錯,特地做了雞蓉粥來,你要不要試試?」她興致勃勃的問。

  英姐就站在她身後,替她端著那碗粥,她回過身去將自己費心熬了好幾個時辰熱騰騰的粥送至他面前,希望他嘗嘗。

  然而她才端上去,就聽見屋裡那兩個丫頭的心音——

  天啊,竹園裡誰都知道少主從來不喝粥的,竹園的廚房絕不會弄出這樣的東西來,憑兒姑娘怎麼端出這個?

  要討好人也得做功課啊,投其所好的道理都不懂,是如何討得少主歡心?又是個白獻殷勤的姑娘了。

  真可憐啊!

  孫子憑一字不漏的聽見那兩個丫頭的心音,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原來自己干了蠢事!

  她想著在他拒絕前,趕緊將那碗雞蓉粥收回來時,他卻開口道︰「擱著吧,我一會喝。」

  他這話讓兩個丫頭露出訝異的神色。

  「你真願意喝?!」孫子憑驚喜的問。

  「嗯,有什麼問題嗎?」他抬頭反問她。

  「沒……沒問題,當然沒問題,那我將粥擱在這了,你有空就喝,但其實粥要熱著才好喝,冷了味道差些,不過你若忙,也沒關系,天氣熱,涼些再喝也好……我這就先回去了。」見他似乎又專心的看起手中的信函來,也沒聽她說什麼,她便住嘴了,但他肯喝,沒拒絕她,這已讓她十分歡喜了,見他忙,她不再打攬的先離開。

  孫子憑一走,屋裡的丫頭立即上前問︰「少主,這碗粥……」

  畢書旭顧著專心瞧手中的密函,連眉毛也沒抬的直接道︰「等她走遠,就倒掉吧!」

  丫頭點頭,「是。」果然如此,少主是不會喝的。

  這名丫頭端著粥要出去,正巧曉翠進來瞧見了,隨口問上一句,「是誰這麼不上心,端粥給少主?」

  「是憑兒姑娘。」丫頭回道。

  一聽是孫子憑,曉翠挑了眉毛,多瞧了眼這碗粥,這粥一瞧就知道是辛苦熬了許久的,米粒都融入雞湯了,又香又滋補的,憑兒姑娘是用了心熬的,少主不喝當真有些可惜,白費了人家的功夫,可又不能強迫少主喝,她忽然想起一個人,這人是個饞鬼!

  「你將這碗粥送去給袁向,就說是少主賞給他的,保管那貪吃鬼會歡天喜地的解決掉,這也就不會浪費食物了。」她吩咐那丫頭說。

  丫頭點頭,「好的,我這就端過去。」

  「去吧,讓他趁熱喝了。」說完曉翠往畢書旭的桌前走去。

  「少主,帖子都送出去了,大會訂在三天後。」她朝他稟報說。

  「很好,叔父那裡有特別通知嗎?」

  「李叔的帖子奴婢是請袁向親自送去的。」她回道。

  「嗯。」畢書旭將自己剛在看的東西折好收進信封裡。「這個,你找個法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官廟孔面前去。」他將手中的密函交給她。

  「楚王?這密函不是宮裡的探子送來給您的,您怎麼反將這麼重要的東西轉交給他?」

  她訝然不解,這是好不容易才從宮中送出來的消息,哪能再交給傀儡皇帝的兄弟?!

  他笑得玄機。「你照我說的做就成,其余不用多問。」

  見少主如此交代,曉翠當然不敢再多問,立即就去處理這封信。

  而另一頭,孫子憑心情正好,她雖沒能見畢書旭喝下那碗粥的模樣,但他肯喝自己熬的粥便讓她感到開心,瞧,旁人不見得全然了解他,他是願意喝她煮的粥的!

  她踩著愉快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屋裡,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又立刻站起來。「不對,我得找人問問,打聽打聽,總不能老把他不喜歡的東西送去,勉強他接受吧?」她自言自語的又往外走去。

  英姐見她才剛回屋子又要出去,馬上又跟上,英姐本來話就不多,不會多問,只記得畢書旭交代過,不能讓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孫子憑來到袁向的屋子,曉得袁向有些怕她,不太敢靠近她,擔心她讀取他的心事,可今日她專程為打聽阿旭的喜好而來,這應該不算什麼大秘密,他不至於又躲得她老遠吧?

  孫子憑禮貌的敲了他的門,他不多久就來應門,一見是她即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聽出他見了自己內心第一句話是——怎麼是你?!早知道就不開門了!

  她保持笑臉,他果然挺怕她的。

  「袁向,我有事請教,能談一會嗎?」她厚著臉皮問。

  他不給面子的立即露出防備的神情。「請教什麼?」

  「就問幾個問題,不能先進去談嗎?」問阿旭私人的事,哪好站在門口大聲問,自是得低調些,才不會鬧笑話。

  「這……好吧。」拒絕不了,他只好退開身子讓她進屋。

  阿旭待屬下不錯,給他備的屋子寬敞,她朝屋裡的桌前坐下,瞧見桌上擱著碗,顯然他剛才正在吃東西。

  「不好意思,挑你吃東西時來打擾了。」她歉然笑著說。

  「沒關系,這是少主讓人給我送來的,說是雞蓉粥……」

  孫子憑的笑容瞬間一僵。「阿旭給你送來雞蓉粥?」

  「是啊,味道不錯,少主從不喝這種東西的,聽說不知是哪個不上心的,居然給少主端上這個,少主就讓丫頭給我送來了。」

  其實我根本不信少主會讓人送粥來,多問了兩句才知原來少主本來吩咐要倒掉的,是曉翠怕浪費,讓人送給我的,雖吃了差點倒掉的食物,但既是曉翠的心意,那是自然得笑納了,不過剛剛倒是忘了問,是哪個笨丫頭干的蠢事?

  聽了他的心音,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再去瞧他碗裡剩下半碗的粥,那確實是自己熬的雞蓉粥,他終究是沒有吃,原來他只是在敷衍她……

  「憑兒姑娘要問我什麼呢?」袁向坐回椅子上繼續喝他的粥,打算一面喝粥,一面聽她要問的事,曉翠交代這碗粥要趁熱喝,因為低頭喝粥,所以沒察覺孫子憑臉色已變。

  「無須問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就先走了。」她突然轉身快步離去,英姐見狀忙追上去。

  袁向見她才坐下馬上就走,愣了一下,心驚自己剛才沒胡思亂想些什麼吧?

  仔細想,自己方才想的也只有這碗粥的事,哪裡有什麼重要的?

  應該沒事吧?

  她來得莫名其妙,走得更是不知所以,這……他抓抓脖子,搞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袁向很快就知道自己闖禍了,他經由曉翠口中得知,這碗粥是孫子憑煮的,他當場青天霹靂,恨不得縫了自己的嘴巴,連自己的心也給挖了,省得盡說些廢話、想些欠打的話!

  夜裡,孫子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連守在她床邊的英姐都皺眉了。

  「憑兒姑娘若睡不著,奴婢去讓廚房煮些宵夜來給您,吃點東西後或許能好睡些。」英姐道。

  想她自曉得那碗粥少主並沒有喝下而是送人後,似乎受了些打擊,晚餐也沒多用,夾了兩口菜就讓人撤下了,這會可能是餓了,才會睡不著。

  「我不……好吧,勞你去幫我張羅了。」孫子憑本來要拒絕的,但想起英姐片刻不離的跟著自己,藉此打發英姐離開也是好的,如此她才能自己安靜待一會。

  英姐不知她的想法,以為她是真的餓了,轉身去廚房打理她的宵夜,待英姐一離開,孫子憑便下床去,時值盛夏,外頭蟲叫挺吸引人的,她套了鞋走出屋外,外頭有風,比悶在屋內涼爽多了。

  她很少這麼晚還在屋外閑晃,這才發現竹園的夜景也美不勝收,真正理解阿旭為何舍城內的豪宅不住,要選擇待在這兒了。

  夜裡的竹園蒙上了一層薄埂的霧氣,由霧氣中瞧去,一排排的長竹在月照下彷佛是一條條波紋斜影,散發出一股竹煙波月的靈氣。

  她受景色所吸引,一步步的走遠閑逛,不知不覺間來到畢書旭的屋子附近。

  他們倆的屋子雖相距不遠,但也隔了幾條長廊,自己居然走著走著卻來到了這裡?

  回過神來的孫子憑臉色微紅,倒退一步想快些離去,免得被人發現自己半夜出現在此,可才一轉身,又遲疑的頓下,他屋裡的燈還亮著,代表還沒入睡,她其實想問他為什麼要敷衍她,若不喜歡的東西直說沒關系,這樣收下後,又私下要人倒掉,比當面拒絕還更傷人。

  她想是不是該與他說清楚,如此以後相處起來也能自在些。

  思及此,她又轉回身朝屋子走去,然而在靠近屋子時,耳朵比任何人都靈敏的她,聽見他屋子裡居然有女人的聲音!

  孫子憑驀然停下腳步,知曉他屋裡有人後,她原該馬上就離開的,可她的雙腳卻像是被人給釘了釘子,定住不動了。

  屋裡傳出的聲音不大,但她依然聽得清晰——

  「九陽,你的傷真的無大礙了?」女子焦急的問。

  「嗯。」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冷淡。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傷。」女子愧疚的說。

  「我是去阻止簡叔,受傷與你無關,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嗓音冷淡的說。

  「不,你是因為我,你為何不肯承認?還是你惱我在雲南時,不該去探你的傷勢?」

  「你的確不該!」他語氣嚴厲了些。

  「對……對不起,我只是太擔心你了,下次我會更沉得住氣的。」

  「上回的事我就不再責怪你了,可我希望你一切以大局為重,像今日這般擅自出現的事,也不許再犯!」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

  「別說了,你回去吧。」他不留情的趕人。

  她神情滿是失落,轉身走至門邊,驀然又鼓起勇氣的扭過頭來道︰「九陽,等咱們大業成功,殺掉太叔衭與官廟僅之後,咱們……在一起吧?我願意入你的後宮,為你生兒育女!」

  他聽了這話,神色仍未有絲毫波動,只是靜默的看著她。

  「九陽?」她著急的再喊,希望他能給個答案。

  「這事讓我想想。」他淡淡的說。

  饒是如此,她仍是極度欣喜的,因為他沒有像從前一樣立即拒絕,而是說想想,那便是願意考慮了。「好,你只要記得我,曉得我一心都在你身上就好!」她十分激動。

  「嗯,回去吧。」他的聲調似乎有了些許溫度。

  「好,我以後不會再擅自過來了,我會忍,忍到咱們可以公然站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天……」

  「憑兒姑娘,奴婢找了您好久,您在這裡做什麼?」屋外忽然傳來英姐的聲音。

  屋裡的兩人微變了臉色,畢書旭快步走過去拉開門,果然看見孫子憑站在門外。「你怎麼會在這?!」他沉聲問。

  「我……我睡不著,不小心走到這裡。」孫子憑尷尬的說。

  「你不是……雲南的那個姑娘?!你怎麼隨九陽來此?!」水仙吃驚的認出她來。

  「我是來照顧阿旭的身子的。」孫子憑回答。她也訝異神女居然會在這裡,而且還對阿旭示愛了。

  「阿旭?」乍見孫子憑出現,又親昵的喚他阿旭,水仙面容立即拉下。「你憑什麼這麼喊他?」她質問。

  「我沒有憑什麼,是問過阿旭,他答應我才……」

  「住口!不管九陽答應了你什麼,你都不該沒有規矩的亂喊。還有,竹園多的是人可以照顧他,姚大夫過去是宮中御醫,他能醫治他的傷,而曉翠更是他信任有加的大丫頭,你以為自己是誰,有什麼資格待在竹園照顧他?!」水仙醋勁大發,竹園是只有他的心腹才能進來的地方,連她今日不請自來都被斥責,可這女人竟明目張膽的住進來,這讓她震怒。

  「我不僅是要照顧他的身子,我還得……」在她咄咄逼人下,孫子憑想說出自己其實另有功用,不是只有照顧他身子而已。

  「夠了,水仙,我要讓誰照顧,又邀請誰入住,這都不是你該管的事!」畢書旭出聲打斷孫子憑的話,他並不想讓水仙知曉孫子憑有異能之事。

  水仙沒想到他會對她疾言厲色,一徑的維護對方,神情極為難堪,滿腹不甘的緊咬下唇,最後終於臉色發白的拂袖而去。

  「阿旭,對不起,我不該出現……」孫子憑見水仙怒氣沖沖的離去,立即不安的說。

  「不要說了,英姐,帶她回自己屋裡,以後夜裡別隨便出來!」他面色發沉的下令。

  主子發話了,英姐哪敢讓她多逗留,立刻上前道︰「憑兒姑娘,走吧!」

  「我……」孫子憑還想說什麼,可他此刻似乎不想聽,嘴才張開又閉上,他是在惱她不該這時候出現讓神女誤會嗎?

  想起神女說的,願為他生兒育女,而他也沒反對,原來他與神女已是一對,難怪神女見了她會大發雷霆。

  孫子憑抿緊了唇,不再多說什麼,低頭離去。

  而畢書旭看著她僵硬的背影,眉頭逐漸擰緊,幾乎張口想要叫住她,想向她解釋些什麼,但到底他還是沒出聲。

  一早,曉翠來通知孫子憑,過兩日畢書旭會帶她外出,她曉得這意思,這是讓她「干活」了,而曉翠只朝她簡單說了這事,也不敢多與她交談便離去。

  她感覺自己被孤立了,心情有些悶,早膳也不用,蹙著眉的往外走。

  「憑兒小姐要出去?」英姐叫住她。

  英姐這一喊,孫子憑才發現自己正往竹園外頭走,不由得一愣。「對,我想到外頭逛逛。」她索性說道。

  「您要不要就在這竹園裡逛逛就好,別出去了?」英姐從不阻止她做什麼的,這時竟攔她了。

  她臉一沉。「阿旭有交代不能讓我離開竹園嗎?」

  「沒有,少主只說,別讓您往危險的地方去。」英姐馬上說。

  她盯著英姐,曉得她沒說謊,阿旭確實沒有要她限制自己的行動,臉色才好看些。「我只是到外頭晃一晃,不會出去很久的,你不用擔心。」她緩下口氣的說。

  「這……好吧。」英姐雖覺得不妥,但還是點頭了,外頭畢竟不比竹園內安全,可姑娘若堅持,她也只能聽從。

  孫子憑走出了竹園,據說這裡離京城內約有十五裡路,距離不算遠,但若用走的也得費些時候,而且她只是想散散心、透透氣,並不想到京城那人多又熱鬧的地方去,她想了一下,記得當日進竹園前,在路上曾看見一座寺廟,不如就往那僻靜的地方去走走吧。

  那寺廟不遠,她只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到了,她走進暗黃色的寺門,踏著石板路進到佛殿,殿裡很清冷,供奉著一座小佛,佛身雖干淨,但也略嫌破舊,她默立片刻後,即跪在蒲團上朝小佛參拜,英姐則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不曾離開。

  她輕閉上眼眸,感覺英姐不是在保護她,而是在監視她。

  她低低吐了一口氣,心下有些戚戚然,她原以為阿旭雖不見得全然信任她,但至少待她以誠,可他這樣處處防著她,反而傷了她的心。

  她能理解以他的身分,對人多疑與虛應都是應當的,自己不該將此事放在心上,但她就是……就是……她心亂如麻的捏緊衣裙,心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佛祖面前,她欺騙不了自己的心,她……好像喜歡上他了!

  若不是如此,她怎麼會患得患失?

  若不是喜歡他,她又怎麼會隨他上京?

  若不是在意,她又怎麼會傷心他不信任自己?

  然而他喜歡的是神女水仙,水仙是自己見過最美的女子,她如何與這樣的美女相比,阿旭又如何會對她心動。

  思及此,孫子憑心情混亂到極致,再也跪不住的站起身要出到殿外去,英姐立即也跟上來。

  她轉身對英姐說︰「你留下,我想自己走走,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離開這座寺廟的。」

  心情紛亂的她不想讓英姐跟著。

  見英姐不贊同,想張口想說什麼,她馬上再道︰「拜托你了,我不想隨時有人跟著,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英姐聽她都這麼說了,也只能點頭說好,自己留在原地等她回來。

  見英姐終於沒跟上來,孫子憑這才松了口氣,接著往佛殿外走去,外頭環境空曠,還有清脆的鳥鳴聲,但不知何故,一路行來,這裡幾乎不見香客,只有幾個僧人在打掃,異常寧靜。

  佛寺內沿著長廊,闢有一間間禪室,她閑來沒事逐一參觀,見到掛在牆上勵人心志的禪語,漸漸地,她心情也變得平靜許多。

  她告訴自己,她隨阿旭上京是真心想助他復朝,期望他能改變現在的暴政,讓百姓真正安居樂業,自己不能因為得不到他的感情便忘了這更重要的事。

  想通這些事情後,她放松心情,微笑了,打算回去找英姐。其實英姐心思純正,只是聽命於阿旭,對她是沒有絲毫惡意的,自己不該遷怒英姐,讓英姐焦急。

  孫子憑正要回去找英姐時,不巧聽見隔壁的禪室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

  「楚王,照這密函上所言,既然太師都有意廢帝改立您,您為何不趁勢而為,替自己爭取機會?」聲音低沉的男子說道。

  「這封密函來歷不明,突然就出現在本王桌上,這東西如何能輕信?」年輕人回道。

  「話雖如此,可我認為可信,太師早就對皇上不滿,皇上整日酒池肉林就算了,這還不長心眼,近來多次曾在朝堂上逆了太師的意,太師若想換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若是本王將來登基,也一樣不能得罪太師,讓本王繼續做他的傀儡,任他操縱控制?」

  「這……當然不是,您比皇上聰明多了,自然明白虛與委蛇的道理,等博取太師的信任後,那便能找到機會鏟除這個奸臣,之後就能任您大展鴻圖,做一個真正的九五至尊……」

  「不要再說了,這個江山是我皇兄的,本王不可能取代他。」

  「可您當皇上是兄弟,不想取而代之,可皇上對您不見得有情有義,太師既曾當著他的面提起要廢他立您的話,那他還能容得下您嗎?」

  這人尖銳的提醒後,隔壁的禪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孫子憑覺得聽夠了,靜靜的退離開,不再繼續聽下去,她曉得裡頭的人是楚王,官廟僅的親弟弟,她訝異自己竟然會在這裡聽見他與他人的談話。

  方才她聽出楚王內心是真的不願意奪兄長的皇位,但另一人說的也沒錯,臥榻之側,豈容酣睡,那官廟僅難保不會為權斬斷親情,先殺他再說,瞧來這位楚王正處於進退維谷的窘境……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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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1: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明白真相的苦澀

  孫子憑在要去找英姐的路上,經過一座小院子,裡頭種了些花草,她在榆樹下聽見一只剛學會飛的幼鳥痛苦的鳴叫,拍著翅膀怎麼也飛不起來。

  她關心的上前去瞧,剛蹲下身將幼鳥抱起,身後突然傳出了一道聲音——

  「真可憐,翅膀受傷了,該是附近的獵人誤射所傷。」

  她一怔,這聲音……

  她猶豫著回頭,只見一名身穿靛藍儒袍的英俊少年就站在她身後,探著頭瞧她懷裡的小鳥兒。

  「你……」她沒想到會與這人打照面,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官廟孔見她一臉呆相,笑了笑。「你為何驚訝?」

  孫子憑這才猛然想起,官廟孔尚未表明身分,自己也該裝作不認識他才對,且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方才偷聽他與他人的談話,因為那內容若讓旁人聽去,哪還能活命!

  「你突然出現,我反應不及所以……呃,你說它是遭獵人誤射受傷,這附近有獵人嗎?」她轉移話題的問。

  「你不知道嗎?這佛寺的後頭就是狩獵場,連皇上都不時會到那裡去狩獵。」他告訴她。

  「後頭就是狩獵場?這就難怪了!」這麼說來,那座狩獵場也離竹園不遠,不過連官廟僅都會去那,阿旭選擇住在竹園,不會與這也有關系吧……

  「姑娘,你想什麼又出神了?」他見她一臉沉思,笑著喚醒她。

  孫子憑收回思緒,尷尬的笑道︰「我這人就是這樣,一想事情就容易出神。」

  「那你在想什麼呢?」他似乎覺得她很有意思,盯著她好奇的問。

  「我……我在想,這小東西受傷了,該怎麼辦?」她又岔開話題,指著懷中還在痛苦哀鳴的幼鳥。

  「我瞧它只是受點皮外傷,傷勢不嚴重,擦些藥膏說不定就好了,我記得佛寺裡備有急救藥膏,遇香客不幸跌傷時可以使用,我知道放在哪裡,我領你過去。」

  說完他真帶她去拿到了藥膏,在空地上替小鳥兒上藥,興許是藥膏減輕了它的疼痛,它已不再哀鳴不止,這時他們留意到它頭頂有撮綠毛,十分可愛,她忍不住逗弄了它一會。

  「你好像對這裡很熟,連藥膏放置的位置你都清楚?」她邊撫著小鳥兒的那撮綠毛邊問。放藥膏的地方在寺廟後方的一處偏僻小屋裡,那裡一般香客不會過去,而他卻是熟門熟路的帶她過去。

  「這間佛寺我常來,跟這裡的住持也熟,有一次陪皇……陪我哥哥到後頭狩獵時,我不慎受傷,就是到這裡求助住持的。」

  「原來如此。」她曉得他心口一致,沒有說謊,只不過刻意隱瞞了身分不想讓她知道。

  而她也不想拆穿,免得徒增困擾,就當他只是一般香客。

  不過此人雖是官廟僅的弟弟,為人卻十分謙恭有禮,並無驕傲之氣,讓人相處起來頗愉快。

  「好像不曾見過姑娘,這是第一次來?」換他問她。

  「是啊,第一次來,覺得這裡真是個清幽的好地方。」她贊道。

  「那就常來吧,這裡香客少,人不多,咱們偶爾踫面,還可以聊聊天。」

  她聽出他心裡的寂寞,這人渴望交朋友,但身為親王,想純粹交朋友似乎不容易,而他以為她不曉得他的身分,這才能自在的與她聊上兩句,她見他日子過得不如表面如意,不禁有些同情他。

  「好啊,我有空一定來,不過你說這裡沒什麼香客,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這裡的佛祖不靈嗎?」

  他聽了大笑。「佛祖就是佛祖,哪有靈不靈的,只不過西瓜切開,大家都喜歡挑大塊的吃,離這裡約三裡處,往北走遠些,那裡還有一座廟,供奉的是金佛,整座廟興建得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當今皇上都是去那上香的,自然吸引眾人都往那裡去了,這裡自然就人煙稀少了。」

  孫子憑聽了再次點點頭。「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啊!小心!」她話才剛落下,突然見到一只大鳥由空中俯沖下來攻擊他們,她吃驚得趕緊拉他避開,卻猝不及防的重心不穩,兩人一起跌倒在地,所幸受傷的小鳥兒還穩穩的在她懷中沒跌落下來,那大鳥像是發狂了又攻擊過來。

  他回神過來,立即拉著她爬起來往禪室方向跑,想躲進室內,哪知那大鳥速度極快,追上來啄他們,兩人閃閃躲躲,在就快躲進禪室前,孫子憑跌了一大跤,這回懷裡的幼鳥跌了出去,幸虧那小鳥兒在落地前奮力鼓動翅膀,終於飛上天,而這一飛,那大鳥馬上過來接它,一大一小的兩只鳥兒在空中鳴叫了一會,再一起飛走。

  瞧這景況,兩人總算明白了。

  「那大鳥大概是小鳥兒的娘或爹吧,以為咱們抓了它的孩子不放,這才攻擊咱們,瞧來是誤會一場。」她說。

  「是啊,瞧咱們都成什麼樣了。」他道。

  兩人互瞧對方,見彼此模樣狼狽,頭發被啄得凌亂,臉上有灰塵,衣擺破裂,簡直是亂七八糟,四目相交後,不約而同皆捧腹大笑起來。

  兩人這樣子實在好笑,她就算了,但他可是堂堂一個親王,就真的不成樣了!未免也太糗了吧!

  「啊,你膝蓋受傷了!」他笑著忽然見她裙上破洞處滲出血來,馬上緊張的說。

  「是嗎?」她並不感到疼,想用手去踫。

  「別踫,手髒,傷口會惡化的!」他阻止,並從懷裡掏出一塊方巾替她止血。「傷口不深,還算好處理,你等等,方才的藥還有,我去拿來給你擦擦。」他跑開去,回放置藥品的屋子拿藥,不一會又回來,她洗淨了手,擦了藥、包扎好。

  「好了。」他見她無其它傷口,微笑的說。

  「謝謝!」她笑顏燦爛。

  此刻微風輕送,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灑下,灑在她白皙的臉龐上,將她照耀得明亮透晰,讓他瞧得有些失神。

  「你笑起來的樣子還真是好看,就像春日裡溫暖的陽光……」他突然說道。

  孫子憑一愣,面容微微有些羞紅。「你謬贊了。」

  「姑娘,原來您在這裡,奴婢找了您好久。」英姐久等不到她回去,自己找來了。

  英姐一到,打斷了兩人之間奇異的氣氛,她輕咳了一下對英姐道︰「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因為我巧遇這位……呃……」她不知怎麼介紹他,總不能說他就是楚王官廟孔吧。

  「在下姓孔,喚我孔公子即可。」他這也才想起自己沒自我介紹過,隨口說了自己姓孔。

  「呃,對,這位是孔公子,我們一起救了一只受傷的小鳥兒,因此耽誤了些時間。」她向英姐解釋。

  「救鳥兒能把您的頭發弄成這樣?」任英姐是鎮靜的人,可瞧她這披頭散發的德行,也忍不住愕然。

  「這……說來話長,總之出了點意外,現在沒事了,咱們回去吧!」滿丟臉的,她撫著燙紅的臉,急急忙忙的走了。

  「等等,姑娘還未留下芳名!」官廟孔在後面喊。

  「我叫憑兒,有機會會再來這的,後會有期。」怕英姐多問,她邊走邊回答,接著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你說,她遇上個男人?」曉翠訝然起來,瞧向一旁半臥在榻上的少主,見他眼角也上挑了。

  「英姐,你可得說清楚,遇到男人是怎麼回事?」曉翠見他神情有異,馬上替他追問下去。

  「姑娘去離竹園不遠的佛寺上香,讓奴婢留在大殿裡,自己去逛逛,奴婢等了許久未見她回來,便尋了去,結果見到一個男人盯著她不放,瞧得姑娘臉都紅了。」英姐不善說話,能說的就是眼見的事。

  「這男人是誰?他們原先可認識?」曉翠不敢去瞧少主的神色,趕緊再問。

  「男人姓孔,在之前應該不相識,因為他最後還問了姑娘的芳名。」英姐說。

  「那她說了自己的名字嗎?」

  「姑娘只介紹自己是憑兒。」

  「算她聰明,沒將全名告訴對方。」曉翠松了一口氣,回身覷著某人的臉色,又說︰「少主,奴婢曉得您在擔心什麼,姑娘遇到的不一定是那人,所以應該沒多大關系的。」

  「你怎知不是?」他語氣森然。

  「這……英姐,你形容一下那男人的模樣吧!」曉翠不安,再問向英姐。

  「是。這人年輕,眉目俊朗……」英姐將官廟孔的外貌形容了一遍。

  聽完後曉翠表情也僵了。「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竟讓他們踫上了!」官廟孔是那座佛寺的常客,而他是官廟僅的弟弟,姑娘是高太師之女,是官廟僅與太叔衭要追殺的對象,因此姑娘的身分若讓官廟孔得知,是會有危險的。「英姐,你先下去吧。」她讓英姐先離去,接下來的話不適合讓英姐聽去,免得姑娘也窺知。

  英姐走後,曉翠立刻對畢書旭說︰「少主,憑兒姑娘應該知道遇到的就是官廟孔,這才沒告知對方全名,反正也就是一次巧遇,之後咱們防著點,不會讓他們再遇上了。」

  他面色依舊不豫。「嗯,這事你以後留心著點,孫子憑我還有重用,別真出了什麼亂子,讓咱們有了損失。」

  曉翠本以為他有些在乎孫子憑,可聽這話,少主關心的還是孫子憑的利用價值,唉,少主從不對女子上心,這次顯然還是沒有例外……

  「是,這次姑娘沒說一聲就出去,是奴婢疏失,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她認錯。

  「我沒要你限制她的行動,但也不能讓她恣意妄為。」他聲音沉如水。

  「曉翠明白,若下次她還要出去,會不著痕跡的阻止,不會讓她有被圈禁的感覺。」

  「嗯,你下去吧。」他揮手。

  「是。」她退下了。

  她一走,畢書旭的神色徹底沉下。

  男人盯著她不放,瞧得姑娘臉都紅了——英姐這句話盤旋在他腦中,讓他眼角眯出細紋,眉頭都鎖了起來。

  馬車裡,畢書旭遞了一張做工精致的面具給她,他手上另一張則是準備給自己的。

  「咱們得戴上這個嗎?」孫子憑撫著光滑的面具問。

  「沒錯,你我的面容必須隱藏在這面具裡。」他說。

  她理解,他身為前朝太子是朝廷頭號要殺的人,除非確認為親信,否則不能輕易以真面目示人,而自己是前朝太師的後人,同樣見不得人,戴上面具是自我保護。

  今日他召見了一批投效他的人,這些都是有志一同要推翻太叔衭與官廟僅的人,他帶她來此,便是想借助她的讀心能力,確認這些人的忠誠。

  然而此刻她心情有些起伏,爺爺養大她,是希望她平順無險的過日子,別想著給爹報仇,也別與爹一樣一生只系著國家大事,愁出一頭少年白發來,可自己沒聽爺爺的話,決定幫阿旭奪回皇權,拯救受惡政荼毒的百姓,自己既下了決心,便得盡心去做才行。

  「這樣可以嗎?」她將面具戴上後問他。

  他漆黑如墨的雙眸瞧著她,見她半張臉都隱在面具底下,露出的一雙眼睛顧盼有神,小巧的紅唇微張著,氣質神秘,竟是十分惑人。

  畢書旭的眼神有一絲恍惚,自己少有受美色迷醉的時候,就連面對水仙那天仙般的嬌顏,他都未曾有過片刻的心動,可這會他卻驚艷了。

  孫子憑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根本未曾想過他會欣賞自己,只擔心是不是她哪裡不對,正想開口問,袁向已在馬車外催道︰「少主,眾人都等著了。」

  畢書旭彷佛這才清醒過來,收回凝視她的目光,低咳了兩聲,「咱們走吧!」他從沒這麼失態過,說完就馬上下馬車。

  孫子憑見他走得急,不明白怎麼回事,只能連忙跟著下車。

  馬車所停之處是一間外表不起眼的陳舊倉房,他領著她走進去,裡頭存放著許多廢柴,可當繞到後頭去,推開一道暗門後,竟還別有洞天,牆後頭另有一間密室,此刻裡面正站了

  約莫有三十人,這些人一見他出現,立即恭敬的朝他跪下,他雙手負背經過眾人,走到最前頭,那裡有一套梨木椅是備給他的。

  她跟著他走,眾人忍不住好奇的看著她,不只因為她是第一次出現的人物,還有她與畢書旭一樣都戴著面具。

  這裡頭除了畢書旭以外,所有人都是以真面目見人,如今她也戴著面具,表示她的身分曝光不得,眾人不禁猜測起她的身分來。

  就見他落坐後,冷冽的目光淡淡的掃過眾人,那不怒而威的沉肅氣質立即讓眾人低下目光,不敢再瞟向她。

  想他在穿越前也是黑幫老大,手下個個臥虎藏龍,但這些凶神惡煞之輩到了他面前,豺狼也能變鼠貓,而眼下的這些人,每一個都大有來歷,不是前朝舊人,就是目前具有地方勢力的人物,這些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有的想靠他翻身上位後給他們高官厚祿,有的盼將來得權後財源廣進、美女如雲,而這些,只要他們能助他奪回江山,他都可以滿足他們。

  「都起來吧!」他聲音不高不低,可已足以震懾這些人了。

  眾人起身,他沉聲再道︰「這位是高姑娘,高太師之後,今後即是咱們的一員。」

  「高太師的後人?!這位竟是高太師的後人?!若是真的,這實在太好了,高太師乃前朝奇人,廣受眾人敬重,如今他的後人能加入咱們,豈不讓咱們如虎添翼!」眾人聽後極度驚喜。

  這時暗門再度被開啟,一名年約五十左右蓄有灰白長須的老人走了進來,他走向畢書旭後要跪下,畢書旭立刻虛扶他說︰「叔父不用多禮,坐下說話吧!」

  「不,禮不可廢。」李賢仍是朝他跪下行禮,之後才起身往一旁走去,那裡有一張椅子,孫子憑心想,這應該就是固定備給這人坐的。

  她曉得此人的身分,當年就是此人沖入宮中,救出年僅十歲的阿旭,此後一直跟在阿旭身旁,是他最重要的心腹大臣,而眾人在阿旭面前皆站著說話,只有他一人落坐,足可見阿旭對他的禮遇與敬重。

  她想著這些事時,李賢正看向她,眼光犀利,讓她不由得心下一顫,開始專心的聽他們說些什麼?

  「這幾年太叔衭沒放棄過追殺高太師的家人,可始終一無所獲,少主能確定這人真是高太師之後嗎?」李賢落坐後朝畢書旭問道。

  「叔父放心,她的身分我已確認過,的確是高太師之女無誤。」畢書旭道。

  「傳言高家人都有異能,不知這位高姑娘是否也有過人之處?」李賢目光再度銳利的望向孫子憑。

  「是啊,高太師生前能預言未來之事,還曾警告過先皇太叔衭會禍國,可惜先皇未能采信,才釀了禍,而高太師也有一兄長,聽說能知天候,卜算陰晴風雨,除此之外,高家人也曾出現過能聽懂動物之語的人,更有人能聞到一裡外的味道,高姑娘身為高家人,異能是什麼呢?」

  問話的這位年約二十三,眉清目秀,他是畢書旭的堂兄,已死朱王的長子官慶齡,當年朱王為救駕,也死於那場宮變之中,官慶齡逃出後,李賢找到他,將他帶到身邊撫養。

  「我……我什麼都不會,高家的人不是人人都有異能。」孫子憑瞧了畢書旭一眼後說。

  在踏進這道門前,阿旭就提醒過她,若想順利讀取眾人的心思,就必須隱瞞自己的能力,所以她不說自己會聽心音。

  然而這讓眾人都感到失望,那李賢更是皺了眉頭,眾人均想起當年高太師生女時的傳言,高太師的女兒乃難產生下,妻亡女憨,太師從不讓憨女見人,顯見對此女的失望,而今她什麼異能都沒有,豈不正好印證了當年之事。

  孫子憑聽見眾人內心一片的嘆息聲,然而在這眾多惋惜裡,她忽然聽到一道突兀的笑聲,循聲找人,這笑聲原來是官慶齡的,不過,她分辨不出這笑聲的意義,究竟是嘆笑抑或是松口氣?

  「她雖然沒有特殊的天分,但只要她是高家的人就已足夠了,因為她代表著高太師,對外足以振奮人心。」畢書旭不疾不徐的道。

  「沒錯,外人並不知高姑娘沒有異能,但憑高太師當年的威望,只要她是高家後人,就能成為眾人精神象征,吸引更多人來投效!」馬上有人附和。

  李賢聽了無話可說,她的存在確實能起凝聚力量的作用。「那好吧,咱們歡迎高姑娘的加入。」

  見李賢點了頭,眾人當然對她的加入更無異議,而畢書旭也對眾人說她隱姓埋名之事,未免高太師的後人被有心人發現,眾人仍是以孫姑娘稱呼她。

  眾人終於對她不再關注,開始討論起今日聚會的重點來。「這雲南巡撫楊世五敢設計謀害少主,當真罪該萬死,咱們非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沒錯,這人當年也曾受先皇恩惠,而今卻投效太叔衭,成為太叔衭的走狗,此人不除不行!」

  「那該如何處置這人?」

  「當然殺了!」

  「對,殺了這人,以儆效尤,瞧以後誰還敢背叛少主。」

  眾人討論熱烈,全義憤填膺要殺楊世五,此時官慶齡幽冷道︰「他乃雲南巡撫,手握重兵,豈是說殺就殺,你們還有用過腦子思考嗎?」他一語澆熄眾人的一團火,瞬間一室安靜下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臉都微微的紅了。

  「慶齡,眾人固然思慮沖動,但也是對少主一片忠心,想為少主殺楊世五出氣,你說話可得留余地。」李賢見眾人尷尬,出面說道。

  慶齡為人耿直,有時說話不免得罪人,這點我曾私下告誡過他幾次,但這小子始終改不掉。

  孫子憑聽見李賢的心音輕蹙起眉,耿直?原來官慶齡是有話直說的人,那麼之前那笑聲,應當沒有其它意思才對。

  「對不起,我只是實話實說,若有得罪,還請各位見諒。」官慶齡受教,馬上說。

  眾人瞧在李賢的面子上,再加上官慶齡本身也是皇族的身分,誰也不好擺出臉色。不過仍有一人撇著嘴道「好說好說,這是當頭棒喝,楊世五確實不好對付,但若不給點教訓,實在難消兄弟們的怒氣,若由您看來,咱們兄弟該怎麼做才好?」

  這人的話雖說得客氣,但實則是將問題丟給他,瞧他能怎麼解決。

  畢書旭注視眼前的狀況,盡管眸中深思,卻一語不發,瞧官慶齡會怎麼說?

  官慶齡不假思索的即道︰「楊世五未能毒殺少主成功,惹官廟僅不滿,讓太叔衭召他上京訓斥,不日就會抵達京城,而他有一獨子,今年六歲,此趟也會隨行,咱們若抓了他的獨子,也許還能逼他替咱們做點事。」

  眾人一聽,這主意好!

  殺一個巡撫不容易,但抓對方的兒子卻不難,而且,聽聞楊世五年過四十才得子,疼若心骨,若拿此子威脅他必能令他乖乖聽話行事,這會比殺他有用多了。

  「少主,此趟楊世五被召進京訓斥,自是不敢帶著重兵進京,咱們大可趁這次機會擄人,您認為如何?」李賢問向畢書旭,主意再好,也得畢書旭點頭,他才是發號施令的人。

  畢書旭眉心輕斂。「堂兄的法子甚好,不過,楊世五既寶貝這個兒子,想抓他應該也沒想象中的簡單,堂兄在提這個主意之前,是否也有對策?」

  官慶齡揚笑,「楊世五攜子進京,途中會經過一座狩獵場,那裡只有叢林與野獸,若不小心發生意外,那也不足為奇……」

  「依你看,這些人可靠嗎?」在回程的馬車裡,畢書旭問向孫子憑。

  她側著腦袋思索一會才說︰「目前沒發現任何人有異狀。」

  她腦中一閃而過官慶齡那道笑聲,但這並不代表什麼,她也就忽略不提了,其余的,她並未發現不尋常。

  「嗯,一次見面哪能就讀得所有人的心音,以後慢慢的你與這些人接觸深了,這些人心裡想的便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他不急於馬上知道所有人的真心,這總需時間去辨識,然而只要有她在,還怕存在異心者嗎?

  她低著眉,垂下的眼神有幾許的復雜,因為太清楚他留她在身邊的用意,若不是自己的這點異能,他對她恐怕也是拒之於千裡外,防範再防範的。

  忽然間,她放在膝上的手被他的掌心覆蓋住了,孫子憑心頭一緊,抬眉望向他,見他俊逸的臉龐含著少見的溫暖笑容,這暖笑令她微微發愣。

  「上回那碗粥抱歉了,我不該辜負你的心意,下回你若再端來,我定會親口喝掉。」他聲音溫醇似酒的說。

  她緊縮的心沒因他的話而放松,反而更緊繃了,尤其讓他握住的手,感覺有些滾燙起來。

  袁向當然會將此事告訴他,他也自是知曉她心情的,才會對她說出這些話,她雖聽不見他的心音,可她也算逐漸了解他,他對她所有的信任不過是假象,目的只要她安心為他辦事而已。

  罷了,自己對他也不求什麼,圖的不過是他將來能善待百姓。

  這麼想後,孫子憑朝他露出一抹淡笑。「其實你不必勉強的,以後若不喜歡的盡管拒絕,我能理解。」她說。

  他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她曉得他只是在利用她,便慢慢將覆蓋她的手收回來,心裡意外的有些紊亂。

  她曉得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如此將來他們就不必要再虛情假意了。

  「抓楊世五兒子的事,你以為如何?」心境猝然被攪亂,他索性轉了話題,更想著,即便她知曉自己在利用她又如何,只要她心甘情願為他所用,那他何必感到不安?

  「我以為雖可行,但不夠君子,那孩子是無辜的,不該……」她也收拾起對他的情緒,表達自己對這事的意見。

  「不夠君子?當年我還是幼子時,讓人一路追殺到宮外,追殺我的人,可想過我是無辜的?」他打斷她的話。

  「那你既受過其害,何忍再加諸於他人?」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你是怪我不夠悲天憫人?」

  「不,我只是不希望牽連無辜,楊世五心機沉重,想捉你向太叔衭邀功,這人是該懲戒,但他的孩子何錯之有?抓他威脅楊世五,也許能成,但不是我的作法。」

  「那你的作法是什麼?」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譏誚意味。

  她曉得他不悅了,可是他既問了她的看法,她便直言告訴他。

  「若是我,我會趁這次他上京的機會,想辦法讓楊世五失寵於太叔衭,一個失權失勢的人,那還對付不了嗎?所以根本不用傷及無辜去傷害他的兒子。」

  畢書旭眉心輕蹙著,像是一只正在思考的狐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事我會再考慮的。」他沒反對她的話,可也沒贊成什麼。

  孫子憑不多言,下決定的人是他,她根本無權過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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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2:12: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為君負傷

  「畢公子,再喝一點吧,瞧這裡的姑娘美,酒也是佳釀,你還不留戀嗎?現在急著回去做什麼?」酒樓妓院裡,一群商人包下一整層樓,在飲酒尋歡。

  畢書旭雖是前朝太子,但化身商人,偶爾還是得出席應酬一下,這才能維持商人善於交際的形象,只是這種場合他向來厭惡,卻不得不來,過去他總得耐著性子應付到半夜,可今日,他不到子時便想離開。

  「各位很抱歉,在下近來新收了個女人,這女人是個醋桶,脾氣也壞,我若再晚點回去,她就不讓我上床了,為免被趕下床,我真的得走了。」

  「什麼,堂堂畢公子會怕一個女人?!」有人愕然。

  「沒辦法啊,一物克一物,我就愛她那個潑辣勁!」畢書旭笑說。

  「真的假的,你可是商界的玉石冰山,竟讓一個女人給克了?!」沒人相信。

  畢書旭仍是淺笑著,「實在話告訴各位,我自己也沒想過,但就是給克了……瞧,還派人來催了。」

  袁向掐準時間走進來。「少主,姑娘有請。」

  畢書旭露出無奈的表情。「各位對不住了,我若不快些回去,那女人要與我鬧上一夜的,這就先走了,各位繼續喝,今晚酒錢算我畢某的。」他大方買單走人。

  眾人瞧得傻眼,想這些年多少狂蜂浪蝶纏上過他,他一個也沒理會,不知傷透了多少女人的心,這會居然讓一個女人一叫就走?這是怎麼回事?這座千年冰山,不是萬年不化嗎?

  現在真的有人可以融化得了?

  嘖嘖嘖,天下奇景,莫非這姑娘是真正的妖精轉世,媚功過人,否則哪裡辦得到?

  大伙將此事當成驚奇的事,討論半天,最後不得其解,又沒辦法將人叫回來問清楚,只能喝酒了,反正今日這桌酒菜與女人畢書旭已付錢了,大家就不用客氣痛快的吃喝了!

  這頭,畢書旭出了酒樓妓院,袁向立即問︰「都到城內了,少主要回咱們城內的宅子嗎?」一般來說,少主應酬完,大多會就近回到城裡的宅子去安歇。

  「回竹園。」畢書旭說道。

  袁向見他臉色疲憊,卻仍執意要走遠路回竹園,雖然有心再勸,但想起了一個人,便不再多說什麼,待他坐上馬車,便將馬車直接駛回竹園。

  回到竹園,畢書旭並未馬上回自己的屋裡,而是往孫子憑的屋子走去,剛走進她的屋裡,就見到英姐守在屋裡。

  對於他的突然出現,英姐像是習以為常,自動安靜的退下。

  英姐走後,他往孫子憑床前走去,她習慣睡時留盞燈,屋裡微亮,正好讓他行動自如,見墨綠被子裹著她嬌小的身軀,留下一截沒蓋到的白嫩小腳,那腳踝上有顆小紅點,十分可愛,也襯得她的小足更加白皙。

  默默瞧著她沉睡的樣子,他面色平靜,唯有唇邊有淡淡揚起的痕跡,視線滑向她的耳朵,見那裡戴著耳塞。

  一個能隨時聽見他人心音的人,那世界會是如何的吵雜?

  有些聲音恐怕不是她想聽見的吧!

  白天就罷了,若連睡覺也會被他人心音干擾,那日子確實不好過。

  因此,夜裡她會習慣戴上耳塞睡覺,如此才能不受打擾的一夜好眠。

  她這習慣是他某夜一時興起過來瞧她後發現的,曉得之後,便經常在她入睡後過來了。

  且因為不擔心會吵醒她,他便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喝茶、看書,就是沉靜的坐一會兒,然後在天亮前離去,而他做的這些事,她始終沒發現。

  今日應酬喝了點酒,便又想著過來,但過來之後,也沒想做什麼,閑適的坐在床邊,燭光下,影子投射在地上,有著淡淡清澈的輝光。

  他替她安排的屋子窗外便有幾株綠竹,夜風吹來,竹香飄進屋內,聞著令人感到心曠神怡,忽然她輕咳一聲,他轉頭朝她望去,只見她依然閉著眼睛睡著,只是那眉頭有些蹙起,似乎不太舒服。

  如今已是晚夏,在入秋之際夜裡總有幾分涼意,她踢了被子,難怪在咳嗽,他起身替她將薄夠拉好,覆蓋在她身上,見她眉頭松去,不由得淺淺一笑,但倏地,他察覺自己這份溫柔的心思,暗自震撼起來。

  臉色一沉,他轉身要走時,突然瞥見床頭上放置著一塊方巾,那方巾不像女子用的,是男子之物,他伸手取過來,攤開一看,角落繡了一個孔字。

  他長眼倏眯,當日官廟孔替她止血,這方巾就留給她了嗎?一個女子留著男人的方巾做什麼?!他冷笑。

  將方巾捏在手中,走出屋子,英姐站在外頭,他將方巾丟給她,落了一句,「燒了。」

  「英姐,孔公子的那塊方巾你可有瞧見?」隔日午後,孫子憑一面翻找方巾,一面急問英姐。

  她已將方巾洗淨,打算下午去趟佛寺,若能遇上官廟孔最好,若是不能就交給佛寺住持,請他代為轉交,可哪知這會卻是怎麼也找不到那塊方巾了。

  英姐走過來,見她仍翻箱倒櫃的找東西,不禁露出為難的表情。「姑娘……」

  「如何,連你也沒瞧見嗎?我記得我前一晚還放在床頭的……」她在床底下找一圈找不到,回頭見到英姐的神情,立刻疑心的問︰「你真沒瞧見我那塊方巾嗎?」

  「奴婢……不知。」英姐尷尬的說。

  主子讓我燒了方巾,這事好對姑娘實說嗎?說了姑娘會生氣吧?

  她將英姐的心音收進心房,阿旭來過,還燒了那塊方巾,這是為什麼?

  孫子憑瞧了一眼不安的英姐,慢慢地在床邊坐下。「英姐,我這裡半夜有人來過嗎?」

  英姐不善說謊,又不知能不能說這事,干脆沉默不語。

  可她已聽到原來阿旭三天兩頭就會趁她入睡時出現,他到底都是來做什麼的?

  對她不放心,親自來查探她?還是……想她了?

  不不不,不可能,他對她不可能有那種心思的。

  那就只剩來親自查探她的這種可能了,她的心不由得快速的下沉。

  而這之後一連四天,孫子憑都故意不戴耳塞睡覺,刻意保持清醒,但,這幾日他始終未曾再出現,讓她很想直接沖到他面前去,問清楚他為何燒了她的方巾?

  可她忍住了,就想守株待兔,待他親自上門時抓住這個「現行犯」,可苦等了這麼幾天不見人影後,這夜,她盤腿坐在床上,嘆口氣,已然明白自己不會等到人了,他既燒了自己的方巾,便知她會找,找了會問英姐,英姐在她面前哪藏得住秘密,她會知道他夜裡造訪的事,如此,他便不會再來了,這幾日她犧牲睡眠是白等了。

  那家伙精明的程度比她這個能讀取人心的人厲害多了,方巾為何會被燒恐怕只能成為謎團了,因為她不會去問了,問了他也不會說的,若肯說,這幾日就不會故意讓她等了。

  她用被子蒙住頭,本來想說終於可以不用再強撐熬夜了,卻沒想到她反而憎得睡不著。

  屋外,一排的綠竹間,站了一個人,他嘴角噙笑,轉身漫步離去,月光下,他的身影彷佛染上一層銀光。

  晨霧彌漫,她既無法入睡,便索性不睡了,整裝要出竹園,英姐見她又要出門,緊張的連忙去通知曉翠,誰知卻找不到曉翠的人,就連袁向也不見蹤影,找不到人阻止孫子憑外出,英姐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隨她出竹園。

  孫子憑斂眉,她知道英姐在著急什麼,今日是楊世五抵京之日,阿旭還是決定采用官慶齡的提議,抓了楊世五的獨子威脅,一群人自昨夜起就埋伏在楊世五一行人會行經的狩獵場附近。而楊世五的孩子只有六歲,擄來後自是需要人照料安頓,這件事除了曉翠能負責之外,還能找誰,所以曉翠此刻怎麼可能會在竹園,至於袁向就更不用說了,這麼大的事,他必定會跟在阿旭身邊保護他。

  她憂喜參半的離開竹園前往佛寺,她當然曉得阿旭不希望她隨意離開竹園,說是擔心她的安危,不如說是怕失了對她的掌控。

  可今日他們忙,正好就是她透氣的時候,這時不出來更待何時?

  至於他們的行動,相信以阿旭的性格必做了萬全準備,那楊世五的兒子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只是對他仍要牽連無辜這事有些失望,不過,倒不擔心他將人擄來後,會傷害一個孩子,這純粹是嚇唬楊世五的成分居多,這點她對阿旭的為人還是有信心的,若不,她怎麼會相信他將來取得天下後會是個好皇帝。

  孫子憑來到佛寺後,依舊先參拜了,接著在佛寺裡逛逛,這麼一大清早的,她本來不期望會遇見官廟孔,卻沒想到竟然不期而遇了。

  兩人在上次相遇的榆樹下見到對方,四目相交的片刻皆是一怔。

  「這麼早?!」她說。

  「這麼巧?!」他說。

  一瞬後,兩人同時笑了。

  官廟孔依然是一身儒雅打扮,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我這幾日天天來此,可惜都未能見到你,今日你總算來了!」

  孫子憑抿著嘴笑,「我這幾日家中有事,所以沒能來,你找我有事嗎?啊,莫非是想要回方巾,這個……不好意思,那塊方巾被我不小心弄丟了。」她以為他是想討回方巾,連忙道歉的說。但她不好解釋方巾被燒了,只得說是自己弄丟的。

  「方巾?」他一愣才想起當日為她止血時用了自己的方巾,可她不提,他壓根忘記這件事。「不過是塊不值錢的東西,弄丟就罷了。」他不在意的說。

  瞧他也是大方之人,這麼說她就放心了。「既然不急著找回方巾,那你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來,你瞧,那受傷的小鳥兒復原了,這幾日天天都回到這裡來。」他忽然興致勃勃的指著前方禪室的屋檐說。

  她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頭頂上有撮綠綠羽毛的小鳥兒,十分醒目,她一眼認出那便是當曰受傷的幼鳥。「它真的康復了,連它的親人也來了!」她興奮的見到小鳥兒身邊還有只大鳥,大鳥就是當日攻擊他們的幼鳥母親。

  「是啊,他們來了幾天,見了我便發出鳴叫,我猜他們是來向咱們道謝的,可見不到你,便天天來這尋找。」他說。

  「小鳥兒的娘曉得自己誤會咱們了,所以來道謝了是嗎?」鳥兒也會感恩知錯,孫子憑訝然驚喜。

  「可不是,他們這幾日等的就是你。」

  官廟孔言笑說完,停在屋檐上那一大一小的鳥兒馬上振翅朝她飛來,並且在她頭頂上盤旋,還發出歡快的聲音,她開心的仰頭,張開雙臂的與它們起舞,這一人二鳥相見歡的歡樂景象極為有趣,官廟孔在一旁見了著迷,一雙眼睛克制不住的直盯著她的笑顏不放。

  她的笑有股說不出的溫暖,他有多久不曾見過身旁的人笑得這麼毫無城府,真正開懷的笑。

  「你……」

  他才要說話,一旁的英姐驀然大喊一聲,「姑娘!」

  天上一大一小的鳥兒被這聲大喊驚嚇到,轉眼飛走,孫子憑不悅的回過身要問英姐喊什麼,這時四周忽然闖進大批侍衛,見到人就捕,她才剛轉身,一把刀就已經架在她脖子上,就連官廟孔也被利刃指著。

  「佛門淨地,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他愕然怒斥。

  這群侍衛中有人認出他的身分來,一愕後,立刻對左右道︰「你們真是有眼無珠!這位是楚王殿下,不可對楚王殿下無禮,還不將刀放下!」

  一群侍衛聞言立即收回武器,不敢再將刀向著他們。

  「殿下,屬下們冒犯了,還請見諒!」這人朝他道歉的說。

  官廟孔臉一沉,立即問︰「出了什麼事,為何見人就捕?」這些人是大內侍衛,此時出現在此,莫非皇兄也來了?

  孫子憑聽見他心裡的猜測,才知這些人是大內侍衛,官廟僅真的在此嗎?她感到緊張起來,阿旭正在佛寺後的狩獵場埋伏擄人,官廟僅卻這時候出現在佛寺,還這麼大陣仗的見人就抓,這不會是阿旭那邊出了什麼事吧?她忐忑的憂心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官廟僅已在侍衛的簇擁下出現。

  「皇兄。」官廟孔一見到他,立刻單膝跪下行禮。

  「起來吧,不用多禮,你……大膽!」官廟僅虛扶跪地的官廟孔時,瞥見官廟孔身邊的女子竟是站著未對他下跪,馬上斥喝。

  官廟孔這才想起身旁還有個她,忙拉她跪下,而她初見官廟僅,一時震驚所以忘了動作,這會回神,立刻戰戰兢兢的跪好。

  「皇兄,這人是臣弟的朋友,今日約在此見面,她因不曾見過皇兄,一時緊張這才忘了叩拜,請皇兄莫怪罪!」官廟孔馬上說。

  「你的「朋友」?原來朕的弟弟也有幽會的對象了,還約在佛寺這種地方談情,這可真有趣了!你這丫頭抬起頭來,讓朕瞧瞧,看楚王瞧中的是什麼樣的人?」官廟僅誤會兩人的關系,笑著命令道。

  孫子憑努力的壓抑著失速的心跳仰起臉龐。

  官廟僅瞧她一眼,即輕笑,「還可以,但與朕的水仙相比,差多了,不過話說回來,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比得上水仙,罷了,這丫頭配你也行,都起來吧!」他讓跪地的兩人起身。

  官廟孔這才拉著她站起來。

  官廟僅不再瞧他們,馬上斥問身旁的侍衛,「你們這群飯桶,到底是找到人了沒有?!」

  侍衛滿頭大汗。「正在找……」

  「沒用的東西,找不到朕要你們的命!」

  「是、是……」侍衛惶恐的應聲。

  「還不滾去找人!」說著,他竟沒個皇上樣的踹了侍衛一腳。

  侍衛大驚,驚惶的四處再搜人。

  「皇兄,這是要抓誰?」官廟孔忍不住好奇的問。

  他撇著嘴。「朕來狩獵順道捕殺前朝余孽!」

  這話讓孫子憑心頭一驚,莫非阿旭真的出事了?!

  「前朝余孽?不會是堂……呃,官九陽吧?」官廟孔差點喊出堂兄來,官九陽已是余孽,他們不能再稱兄道弟了。

  「哼,若是官九陽就好了,朕抓的是官慶齡。」官廟僅遺憾的說。

  不是阿旭?!她悄悄抹汗,但官慶齡不也是去擄楊世五的兒子了,怎麼會被發現,還被官廟僅親自追捕?

  「原來是朱王之子。皇兄確定這人在這佛寺裡嗎?」官廟孔訝異的問。

  「廢話,這廝想抓楊世五的兒子威脅,讓朕趕個正著圍捕,他還中了一箭,有人見他負傷逃到這裡來了,朕要逮了他剝皮,順道讓官九陽知道厲害,敢與朕作對,朕要他付出代價!」他恨恨的說。

  孫子憑手腳有些發涼,曉得官廟僅所謂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他恨不得將阿旭挫骨揚灰、消滅得屍骨無存,這才不會威脅到他的皇位。

  「皇上,找到逆賊的蹤跡了,前頭的禪室外有血跡,逆賊應該躲在裡頭!」侍衛前來稟報。

  官廟僅臉上一喜,「太好了!走,朕要親自去逮人!」他高興的說。

  姑娘!

  忽地,孫子憑聽到有人用心音喊她,她立刻轉頭往與官廟僅一同前來的大群侍衛裡中瞧去,瞧見了袁向,他穿著大內侍衛的衣服,混在裡頭假意跟著搜查逆賊,見她朝他看去,便知她已聽見他的心音。

  姑娘,禪室裡的不是官慶齡,是少主!

  孫子憑瞬間臉色煞白。

  禪室裡的人居然是阿旭?!那麼受傷的人也是阿旭而不是官慶齡了!

  不能讓官廟僅去到禪室,我得阻止他,待會姑娘若見場面混亂,就自己先逃,千萬別讓人抓住了!

  袁向再用心音提醒她。

  「禪室在哪?!」官廟僅問,打算來個甕中捉鱉。

  「皇上這邊請。」侍衛低身請他。

  「走吧!」

  姑娘,你找機會先走,我會想辦法救少主的!

  袁向繼續對她交代。

  孫子憑心中一凜,官廟僅都親自帶大批侍衛來了,袁向憑一己之力怎麼可能救得了阿旭?阿旭絕不能被抓!她心驚膽跳,但眼看官廟僅正一步步朝禪室走去,她心急如焚,想著自己要怎麼做才能救阿旭?

  「皇上,臣來了!」楊世五這時快步走來,先朝官廟僅行君臣之禮,後見到官廟孔也匆匆問了安。

  孫子憑一見到楊世五,立刻低下頭來,怕他認出自己,他在雲南見過她,若被他看到,肯定不會放過她,此刻他來得匆忙,並未留意到官廟孔身旁站著的她。

  「你來得正好,一起去逮官慶齡!」官廟僅說。

  「官慶齡?」楊世五一愣。

  「怎麼,有什麼問題?」官廟僅見他表情不對,反問他。

  「臣剛那一箭射中的是官九陽,不是官慶齡!」楊世五解釋。

  「什麼?!這麼說來,那禪室裡的人是官九陽?!」官廟僅驚喜萬分。

  「是!」楊世五用力的點頭。

  「那還等什麼,快走!」官廟僅已等不及要逮住自己這頭號宿敵了。這些年來,他可是因為這人魚游釜底、夜不安枕,時時刻刻擔心皇位被奪回去,這下好了,這人終於要落入自己手中了,他簡直興奮到不行。

  孫子憑心驚膽跳,見袁向已預備抽刀,那樣子像是隨時要為阿旭拚命,她不能眼睜睜見袁向犧牲、阿旭被抓,於是在袁向跨出一步要亮刀時,她故意跌了一跤。「哎呀!」她痛呼,阻止袁向的動作。

  「你怎麼了?」官廟孔訝異的去扶她。

  「你們抓逆賊,我太緊張不小心跌跤了!」她故意揚起臉龐說話。

  楊世五聞聲向她瞧去,這一瞧變了臉。「怎麼是你?!」

  「你認識她?」官廟孔訝然。

  「這女人化成灰我也認得,她是官九陽的女人!」楊世五咬牙切齒的說。

  「什麼?!她不是楚王的女人嗎?怎麼會扯上官九陽?」官廟僅瞪大眼。

  「不,當口就是因為她吵鬧,才讓官九陽逃脫的,這女人千真萬確是官九陽的女人!」

  楊世五斬釘截鐵的道。

  「若真是如此那太好了,朕這回不僅可以抓到官九陽,連他的女人朕也就擒。」官廟僅驚喜大笑。

  「憑兒,你真是官九陽的女人?」官廟孔不信。

  孫子憑深呼吸一口氣後推開官廟孔,在眾人來不及反應前撲向袁向,並且假意驚慌的踮起腳尖抱住袁向的臉,不讓眾人見到他的模樣,接著大喊道︰「九陽,救我!」

  袁向一愣,但隨即明白她的意思,孫姑娘想要他假扮主子行調虎離山之計。

  她趁機再低聲朝他道︰「小心,別讓他們抓到。」

  他輕點了頭後,立即轉身狂奔離去。

  眾人見她跟一個男人跑了,臉色旋即大變。

  「若那人是官九陽,那禪室裡的是誰?」官廟孔錯愕不解的問。

  「禪室裡的不管是誰,都不會是官九陽,這女人是官九陽的女人,求救的對象只會是官九陽,那個跑掉的人才是咱們要抓的人!」楊世五急道,接著率先追出去。

  可恨自己方才沒注意到她,才會讓官九陽混入人群,還有機會跑走,這回他絕不再讓官九陽逃脫,他要生擒官九陽雪當日被耍之恥。

  「你們還不跟著追去,若讓他跑了,朕要你們的腦袋!」官廟僅氣沖沖的大喝。

  一群人立刻火速朝袁向跑走的方向追去,連官廟僅與官廟孔也急著去瞧狀況,這時沒有人再去管禪室裡那不重要的人。

  當眾人都離去之後,畢書旭由禪室裡走出來,他肩上有箭傷,那傷口還淌著血,濕透了他半個身子,他臉色極度陰沉,雙眸猶如深海裡的漩渦,深不可測。

  「楊世五,你這沒用的東西,太師調你上京,以你為餌抓官九陽,朕都已派重兵把守狩獵場了,照理官九陽插翅也難飛,你卻連人也抓不到,還勞煩朕天沒亮就丟下美人起床去看熱鬧,這下卻是灰頭土臉的回來!」大胤皇宮內,官廟僅大發雷霆,朝楊世五開罵,都是這廝辦事不力,讓他失望丟臉。

  孫子憑被綁進殿中,她知道自己腳程慢,於是要袁向自己先跑別管她,現在她聽了這話才明白,原來楊世五上京是個陷阱,阿旭他們都上當了。

  幸虧袁向手腳利落,再加上竹園就在附近,他對地形了解,這些人想要抓他不是那麼容易,阿旭趁眾人顧著去抓袁向時順利逃脫了。

  但她聽說阿旭受傷了,上回在雲南的傷勢才好,這會又傷了,不知傷得如何,她不免擔憂。

  楊世五一顆頭低下,怒氣橫生,以為這次定能抓到人,哪知又是一場空。「臣已盡心,連幼子的性命都賭上,怎知……」

  「楊世五,你這蠢蛋,追錯人了還不自知,那藏在禪室的人才是真正的官九陽,你追的只是他的手下而已。」太叔衭扶著肥胖的腰,氣急敗壞的走來,對著楊世五就是一巴掌打去。

  楊世五當眾被打耳光,立時就面紅耳赤起來。「怎麼可能,那明明……」

  「住口,老夫問你,你去追的那人身手矯健,身上可有傷?若是傷重之人怎麼可能跑得過大內高手?」

  楊世五被這話堵得一愣,稍早他射了官九陽一箭,身上應有傷,而他去追的那人距離自己雖遠,但仍能看見衣服上沒有血跡,再加上自己根本沒看到那人的面容,莫非真的追錯人了?!

  「老夫也要人去看過那間禪室了,裡頭血跡斑斑,顯見有重傷之人待過,先前官九陽就在裡頭,你卻舍他去追一個沒用的人,簡直是愚蠢到極點!」太叔衭怒斥。

  今日他本來要一同前往捉人的,可年紀大了,身子又胖,起床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這痛得半天起不了身才沒前去,但料定這次計劃周全,必然萬無一失,定能抓到人,也就放心沒有出面,哪裡曉得官廟僅愚蠢的事不提就算了,想不到連楊世五也是個笨蛋,竟出了這樣的紕漏。

  楊世五愕然,不住怒視向殿內的孫子憑。「是你,你引我上當!」他恍然大悟自己被孫子憑騙了,憤而用力掐住她的頸子,恨不得拆了她的骨。

  孫子憑被掐得不能呼吸,一張臉由紅轉白。

  官廟孔也在殿內,立刻上前推開楊世五。「別傷她!」

  「楚王殿下,這女人故意誤導咱們捉錯人,她罪該萬死,您不可護她!」楊世五怒道。

  「這……」官廟孔也遲疑了,因為她確實大有問題。

  「楚王,你與這女人的事朕也想問,這女人是官九陽的人,你怎會和她在一起?」官廟僅疑心的問。

  「臣弟只一回在寺廟裡巧遇她,共同救了一只受傷的鳥兒,這回是第二次見面,如此而已。」

  「若僅是兩面之緣,你何故要處處護她?楚王,你老實說,你對朕是否……」

  「皇兄,臣弟對您絕無貳心!」官廟孔倏然驚恐的跪下。

  官廟僅見他驚惶的樣子,表情稍緩了緩,心想諒他也不敢吧……

  「楚王,老夫相信你,你起來吧!」太叔衭突然開口。

  太叔衭這態度馬上讓官廟僅再次對官廟孔不滿,太叔衭該不會真想讓弟弟取代他吧?!

  官廟僅雙目如火的瞪著官廟孔,心頭對弟弟越發不放心了,官廟孔曉得他的心思,十分惶恐無奈。

  「皇兄,您我是親兄弟,臣弟絕無可能背叛您,臣弟之所以會護著這位姑娘,是因為不忍心,絕無他想!」官廟孔不敢起身的說。

  「絕無他想?」官廟僅冷笑,一旦猜忌的種子發芽,哪有可能這麼快就能拔除的。「如今你已知她是官九陽的人,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他試探的問。

  「皇兄希望臣弟怎麼做?」官廟孔心蟣uo楓返奈省


  「朕要你現在殺了她!」官廟僅指著孫子憑陰狠的說。

  孫子憑心驚,雙腳立刻往後退去,可殿上的侍衛揪住她,讓她無法可退。

  「沒錯,楚王殿下若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那就殺了這女人,如此便不會有人再懷疑您。」楊世五也道。他吃了孫子憑兩次大虧,這兩次都讓他顏面無存,他萬分希望她即刻就死。

  其實太叔衭比官廟僅更善猜度,對官廟孔同樣不信任,表面上雖然力挺官廟孔,但這不過是要刺激官廟僅罷了,而若官廟孔能殺了這女人,那是再好不過,起碼證明他與官九陽並無勾結。

  孫子憑瞧這局勢,清楚在場每個人都想殺她,自己這回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楚王殿下,這女人就交由您處置了。」楊世五遞了把短刀給官廟孔。

  官廟孔被逼著接下刀子,屏息的瞧向孫子憑,眼下為了證明自己對皇兄的忠誠,他必須殺她。

  她眼見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臉孔不禁越加的慘白。「不……」她想逃,但侍衛架著她,她掙脫不開。

  官廟孔終於來到她身前,實在不忍多瞧她臉上的恐懼,閉上眼,大喊一聲,「對不起!」他一刀刺進她身子裡去。

  與此同時,一名太監風塵僕僕的進殿,見了那身上插著刀倒下的女子,忍不住吃了一驚,高聲道︰「高家後人怎麼會在宮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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