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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 -【繾綣兩心(黑暗帝國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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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47: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繾綣兩心【黑暗帝國之四】- 董 妮

自小相依為命的姊姊竟離奇死亡,
朱萸懷疑一切都是「黑暗帝國」幽冥將軍──楚兀安排的!
為了追查命案真相,她製造假車禍、偽裝失憶,
只為了順利接近楚兀、找尋犯案證據。
但是不僅證據沒找到,反而發現他原來是個面惡心善的好男人,
而她似乎愛上他了!?
楚兀雖然身高一九Ο、外表冷酷又無情,
但他其實是個心腸軟又忠厚老實的好好先生。
只怪他天生一張壞蛋臉惹禍,不知何時得罪了暫住他家的她,
儘管他一再表現溫柔體貼,她仍三不五時惡整他,
害得他上廁所擔心門被反鎖,喝水又怕被下瀉藥!?
明知她是刻意找麻煩,可他私心不願計較,只因她是第一個不畏懼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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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4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當天地自混沌中誕生出來時,光和影就相伴相生了。

所以這個世界不只有表面,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另有一股力量存在著,就恍如陰陽五行般將一切的不平衡導向正軌。

這股力量就是人們所通稱的--黑暗帝國。

「禦皇」司辰寰與「帝國之宰」風浩天主管天空,「皇帝」司辰宇和「幽冥將軍」楚戊則掌控大地。

而海洋則統歸「女神」管理,但因過往的一件意外,「女神」至今猶未回歸帝國,因此海洋的所有事務……

「又是我負責?」淡淡的詢問出自楚戊削薄的雙唇,儘管幾位同伴的懶散已使得他的工作量直往上堆積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可那張刀削斧刻般的峻臉依舊沈靜如山,不見半絲波動。

「不好意思,我最近比較忙,麻煩你了。」這是司辰宇的藉口,他正忙著度蜜月。

「能者多勞嘛!」司辰寰如此說。「況且你也沒有不情願的表情。」

風浩天接著道:「不反對就是同意啦!那就有勞你了,再見。」說完,那不負責任的三名「水昆兄」溜得比飛還快。

偌大的會議室裏頓時只餘楚戊一人,他無可奈何地摸著自己冷硬如石的酷臉歎氣。「我這張臉本就難顯喜怒,怎麼說不反對便是同意呢?唉……」忠厚的人總是比較倒楣。

外人老瞧楚戊一張如同黑道大哥的嚴峻臉龐,便以為他個性冷酷、無情;其實在「黑暗帝國」四位主事者中,他算是心腸最好、又最老實的了。

偏無奈生了張易招人誤會的「壞蛋臉」,再加上一張嘴又笨又拙,總說不過機敏巧智的三位夥伴,結果就變成這樣啦--能者多勞嘛!如今才知好人多半不長命的理由,就是因為都得「過勞死」、翹辮子了。

「唉!」再歎一聲自己悲慘的命運,到底幾時才得出頭天哦--

「就是這裏了!」仰望眼前樓高二十層的摩天大樓,朱萸眯細了一雙修長的丹鳳眼,倘若她的調查無誤,這兒便是「黑暗帝國」總部、楚戊工作的地方了。

整整被狂風吹亂的長髮,一抹憤怒中帶著愁怨的精光自她透明也似的瞳眸中飆射而出;三年了,她花了一千多個日子尋找他,只為證實姊姊的死乃出自謀殺、而非意外。

「姊,你在天有靈,請保佑小萸能夠成功找出真相。」記憶回到那個熱鬧而歡樂的耶誕節前夕,她在家裏接到姊姊的電話,原來姊姊懷孕了。姊姊與姊夫結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懷了身孕,消息在聖誕夜前公佈,實在是再美妙不過的聖誕禮物。

姊夫一家人、還有她都好開心,他們合力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準備慶祝這天大的好消息。

只是作夢也想不到,宴會還來不及舉行,一通來自警局的電話便粉碎了所有歡愉。

姊姊死了!死在一條陰暗的小巷內,而發現的人是一個名叫楚戊的男人,同時也是他報警的。

她和姊夫前去認屍,據說姊姊是被一塊生銹掉落的招牌給砸死的,純屬意外,怨不得人。

但她不信,姊姊向來膽小,獨自一人連街都不敢上,何況她平時出入一概由司機接送;尤其在得知懷孕後,應該會更加小心保護自己才是,豈會莫名其妙辭退司機、又單獨走入那條陰暗狹小、臭氣熏天的小巷子內?

更讓人懷疑的是,最後一個見到姊姊的人,竟就是那發現姊姊屍體的傢夥--楚戊;世事真有如此巧合?

據楚戊解釋,他會碰到姊姊全是偶然;那日,他上醫院探視受傷的朋友,恰遇姊姊因害喜而身體不適,他扶姊姊到休息室暫憩,兩人因此互通了姓名。

而後,楚戊在探完病回家途中,突然聽到有女子尖叫聲,他好奇過去一看,卻見到姊姊死在小巷內,所以他隨即立刻報警處理。一切都是巧合,他與命案半點兒關係也沒有。

朱萸不信,世上哪有如此湊巧之事?她將心底的疑惑告知警察,無奈對方見她年幼,絲毫不予采信。

她只得等,等過一年又一年,直至今日,她終於滿十八歲了,在法律上算是成年人、有行為自主權了,她才行動,誓言要查出當年命案的真相。

如果調查結果姊姊確實死於意外,她無話可說,只感歎造化弄人。但倘若她查出姊姊之死乃是楚戊所為,管他是否為頂頂有名的「幽冥將軍」,殺人者終須償命;她不會放過他的!

呼!深吸口氣,她握緊微顫的拳頭,小心翼翼蹲踞在停車場的出入口,藉著昏暗不明的燈光掩飾身形,她只有一次機會可以接近楚戊。

這方法其實很老套。她事前調查,得知楚戊的車子是一輛白色福特,她準備在楚戊開車出來時製造一場假車禍藉以賴上他。

手段雖然有些危險,但只要使用得當,她相信自己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因為不知道楚戊幾點下班,所以她從下午四點半起就埋伏在這裏等待。

時間無情地流逝,直到--

咕嚕、咕嚕……一陣腹鳴聲響起,饑餓感催化朱萸心底的怒火漸成烈焰。「這該死的混帳,到底幾時才要出現啊?」瞄一眼手上的電子錶,十點了。「有沒有搞錯?到現在還不下班?難不成他都睡在辦公室裏?」

這一點她倒是猜對了,因為工作量實在太多,楚戊已睡了一星期的辦公室,不過今天肯定例外。

因為那對在楚戊家裏賴吃賴喝一年有餘的皇帝夫婦不久前打電話來,說他們的新居終於完工落成,為了慶祝,他們特地在他家舉行了一場小小的PARTY,還請他務必撥冗參加。

唉,他們到底還記不記得那是他的家?有客人在主人家裏舉行宴會,卻未曾告知主人、倒反客為主地叫主人務必參加嗎?

而楚戊卻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因為他的笨嘴笨舌根本就說不出拒絕的理由;莫可奈何之下,只得由著他們去鬧了。

朱萸在停車場出入口等得快要睡著,一輛白色轎車終於迅速駛了出來。

來不及確定那輛車的駕駛者是否為楚戊,她捂著臉,埋頭就撞了過去。

砰!一聲劇響。

朱萸只覺身體像被一道雷電劈中,四肢登時麻痹,理智瞬間以火箭的速度抽離她體內。

「呀--」隨著朱萸的倒下,一記女人的尖叫聲如驚雷般響起。

不會吧?怎麼會是女人呢?難不成我撞錯車了?昏迷前,朱萸只有一個想法,早知道就不要撞這麼大力了,好痛喔!

「小姐、小姐……」男人的嗓音冷酷如冰,讓人一聽,全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得紛紛聞「聲」起舞。

為了不讓自己顫抖至死,朱萸不得不強撐起兩片沈重的眼皮子。「別吵……好難聽……」光線乍然射入瞳孔,教她有一瞬間的暈眩。「嗚……」呻吟一聲,隨即,她迷失了。

眼前是一片大海,黝黑而深邃,置身其中,寒意像針一樣刺得人肌膚發疼,但一波波舒緩的浪潮又像母親的手,緊緊地將她包圍,有一股好懷念的溫暖在心底湧起,教人忍不住只想沈醉再沈醉……

「小姐--」但男人刺耳的聲音卻不放棄地持續搔刮著朱萸的神經。

「唔……海……」搖搖頭,她不想醒,那片海太美了,她捨不得離開。

「小姐!」

直到一陣劇烈的搖晃拉回她迷茫的神智,她頓時清醒,看清楚原來不是海,讓她沈醉的根本是一雙空靈的瞳眸,清澄得不染半點塵埃,宛若誤墜凡間的星子,光輝燦爛、美麗非凡。

「你還好吧?」聽她提到海,男人以為她把腦子給撞壞了,臺北市中心怎麼可能出現海?

「啊!」朱萸瞪著他,像要把眼珠子給瞪出眼眶似的;那雙美麗瞳眸的主人原來是……

楚戊皺著眉。「小姐,你可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心,她的心不舒服到了極點。花了一千多個日子尋找這名殺姊嫌犯,好不容易尋著他了,她的手不禁顫抖,恨不能立刻掐上他的脖頸,殺了他為姊姊報仇。

但她不能,身處法治社會,私下報仇是違法的,她必須冷靜下來搜齊他殺人的證據方能將他送進監牢、治他應得之罪。

「姊,保佑我,請你一定要保佑小萸成功找出楚戊殺人的證據。」她在心裏默默祈禱著。

楚戊見她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不發一語,眉間的結打得更深。

「小姐,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到醫院吧!」萬一撞傷了腦袋,不儘快醫治,後果是很可怕的。

「要去醫院?」一陣細細的抽氣聲搶在朱萸開口前冒了出來。「我明明沒有撞到她啊……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錯……是她自己突然沖出來,我已經緊急煞車了……」

朱萸這才發現楚戊身邊站了一名梨花帶淚的小女人,瞧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兒,八成是頭一回碰上車禍,整個人都給嚇傻了。

朱萸對她感到萬分抱歉,為了一己之私,她陷害了她,但她會及時補救的,絕不會讓她吃上官司。

可朱萸還來不及開口。「閉嘴!」楚戊一聲沈喝如暴龍怒吼。「事情發生了就該想辦法解決,推託責任是最差勁的。」那場意外,楚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十點二十五分,他正準備開車回家,但才將車子駛出停車位,另一輛白色轎車便以狂風般的速度搶在他前頭沖了出去。

他才正想看清楚是誰在停車場裏開那麼快的車時,意外便發生了。

確實,朱萸突然跑過停車場出入口是有錯,但女駕駛橫衝直撞的開車態度亦不可取;這樁車禍兩名當事者都有責任,誰也逃不了。

女人被楚戊吼得張大了嘴,兩行清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

哇!朱萸偷偷瞪了楚戊一眼,這男人是吃了火藥不成?說話這麼沖,又一臉兇惡,存心嚇人嘛!她生平最恨對女人口出惡言的男人了,當下對他的負面印象又多了十分。

偏偏肇事的女人卻一句話也不敢回,任由楚戊臭罵了一頓,最後他怒哼一聲。「三個月內不准你開車上班,好好反省反省。」

女人抽抽噎噎地抹著淚。「知道了,楚先生。」

「好啦!你可以走了。」

「是的,楚先生。」含著委屈的淚,女人掉頭跑了出去,連車都不要了。

楚戊像沒看見似的,自顧自打電話叫停車場管理員過來處理這場車禍、另外又連絡了醫院。

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每一根線條都寫著冷酷,如此惡劣無情的男人,正是她最討厭的類型。

「該死的混帳、專門欺負女人的王八蛋!瞧我怎麼整你?」她在心裏罵他千百遍。

同時,楚戊處理好一切善後事宜後,彎腰打橫抱起朱萸。「妤了,我這就送你上醫院!」

朱萸毫不反抗地任他抱起自己、送入停在一旁的白色福特內。

當楚戊傾過身子幫她扣上安全帶時,朱萸乘機拉住他的西裝下擺。

他沒有發覺,在安置妥她後,他直起身子、關上車門;而那被她拉住的西裝下擺卻巧妙地恰恰給夾在車門間。

等到楚戊大步一邁,西裝頓時被撕裂開來、變成破布幾條;一陣止不住的巨大衝力登時將他整個人五體投地推摔在地上。

朱萸小心翼翼縮了縮身子,不教他發現自己的惡作劇。

「怎麼回事?」楚戊爬了起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是一片空白,唯一添上的顏色是兩行鮮紅的鼻血。

活該!朱萸趕緊咬住下唇,暗自偷笑到腹裏大腸、小腸打結成一團。

舉袖抹掉鼻血,楚戊連眉毛都沒掀動一下,嚴酷如花崗岩般的峻臉宛若一副鐵面具,注定了冷酷,注定了永遠也難被喜怒抹上色。

朱萸悄悄撇開頭,這只是給他的一點小小教訓,膽敢在她這大女人主義者面前欺負女人,以後還有得他好受的。

白色的牆、白色的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這是一間純白的病房,白得纖塵不染、也白得讓人泄氣。

朱萸躺在病床上,雙眼睜得大大地,不發一語。

楚戊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上也隱隱透露出一抹憂心。「醫生,你確定她沒事?」

「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擦傷,唯獨腦袋腫了個包。」被車撞還撞得這麼幸運的,老醫生行醫二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到。

「那她為何會忘了自己是誰?」

「八成是撞到腦袋失去了記憶!」

「這不是很嚴重的傷嗎?」

「那也不一定,因受外力撞擊而失去的記憶是極可能在一瞬間恢復的。」

「可能並不代表百分之百確定,我也見過一生不曾恢復記憶的例子。」再加上病床上那位小姐身上連半張身分證明文件都沒有,出身來歷盡成謎,天曉得楚戊該拿她如何是好?

「那就得看她的運氣了;或者你可以把她拖到外面讓車再撞一次,說不定能將她迷失的記憶給再撞回來。」

「萬一沒撞回記憶,卻把命給撞丟了呢?」

「這就要看將軍大人你撞人的技巧了;撞得好,皆大歡喜,至於撞得不好,她重新投胎、重新培養一份記憶,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醫生!」楚戊含怒慍道。「你這話太不負責任了吧?」

「唉!」老醫生歎口氣。「忠言總是逆耳。」

「廢話少說,你快想個辦法治療她。」

「治療啊……能有什麼辦法?先做些檢查嘍!至於其他部分……」老醫生拍拍楚戊的肩膀。「將軍大人請節哀順變。」

「我還沒死,不必節哀。」朱萸不悅地嘟起嘴。「況且我會努力將記憶給找回來的,不會給你們添太多麻煩。」

「這不是麻煩,撞傷你是我們的錯,我會員責到底的。」既無其他解決之道,楚戊也只有一肩扛起責任了。

朱萸低下頭,眼裏閃著嘲諷;聽他說的多麼冠冕堂皇,若非那一張嚴峻酷臉泄漏出他本性中的無情,她還真當他是好人哩!

「小姐的身體撿查就麻煩醫生了,一切的醫療費用全由我支付。」楚戊續道。

「那就請將軍大人過來辦手續吧!」說完,老醫生便領著楚戊到櫃檯辦理朱萸的住院手續。

待他兩人一離開,朱萸隨即翻身下床。她可得儘快給家裏撥個電話,免得姊夫他們瞎操心。

朱家兩姊妹打小就父母雙亡,在親戚們的互踢皮球下勉強長大;姊姊十八歲即嫁給南部有名的李氏望族獨生子--李成允為妻,朱萸也跟著住進了李家。

本來還以為寄人籬下的日子必不好過,孰知李家人皆十分善良,對待兩姊妹既仁厚又慈悲;朱萸第一次嘗到了家的滋味。

後來姊姊身亡,朱萸以為她的幸福也到此結束了,但想不到李家人仍待她一如過去,李母甚至有意收她為義女,期使她能名正言順地待在李家。

感佩李家的情義,朱萸努力讀書,發誓有一天她一定要回報他們的恩情。

結果,今年她順利考上台大醫學系,確實讓李家在地方上大大地出了一次鋒頭。

而這回她來臺北,打的便是北上讀書的藉口;李家人並不知道她的復仇計劃,她也不打算讓他們發現,以免他們擔心。

因此每日一通電話安他們的心便成為首要的事,絕不能有一日的鬆懈,否則後續麻煩就大了。

小心翼翼地溜出病房,朱萸不敢打病房裏的電話,怕通話經過總機轉接後會留下要命的證據。

避開走廊上來往不絕的醫生與護士,她跑了約十分鐘才在安全梯的轉角處找到一具投幣式公共電話。為了接近楚戊,她可說是費盡心思;她在執行假車禍前已先藏起自己所有的身分證明文件,甚至連電話卡都不敢帶;兩袖清風地來到楚戊身邊,她不怕計劃失敗會餓死,只怕準備不夠周延會壞了籌備多年的復仇計劃。

趴在牆邊深喘口氣,她掏出身上僅存的三枚十元硬幣投入公共電話中,並按下李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了起來,話筒那端傳來一陣充滿磁性的男中音,溫和有若春風。

「喂!是小萸嗎?你怎麼這麼晚才打電話回來,姊夫擔心死了。」李成允語音真誠,相較於楚戊的冰冷,差別何止十萬八千里。

那楚戊真該去撞牆了!分明兩人都是七尺男子漢,可人家李成允多麼敦厚良善,而楚戊卻只會擺酷、欺負女人,活脫脫沙豬一隻,哼!她詛咒他一輩子討不到老婆。

「對不起啦,姊夫!我去參觀校園,認識了幾個學姊、學長,便跟他們聊了起來,他們說要替我找房子,我會在這裏多待幾天,直到安定下來再說。」

「何必找房子呢?姊夫可以幫你買一層公寓……」

不待李成允說完,朱萸開口截斷他的話。「不要啦!我又不在臺北定居,姊夫忘了,我說過畢業後要回南部開業的,屆時再請姊夫幫忙吧!」最重要的是,她已承受李家太多恩惠,不能再欠下去了,否則終此一生,她怕永遠也還不盡欠他們的情。

「唉,我們都是一家人,小萸,你何須跟姊夫客氣呢?」

「不是客氣啦!只是……買一層樓只住個幾年,多浪費?」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姊夫也不逼你,過幾天姊夫會上臺北開會,到時候再去找你。」

「什麼時候?我要先把時間空出來……啊!可是大學裏的學長和學姊都好熱情,又帶我參觀校園、認識新朋友、還要去參加社團,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快不夠用了。」慘了!若不能阻止姊夫前來拜訪,怕她的復仇計劃就要曝光。

「對喔!姊夫倒忘了大學新鮮人是最忙的,要不等你安定下來,姊夫再去看你好了。不過你要記得每天打電話回來喔!爸、媽一向拿你當女兒看,很關心你的。」

「我不會忘的,姊夫。」這輩子她可以遺忘任何事,唯獨李家對她的恩惠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姊夫再見,我明天再撥電話給你。」

「再見。」

挂斷電話,她閉上眼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其實並非有意要欺騙李家人,只是姊姊死亡的謎題若不解開,她這一生都無法活得自在。

好不容易藉由一場假車禍,她認識了楚戊、得到了待在他身邊的機會,她一定要趁此良機查清楚他與姊姊之死是否具有關鍵性的牽連!

這個時刻萬萬不能退縮或心軟,她要堅持下去。

可老裝失憶也不是辦法,暑假只剩一個星期,她不能就這麼躺在醫院裏都不去上課;查出真相固然重要,但她可沒瘋到因此要毀掉自己美好的未來。

也許得一點一滴恢復記憶才行,就從名字開始吧!

她會告訴楚戊,她姓朱、名萸,然後,看看他是否還記得一個類似的名字,她的姊姊--朱儀;那個已經死了三年的可憐孕婦,她的死是樁一屍兩命的悲劇。

女人是肮髒的,他十分確定。

性喜背叛、下流、卑劣的女人根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痛恨女人,恨不能殺光所有的女人,但只有「她」例外。

「她」不是女人。「她」是天使,專屬於他的天使。

他要保護天使的純潔,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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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48: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好髒!

這是朱萸對楚成家的第一印象。

很難想像鼎鼎有名的「幽冥將軍」家裏竟沒請半名傭人,而周遭環境亂得媲美福德坑!

「我是人、不是豬。」她嘟起嘴,低聲咕噥著。「我拒絕住進豬圈裏。」

雖然她的話很傷人,但楚戊也不得不同意他家暫時是無法住人了;恐怕連豬都不願降格入住。

唉!司辰宇、嶽筱晶這對夫妻檔未免也太狠了,借住他家、成天指揮他做東做西不打緊;利用他家開舞會,曲終人散後,拍拍屁股便走人,而這堆積如山的垃圾就這樣留下來充當借宿費?!

果然好人做不得!再一次感歎自己的識人不清、認錯主子,楚戊心想,不知道時光可不可以重來,給他一個改過遷善的機會?

「算啦,今晚咱們就先到我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裏暫住一夜吧!」

「那裏有床嗎?」朱萸摸著頭上未拆的繃帶。「我可不愛睡地板。」她從不虐待自己、並且有話直說。

楚戊重新打量她一遍,嬌小的身材、清清秀秀的容顏,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鄰家女孩;不過她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

她的瞳孔比一般人淡,淺淺的咖啡色、渾似透明的水晶玻璃,看似柔弱,但細瞧卻會發現底層隱藏著一把火,又熾又烈,清楚地彰示出她強硬的性格。

這是個敢愛敢恨、永不服輸的女孩!他心底掠過一抹激賞,可臉上仍然是那始終不變的一號表情--冷酷。

「放心吧!我不會委屈病人去打地鋪的。」砰地一聲,他使勁關上家門,眼不見、心不煩。

「還有,我也不跟陌生男子同床。」尤其是一個擁有殺人嫌疑的男子;誰曉得他會不會睡到半夜突然掐斷她的脖子?

楚戊冰冷的目光掃過她戒慎的臉。「我不會占你便宜。」事實上,他準備送她去公司休息室後就回來整理家務;畢竟是自己的寶貝窩,叫人糟蹋成這副德行,他都快心疼死了。

朱萸撇過頭,悄悄地吐了吐舌,要她相信這壞蛋的話,除非豬長翅膀飛上天去。

自從三日前,她在「黑暗帝國」總部停車場對他設計一場假車禍後,雖然沒成功,但也算順利找著賴上他的藉口。

隨後,他把她送入帝國專屬醫院,挨了三天不人道的身體撿查--只准吃流質食物、打針、抽血、吞胃鏡……天知道她不過在後腦勺上撞出了一個包,幹麼要吞胃鏡?

這期間,他未曾出現探視她一眼;直到傍晚,醫生下了明確的指示,沒病沒痛的人不該再佔用病床浪費醫療資源;他才出面將她領走,然後帶她來這……垃圾堆。

「走吧!」楚戊催她前行,離開這處「傷心地」。「送你到公司後,我還有事要忙。」不知道掃上一晚能不能將他可愛的家恢復原樣?

朱萸低頭,暗自咬了咬牙,楚戊給她的印象一如過往的惡劣。

他從來不笑,見著任何人都板著一張臭臉,好像大夥兒都欠他幾千萬未還似的,尤其待她特別冰冷,一副將她當成累贅、恨不能丟之而後快的表情。

但她絕不會輕易被甩脫的,在未查明姊姊的死因前,無論使出何種手段,她誓必纏死楚戊。

「你還是想不出任何事?」進入電梯後,楚戊問她。

「我知道自己叫朱萸,今年十八歲,其他……」吸吸鼻子,她刻意製造出楚楚可憐的假像擾亂他的注意力。

「然後呢?」楚戊皺緊雙眉,嬌柔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唯有永不服輸的堅強意志才能妝點出她一身的光彩。

「我一定會想起來的。」她特別換了個灑脫的語氣,心想,既然裝可憐感動不了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她只有換個方法對付他。「我不會麻煩你太久的。」她一邊說、一邊偷?他嚴酷的峻臉,不知道有沒有騙過他?

他漠然不語,削薄的雙唇緊抿出一道冰冷的線條。

真是個沒良心的傢夥!朱萸在心裏罵他千百遍,心想主動攻擊既無效,不如就以退為進好了。

「不然你送我去警局好了,相信警察先生一定會幫我找到我的親人、送我回家。」

警察的效率要有這麼高,就不會有一群走失老人天天上電視等人認領了。楚戊可以想像得到送她進警局的下場是警察再將她轉送某公益團體,而後等著她家人提出失蹤人口協尋。

倘若她的家人一直沒發現她的失蹤,而她的記憶又始終沒有恢復,那麼她的下半輩子大概就注定與家人無緣了,她會一直等到老死,然後變成孤魂一縷。

那還不如他將她留下,同時派遣帝國人員調查她的身世,效率可能還會高一些。

朱萸一直跟著他,走出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坐進車裏,一路上他半句話不吭。

「喂,你的決定呢?」她不耐煩了。

「今晚你先住在我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他的聲音冷冷的,沒什麼起伏。

她最討厭他這種要死不活的表情。「你若怕麻煩,不必勉強,儘管把我送走,別成天擺臉色給我看!」

他擺臉色?他滿心只曉得記挂她失去的記憶,幾時擺過臉色給她瞧了?楚戊邊發動引擎、邊想著她的話。

「喂,你倒是回句話啊!」婆婆媽媽的,真不像個男人。

「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他總算開口了,接的卻是這個不相干的話題。

她瞠目結舌,為他的莫名其妙大動肝火。

楚戊將車子駛出了停車場,而後暫停在馬路邊。「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混帳!這傢夥擺明瞭在耍她嘛!一把怒火沖上朱萸腦門。「燕窩、魚翅、鮑魚、龍蝦!」王八蛋,敢作弄她,她決定吃垮他。

大清早,朱萸被一陣怒吼聲給吵醒了。

而吼聲的主人並非旁人,乃是楚戊將軍是也!

「這傢夥,一天不罵人嘴巴會爛掉是不是?」恨恨地啐了聲,她朝天翻了個白眼。

昨晚,楚戊將她丟在這間休息室後便逕自離去了;也好,反正她從不需要任何陪伴,他的失禮反而給了她一個搜查他辦公室的大好機會,而她也毫不浪費時間地工作了大半夜,並且得到一個天大的「沮喪」。

顯然楚戊是個相當謹慎的人,他的電腦裏設了重重的密碼,而她甚至連第一道密碼都解不開,再加上他的文件櫃也上了鎖,所以她唯一可以翻到的只有辦公桌抽屜裏幾張寫滿雜事的紙。

這對她的計劃是一大妨礙,他越小心、她便越難達成她的目標。唉!她甚至有預感,憑她一己之力想在楚戊身上挖出半點兒秘密,絕不只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

「唔!」痛苦地揉著太陽穴,外頭持續不斷的吼聲震得她耳膜生疼。「那傢夥到底還要吼多久?」四肢並用爬下床鋪,朱萸打開休息室的門,偷偷往外望去。

目前她暫住的這間休息室原屬楚戊專用,地點就設在他的辦公室裏;兩個不同的空間,只有一道薄薄的門相隔,因此他做任何事都瞞不過她的耳朵;而這正是她最大的不幸。

天可憐見,她昨兒個夜裏可是「工作」到天亮才合眼啊!而「黑暗帝國」偉大的楚先生居然在三個小時後便以他可怕的怒吼聲將她給吵醒了!這是否代表著他正賜予她詛咒他祖宗十八代、順便將他整得屁滾尿流的權利?

畢竟對一名睡眠不足、卻又滿懷正義感的女性而言,她確實擁有天大的資格來教訓這名專以言語暴力欺淩女子的楚大壞蛋。

當第三名女性職員在楚戊的怒吼聲中抽泣地跑出他的辦公室後,朱萸悄悄縮回腦袋,恨恨地在休息室裏揮舞著拳頭。哼!豈能放任他持續欺負女性同胞而不理?非得給他一點兒苦頭吃吃不可,教他明白女人並非好惹的!

重新爬回床上,她靜待吼聲消失。

外頭,辦公室的大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一堆人來來去去,各有不同的理由;唯有楚戊的吼聲始終驚人。

朱萸看著手錶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她以為他要吼到地老天荒時,吼聲突地停了。

休息室的門板上傳來兩記輕敲聲。是楚戊,他工作告一段落,正想進來看看她醒了沒有?

朱萸沒回答,七手八腳鑽回被窩中躺好。

哢嚓一聲悶響,半晌沒得到回應的楚戊終於自行打開休息室的大門。

朱萸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楚戊放輕腳步走到床邊。還沒醒嗎?睡得可真久,不過也難怪,昨晚他們吃完飯回到休息室已過十二點,她會累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並不打算吵醒她,自顧自的轉身走了出去。

朱萸立刻跳下床鋪,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只見他走出辦公室後,直接步入走廊轉角的男性洗手間裏。

她終於想到怎麼整這只大沙豬、教會他尊重女人的道理了。

隨手取來牆角的拖把,她將之卡死在洗手間的門把上,而後快步溜回休息室內。

雖然很想目睹他出糗的模樣兒,可她深明不在場證明對於一個犯罪者的重要性,因此寧可犧牲一點兒小小的樂趣,也不願將自己暴露於危險中。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她還留在楚戊身邊一天,終能見著他栽跟鬥的模樣兒。

另一邊,楚戊小解完畢正想走出洗手間。「咦?」門居然推不開,是卡住了嗎?

他加了兩成力道使勁地推它,不成,門板動也不動。

他使出十成力道撞它,怪了!卡得還真不是普通的緊。

楚戊隱隱皺起眉頭,怎麼會這樣?剛才進來的時候門還好好的啊!不可能無緣無故卡死吧?

況且「黑暗帝國」總部大樓用的建材概屬一時之選,絕無突然壞掉之理,難不成是有人在整他?

「嗤!」略一搖頭,他削薄的唇角微彎,明明是想苦笑的,可一配上那張冷酷的峻臉,再多的無奈也變譏諷。

「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我這張臉才不會再無端招惹是非。」他低歎,同時大腳抬起,砰地一聲劇響,厚達五公分的實心木門硬生生給踹飛出去、直撞上走廊對面的牆壁,粉身碎骨成了飛揚的木屑。

巨大的動蕩震撼了整層樓。

司辰寰第一個跑來看好戲。「哇!廁所的門得罪你啦?」

楚戊半聲不吭,只專注地看著地上那枝斷成兩截的拖把;若沒猜錯,剛才卡死洗手間大門的「兇手」正是它。

第二個湊熱鬧者--風浩天,順著楚戊的目光看見了地上拖把的殘屍,腦海中閃過一點靈光。

「又讓人給整了?」他搖頭。「早提醒你別一天到晚擺一張死人臉嚇人了,難怪總是招人誤會,你自己算一算,這個月被整幾次了?」世人總是看臉、不看心。其實「黑暗帝國」四名主事者中,就屬楚戊最善良,只不過臉蛋長得冷硬了一點兒罷了,竟就成了所有怨恨帝國人士們泄憤的箭靶。

楚戊皺眉,他從來也沒想過要擺臉色嚇人啊!生來一張冷峻的面皮又不是他的錯,豈能因此把他定罪?

「我說楚戊,二十一世紀已不流行高壓統治了;你真該學著笑一笑,這樣別人就不會再畏懼、誤會你了。」連司辰宇都受到驚擾出面規勸他。

「笑容」真能解決一切?楚戊雖不大相信,但皇帝都這麼說了,也就不妨試試。

輕咳一聲,他伸手抹了抹臉,勉強彎起兩片僵硬的嘴皮子。「這樣嗎?」

「惡!」霎時,作嘔聲此起彼落。

司辰寰面色慘白地趴在牆壁上。「天哪!鬼都笑得比你好看。」

「什麼?」風浩天進一步落井下石。「我直以為自己大白日裏活見鬼了呢!」

司辰宇撫額長歎一聲。「楚戊,笑容是用來展現親切的,不是……呃,嚇人。」雖然很殘酷,但楚戊的笑容確實足以嚇死活人、嚇活死人。

楚戊深吸口氣,試著改變唇角彎起的弧度。「這樣呢?」

司辰寰轉身吐到無力。

「算了,我來幫你吧!」風浩天看不下去了,雙手拉住楚戊兩邊臉頰,試圖幫他牽扯出一個最完美的角度,以彰顯他美好的內心;不過……

「惡……」司辰寰擺擺手。「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一步。」醜東西看太多有礙身心健康,他要尋芳探美去了。

司辰宇比較有耐性,直等了五分鐘。「浩天,你不會也在整楚戊吧?」怎麼把他越弄越可怕了?

「我放棄了,皇帝。」風浩天高舉雙手投降。「將軍大人絕對是天底下最正字標記的壞蛋臉;除非奇跡發生,否則他這輩子是嚇定人了。」

楚戊摸著自己的臉,其實他的五官分開來看,每一部分都很性格,只不過組合在一起就變質了。

從來沒人說他長得醜,可大夥兒就是對他心存戒慎。他們說他冷酷、狠戾、陰鷙……只有天知道,他的本性壓根兒與那些形容詞沾不上邊。

「別這樣,楚戊,我們共事這麼久了,我很清楚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工作能力一把罩、待朋友有情有義、又會做家事、每天傍晚還會去喂住家附近的流浪動物,雖然……嗯,外表是有點兒可怕……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你那麼高,足足有一九○公分,五官又冷硬堅實,一雙眼比刀子還利,會嚇到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你也只有這麼一點點缺點啦!基本上你的優點還是比缺點多的。」司辰宇這番話應該是安慰吧?

但不知為何,聽進楚戊耳裏硬是覺得百味雜陳;他這張臉啊--

唉!還真的是只能「唉」了。

朱萸待在休息室裏,靜靜等著楚戊歸來。

她想看他懺悔的臉,受到洗手間的教訓,他應該會反省一下自己的態度吧?

為人處事該當溫文有禮,就像她的姊夫李成允,一舉手一投足莫不充滿紳士風度;不似楚戊,動不動就粗魯咒罵,簡直是個未開化的野蠻人。

叩叩叩,門敲三響。

「請進。」她說。

楚戊開門走了進來。「你醒啦?」他的聲音淡淡的,毫無抑揚頓挫,就連表情也是一逕的冷酷。

這傢夥當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反省耶!朱萸不禁在心裏暗罵一聲。「王八蛋!」

「已經十點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無視於她的忽視,他自顧自問道。

朱萸斜睨他一眼。「你要請我吃嗎?」昨晚敲了他萬把塊,難道他不心疼,今天還有勇氣請她吃飯?

他點頭。

「那好,不過你得等我梳洗一下。」她跳下床鋪,走向休息室附屬的洗手間,在經過他身邊時,故作不經意地問:「剛才突然『砰』地好大一聲,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是我踢破走廊轉角那間洗手間大門的聲音。」他陳述事實。

她聽得眉頭一皺,這傢夥的個性真討厭,一點正常人的情緒也沒有,冷冷冰冰的、教人摸不清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這裏就有洗手間啦!你幹麼跑到外頭去上、還踢破門板?」

「我怕在這裏上洗手間會吵到你的睡眠。」他說著,一臉淡然。「會踢破門板是因為不曉得哪個人趁我進洗手間之際將大門卡死,我想出來、又出不來,只好踢破它。」

想不到他還會顧慮到她的睡眠,不算冷酷到不可救藥嘛!但他為何對於挨整一事無動於衷?是沒發覺,還是不在乎?

「你有得罪人嗎?否則人家幹麼這樣整你?」她試探性地問。

孰料楚戊卻非常乾脆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她感到心底稍熄的怒火又竄燃了起來。「你就不會用心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人厭的事,才會招來一番惡整?」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他很有自信自己做的任何決定都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因此他實在不懂別人為何會誤解?

「想不出來。」

她的耐性宣告崩潰。「你若沒做錯事,人家怎會無緣無故整你?」

「這……也許對方整錯人了。」

豬都比他聰明!朱萸真懷疑用楚戊這種人掌管四分之一個帝國,「黑暗帝國」怎能維持到現在還未瓦解?

「我請問你,當時洗手間裏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既然沒有其他人在,又哪會整錯人?」

「但我確實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人的事。」他向來為人處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

「你確定?」朱萸冷笑。「做壞事的人通常不會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你的意思是我在無意中得罪了人?」

「沒錯。」

他不說話了,低頭想了好久。

「如何,發現自己錯在哪里了?」但願他不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人,否則她還會準備一桌更美妙的整人佳肴等著侍候他。

他抬眼,直勾勾地望了她半晌,最後十分乾脆地一搖頭。「我還是不知道,不過……你為何如此關心我被整的事?」

「呃……」想不到他雖混帳,卻不笨,輕易便察覺了她言行中的不合理。「也沒什麼啦!」她拚命轉動腦子想出一條安然脫身之計。「好奇嘛!我……覺得有點兒奇怪,你如此了不起,我……是說,看你的辦公室這麼大、還附設休息室,顯見你的社會地位不低,怎會無緣無故挨整呢?」

「哦!」他聳肩。「也不是第一次了。」全是他這張「壞蛋臉」惹的禍!

「是嗎?」她傻笑。原來怨恨他的人還真不少,看來她是沒整錯人。

「算啦!別再提那些事了。」多想也不過是多傷心,楚戊既不想去做小針美容、換一張「善人臉」,當然也就只好將就忍受這張「壞蛋臉」了。「你還是快去梳洗,我帶你出去吃飯,再晚我要開會就沒空了。」

「喔!」她頷首,走進洗手間,心底的火卻還沒消。

真沒見過如此駑鈍、不知悔改的人!朱萸懷疑楚戊的字典裏可有「反省」二字?他根本是冷漠到除了自己外、毫不關心他人情緒嘛!

邊刷牙洗臉、她邊在心底唾罵他的惡劣,絕不能放任他繼續倡狂下去,否則不曉得又有多少人要受迫害!

「嗯!剛才的教訓太小了,應該給他更難忘的一擊才對。」朱萸望著洗臉臺上的水龍頭,一條計謀浮上心頭。

她飛快梳洗完畢走出洗手間,來到休息室裏唯一的穿衣鏡前整理儀容。

楚戊站在一旁耐心地等著她。

「啊!」她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我的手錶忘在洗臉臺上了,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出來?」

他頷首,沒說第二句話,轉身走進洗手間。

朱萸適時又開口道:「對了,我要告訴你,洗臉臺上的水龍頭……」她越說越小聲。

「水龍頭怎麼了?」楚戊在洗臉臺上找到她的手錶,正拾起表放進口袋裏,又聽她提起水龍頭,他下意識伸手去摸。

「別碰水龍頭,它壞掉了!」她大喊,但……

來不及了--

嘩地一聲巨響,楚戊的手指才碰到水龍頭,一股猛烈的水柱就這麼噴了出來,淋得他滿頭滿臉一身濕。

她應該先提醒他別碰水龍頭的,而不是讓他注意到水龍頭後,再告訴他別碰。楚戊心裏如此想著。

朱萸小小的臉蛋出現在洗手間的門口。「你碰了水龍頭?」

「很明顯,不是嗎?」他的聲音低沈,目光微暗,但整體看起來仍是永遠不改的冷酷。

她不禁疑惑,她的惡作劇到底有沒有影響到他?倘若不論她對他做出何種警告,都無法督促他去反省自己不當的言行;那麼她花費如此多心思又有何用?

他沒有抱怨、也沒有生氣,是不擅、也是不想;人生總有意外,他不以為這一點點小事值得大驚小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有此無奈,他的臉、他的言行舉止太容易招惹誤會,以至於人生中的「意外」總是接二連三。

唉!看來他是注定過不了平凡人的平凡生活了。

雖然有許多朋友能夠接受他外表與本性天與地的差異,但有時他仍不免貪心,希望世間能再出現一個不只接受他、更能理解他、甚至愛戀他的女人。

不過那很困難,通常女人一見著他,十個有九個會被嚇跑,另一個沒跑的是瞎子,看不見他的「壞蛋臉」。

天使真是可愛!

他的天使,完美無瑕、純潔善良;他箕希望將天使留在身邊一輩子、永不分離。

但不行,因為生著一雙雪白羽翼的美麗天使,生來就是要四處飛翔的;所以他鬆手、放天使高飛。

儘管依依不捨,可也沒辦法。

他只求能遠遠守著天使、守著天使的純潔直到生命盡頭,這樣他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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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4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吃過遲來的早餐後,朱萸擺脫了楚戊來到台大校園。

再過不久便要開學了,她不能延誤課業,勢必得再想個主意哄騙楚戊,好讓她不但能夠繼續待在他身邊,而且還能順利上學而不被懷疑。

只是要用什麼藉口呢?楚戊又不是笨蛋,沒那麼容易哄的。

漫遊的腳步大略逛了遍校園,猶處於休假中的大學缺少了莘莘學子的生氣,顯得有些寂寥。

「好無趣。」她忍不住低喃;天性熱情開朗的朱萸最忍受不了孤單。「還是回去找楚戊吧!」趕緊查出他有無殺姊嫌疑,她才能儘快放下一顆不安的心。

腳步才轉,一陣清冷的音調自她身後傳來。

「是朱萸嗎?」一道窈窕優雅的身影穿過人行道走向朱萸。

朱萸蹙眉等候那陌生女人的到來。

「我就知道只要守住這裏便可以找到你。」女人走到她面前,淡然地開口。

「你守在這裏等我?」朱萸眨眨眼,此刻才看清女人的容貌;她擁有一張精心雕琢過的美麗臉龐,舉止有度、談吐合宜;只不過她的眼神太尖銳,否則朱萸會更喜歡她。

朱萸突然想起從前見過這女人;是半年前在李成允的辦公室裏見的面,但她們並未談過話、也不相識;她找自己幹麼?

「我已經在這附近等了足足三天。」女子朝她一頷首。「我姓魏,魏秋燕。」

「魏小姐。」朱萸略微蹙眉。「我們不認識吧?」

魏秋燕搖頭。「你是不認得我,但我卻認得你很久了!」

她幾時成了名人啦?朱萸黛眉一勾。「是嗎?我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名。」

「李伯伯、李伯母,還有成允,成天將你挂在嘴邊。」提到李成允的名字,魏秋燕清亮的眼眸閃了下。

她叫姊夫「成允」耶!朱萸好奇地瞪大眼。「你似乎對我很熟,但我卻一點兒也不瞭解你,真不公平。」噘了噘嘴,她略略提高了聲音。「你不會無緣無故找我吧?」她的行蹤該是個謎,但魏秋燕卻能找著她,顯見她對自已用了許多心思,就不知安的是什麼心?

「我也不拐彎抹角。」魏秋燕清如秋水般的瞳眸筆直望向朱萸。「我懷孕了,是成允的孩子,但他不肯跟我結婚,因為他還忘不了你姊姊。」

「這幹我什麼事?」姊夫與姊姊感情甚篤是眾所皆知的事,即便姊姊已離開多年,姊夫卻仍無一日或忘他的愛妻,這是李成允的深情。而魏秋燕竟為了這事兒來找朱萸,不覺得找錯人了嗎?

「我判斷成允至今猶忘不了你姊姊,是因為你的存在。」魏秋燕語含怨妒。

「我?」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呀!「我從未反對姊夫再娶,你若真心喜歡姊夫,大可去追他,讓他愛上你,進而忘掉我姊姊,況且你現在又有腹裏的胎兒做靠山,你何必擔心心願不能達成?」

「我當然會想辦法讓成允愛上我,進而娶我;但先決條件得是你不在其中攪局。」

「喂!我什麼時候攪過局啦?我甚至不認識你。」

「你住在李家,跟成允天天見面,還用你那張跟你姊姊如出一轍的臉勾起成允心底的罪惡感,你要教他如何忘得了你姊姊?」魏秋燕說得咬牙切齒。「不管我跟成允如何培養感情,只要你甜甜地叫他一聲『姊夫』,他又會想起你姊姊、想起他有照顧你的責任……然後,他又開始疏遠我。以前我不在意,我相信只要給我時間,我終究能代替你姊姊在成允心中的地位;但現在我懷孕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變成私生子,我沒時間等下去了,你懂不懂?」

莫名的指控只讓朱萸感到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在姊夫身旁,你自然有辦法拐他進禮堂?」

魏秋燕用力一頷首。「我確信成允對我是有感情的,否則他不會抱我,甚至讓我懷孕。」

「那簡單。」朱萸一彈指。「我上臺北是為了讀大學的,短期內必不可能回到李家,你盡可利用這段時間去拐人結婚。」

「三個月,我要你三個月不准回李家,也不准跟成允通電話。」魏秋燕進一步要求。

朱萸想起她每天不得缺席的報平安電話,如果無故停止三個月……老天!李伯伯、李伯母絕對會立刻殺上臺北用淚水將她淹死。

「我每天一定要打一通電話回家報平安,你要有本事,就幫李伯伯或李伯母申請一支行動電話,讓他們隨身攜帶,以後我就可以打行動電話跟他們連絡,自然不會跟姊夫講到話了。」

「這沒問題。」魏秋燕再望她一眼。「回去後我會立刻幫李伯伯申請電話,也希望你能說話算話。」

「知道啦!」朱萸擺擺手,懶得再跟她糾纏下去,轉身走出了台大校園。

自從姊姊死後,她遇過不少像魏秋燕這樣的女人;李家在南部畢竟是有財有勢的望族,妄圖攀龍附鳳的女子當然少不了。

但是從沒聽說姊夫令哪個女人懷了孕,魏秋燕是第一個,加上姊夫又是李家獨子,李伯伯和李伯母勢必不會讓他們的寶貝金孫流落在外;這回魏秋燕大概是坐定李少夫人寶座了!

而瞧魏秋燕對她的敵意,待魏秋燕正式踏入李家門後,她想繼續留在李家怕是大有問題了。

「嗤!」揚唇勾起一抹苦笑,朱萸抬頭望向晴朗無雲的天空。

李家對她有恩,她一定會報恩,但她絕無死賴李家的念頭,日後魏秋燕若排擠她,了不起她就獨自留在臺北半工半讀嘍!雖然會很辛苦,但天無絕人之路,她有自信不會被命運打倒。

「不想啦!」用力伸了個懶腰,她大吼一聲。反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想再多也沒用;當務之急是--楚戊!

近午吃完飯時,她表示要四處走走,看能不能想出一點東西;想不到楚兀也沒多加刁難便將他房子的鑰匙給了她、又塞給她兩千元,要她散步完後、自己回家等他。

他倒放心,不怕她搬空他的家,那她又何必客氣呢!

乾脆就到他家仔細搜上一搜,或許能找著什麼線索,證明他與姊姊的死有關係也說不定!

說走就走,朱萸伸手招了輛計程車,飛快往他家方向駛去。

咦?不可思議--

朱萸拚命揉著眼睛,依稀記得昨日楚戊的房子就像被大炮轟過,髒亂得不堪入目,怎麼才過一天,景象全變了?

屏住氣息,朱萸忍不住放輕了腳步踏入這間整齊乾淨的屋子,一股溫馨的氛圍剎那間包圍她全身。

想不到楚戊的房子一經整理是這麼的……舒服;沒錯,他的屋子是不堂皇、也不豪華,但卻樸實得予人一種十足安心、愉悅的感覺。

米白摻雜著淡綠色的基調,營造出一種輕鬆感,置身其中,彷佛立處於山野,足可滌淨凡人心中一切俗憂。

這樣一個溫和的空間,怎麼也無法與楚戊那張冰冷無情的峻臉聯想在一起。

「不知他找的是哪個室內設計師,如此厲害。」她咋舌,心底卻有一點彆扭。

眼見為憑,她看過、相處過的楚戊確實是個嘴下不留情、粗魯、暴躁兼惡劣的大壞蛋,說他身背數十條人命、案底無數,絕無人懷疑。

可不知為何,身處於他的屋子裏,看著周遭的精心佈置,她的心硬生生被切成兩半;一半相信楚戊是壞人,她應當和他多保持距離才是,但另一半卻令她莫名地……渴望親近他、瞭解他,甚至……碰觸他。

「我真是瘋了,這麼一個殺人嫌犯有什麼值得好奇?」她邊搖頭、邊走進主臥室。

很確定楚戊就睡在這裏;因為摺疊整齊的棉被上攤了一件破西裝,那是他們相遇的第一天,她惡整他時弄壞的。

「要瞭解一個人,看他的臥室最直接了。」她摸著他房裏的木制家具,很樸實的美式風格,講求舒適,而不嘩眾取寵。

他衣櫃裏的衣服多為自然質料,非棉即絲,樣式普通大方。

「呵,這傢夥居然穿白色四角褲耶!」好難得,她以為最近的男人多喜歡穿五顏六色的子彈型內褲;因為那看起來比較酷。

欣賞完他的衣物,她轉向盥洗室,他有一座豪華的按摩浴缸。「真會享受。」她撇嘴,搜尋的目標轉向洗臉臺上的置物櫃。

「牙膏、牙刷、刮胡水……咦?這是什麼?」想不到置物櫃裏居然有暗格。

她打開暗格。「喝!」呼吸登時一窒,那裏頭藏了……一把槍。

她不知道那是何種型式的槍,但從那光澤、重量卻可判斷出那絕非假貨。

一名安分守已的老百姓家中會藏槍嗎?更遑論在臺灣根本是禁止民眾持有私槍的。

方才因這間屋子而對楚戊興起的半絲好感在瞬間消失殆盡,代之而起的是熊熊怒火。「這個男人絕對有問題。」心下越來越肯定他與姊姊的死脫不了關係。

朱萸顫著手關上暗格,正想離開盥洗室,眼角卻瞥見洗瞼臺上的刮胡刀,那是把很傳統的刮胡刀,並非電動刮胡刀。

一股報復的執念湧上心頭,她冷笑取下刮胡刀上的刀片,然後使勁弄彎後,再裝回去。「明早用這把刀刮鬍子的人有福了。」

傍晚六點,當楚戊下班回到家中,就見朱萸身著薰衣草式樣的淡紫色洋裝、斜躺在地毯上假寐。

「啊?」他倒抽口氣,腦海中閃過一幕模糊不清的畫面。

何時、何地,他曾見過類似的景象?

朱萸緩緩爬起身,抱著肚子、皺著眉。

「朱儀!」楚戊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朱萸渾身一顫。是啦,他終於想起姊姊了。

這件薰衣草式樣的洋裝正是姊姊死前所穿之物,她特地將它帶上臺北,此刻她穿在身上、模仿姊姊的言行舉止,目的就是想試探楚戊。

「我是朱萸,不是朱儀。」她嬌喊。

楚戊如遭電擊似地呆了三秒鐘。「啊……對不起。」

「朱儀是誰?你的女朋友嗎?」她佯裝不在意地問。

「什麼?」他搖頭。「不是的,我……讓我想想,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他也覺得奇怪,並不熟識的一個人,他怎會到現在還記得她?

朱萸隱下一個白眼。他倒灑脫,就這麼忘了姊姊;但她可不會忘,她至死都忘不了姊姊倒在暗巷裏,那副渾身是血、蒼白憔悴的模樣兒。

楚戊提起公事包,大踏步進入客廳。「你餓了吧?」

「你要請我吃飯嗎?」她跟在他身後,想多看看他的表情,也許可以從中窺出絲毫線索。

「你等我一會兒。」他走入臥室。

她正想跟著進去,楚戊一手握著臥室的門把。「我要換衣服。」

「你換啊!」她又沒阻止他。

「我不習慣在人前、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換衣服。」話落,他砰地一聲關上房門、上了鎖。

她瞠大了雙眸。「拜託。」他以為他是知名男模嗎?她會覬覦他的裸體,神經病!

憤憤不平地踱著腳步轉回客廳,朱萸輪流咬著十指的指甲,真不甘心費盡力氣佈置的一切只引出他脫口而出兩個字--朱儀。

「這樣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啊!該死!」

「定什麼罪?」他幽靈也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她霍地跳了起來。「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他聳肩。「抱歉。」

「你穿那是什麼東西?」T恤、運動褲,還有……男用圍裙?「不是要出去吃飯?你為什麼……」

「我沒說要出去吃飯啊!」

「你明明說要請我吃飯的。」只要可以為難他,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難道……我先說明,我可不會做飯,你別指望我借住在這裏的時候會幫你洗衣燒飯、料理家務。」

「我又沒說要你做。」他轉身走入廚房。

「啊?」她下意識跟著他的腳步走。「莫非……」果然,她看見他打開冰箱、拿菜、洗菜、切菜。「你是真會做飯,還是裝模作樣?」看著他那雙比一般人大上兩倍的大手掐著細細的豆芽,天哪!她快爆笑出來了。

「你待會兒試過味道不就知道了。」弄完豆芽,他開始切花枝。

她發現他的刀法不錯,輕輕幾下,白色的花枝上被切出了一道道完美的條紋。

「不過慣常殺人的人,刀法通常也不會太差。」她在心底嘀咕著,就是不想讚美他。

楚戊只花了十來分鐘就洗切妥了全部的菜,轉而熱鍋、準備煮菜。

她瞪大眼等著看他出糗,但……

「哇!」他居然還會拋鍋耶!這不是一流的料理師才會的絕活兒嗎?

她木然地走出廚房,走進餐廳;眼角尚能窺見他忙碌的背影,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量,好高、好壯。

這樣四肢發達的人,理所當然是頭腦簡單、行動笨拙才對;可方才,他在廚房裏的動作好靈巧,站在他身邊,一股龐大的安全感便這麼遮天蔽地朝她籠罩了過來。

她的心不自覺地怦咚、怦咚急跳了起來。

不敢再跟他靠得太近,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楚戊做好菜,兩隻大手輕易地扒著四碟菜、一碗湯送進餐廳。

她再度發現男人與女人間的差異,他真的……好強壯。

可是他上菜的動作好溫柔,他還幫她添飯。

「可以吃了。」楚戊解下圍裙,坐在她對面自顧自地吃起飯來。

朱萸一直等他吞下兩碗飯,才驀然回過神來,舉箸輕嘗了一口他的手藝。

「唔!」她倒抽口氣。

「怎麼,不合口味?」他正進攻第三碗飯。

她搖頭,有些不甘心地道:「很好吃。」太不可思議了,這個粗魯不文的男人竟有如此好手藝。

「好吃就快吃吧!」他吃第四碗。

她邊吃、邊偷瞧他吃飯的表情,他的食量好大,難怪長得這麼魁偉。

「我不是菜。」他說,將一盤生炒花枝推到她面前。「看我不能下飯。」

「唔!」她皺眉,這傢夥說話真不懂得修飾!但她暫時沒空理他這些小缺點,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問他。「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想,你剛才提起那個名字跟我很像的女人是誰?」

他沒說話、也沒停下吃飯的速度,依然如風捲殘雲似地只顧填飽肚子。

「喂,你怎麼不說話?」她忍不住問道。

「吃飽再說。」他前前後後總共吃了八碗飯才放下碗筷,宣告飽足。

見他終於吃完,她立刻停下夾菜的手問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等你吃飽再說。」

她不免氣結,慍惱地低頭拚命扒著飯。

「別狼吞虎咽,會消化不良。」

「拜託。」她只感到啼笑皆非。「你吃八碗飯的時間我只吃了一碗飯,到底是誰狼吞虎咽?」

「我只是吃得快,不像你,根本沒有咀嚼就吞下肚。」

「是啊!」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兩顆白果子。

「你若不想知道朱儀的事,儘管繼續狼吞虎咽。」語畢,他轉身走出飯廳,酷得就像一塊萬年寒冰。

他竟敢威脅她耶!朱萸一口氣梗在胸口,怒得渾身發抖。「王八蛋、臭雞蛋、爛鴨蛋……」她在心底詛咒著他的惡劣,同時用力、使勁兒地咬著嘴裏的菜,想像她正在咬他的肉泄憤。

好不容易,總算「細嚼慢咽」填飽了肚子,朱萸迫不及待跑進客廳找他。

「喂,我吃飽了,你答應要告訴我朱儀的事。」

「你的好奇心真強。」楚戊放下手中的報紙站起身。「一個陌生女人的故事也值得如此追究?」

朱儀才不是陌生女人,她是她姊姊!但朱萸卻不能告訴他,只得故作叛逆地撇嘴。「任何一名身心健康的人類都會有基本的好奇心,當然,行將就木的老頭子除外。」

他當然聽出了她的諷刺。「我才三十歲。」

「我今年十八歲,老伯伯。」她揚眉。

他搖頭,面無表情地轉向飯廳。

「喂,你的故事呢?」這渾球該不會又想晃點她吧?

「等一下。」他說,慢條斯理地收拾餐桌、洗碗,還到廚房切了盤水果,這才轉回客廳。

她等到一把火轟燒成沖天烈焰。「可以說了吧?」

他伸手叉起一塊鳳梨送進嘴裏,邊咀嚼、邊回憶著有關朱儀的往事。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去醫院探視一位住院的朋友,偶然碰見一名孕婦,她正因為害喜而不舒服,我便送她到休息室暫歇。」

這部分她在警局的筆錄裏看過了,內容和他說的一樣。「後來呢?你們還有聯絡嗎?」她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楚戊搖頭。「她死了。」

她佯裝吃驚地張大了嘴。「怎麼會?」

「我其實只見過她一面,對她的印象並不是很深,若非今天看見你……說實話,你這件洋裝和那位孕婦當日的穿著真像,而且你們的臉也有幾分肖似,才會勾起我遺忘許久的記憶。」他說。

廢話,兩件洋裝根本是同一件嘛!而且她和朱儀又是姊妹,當然像嘍!

「但只見過一面的女人,你卻能牢記三年,不簡單耶!莫非你對她……」她故意拋給他一記暖昧的眼神。

「你別胡猜,我跟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會記得她是因為她死得十足離奇。」

「離奇?」她屏住一口氣,悄悄握緊了拳,在所有人、包括警察都認為姊姊的死純屬意外的情況下,親耳聽見殺姊嫌犯楚戊口出「離奇」二字;她的心臟幾乎要停了。「怎麼說?」

「嗯……」他沈吟了一會兒。「在醫院時,我曾跟朱儀談過一會兒話,感覺上她應該是個膽小羞怯的婦人,而且她很高興自己懷了孕,她說她的丈夫是獨子,但他們結婚好幾年都沒有孩子,她一度擔心得想去孤兒院認養一個,現在好不容易才懷孕,她一定要小心謹慎,將這孩子順利產下。」

朱萸咬著唇,身子微微顫抖著。姊姊跟楚戊談過話的事她知道,卻想不到他們談得如此深入。

太奇怪了!如他所言,姊姊一向膽小羞怯,怎會無緣無故對陌生人傾吐心事?

「你說她羞怯,但她倒對你說了不少話。」

「是啊!」楚戊頷首。「其實一開始我要扶她去休息室時,她還嚇得差點兒尖叫呢!不過沒一會兒她就敞開心扉、侃侃而談了;我這才發現,她的膽小羞怯純粹是環境養成,只要給她機會,她其實會是個很堅強的女性。」

姊姊……堅強?朱萸不知道,因為從沒人將「堅強」與「朱儀」劃上等號。

「你說她後來死了,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我在醫院與她道別後,便去探望朋友了,接著在朋友的病房裏待了大約三十分鐘,才離開醫院。然後我開著車子沿著醫院前那條大馬路直走,不過十來分鐘,突然聽見一陣女子尖叫聲,我下車查看,就在一條陰暗的巷子裏發現了她的屍體。我立刻報警處理。」

「那然後呢?」沒有聽到關鍵點,她不覺緊張地揚高了音調。

他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還會有什麼然後?警察接管一切,調查結果原來她是在經過巷子時,被一塊生銹掉落的招牌砸死的,那是意外。」

「但你明明說她死得離奇。」事情不該如此結束的,她不信。

「是啊!我認為像她這樣一個膽小羞怯的婦入、又剛懷孕,實在沒有理由會不顧危險地踏入陰暗黑巷裏;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測,並無證據,況且她的家人都不提出質詢了,我一個陌生人又能做些什麼?」

誰說他們沒提出質詢了?她不知道去警察局抗議過多少遍了,只可惜沒人信她!

「然後你就什麼也不做了,直到現在?」那是兩條人命啊!為何大家忘得了?她就忘不了,至死難忘。

楚戊納悶地盯著她半晌。「你真的很關心這件事?」

她急忙垂下眼簾,不讓他瞧見她眼底的掙扎。「我只是好奇罷了!」

但他已經看見了。朱萸、朱儀?他在心裏默念著兩個名兒,如此相似,會是純屬巧合嗎?

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下,是抹釋疑的笑。對於朱萸,楚戊心中已有另一層看法,或許調查她身分的動作可以先緩緩,畢竟生活中多了她變得精采多了。

過去的三十年中,他從未試過一個晚上與人談那麼多話,是不擅言詞、也是拘謹的個性造成了他的寡言;原本,他以為自己喜歡那種孤獨,直至今夜,他才體會到有人相伴的美妙。

留下她變成一種淡淡的渴望在他心底盤旋,不知不覺中,他正在剔除所有會逼走她的動力。

那個臭女人,竟敢玷污他的天使!

不原諒她,他絕不原諒她。

要給她一個教訓,如同他教訓過去那些臭女人一般。

想一想,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她跪下來哀求他寬恕她的罪過?

但他不會輕易饒過她,因為污辱天使的罪名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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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50: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啊--

淩晨七點整,朱萸在一聲哀嚎中清醒。

緩緩地、緩緩地,她愛笑的菱形小嘴勾起一抹了悟的笑--有人刮了鬍子了。

受害者是誰?不必猜,用膝蓋想也知道,定是楚大將軍是也!

「知道女人不好惹了吧?」她嘀咕著,順道扯開喉嚨、和著他的哀嚎發出一記驚聲尖叫。「呀--」

「發生什麼事了?」下一秒鐘,哀嚎停止,楚戊踢破客房的門沖到她面前。

朱萸只瞄了他一眼,尖叫頓成喵嗚,纖細的身軀重新倒回被窩中。

「可惡!」神智盡散前,她只有一個想法,下回絕不在刀子上惡作劇,整人反整到自己太丟臉了。

「朱小姐、朱小姐……」怎麼回事?楚戊一頭霧水。

他因為刮鬍子,不小心在脖子上劃了一道傷口,鮮血飆出,才知道刮胡刀的刀片不知幾時已被他用到彎曲。

這也不是頭一回發生了,他天生蠻力,弄壞一些小東西,諸如:筆、牙刷、刮胡刀……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只是今天稍微倒楣了點,在換刮胡刀刀片時,一個沒留神,又將刀片折斷,其中一截被他當場接住,但另一截就……好死不死筆直飛插進他的大腿根部,險些害他絕子絕孫不打緊,那股子痛啊……真不是一句「撕心裂肺」可以形容。

總之,他是疼壞了,所以才忍不住慘叫一聲,想不到下一瞬間,另一記可與他的哀嚎媲美的驚叫緊跟著響起,害他連處理身上的傷口都來不及,便沖進朱萸房裏探望她。

不過她未免太不夠意思了,他知道自己的臉是長得嚇人些,但也不到讓她一見就暈的地步吧?

「朱小姐、朱小姐……」在楚戊的第N聲呼喚後,朱萸終於緩緩醒轉。

乍然睜眼,一見他滿身血紅,她又開始頭暈目眩起來。「拜託,你離我遠一點兒。」

他皺眉,難道她以為他是那種專欺弱女子的小人;就算他是,也對她這種未成年少女沒興趣好嗎?

「你為什麼尖叫?」

「我作噩夢。」她縮著肩膀,盡可能不去看他,不過……他那一身血味真叫人作嘔。「你……那滿身的血不能處理一下嗎?」老天,她又要暈了。

他恍然。「你怕血?」還以為這莽撞的小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她也有克星,不過……有一點點小缺點才可愛,他挺欣賞的。

「是啊!怕死了。」她哀鳴。「我一見血就昏,拜託,你去換掉那一身血衣好嗎?」這是目睹親姊屍體的後遺症;她怕血,一點點還沒關係,但像楚戊這樣流了滿身的血就會讓她想起那倒臥血泊中的姊姊,何況姊姊死時,肚子裏還有一條未出世的小生命。一屍兩命,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事比這個更悲慘。

楚戊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聽見房門闔上的聲音,朱萸才吐出肺裏積壓許久的廢氣,天哪!她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惡作劇會讓他流這麼多血,她以為只會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小傷口而已,誰知……他到底是怎麼刮鬍子的?

有點懊惱、有點後悔、還有一點不安;他的傷……還好吧?

她抱著棉被坐在床上,反省自己的行為,她是不是惡作劇過頭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大清早尖叫的原因嗎?」楚戊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重又轉回她房間。

朱萸看著他,眼裏閃著怯弱。「你……要不要去看醫生?」

他愣了下,他的問題可以如此回答嗎?

她指著他,結結巴巴地開口。「你……流好多血……整件衣服都紅了……」

原來她指的是他的傷啊!他頷首表示瞭解。「我沒事,不過是換刮胡刀的刀片時,不小心受了點傷。」

一點傷會流那麼多血嗎?她不信。

察覺她的疑慮,他進一步解釋道:「我的力氣很大,因此只要一個沒留神,造成的傷害都會比一般人大一些。不過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我絕對沒事。」只是她的關心讓他有一些開心;能夠跟一個不怕他的女人和平共處,這種感覺真好。

她一顆不安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那就好。」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尖叫了吧?」

「啊!」差點兒忘了這件事。她輕咳兩聲,重新振作精神。「我想起我為什麼來臺北了。」

「意思是,你的記憶恢復了?」不知為何,想到她恢復記憶就可能從此離開他的生命,他竟覺得有些不舍。

「沒有啦!」她擺擺手。「我只是想起我來臺北是為了上大學。」

「你上大學?」他雙眼瞄了瞄她纖細的身軀,是稱得上玲瓏有致啦!但如此嬌小……「你跳級嗎?」

她瞪眼。「記得嗎?我昨晚說過,我已經十八歲了,而且是應屆考上台大醫學院的畢業生。」

她是說過,但他沒相信,想不到卻是真的。不過……「你要讀醫學院?」

「怎麼,不行啊?」

「你不是怕血嗎?」

「我打算當內科醫生,不必見血的。」

可是一、二年級的共同科目也還是避免不了要見點兒血。楚戊心想,但不忍潑她冷水,遂改變話題。「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當然要去讀,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可是你喪失了部分記憶,不但忘了自己的家,現在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回你那些入學文件,不是嗎?」

「總要去試試看。車禍是意外,我相信學校應該會給我通融。」

「那好吧!」他不置可否,邊點頭、邊走了出去。

就這樣?朱萸對著他的背影大扮鬼臉,早知楚戊不是好人,但見他如此冷漠的態度仍教人一肚子火。

「奸詐鬼、大壞蛋、臭王八……」她又習慣性地咒罵他。

「拿去。」一張金融卡倏地飛進朱萸懷中,打斷那滿滿的詛咒。

她接住金融卡,抬頭愣愣地望向站在房門口的楚戊,「這是幹什麼?」

「你知道要去哪里找錢來繳學費嗎?」

本想點頭說李成允早幫她存了一大筆教育基金;但又猛然想起自己目前正是個失憶症患者,她立刻忙不?地搖頭道:「我忘了。」

「我的密碼是一二四五六。」他指著金融卡說。「看需要多少錢,你自已去領吧!」

她看看手中的金融卡、又看看他。「你不怕我領光你的錢?」

「你會嗎?」他抬眼,望進她眼底深處,採掘出最純粹的澄淨;這是個堅強善良的女孩,也許有些莽撞,但本性絕對是美好的。

他一直欣賞著她的獨特,因此也才會興起將她留下的念頭,就算她想住在他家一輩子,他也萬分歡迎。

朱萸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得默默地看著他。

「呵……」他喉嚨滾出一記類似笑聲的東西,然後轉身走了開去。

她張大嘴,拚命地揉眼睛。見鬼了,她居然看見他在笑;那個冷酷無情的冰人楚戊,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對她露出溫暖的笑容,獨獨楚戊……他絕對不可能。

那個人只會冷笑!

可這張金融卡又該怎麼說?楚戊不是第一次對她表示信任了,昨天他才毫不遲疑地將家裏的鑰匙給她,今晨又給她金融卡。

太奇怪了!她禁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顫,莫非他已察覺她的來歷,因此故意以這些行動來撤除她的心防?

這也說不過去,他有錢有勢,無論她再怎麼搞也不可能搞得過他,他若懷疑她

,直接趕她出去便是,這麼麻煩做啥兒?

不明白,怎麼想都不明白,除非他是個天生的好人,寬宏大量、不隨便懷疑。

「哈!怎麼可能嘛!楚戊要是個好人,我就當場將這張金融卡吞下去!」她搖頭否定自己的想法;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承認心底已對他升起一點點好感。

重回姊姊死亡的命案現場,更多的疑惑浮上朱萸心頭。

三年前姊姊為何要舍南部的醫院,偷偷上臺北做產前檢查?而當時載姊姊上臺北的司機老黃又去了哪里,怎麼會讓姊姊獨自一人走進這種陰暗惡臭的小巷內?

這三年裏,沒人見到過老黃的蹤影;大夥兒都說他是一時貪財,偷了雇主家的賓士轎車逍遙去了。

但老黃在李家工作超過十年,理當十分清楚李家多的是比賓士車更具價值的古玩珍寶,他幹麼不偷那些值錢貨?只得一輛賓士車就能滿足了嗎?

而更讓人不解的是,當時楚戊來這裏做什麼?

朱萸是為了憑吊姊姊的亡靈才會踏入這種噁心的暗巷中,但楚戊呢?是來緬懷自己殺害的女人嗎?

她閃進兩棟建築物中的陰影內,目睹楚戊挺胸步入暗巷中。

真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他,她的心臟因為興奮而緊緊地揪了起來,或許,就在今天,她將解開姊姊死亡之謎。

輕輕地跨出一小步,她左右張望了下,試圖跟在楚戊身後,解開他走入暗巷之謎。

「是他嗎?」一個低沈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嚇得她忙將跨出的腳步再度收回。

有人?是誰?她緊張地握緊雙拳,發覺手心已被冷汗濡濕。

想起姊姊的死亡,她這才發現一個孤身女子在這種陰暗的小巷內獨行有多危險。

小心翼翼屏住氣息,她不敢再貿然行動。

「應該是。」又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突地飄來。

「那就動手吧!」另一個聲音回應道。

她傾耳細聽,發現那說話聲是從巷子口傳進來的,離她雖還有段距離,但仍不夠遠,她若在此刻妄動絕對會驚擾到他們。

她輕手輕腳轉過身子,半點聲音不敢發,只是睜大雙眼,試圖瞧清巷子口發生的事。

她看見兩名男人圍在楚戊的轎車旁,其中一個撬開了車門,然後趴在裏頭不知在幹些什麼?

約略過了十分鐘,那兩人才相繼離去。

朱萸松下一口氣,失去戒心地踏出隱身處。

她想繼續跟蹤楚戊,但又想去瞧瞧那兩個男人對楚戊的車子做了些什麼。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一隻大掌由後提起了她的衣領。

瞬間,她鼻端竄進一股濃厚的酒味,伴隨著男人刺鼻的汗臭,嚇得她忍不住尖聲大叫。「呀--」

「閉嘴!」一隻毛茸茸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他想幹什麼?姊姊死亡的影像再度閃過朱萸腦海,嚇得她動都不敢動一下。

「錢,把你身上的錢都掏出來!」男人嗄啞著聲音說,同時迫不及待地對她上下其手,試圖找出她的錢包。

大異於楚戊給她的安全感,男人的手掌只令她覺得噁心欲嘔,她想告訴他,她沒錢,但驚駭卻使得她牙關打顫,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男人將手伸進了她的櫬衫裏,大掌整個罩住她右邊渾圓的乳房。

霎時,朱萸的身子僵直了起來。「不--」她不能什麼都不做任他欺負!她開始掙扎,使出吃奶的力氣踢他、打他。「放開我!」

「閉嘴!」男人掐住她的脖子。

她無法呼吸了,俏臉脹得通紅。

「臭女人!」男人把她轉過來。

朱萸終於瞧清男人的真面目,這使她感到無限的絕望。任何人都能看出這男人瘋了,他的瞳孔放大,眼底一片迷惘;也許是吸毒、也許是酒精中毒造成的,總之,他的腦子已經不正常了,他真的會殺了她。

想到朱家兩姊妹都注定命喪此暗巷,一把怒火突然沖上她頭頂。

不甘心啊!她絕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斃。

咬緊牙根,她使出最後一點力道屈膝頂向男人的下體。

「唔!」男人發出一記悶哼,掐住她脖子的手不覺松了開來。

她立刻掙扎著想逃,但她顯然踢得還不夠用力,男人在短暫的痛楚過後,立即又撲上來捉她的脖子。

完蛋了!朱萸眼底閃過一抹絕望;她就要繼姊姊之後,成為這條暗巷底另一縷冤死的孤魂了。

淒然閉上雙眼,她看見死神翩然降臨。

可就在男人的手即將再度掐上她的脖頸之際--

「混帳,你在幹什麼?」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夾雜著濃濃的憤怒與心焦。

朱萸隨即睜眼。「楚戊!」他鷹隼般的利眼在黑暗中閃著寒光,直凍得人心底發涼,但此時,這種冰寒卻是告知她生命幸存的樂章;她從未像這一刻般,如此高興見到他。

下一瞬間,男人即被楚戊強而有力的鐵拳給揍飛了出去。

威脅離身,朱萸軟軟地喚了聲。「楚戊……」她撿回一條命了,老天……

楚戊沒再多看那名毒蟲一眼,彎下身來將她抱進懷裏。「你怎麼樣?」

「嗚嗚嗚……」她雙手緊捉住他的襯衫,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聲。「好可怕,我以為我死定了,嗚嗚嗚……」

他沒有安慰女人的經驗,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受驚嚇的女人,所以他只能笨拙地輕拍著她的背。「是很可怕,我知道,你別哭了……」

「他要搶劫我……」她啜泣著。「還掐住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她差點死了。

「那是一名毒蟲,他吸毒吸壞了腦子,已不曉得自己在幹些什麼。」他的聲音冷硬無情。

她應該覺得膽寒才是;但這會兒,他那種毫無抑揚頓挫的平板音調卻給她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她知道他在陳述事實,不誇張、不掩飾,而這種純粹與直接正是此刻她最需要的。「驚嚇」不能用隱藏或遺忘來處理,它們必須被釋放。

她安靜地聽著他說話,慢慢的,她狂奔的心跳回復了平常的頻率。

發現她不再歇斯底里,楚戊這才抱起她走出暗巷。

乍然湧入的光線叫她難受地閉上雙眼,螓首埋入他胸膛。他的心跳在她耳邊響起,強勁有力,在在證明了生命的美好。

她情不自禁更加捉緊了掌下的襯衫,嬌軀直往他懷裏鑽去。

楚戊頓了下腳步,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太美好了,好得有點兒危險……他的身體居然因為她而發熱脹痛。

他努力想拉遠他們之間的距離,對一名小女孩心生欲念是不道德的,他拚命地警告自己。

但她不依,仍瑟瑟地縮在他懷裏發著抖。

這令他心疼,只得咬緊牙根忍住下腹部越來越激烈的火熱,繼續抱著她走到馬路邊。

直到暖暖的金陽遍灑朱萸全身,她抖顫的軀體才漸漸平緩了下來。

楚戊舉袖輕拭她滿頭滿臉的冷汗。「沒事了、沒事了……」他呆板地說著。

真沒情調,但卻令人安心。她吐出一口窒悶許久的氣息,畏怯的嬌顏褪去了鐵青,只餘下淡淡的慘白。

突然間,他拭汗的手擦過她微白的唇瓣;他倆同時一愣。

楚戊愕然地望著她微顫的唇,那種柔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帶著一種莫名的磁力,不停地吸引著他去碰觸。

朱萸呆看他的唇不停的靠近、再靠近,眼見那四片饑渴的唇就要緊密地貼合,他濕熱的吐息突然噴在她臉上,帶起一股酥麻般的戰慄,竄過她背脊。

剎那間,朱萸嚇壞了,她是來報仇的、不是來尋愛的。

她猛然移開頭,致使楚戊印下的唇瓣驟失目標,但落空的失望感也在同時找回了他迷失於情欲中的神智。

「對不起!」他說。

她不說話,假裝剛才的事並未發生。

他小心翼翼放下她的身子。

朱萸攀著他的臂膀努力站穩,好險!她的腿雖然還有些抖,但已能站立;不過她的臉仍殘存受驚過後的倉皇與淚痕。

他歉疚地掏出口袋裏的手帕遞給她。

她愣了一下才接過那條純棉質的男性手帕。「我不知道這年頭還有男人會隨身攜帶手帕。」他總是讓她吃驚。

「衛生紙是很方便,但你若曉得地球上的森林正以何種速度在消失,那麼你就不會想用它們了。」他啞著聲音說。

她再度驚訝到九重天去;楚戊是那種會考慮到地球環保問題,並將之切身執行的男人嗎?她很難相信。

而他也沒打算徹底為她解說釋疑,只在她擦過臉後,用一種冰冷到近乎尖銳的視線直視著她。

「你來這裏幹什麼?」獨身女子走這種暗巷,她不要命了嗎?

「我……」她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老天!他這種表情好可怕,她不自覺地發抖。

「你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嗎?」想到方才的危險,他的心臟幾乎麻痹。

老天啊!她寧可楚戊如平常般扯著喉嚨大罵,那起碼像個人,雖然是個壞人;也不要像此刻,她覺得自己面對的是惡魔,無血無淚的惡魔。

「你的回答呢?」他的表情更形險惡。

她跳了起來,心臟差點兒停擺。她得說話、給他一個答案,一個不是事實、但又不能脫離事實太遠的笞案,否則他不會放過她的。

可……她能說什麼?她……眼角瞥見他的車,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結結巴巴地開口。「我逛街……在對面看到你,你正停好車、走入巷子;我向你招手,你沒瞧見,所以我走過來……卻發現有人撬開你的車門,我以為他們要偷車,就跟著你走進巷子想告訴你,結果……」

他沒聽完她的話就走過去檢查他的車子。

這一瞧,楚戊向來嚴峻、難顯表情的臉登時一片鐵青。

「走。」他強拉著朱萸離開車子。

「去哪兒?」她皺著眉,他的力道好大,她的手快被他拉斷了。

「回家。」他說。

「走回家?」有病啊?有車不坐、要用走的?

「你若不想用走的,我們到下個路口再招計程車。」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他悶不吭聲,不敢告訴她,她看到的那兩個人在他的車上裝置了炸彈;她若沒發現,此刻他倆早成亡魂兩縷、死無全屍了。

「喂!幹麼神神秘秘的?」她不滿地壓低了聲音。

「你別問。」她今天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再嚇她。

什麼口氣嘛!她不滿地嘟起嘴,兀自生著悶氣。

楚戊也不理她,事有輕重緩急,儘管心疼她,但不該讓她知道的事,他仍是一個字也不願透露。

朱萸悶悶地跟著他走了五分鐘,見他半絲妥協的態度都沒有,不禁氣餒。

她本是極端活潑的個性,怎受得了長時間的窒悶?又過了三分鐘,她忍不住主動打破沈悶。

「喂!我看你提了一大袋東西進暗巷,你是在幹什麼?」

「送飯。」多言簡意賅的一個答案啊!卻十足地出人意料。

「送飯?」她眨眨眼,回想那條暗巷裏有些什麼人值得他大老遠送飯去喂;但想了半天卻一點兒概念也沒有。「你送飯給誰?」乾脆直接問了。

「遊民之家。」

「啊?」他給「遊民之家」的人送飯吃?!這個大壞蛋竟有如此好心腸,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朱萸一雙眼珠子瞪如銅鈴大,就在今天、此時此刻,她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驚嚇。天哪,她要去收驚!

他終於捉到那個污辱天使的臭女人了。

他將她綁起來,狠狠地毅訓了一番,直到她哭著跪下來向他懺悔不該欺負天使,他才放過她。

他警告她,再也不准接近天使,否則會有更嚴酷的懲罰在等著她。

呵呵呵……她怕得臉都變白了。

保護天使是他的職責,他絕不容人褻瀆天使。

啊,他的天使,完美、純潔的天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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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50: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個大暴君,居然不准她離開他身邊耶!

在連著兩天被楚戊拎著一同上下班後,朱萸終於忍不住對他大大地惡作劇一番。 她換掉了他公事包裏的文件改放入一堆成人雜誌、又在他的皮鞋裏放圖釘、在他的椅子上塗抹一層厚厚的強力膠、給他的電腦灌病毒……反正能夠出氣的方法,她差不多都使遍了。

但可惜,他仍無動於衷,堅持在她開學前要與他同進同出。

見鬼了,他這叫「軟禁」,是犯法的,他知不知道?

朱萸氣鼓鼓地噴著火,真想去告他妨礙人身自由。

但她心裏也清楚,即便她真去告他,也甭想動搖他的決心,跟他住了幾天,她大概可以瞭解這個男人旁的本事沒有,就是夠固執;一旦做下決定就算用八百匹馬來拉也改變不了。

不過這仍無損於他是壞蛋的事實。

這兩天,她跟著他上下班,發現他做的事都滿神秘的,常常都有些氣勢十足、外貌兇惡的人來找他,要說那些人是正當的生意人,打死她也不信!

她還看過警察來找他問話呢!顯然他也不是什麼正當貨。

「壞蛋一枚。」她撇嘴,暗罵一聲。

「還在生氣啊?」一隻柔軟的手掌拍在她肩上,另一隻手則端著一杯咖啡冰沙湊近她鼻端。「吃些冰退退火吧!」來人笑咪咪地說著。

「許秘書!」朱萸轉過頭,看見楚戊的貼身秘書正微笑地望著她。

「喏!」許秘書將冰沙塞進她手中。「楚先生不讓你離開,一定有他的原因在,你何不暫捺下火氣,等他將事情處理完畢再問他理由。」

「其實你知道理由的,對不對?」一邊吃著冰沙,朱萸一邊嬌嗔地望著許秘書。這四十出頭的慈祥女人待她就像親生女兒那樣好,她不忍對她發脾氣,想得知真相,唯有撒嬌。「告訴我嘛,許秘書。」

「你知道我不可以泄漏公司機密的。」許秘書一臉為難。「你也不想害我被炒魷魚吧?」

「我……」泄氣地撇撇嘴,她不甘地說。「好嘛、好嘛,我不問就是。」

「我就知道小萸是個體貼的好女孩。」許秘書拍拍她的手,轉身又去做事了。 朱萸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忙裏忙外,自己卻無聊得發黴,只能吃飽睡、睡飽吃,早晚變成肥豬一隻。

「唉,好悶啊!」她長歎。

許秘書苦笑。「我手裏是忙著,但嘴巴有空,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悶。」

「聊什麼?」她已經無聊到腦子都變遲鈍了。

「隨便你想聊什麼就聊什麼。」許秘書邊打電腦、邊分心與她談話。

「這樣啊!」也好啦!動動嘴,總比什麼都不動好。她側頭想了想。「許秘書,你知不知道楚戊為什麼要給『遊民之家』的人送飯?」

「因為『遊民之家』是楚先生籌設的啊!他當然得負責那些遊民的三餐溫飽。不過送飯並非楚先生的工作,他只會定期去巡視、偶爾才送送飯。」

「楚戊設『遊民之家』收容遊民?」他像這等大善人嗎?

「是啊!有什麼不對?」許秘書停下打字的手,側首望了她一眼。「小萸,你千萬別跟某些人有同樣的觀念,認為遊民是治安的毒瘤,不該存在。他們……該怎麼說,遊民也分好幾種,有些確實是不知上進,但更多的是有困難的人,他們或許是有家歸不得、或者無家可歸,也有人是無法適應這個急遽變化的社會……總之,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我們或許無法幫到每一個人,但至少得做到不以歧視的眼光看待。」

「我知道啦!我不是看不起遊民,我只是……」不敢相信楚戊有那等慈悲心,他明明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像個大壞蛋。「許秘書,我問你喔!你覺得楚戊是個什麼樣的人?」朱萸很想知道外人眼中的楚戊究竟是何模樣兒。

「外表冷酷、內在慈善的大好人。」

「不會吧?許秘書,楚戊雖是你的上司,但你也用不著這樣捧他啊!我知道他每天不罵哭個三、五人,日子就過不下去,活脫脫野蠻人一名;這樣的惡漢會善良慈悲,那烏龜都長翅膀飛上天啦!」

「你誤會了,楚先生罵人不是因為他脾氣不好,他是恨鐵不成鋼;加上他經手的case多半牽連甚廣,稍有缺失便要惹大禍,因此他才會特別嚴厲,希望手下的人都能以最專業的心來完成各項任務。這要我來說嘛……」許秘書兩指交插一彈。「我認為楚先生他這種個性該算是認真負責、博愛敦厚。」

朱萸的下巴卡一聲,嚇脫了殼。拜託,這也差太多了吧?憑楚戊那款人也擔得起「博愛敦厚」四個字?別鬧了!

但許秘書的表情好認真,彷佛她真覺得楚戊是個大好人。

只是……可能嗎?朱萸回想著她見過的楚戊,他銳利的眼眸時時閃著刀鋒般的森冷寒光,總要刮得靠近他的人傷痕累累才肯罷休。

可是他切菜煮飯時的模樣又好認真,她從沒見過如此擅於家務的男人,他的生活真的很簡樸、又踏實。

但他特別喜歡罵人,犯一點點小錯也能讓他扯開喉嚨吼上好久,雖然也許本意是為那人好,可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非得將人罵得狗血淋頭不可?由此可見他才不是個會體貼人的人。

然而這樣一個大壞蛋卻會籌設「遊民之家」幫助遊民?這豈止是「不可思議」四字可以形容。

楚戊,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越與他接近,朱萸心底的疑雲就越濃,他不像個殺人兇手,但他太神秘,卻隱約類似某種無惡不作的壞蛋;她想更進一步調查他,又怕……手撫著奔動急促的胸膛,這裏頭有一顆為了他而搖擺不定的心。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變,卻無能阻止這種變化,因為他,她漸漸迷失了自己,她忍不住憂心,自己終有一天會完全為他所迷惑。

「該死!」她低咒,更可怕地發現,她竟有些期待徹底屈服於他的那一日。 朱萸!

一打開公事包,發現裏頭的重要文件全被換成成人雜誌、養眼圖片,楚戊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

真是的,她的氣還沒消嗎?他的腳被無端出現在皮鞋裏的圖釘給刺傷了,到現在還跛著呢!

他知道她惱他限制她的自由,但他純粹是顧慮她的安全才這麼做的,念在他一片善心的分上,她下手就不能輕一些嗎?畢竟他們又非舊仇宿敵,沒心要這麼狠吧?

不過……憶起她瞪他時眼底竄燒的仇恨之火……也許他們曾結過累世不共戴天之仇也說不定,只是他想不起來罷了。

「唉!」長歎一聲,楚戊忍不住在辦公桌上的公文紙上寫滿她的名,心裏對於朱萸的疑惑,總在工作之餘、閒暇時分兜滿他心頭。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究竟是何來歷?

他不相信她的車禍、失憶概屬巧合,她的行為中有太多的不合理。

他是遲鈍、不經心,但卻不愚笨,對於她的刻意相纏與不時的挑釁舉動,他全看在眼裏,心有所感,只是懶得計較,畢竟以他的皮粗肉厚、高頭大馬,她是很難傷害到他性命的。

而既然小命無虞,他也就懶得花工夫去在意她那隨時冒出頭的惡作劇了;只是仍不免想著,她纏上他的理由何在?為怨、為財、為仇……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

「朱萸……」呢喃念著她的名兒,總覺心頭有一點光在閃,偏他的心卻沒細到足以捉穩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不知何時走進辦公室的司辰宇一巴掌拍在楚戊肩上。

「皇帝?」楚戊恍然回神。「有什麼事嗎?」一邊說著,他一邊合上公事包,這玩意兒若被司辰宇看見,鐵又要被恥笑到地老天荒了。

「聽說你最近過得很精采。」司辰宇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先是車子被裝炸彈、隨後又剷除了中南美一個恐怖組織,叫做……『紅狐』是吧?」

「就是『紅狐』的入在我車上裝炸彈。」換句話說,楚戊只是以牙還牙。「蘇聯解體後,許多失去工作的軍人不得不販賣手中的武器以為生存,其中『紅狐』更是他們的大主顧。我得到消息,『紅狐』買了兩顆原子彈。」

「原子彈!」司辰宇皺著眉,神色頓時一凜。「他們想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啊?」

「名義上是說要建立新世界,其實是想掌控全部毒品。」

「所以你就乘機將他們全數剷除?」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本來是沒必要做得這麼絕;但「紅狐」在他車上裝炸彈時,朱萸正與他同行;每一想到當時若稍有疏忽,極可能連累她一起喪命,他全身的血液就在瞬間凍結成冰,摒除人性的溫暖後,他只能以殘忍的殺戮來杜絕一切可能的禍患。

司辰宇頷首。「這一點我同意,只是……」以往斬草除根的動作都是由別人代做,因為楚戊的心太軟,容易留下後患;他考慮著要如何開口才能在不傷害楚戊自尊心的前提下,將這件任務轉由他人收尾。

看出了他的為難,楚戊自顧說道:「這回我沒留下任何禍患。」

「啊?」司辰宇愣了下。

「我做的很乾淨。」楚戊補充道。「皇帝請放心,我很瞭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呵呵呵……」司辰宇不自在地乾笑。「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楚戊點點頭不說話。

司辰宇與他對看了半晌,尷尬逐漸浮上心頭。「那……沒事我先走了。」他推開椅子,準備離去。

「皇帝慢走。」楚戊想起身送他,卻發現竟然站不起來。該死,他的屁股黏在椅子上了!這個朱萸……唉!她滿腦子的鬼主意到底幾時才會用盡啊?

「不必送了。」司辰宇沒發覺楚戊的異樣,逕自往前跨出一步、又停了下來。「楚戊,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

楚戊僵坐在辦公椅上,努力維持面容的不動聲色。

「我明白,皇帝,你是擔心我。」任誰都曉得對付恐怖份子若做得不乾淨,必會後患無窮,而受害者鐵定是主使人楚戊,司辰宇只是想幫忙分擔一些責任,他瞭解。

聽出他話裏的體諒,司辰宇不覺松下一口氣,回身笑道:「你能理解就好,不過……」話到一半,他眼角瞥見公文紙上一長串的名字。「朱萸?誰啊?你的新女朋友嗎?」

「女朋友」三個字令楚戊脹紅了一張峻臉。他和朱萸算是男女朋友嗎?不是!那他們是何關係?沒有任何關係、卻同居於一個屋檐下,豈不奇怪?

但他們相處卻十分自然;他倆住在一起、一同吃飯,吃完飯就窩在客廳裏看看報紙、電視,順便瞎聊幾句。

她活潑好動、又愛惡作劇,他則是木訥遲鈍到近乎無趣,可因為有她的存在,他最近的日子過得精采萬分;而他也不討厭這種改變,反而興致勃勃地期待著她每日不間斷的驚喜。

誠實一點兒吧,楚戊!私心底,他甚至高興她將他黑白的日子妝點成彩色的。

喜歡正在他心底一點一滴地累積,至於何時會變成愛?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他想保有這分精采直到永遠。

司辰宇了悟地一彈指。「這朱萸該不會就是你撿回家中飼養的那只小貓吧?」

楚戊愣了下,想想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遂爽快地一頷首。「是的,朱萸前幾天在總部停車場出入口被我們的人給撞了,恰巧讓我遇上,便送她就醫;誰知她一清醒,卻失去了記憶,我只好暫時將她安置家中,待她恢復記憶後再做打算。」

司辰宇聽得直皺眉。「這麼巧?」

「我也覺得是太巧了點。」楚戊失笑,太多巧合湊在一起,教人不懷疑也難。

「要派人調查嗎?」司辰宇說著。「前陣子麻煩你太多,也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只要我做得到,絕無第二句話。」

「暫時不要。」有關朱萸的問題,就算是那些無關緊要、雞毛蒜皮大的事,楚戊也不願假他人之手處理,寧可自己來。

司辰宇直勾勾地望著他好半晌。「你該不會栽下去了吧?」

楚戊怔忡片刻。「皇帝,你說到哪兒去了?」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是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位真心喜愛的女子安定下來,不過……」司辰宇語重心長地勸道。「來歷不明的女子對於我們這種身分的人畢竟太危險了,你要考慮清楚。」說完,他逕自走了。

辦公室內獨留楚戊一臉苦笑。

他有什麼資格考慮?欣賞是他單方面的感情,而她向來防他像防賊;每每捕捉到她望他的眼神,總會驚訝於裏頭深藏的怨恨;她討厭他,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唉!突然覺得有些泄氣,她是茫茫人海中,難得一見毫不畏懼他的女人啊!

想起她那雙筆直瞪視他的眼睛,他的心就一陣陣抽痛;她為什麼討厭他?他到底哪里做錯了,竟引得她視他如讎?

他想問她,然而又不知從何開口,再加上自己也不忍心逼她,他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擱下疑惑。「或許哪天她會心甘情願自己告訴我。」他自我安慰地想著。有關愛情,他畢竟是個生手,也只能暫時這麼辦了,不過……

在與她化仇為情之前,他得先想辦法離開這張辦公椅。唔!用力、一定要拔起來,否則就完蛋了。

唔,可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無奈頑強的椅子就是死不肯離開他的屁股。 真是該死到了極點!她到底是塗了多少強力膠啊?拔得他疼死了,還拔不起來,這小妮子存心斷送他的後代子孫嘛!

怎麼辦?既然拔不起來不如就……脫下與椅子難分難舍的褲子算了,索性他的休息室內有備用衣物,不怕光屁股。

想到就做,他努力地想要脫下長褲,卻發現強力膠已滲透內褲、黏上了他的肌膚,難怪剛才一用力就痛得要死。

噢,好痛!八成褪下一層皮了。想一想,他還真是沒神經,強力膠都黏上臀部、滲進內褲、沾上皮膚了,他居然毫無所覺,活該現在要被拔毛脫皮。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離開了椅子,他轉個身正想快速沖回休息室。

「楚戊!」辦公室的大門霍地被敞了開來,風浩天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滾出去!」幾乎與楚戊的暴吼聲同時,風浩天驚人的大笑像記響雷,劈得整棟樓搖晃不已。

「哈哈哈--」

「風浩天--」

這一日,整座「黑暗帝國」總部就聞楚戊與風浩天問的大對決如火如荼地展開,怒吼與大笑爭鋒,戰得是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開學半個月,朱萸即以她無人可比的獨特魅力風靡整座校園。

她不是最美麗的校花,事實上,那張只稱得上清秀的容顏壓根兒與美麗沾不上邊。

但她活潑好動、愛憎分明的開朗性格,卻令男人欣賞、女人喜愛;說她是今期最風光的新生絕不為過。

不過再樂觀的人也有籠罩著陰霾的一面,比如今天,朱萸一整日都無精打彩的,恍惚不知身處何地的茫然讓她在課堂上出盡了洋相--因為發呆,被老教授叫上講臺訓話,然而卻在返回座位途中絆了一大跤,將火冒三丈的老教授給壓在身下、嘴對嘴地撞出了滿口血。

這還不打緊,那群冷血無情的同學居然乘機落井下石,胡亂起哄說她強吻教授,惱得教授又派下三份報告給她當懲罰。冤哪!跌個小跤有這麼嚴重嗎?何況她送出去的是自己寶貴的初吻耶!竟換來三份報告,嗚……她真是好可憐。

「小萸,你怎麼了?」一個同學好奇地走到她身邊。「你今天好奇怪喔!是不舒服嗎?」

「唉!」朱萸回給對方一記長歎,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連助教催促著更換教室的聲音都置之不理。

「別裝死了啦!」另一名同學死拽活拉地拖著她往外走。「下一堂是楊教授的課,你敢缺席,包管他把你當得滿頭包!」

「唉!」朱萸再歎,毫不反抗地被人拖著走。「啊!」而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給人推著去撞牆。

「小萸!」罪魁禍首憂心忡忡地望著朱萸前額一個好大的包。他絕對不是故意的,誰曉得朱萸是這麼個懶骨頭,竟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教他拖得好不辛苦;結果一個使力失當下,就……不小心將她甩飛出去撞牆了。

朱萸眼眶含淚。「好痛哦!你幹麼推我撞牆?」

「我不是故意的啦!」男孩手足無措地辯白。

「我為什麼在這裏?」摸著額上的腫包,朱萸好奇看著周遭行色匆匆的同學。「大家要去哪里?」

「你到底有沒有把心帶來學校?」男孩瞪她。「剛才助教宣佈,楊教授要更換上課教室,你沒聽到嗎?」

朱萸搖頭。「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五分鐘前。」男孩咬牙。「拜託,你的心飛哪兒去了?快去把它找回來好嗎?」

她的心飛哪兒去了?朱萸的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握住裏頭一包小小的瀉藥,她的心早在昨兒傍晚便遺失在楚戊身上了。

因為一直找不到有關楚戊殺害朱儀的證據,使她心底的煩躁直累積到最高點。她不甘心就此放棄,可搜過他的辦公室、住家、轎車,竟然全都一無所獲,她已不知該再往何處尋找證據了。

結果,為了平衡她脫序的怒火,她將它們全數化成一股針般的惡意報復在他身上。日前,她又想到另一個整他的方法--下瀉藥,瀉死那個將她害到這個地步的大壞蛋!

因此昨日一下課,她便迫不及待沖到藥房買了包瀉藥,然而當她正尋思如何設計楚戊時,她也同時在附近的公園看到了楚戊。只見楚戊高大的背影蹲踞在沙坑附近,一雙蒲扇般的大掌正捏著只剛出生的小貓,活似要將小貓掐死似的。

竟敢虐待小動物!她一時火上心頭,想也不想沖到他面前,正欲質問他有沒有良心,竟連那種剛出生的小貓都不放過!

豈料走近一看,卻發現他根本是在喂小貓喝奶,只因為他長得太壯碩了,手掌也比一般人大上一倍,因此立在遠處觀看的她才會忽略那只埋沒在他掌中的小小奶瓶,直誤會他是在虐待小動物。

可他偏偏是一片好心在餵養這些流浪貓犬。

天哪!她不敢相信,一時愣上了九重天。

這畫面太驚駭了!誰能想像得到如楚戊那般冷酷如冰、嚴峻似雪的大男人,竟會一手抱著小貓、一手拿著奶瓶、滿臉溫柔地喂貓咪喝奶?

他不是某大慈善家,他是楚戊耶!一個擁有殺人嫌疑、家裏還藏著私槍的大壞蛋,卻用那種慈悲的表情、輕柔的動作餵養流浪貓犬。

機伶伶打個寒顫,朱萸只覺這比親眼目睹貞子從井中爬出更加詭異萬倍。

揉眼再揉眼,她深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眼前的事情又該怎麼說?他甚至喂完一隻又一隻,直喂飽了所有的貓咪才停下手。

而後,楚戊才發現了她的存在。他緩緩抬起頭,兩片削薄苛刻的唇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什麼時候來的?」

朱萸全身打起擺子。老天,她是不是碰見髒東西、撞邪了?楚戊居然在笑耶!笑得好恐怖,比「驚聲尖叫」裏那個殺人魔笑得更加可怕。

「餓了吧?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吃飯。」楚戊說,聲音低低的,沒啥兒溫度。 但她卻在此時愕然發現他眼底閃爍的溫暖。

忍不住再度揉眼,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大壞蛋楚戊怎麼可能懂得溫柔?

可不管她再揉幾次眼、再仔細看多少次,她發現他眼底的柔情依舊,只是它們藏得好深、好深,若不細察,絕對會忽略過去。

剎那間,她迷惑了;這個嚴峻寡言、行跡神秘的男子究竟是好?是壞?

她看著他的臉,濃黑的眉宇間寫著霸氣,銳利的眸光似刀,鼻梁挺直,雙唇削薄顯得無情,還有那如花岡岩般剛硬不屈的下巴,全數組合成一張威脅力十足的酷臉。那絕對稱不上和藹,說恐怖還差不多。

但她卻常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地領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信賴;這令她不解,一個大壞蛋會籌設「遊民之家」、甚至餵養流浪貓犬嗎?可一個善良公民更不可能在家中私藏黑槍啊!

她的思緒被他攪得一團亂,分不清是與非、對與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戊很高興看見她。

他以極快的速度喂完流浪貓犬,而後收拾妥全部器具站起身。

「好啦!可以回家了。」說著,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兩人肩並肩一起走回家去。

夕陽將他倆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映在地上的影子模樣就好像……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嗯,什麼情侶嘛!有夠噁心的。」她吐了吐舌,難受地白了臉。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記不清楚,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印象,記得他們似乎又談了許多話,而她幾次笑癱在他懷裏,他的胸膛既寬廣又結實,像座山般包圍著她,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手中尚殘存著他大掌的溫度,暖暖的、直滲人心頭,化成一股春水,將她對他的懷疑沖洗的一乾二淨。

怎麼會這樣?

她不懂,楚戊還是楚戊,大塊頭一個,成天繃著一張臉,好像人人欠他幾百萬似的;但她對他的印象卻變了,恨意漸漸模糊,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摸著胸膛裏怦咚、怦咚急跳的心臟,這是什麼感覺?

悸動!

她竟對楚戊起了悸動之情?!該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竟離譜到完全脫了序! 天使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望著那個男人?

他感到驚駭,還有憤怒。

被選中為天使守護者明明是他,只有他才有權利擁有天使,外人不得覬覦。

誰敢跟他搶天使,他絕饒不了他。

快想個辦法,他非得儘快想個辦法將天使重新奪回手中不可。

否則天使若被玷污,他一生一世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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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51: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個大暴君,居然不准她離開他身邊耶!

在連著兩天被楚戊拎著一同上下班後,朱萸終於忍不住對他大大地惡作劇一番。 她換掉了他公事包裏的文件改放入一堆成人雜誌、又在他的皮鞋裏放圖釘、在他的椅子上塗抹一層厚厚的強力膠、給他的電腦灌病毒……反正能夠出氣的方法,她差不多都使遍了。

但可惜,他仍無動於衷,堅持在她開學前要與他同進同出。

見鬼了,他這叫「軟禁」,是犯法的,他知不知道?

朱萸氣鼓鼓地噴著火,真想去告他妨礙人身自由。

但她心裏也清楚,即便她真去告他,也甭想動搖他的決心,跟他住了幾天,她大概可以瞭解這個男人旁的本事沒有,就是夠固執;一旦做下決定就算用八百匹馬來拉也改變不了。

不過這仍無損於他是壞蛋的事實。

這兩天,她跟著他上下班,發現他做的事都滿神秘的,常常都有些氣勢十足、外貌兇惡的人來找他,要說那些人是正當的生意人,打死她也不信!

她還看過警察來找他問話呢!顯然他也不是什麼正當貨。

「壞蛋一枚。」她撇嘴,暗罵一聲。

「還在生氣啊?」一隻柔軟的手掌拍在她肩上,另一隻手則端著一杯咖啡冰沙湊近她鼻端。「吃些冰退退火吧!」來人笑咪咪地說著。

「許秘書!」朱萸轉過頭,看見楚戊的貼身秘書正微笑地望著她。

「喏!」許秘書將冰沙塞進她手中。「楚先生不讓你離開,一定有他的原因在,你何不暫捺下火氣,等他將事情處理完畢再問他理由。」

「其實你知道理由的,對不對?」一邊吃著冰沙,朱萸一邊嬌嗔地望著許秘書。這四十出頭的慈祥女人待她就像親生女兒那樣好,她不忍對她發脾氣,想得知真相,唯有撒嬌。「告訴我嘛,許秘書。」

「你知道我不可以泄漏公司機密的。」許秘書一臉為難。「你也不想害我被炒魷魚吧?」

「我……」泄氣地撇撇嘴,她不甘地說。「好嘛、好嘛,我不問就是。」

「我就知道小萸是個體貼的好女孩。」許秘書拍拍她的手,轉身又去做事了。 朱萸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忙裏忙外,自己卻無聊得發黴,只能吃飽睡、睡飽吃,早晚變成肥豬一隻。

「唉,好悶啊!」她長歎。

許秘書苦笑。「我手裏是忙著,但嘴巴有空,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悶。」

「聊什麼?」她已經無聊到腦子都變遲鈍了。

「隨便你想聊什麼就聊什麼。」許秘書邊打電腦、邊分心與她談話。

「這樣啊!」也好啦!動動嘴,總比什麼都不動好。她側頭想了想。「許秘書,你知不知道楚戊為什麼要給『遊民之家』的人送飯?」

「因為『遊民之家』是楚先生籌設的啊!他當然得負責那些遊民的三餐溫飽。不過送飯並非楚先生的工作,他只會定期去巡視、偶爾才送送飯。」

「楚戊設『遊民之家』收容遊民?」他像這等大善人嗎?

「是啊!有什麼不對?」許秘書停下打字的手,側首望了她一眼。「小萸,你千萬別跟某些人有同樣的觀念,認為遊民是治安的毒瘤,不該存在。他們……該怎麼說,遊民也分好幾種,有些確實是不知上進,但更多的是有困難的人,他們或許是有家歸不得、或者無家可歸,也有人是無法適應這個急遽變化的社會……總之,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我們或許無法幫到每一個人,但至少得做到不以歧視的眼光看待。」

「我知道啦!我不是看不起遊民,我只是……」不敢相信楚戊有那等慈悲心,他明明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像個大壞蛋。「許秘書,我問你喔!你覺得楚戊是個什麼樣的人?」朱萸很想知道外人眼中的楚戊究竟是何模樣兒。

「外表冷酷、內在慈善的大好人。」

「不會吧?許秘書,楚戊雖是你的上司,但你也用不著這樣捧他啊!我知道他每天不罵哭個三、五人,日子就過不下去,活脫脫野蠻人一名;這樣的惡漢會善良慈悲,那烏龜都長翅膀飛上天啦!」

「你誤會了,楚先生罵人不是因為他脾氣不好,他是恨鐵不成鋼;加上他經手的case多半牽連甚廣,稍有缺失便要惹大禍,因此他才會特別嚴厲,希望手下的人都能以最專業的心來完成各項任務。這要我來說嘛……」許秘書兩指交插一彈。「我認為楚先生他這種個性該算是認真負責、博愛敦厚。」

朱萸的下巴卡一聲,嚇脫了殼。拜託,這也差太多了吧?憑楚戊那款人也擔得起「博愛敦厚」四個字?別鬧了!

但許秘書的表情好認真,彷佛她真覺得楚戊是個大好人。

只是……可能嗎?朱萸回想著她見過的楚戊,他銳利的眼眸時時閃著刀鋒般的森冷寒光,總要刮得靠近他的人傷痕累累才肯罷休。

可是他切菜煮飯時的模樣又好認真,她從沒見過如此擅於家務的男人,他的生活真的很簡樸、又踏實。

但他特別喜歡罵人,犯一點點小錯也能讓他扯開喉嚨吼上好久,雖然也許本意是為那人好,可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非得將人罵得狗血淋頭不可?由此可見他才不是個會體貼人的人。

然而這樣一個大壞蛋卻會籌設「遊民之家」幫助遊民?這豈止是「不可思議」四字可以形容。

楚戊,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越與他接近,朱萸心底的疑雲就越濃,他不像個殺人兇手,但他太神秘,卻隱約類似某種無惡不作的壞蛋;她想更進一步調查他,又怕……手撫著奔動急促的胸膛,這裏頭有一顆為了他而搖擺不定的心。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變,卻無能阻止這種變化,因為他,她漸漸迷失了自己,她忍不住憂心,自己終有一天會完全為他所迷惑。

「該死!」她低咒,更可怕地發現,她竟有些期待徹底屈服於他的那一日。 朱萸!

一打開公事包,發現裏頭的重要文件全被換成成人雜誌、養眼圖片,楚戊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

真是的,她的氣還沒消嗎?他的腳被無端出現在皮鞋裏的圖釘給刺傷了,到現在還跛著呢!

他知道她惱他限制她的自由,但他純粹是顧慮她的安全才這麼做的,念在他一片善心的分上,她下手就不能輕一些嗎?畢竟他們又非舊仇宿敵,沒心要這麼狠吧?

不過……憶起她瞪他時眼底竄燒的仇恨之火……也許他們曾結過累世不共戴天之仇也說不定,只是他想不起來罷了。

「唉!」長歎一聲,楚戊忍不住在辦公桌上的公文紙上寫滿她的名,心裏對於朱萸的疑惑,總在工作之餘、閒暇時分兜滿他心頭。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究竟是何來歷?

他不相信她的車禍、失憶概屬巧合,她的行為中有太多的不合理。

他是遲鈍、不經心,但卻不愚笨,對於她的刻意相纏與不時的挑釁舉動,他全看在眼裏,心有所感,只是懶得計較,畢竟以他的皮粗肉厚、高頭大馬,她是很難傷害到他性命的。

而既然小命無虞,他也就懶得花工夫去在意她那隨時冒出頭的惡作劇了;只是仍不免想著,她纏上他的理由何在?為怨、為財、為仇……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

「朱萸……」呢喃念著她的名兒,總覺心頭有一點光在閃,偏他的心卻沒細到足以捉穩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不知何時走進辦公室的司辰宇一巴掌拍在楚戊肩上。

「皇帝?」楚戊恍然回神。「有什麼事嗎?」一邊說著,他一邊合上公事包,這玩意兒若被司辰宇看見,鐵又要被恥笑到地老天荒了。

「聽說你最近過得很精采。」司辰宇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先是車子被裝炸彈、隨後又剷除了中南美一個恐怖組織,叫做……『紅狐』是吧?」

「就是『紅狐』的入在我車上裝炸彈。」換句話說,楚戊只是以牙還牙。「蘇聯解體後,許多失去工作的軍人不得不販賣手中的武器以為生存,其中『紅狐』更是他們的大主顧。我得到消息,『紅狐』買了兩顆原子彈。」

「原子彈!」司辰宇皺著眉,神色頓時一凜。「他們想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啊?」

「名義上是說要建立新世界,其實是想掌控全部毒品。」

「所以你就乘機將他們全數剷除?」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本來是沒必要做得這麼絕;但「紅狐」在他車上裝炸彈時,朱萸正與他同行;每一想到當時若稍有疏忽,極可能連累她一起喪命,他全身的血液就在瞬間凍結成冰,摒除人性的溫暖後,他只能以殘忍的殺戮來杜絕一切可能的禍患。

司辰宇頷首。「這一點我同意,只是……」以往斬草除根的動作都是由別人代做,因為楚戊的心太軟,容易留下後患;他考慮著要如何開口才能在不傷害楚戊自尊心的前提下,將這件任務轉由他人收尾。

看出了他的為難,楚戊自顧說道:「這回我沒留下任何禍患。」

「啊?」司辰宇愣了下。

「我做的很乾淨。」楚戊補充道。「皇帝請放心,我很瞭解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呵呵呵……」司辰宇不自在地乾笑。「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楚戊點點頭不說話。

司辰宇與他對看了半晌,尷尬逐漸浮上心頭。「那……沒事我先走了。」他推開椅子,準備離去。

「皇帝慢走。」楚戊想起身送他,卻發現竟然站不起來。該死,他的屁股黏在椅子上了!這個朱萸……唉!她滿腦子的鬼主意到底幾時才會用盡啊?

「不必送了。」司辰宇沒發覺楚戊的異樣,逕自往前跨出一步、又停了下來。「楚戊,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

楚戊僵坐在辦公椅上,努力維持面容的不動聲色。

「我明白,皇帝,你是擔心我。」任誰都曉得對付恐怖份子若做得不乾淨,必會後患無窮,而受害者鐵定是主使人楚戊,司辰宇只是想幫忙分擔一些責任,他瞭解。

聽出他話裏的體諒,司辰宇不覺松下一口氣,回身笑道:「你能理解就好,不過……」話到一半,他眼角瞥見公文紙上一長串的名字。「朱萸?誰啊?你的新女朋友嗎?」

「女朋友」三個字令楚戊脹紅了一張峻臉。他和朱萸算是男女朋友嗎?不是!那他們是何關係?沒有任何關係、卻同居於一個屋檐下,豈不奇怪?

但他們相處卻十分自然;他倆住在一起、一同吃飯,吃完飯就窩在客廳裏看看報紙、電視,順便瞎聊幾句。

她活潑好動、又愛惡作劇,他則是木訥遲鈍到近乎無趣,可因為有她的存在,他最近的日子過得精采萬分;而他也不討厭這種改變,反而興致勃勃地期待著她每日不間斷的驚喜。

誠實一點兒吧,楚戊!私心底,他甚至高興她將他黑白的日子妝點成彩色的。

喜歡正在他心底一點一滴地累積,至於何時會變成愛?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他想保有這分精采直到永遠。

司辰宇了悟地一彈指。「這朱萸該不會就是你撿回家中飼養的那只小貓吧?」

楚戊愣了下,想想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遂爽快地一頷首。「是的,朱萸前幾天在總部停車場出入口被我們的人給撞了,恰巧讓我遇上,便送她就醫;誰知她一清醒,卻失去了記憶,我只好暫時將她安置家中,待她恢復記憶後再做打算。」

司辰宇聽得直皺眉。「這麼巧?」

「我也覺得是太巧了點。」楚戊失笑,太多巧合湊在一起,教人不懷疑也難。

「要派人調查嗎?」司辰宇說著。「前陣子麻煩你太多,也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只要我做得到,絕無第二句話。」

「暫時不要。」有關朱萸的問題,就算是那些無關緊要、雞毛蒜皮大的事,楚戊也不願假他人之手處理,寧可自己來。

司辰宇直勾勾地望著他好半晌。「你該不會栽下去了吧?」

楚戊怔忡片刻。「皇帝,你說到哪兒去了?」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是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位真心喜愛的女子安定下來,不過……」司辰宇語重心長地勸道。「來歷不明的女子對於我們這種身分的人畢竟太危險了,你要考慮清楚。」說完,他逕自走了。

辦公室內獨留楚戊一臉苦笑。

他有什麼資格考慮?欣賞是他單方面的感情,而她向來防他像防賊;每每捕捉到她望他的眼神,總會驚訝於裏頭深藏的怨恨;她討厭他,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

唉!突然覺得有些泄氣,她是茫茫人海中,難得一見毫不畏懼他的女人啊!

想起她那雙筆直瞪視他的眼睛,他的心就一陣陣抽痛;她為什麼討厭他?他到底哪里做錯了,竟引得她視他如讎?

他想問她,然而又不知從何開口,再加上自己也不忍心逼她,他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擱下疑惑。「或許哪天她會心甘情願自己告訴我。」他自我安慰地想著。有關愛情,他畢竟是個生手,也只能暫時這麼辦了,不過……

在與她化仇為情之前,他得先想辦法離開這張辦公椅。唔!用力、一定要拔起來,否則就完蛋了。

唔,可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無奈頑強的椅子就是死不肯離開他的屁股。 真是該死到了極點!她到底是塗了多少強力膠啊?拔得他疼死了,還拔不起來,這小妮子存心斷送他的後代子孫嘛!

怎麼辦?既然拔不起來不如就……脫下與椅子難分難舍的褲子算了,索性他的休息室內有備用衣物,不怕光屁股。

想到就做,他努力地想要脫下長褲,卻發現強力膠已滲透內褲、黏上了他的肌膚,難怪剛才一用力就痛得要死。

噢,好痛!八成褪下一層皮了。想一想,他還真是沒神經,強力膠都黏上臀部、滲進內褲、沾上皮膚了,他居然毫無所覺,活該現在要被拔毛脫皮。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離開了椅子,他轉個身正想快速沖回休息室。

「楚戊!」辦公室的大門霍地被敞了開來,風浩天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滾出去!」幾乎與楚戊的暴吼聲同時,風浩天驚人的大笑像記響雷,劈得整棟樓搖晃不已。

「哈哈哈--」

「風浩天--」

這一日,整座「黑暗帝國」總部就聞楚戊與風浩天問的大對決如火如荼地展開,怒吼與大笑爭鋒,戰得是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開學半個月,朱萸即以她無人可比的獨特魅力風靡整座校園。

她不是最美麗的校花,事實上,那張只稱得上清秀的容顏壓根兒與美麗沾不上邊。

但她活潑好動、愛憎分明的開朗性格,卻令男人欣賞、女人喜愛;說她是今期最風光的新生絕不為過。

不過再樂觀的人也有籠罩著陰霾的一面,比如今天,朱萸一整日都無精打彩的,恍惚不知身處何地的茫然讓她在課堂上出盡了洋相--因為發呆,被老教授叫上講臺訓話,然而卻在返回座位途中絆了一大跤,將火冒三丈的老教授給壓在身下、嘴對嘴地撞出了滿口血。

這還不打緊,那群冷血無情的同學居然乘機落井下石,胡亂起哄說她強吻教授,惱得教授又派下三份報告給她當懲罰。冤哪!跌個小跤有這麼嚴重嗎?何況她送出去的是自己寶貴的初吻耶!竟換來三份報告,嗚……她真是好可憐。

「小萸,你怎麼了?」一個同學好奇地走到她身邊。「你今天好奇怪喔!是不舒服嗎?」

「唉!」朱萸回給對方一記長歎,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連助教催促著更換教室的聲音都置之不理。

「別裝死了啦!」另一名同學死拽活拉地拖著她往外走。「下一堂是楊教授的課,你敢缺席,包管他把你當得滿頭包!」

「唉!」朱萸再歎,毫不反抗地被人拖著走。「啊!」而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給人推著去撞牆。

「小萸!」罪魁禍首憂心忡忡地望著朱萸前額一個好大的包。他絕對不是故意的,誰曉得朱萸是這麼個懶骨頭,竟將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教他拖得好不辛苦;結果一個使力失當下,就……不小心將她甩飛出去撞牆了。

朱萸眼眶含淚。「好痛哦!你幹麼推我撞牆?」

「我不是故意的啦!」男孩手足無措地辯白。

「我為什麼在這裏?」摸著額上的腫包,朱萸好奇看著周遭行色匆匆的同學。「大家要去哪里?」

「你到底有沒有把心帶來學校?」男孩瞪她。「剛才助教宣佈,楊教授要更換上課教室,你沒聽到嗎?」

朱萸搖頭。「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五分鐘前。」男孩咬牙。「拜託,你的心飛哪兒去了?快去把它找回來好嗎?」

她的心飛哪兒去了?朱萸的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握住裏頭一包小小的瀉藥,她的心早在昨兒傍晚便遺失在楚戊身上了。

因為一直找不到有關楚戊殺害朱儀的證據,使她心底的煩躁直累積到最高點。她不甘心就此放棄,可搜過他的辦公室、住家、轎車,竟然全都一無所獲,她已不知該再往何處尋找證據了。

結果,為了平衡她脫序的怒火,她將它們全數化成一股針般的惡意報復在他身上。日前,她又想到另一個整他的方法--下瀉藥,瀉死那個將她害到這個地步的大壞蛋!

因此昨日一下課,她便迫不及待沖到藥房買了包瀉藥,然而當她正尋思如何設計楚戊時,她也同時在附近的公園看到了楚戊。只見楚戊高大的背影蹲踞在沙坑附近,一雙蒲扇般的大掌正捏著只剛出生的小貓,活似要將小貓掐死似的。

竟敢虐待小動物!她一時火上心頭,想也不想沖到他面前,正欲質問他有沒有良心,竟連那種剛出生的小貓都不放過!

豈料走近一看,卻發現他根本是在喂小貓喝奶,只因為他長得太壯碩了,手掌也比一般人大上一倍,因此立在遠處觀看的她才會忽略那只埋沒在他掌中的小小奶瓶,直誤會他是在虐待小動物。

可他偏偏是一片好心在餵養這些流浪貓犬。

天哪!她不敢相信,一時愣上了九重天。

這畫面太驚駭了!誰能想像得到如楚戊那般冷酷如冰、嚴峻似雪的大男人,竟會一手抱著小貓、一手拿著奶瓶、滿臉溫柔地喂貓咪喝奶?

他不是某大慈善家,他是楚戊耶!一個擁有殺人嫌疑、家裏還藏著私槍的大壞蛋,卻用那種慈悲的表情、輕柔的動作餵養流浪貓犬。

機伶伶打個寒顫,朱萸只覺這比親眼目睹貞子從井中爬出更加詭異萬倍。

揉眼再揉眼,她深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眼前的事情又該怎麼說?他甚至喂完一隻又一隻,直喂飽了所有的貓咪才停下手。

而後,楚戊才發現了她的存在。他緩緩抬起頭,兩片削薄苛刻的唇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什麼時候來的?」

朱萸全身打起擺子。老天,她是不是碰見髒東西、撞邪了?楚戊居然在笑耶!笑得好恐怖,比「驚聲尖叫」裏那個殺人魔笑得更加可怕。

「餓了吧?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吃飯。」楚戊說,聲音低低的,沒啥兒溫度。 但她卻在此時愕然發現他眼底閃爍的溫暖。

忍不住再度揉眼,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大壞蛋楚戊怎麼可能懂得溫柔?

可不管她再揉幾次眼、再仔細看多少次,她發現他眼底的柔情依舊,只是它們藏得好深、好深,若不細察,絕對會忽略過去。

剎那間,她迷惑了;這個嚴峻寡言、行跡神秘的男子究竟是好?是壞?

她看著他的臉,濃黑的眉宇間寫著霸氣,銳利的眸光似刀,鼻梁挺直,雙唇削薄顯得無情,還有那如花岡岩般剛硬不屈的下巴,全數組合成一張威脅力十足的酷臉。那絕對稱不上和藹,說恐怖還差不多。

但她卻常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地領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信賴;這令她不解,一個大壞蛋會籌設「遊民之家」、甚至餵養流浪貓犬嗎?可一個善良公民更不可能在家中私藏黑槍啊!

她的思緒被他攪得一團亂,分不清是與非、對與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戊很高興看見她。

他以極快的速度喂完流浪貓犬,而後收拾妥全部器具站起身。

「好啦!可以回家了。」說著,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兩人肩並肩一起走回家去。

夕陽將他倆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映在地上的影子模樣就好像……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嗯,什麼情侶嘛!有夠噁心的。」她吐了吐舌,難受地白了臉。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記不清楚,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印象,記得他們似乎又談了許多話,而她幾次笑癱在他懷裏,他的胸膛既寬廣又結實,像座山般包圍著她,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手中尚殘存著他大掌的溫度,暖暖的、直滲人心頭,化成一股春水,將她對他的懷疑沖洗的一乾二淨。

怎麼會這樣?

她不懂,楚戊還是楚戊,大塊頭一個,成天繃著一張臉,好像人人欠他幾百萬似的;但她對他的印象卻變了,恨意漸漸模糊,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摸著胸膛裏怦咚、怦咚急跳的心臟,這是什麼感覺?

悸動!

她竟對楚戊起了悸動之情?!該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竟離譜到完全脫了序! 天使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望著那個男人?

他感到驚駭,還有憤怒。

被選中為天使守護者明明是他,只有他才有權利擁有天使,外人不得覬覦。

誰敢跟他搶天使,他絕饒不了他。

快想個辦法,他非得儘快想個辦法將天使重新奪回手中不可。

否則天使若被玷污,他一生一世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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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51: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是個大白癡!

朱萸渾身發抖看著楚戊一臉猙獰、破口大罵,將許秘書吼到淚盈於睫。

許秘書跟著楚戊已經十多年了,從年輕時到如今已是四十餘歲的慈祥婦人,每回朱萸來公司找楚戊,許秘書都會買點心給她吃、跟她聊天,待她就像母親那般溫柔。

這樣一個大好人,她會做錯什麼事讓楚戊必須將人吼到一文不值?

可惡、可惡、可惡--

朱萸氣得火冒三千丈,她真是瘋了才會被楚戊一時的偽裝所騙,將一個沒心少肺的大壞蛋,誤以為是面噁心善的大好人,竟還對他……心生悸動。

越想越氣,她偷偷避開眾人目光、閃進他的辦公室裏,一整包瀉藥毫不客氣倒入他辦公桌上的咖啡杯裏。 然後,她跑遍整層樓,將男性洗手間內的衛生紙搜刮一空。

嘿嘿嘿!等他喝了咖啡,腹痛如絞地沖進廁所大瀉特瀉,卻發現每一間廁所都沒有衛生紙時……

那就有好戲可看了。

不過在看好戲前她得先去解救可憐的許秘書。

「喂!」一指點向楚戊吼得渾然忘我的背影,朱萸涼涼地開口。「吼了這麼久?你口渴不渴啊?」

咆哮聲戛然而止,楚戊詫異地回過頭,以往他罵人時,別人躲都來不及了,幾時出現過這麼不怕死、竟敢沖上前來捋虎須的勇士?他有些好奇。

朱萸對著他愕然的眼盈盈一笑。「罵得還爽快吧?」

「是你?」想不到勇士的真面目竟是名嬌小纖弱的美少女。 朱萸趁他失神之際,隨手端起桌邊最近的一杯水,潑向他的臉。「做人不要太過分!當上司有啥兒了不起?」她跳到椅子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許秘書做錯事,提醒她改正就是了,要你像罵兒子似地吼個沒完?」

「小萸、小萸……」有人為自己出頭是很好啦!但事情真相若不如外人所見,那麼許秘書就不禁要擔心這位搞錯飛機的女勇士要如何為這場烏龍戲收尾了?

「許秘書,你別怕啦!」朱萸揮揮手。「就是因為大夥兒都怕他,才把他養成這種狂妄無禮、冷血無情的惡劣性格,專門欺壓良善!咱們若想有好日子過,就不能再放任他繼續使壞,該是大家站起來勇敢反抗暴力的時候了。」

「小萸,你誤會了。」許秘書啞著聲音,不敢望向楚戊那張逐漸凍結的酷臉。

「我才沒有誤會。」朱萸惡狠狠地瞪著楚戊。「這辦公室裏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他罵你;連一絲辯白的機會都不給你,就將你罵得狗血淋頭。」而她最痛恨辱罵女人的男人。

楚戊只是冷冷地望了朱萸一眼,而後轉向許秘書。「我不喜歡聽見辦公室裏有辦公以外的雜音;所以在你的咳嗽痊愈之前,我不想見到你。」說完,他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一逕兒的嚴酷、一逕兒的冷峻。

朱萸瞠圓了雙眸瞪著他離去的背影。「他就為了你在辦公室裏咳嗽罵你?」

許秘書點頭。「沒錯,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楚先生……」

「我簡直不敢相信!」朱萸暴跳如雷。「那傢夥到底有沒有人性啊?部屬生病了,不關懷不打緊,他竟然還罵人?」 「不是的……」許秘書急得又猛咳了幾聲。「楚先生是罵人沒錯,但他沒有惡意的,他其實是關心我才會……」

「把你罵到哭嗎?」鬼才相信有這種事!朱萸已然氣瘋,再也聽不進任何解釋,只見她像顆小炮彈似沖出辦公室。「許秘書,你等著,我一定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來!」

「小萸--」許秘書無力地趴在牆邊喘氣。「你真的是誤會了,楚先生只是天生嗓門大,說話不懂得修飾,他吼我其實是看不過去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放任小病變大病啊!小萸……」朱萸首次嘗到氣炸心肺的滋味,全拜那姓楚的大壞蛋所賜。

不原諒他、不原諒他、絕不原諒他!

燃著一身怒火,她氣衝衝跑回楚戊家,走進他的臥室,打開衣櫃,她取出每一條長褲,然後在褲襠部位以小刀輕劃開幾道縫線。

不細看絕瞧不出來褲子被動了手腳,可一旦褲子的主人有些什麼大動作……嘿嘿嘿!那他就等著「見光死」吧!

朱萸毫不留情地對著楚戊的褲子使壞,接下來則把楚戊的漱口水偷換成洗廁劑、倒空胃藥的瓶子改填入阿斯匹靈、割破他電動牙刷的電線……

幾乎是將他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她狂暴地執行著每一項浮現於腦海中陷害他的計劃。

「該死的王八蛋、臭雞蛋、爛鴨蛋……」大聲咒罵著他令人失望的行徑,她沒有發現兩行澄澈的淚珠正逐步染濕她的頰。

她好傷心,他令她失望了。

明明是為了調查姊姊的死因而來,她對他理該不抱任何希望才是;但他毫不保留的信任及偶爾出現的溫柔,使她對他的看法漸漸改觀;連那原本看起來倍感威脅的龐大身軀都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可靠與安全。

她喜歡他的大掌握著她小手的感覺,好溫暖、好舒適。

她也喜歡他寬廣結實的胸膛,像山一般,教她忍不住想深深地倚靠。

她更喜歡看他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明明是那麼龐大到近乎遲鈍的身體,但活動起來卻是如此地靈巧。

她日日夜夜看著楚戊,發現對他的印象已由初步的厭惡變成疑惑、理解,進而欣賞。

她感覺楚戊並不如他外表所顯現出來的冷酷與殘忍,他其實有一顆細膩而善良的心,只要慧眼者費心去探究,便能享受到那無邊的體貼和溫柔。

而她,一個原本恨他入骨的人,卻因日夜相處而意外發現了他的好;她慶倖自己的幸運,不知不覺為他動了心。

可誰知道,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事實,楚戊欺騙了她,以他高超的演技誘拐了她的心。

她惱他的惡劣,卻更氣自己的愚蠢,她早該明白太陽永遠不可能打西邊升起,就如同楚大壞蛋一生都不會改過遷善是一樣的;她是個大笨蛋!

怒火在她心底糾纏轟燒成一股沖天烈焰,燒盡她的理智。

朱萸紅著雙眼在楚戊屋內布下一道道整死人不償命的惡劣陷阱,想像他因惡貫滿盈而遭到報應,她唇邊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這是你咎由白取,怨不得人。」

佈置完畢,她回客房收拾行囊。

在接近他一個禮拜後,朱萸就有所覺悟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從他身上探得任何有關姊姊命案線索的。

之所以仍留在楚戊身邊,除了不甘自己的努力就此化為泡影外,更因為她的私心在作祟,她的心為他而悸動,她不想離開他。

可如今,連這份心動都變得愚蠢,她還留下來做什麼?不如歸去!

背著小小的包袱,她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楚戊的家。

從今而後,她大概不會再見到他了,姊姊的死在三年後重新探查的結果,並未發現任何疑點,她也該死心了。 不過在離開他的生命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

跑出屋外,坐電梯到一樓,朱萸隨手招來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計程車--她要去探望許秘書。

記得以前在和許秘書聊天時,許秘書曾告訴自己她家的住址;此時她想去向許秘書道歉。

她毫不考慮地為許秘書出頭,氣是出了、行為也沒錯,但她忘了許秘書終究是楚戊的下屬,日後楚戊若因此找許秘書麻煩……唉!她的衝動又害了一個人。

非得求到許秘書的原諒不可;她雖莽撞,卻有知過必改的好習慣,不似楚戊一生不懂得「反省」二字如何書寫。

楚戊!想到他又不禁火上心頭,她真是發了失心瘋才會覺得那男人好,其實他根本是個從頭爛到腳的混帳傢夥。

「以後就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否則每見你一次,我就整你一次……」路程在她喃喃不絕的咒罵聲中度過,正當她詛咒到最高潮時,許秘書的家到了。

付過計程車費,朱萸怯生生地站在紅色的雕花大門前,想按電鈴、卻又有點不安,許秘書會不會很氣她、不想跟她說話?

那她會很難過的!

自幼無父無母,朱萸最渴望的就是親情的撫慰和家庭的溫暖;許秘書給她一種媽媽的感覺,她很喜歡她。

「敢做敢當才是好兒女。」反正最差的情況已然發生,也不可能更慘了。她深吸口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將手伸向電鈴。

喀啦一聲!作夢也想不到雕花大門卻在此刻開啟。

朱萸大吃一驚,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另一邊,許秘書正送著一名身穿白衣的醫生走出大門,一見朱萸,她比她還要驚訝。「小萸……」

從沒想過那一句溫柔的呼喚會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影響,朱萸當下紅了臉。「許秘書。」她語音哽咽。

「對不起,麻煩你了,再見。」許秘書先向醫生道別,再將朱萸拉進屋內。

朱萸立在玄關處,幽暗的眸怯怯地望著她。「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許秘書微笑。「醫生已看完我的病,正準備離去;不過……你怎麼來了?」

「我……」朱萸扭著十指。「我來跟你說聲對不起。」

「為什麼要向我說對不起?」

「因為……」朱萸結結巴巴的。「我在辦公室裏叫罵,雖然……是楚戊先做錯,可後來想一想,我那種行為恐怕會害你日後在公司裏難做人,所以……」

「你誤會了,小萸。」許秘書搖頭一歎。「你知道剛才那位醫生是誰找來的嗎?」 朱萸眨了眨眼。「不是你打電話請來的嗎?」

「我哪有這麼大的面子,你知道的,現在的醫生多不喜歡出診。」

朱萸頷首。「這倒也是;那麼醫生……」

「是楚先生請來的。」

「楚戊?」怎麼可能?朱萸無法相信。

「你冷靜地聽我說完。」許秘書潤了潤發疼的喉嚨後,繼續說道。「今天在辦公室的衝突其實是我引起的,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不大舒服。」

朱萸點頭。「你太累了,又有點兒著涼。」

「是啊!不過我一直不在意這種小感冒,反正又沒發燒,一點點小咳嗽、打噴嚏我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也沒去看醫生;結果今天就糗了,會開到一半,我突然昏過去了,雖然只有幾分鐘,但楚先生嚇壞了。他命令我立刻回家休息,但我不想因為一點小病就耽誤公事,因此拒絕了他的好意,想不到卻將他給惹火了。是我的錯,我忘了楚先生一向討厭不愛惜自己的人。」是這樣嗎?但……「可是楚戊吼得好大聲,而你……你哭了。」就是看到許秘書的眼淚,朱萸才會整個人氣到瘋掉。

「那不是哭,我是……唉!」想到自己幹下的糗事,許秘書不覺紅了臉。「我跟楚先生抗辯,不知不覺說太多話,引起了一連串長咳;你若有感冒的經驗,就會知道生病的人在短時間內持續咳嗽或打噴嚏,便會眼睛發紅、流眼淚,好像在哭似的,但那其實不是哭。」

居然有這種事!朱萸不自覺手足無措。「那……他吼得像要把天花板震飛掉是……」

「他太擔心我了,才會氣急敗壞地勸我要愛護身體。」想起那個老是表錯情的遲鈍男子,許秘書抿唇失笑道:「你也知道,他這麼大塊頭,嗓門又大,一跟人對峙,明明就是好意,也像在欺負人,加上天生一張『壞蛋臉』,想不招人誤會都難。但跟他相處久的人都瞭解,楚先生其實很熱心,待人又溫和;在現在這個社會裏,像他那種大好人已經快要絕種了。」

一想到自己正是促使這種「稀有動物」絕種的罪魁禍首之一,朱萸猛地跳起來。「完蛋了!」笨楚戊不知上了她幾個惡當了,若只是喝了加料咖啡瀉肚子還好,萬一他回到家,誤將洗廁劑當成漱口水用……天哪!「楚戊,你可得振作一點兒啊!我立刻就來救你。」來不及跟許秘書道別,朱萸像一陣風似地卷出她的家門,救人去也。

許秘書望著她衝動的背影,又是一陣無奈。「真是個莽撞的女孩。」不過她卻是少數幾個膽敢跟楚戊直接杠上的女孩。

楚戊不壞,大夥兒都很清楚,許秘書也知道她的上司是個大好人,但每每一接觸到楚戊那張魄力十足的峻臉,眾人仍不免心慌,尤其再聽到他雷鳴似的音量,所有人都要嚇得手腳發軟了。

許秘書跟著楚戊做事也有十餘年了,還是第一次碰見完全不受楚戊冷酷氣質所嚇、敢於接近他的人,那便是--朱萸。因此她很喜歡她,私心裏希望這位小女孩會是上司飽受誤解的人生中難得出現的救贖之光。是的,就因為朱萸是楚戊這輩子碰見唯一一個敢直視他淩厲眼光的女孩,因此他特別珍惜與她相處的時光。

困在辦公室的洗手間裏已有三個小時,不小心吃了瀉藥以致腹瀉是一回事,但另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個專門以整他為樂的小女人居然摸光了洗手間的衛生紙,教他面臨了兩難的尷尬場面。

但光這樣就想困住楚戊也是件不可能的事;致使他「心甘情願」困死洗手間的主因是--他不想出去。

他不是笨蛋,早對朱萸的來歷心生疑惑,之所以不追究是因為捨不得拆穿她,不願如此輕易放她離開他的生命。

因此他無視她的惡作劇,反正她不會心狠到害死他。 至少比起她伴在他身邊的快樂,她製造的那些小麻煩是毫無分量的。

他很喜歡有她在的生活,她不怕他,打從在停車場門口碰見她開始,他就知道她亳不畏懼他冷酷的氣勢。

這對楚戊而言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朱萸總是直勾勾地瞪著他,眸光裏閃著探索、厭惡,與仇恨。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不討她歡心,可當她那股毫不掩飾的情緒直沖他而來時,他的心卻為她而悸動了。 那個活潑嬌小的女孩擁有非常人的勇氣,每每望著她透明也似的瞳孔,他都會覺得自己迷失了。

不論是她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模樣兒、或者是她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挑剔他家的惡劣性子、氣鼓鼓地惡整他的手段……他都喜歡。

說他有被虐狂也好,可老天!在他無緣無故被畏懼、遭隔離、受誤會的漫長生命中;光她不怕他、敢於對抗他這點,就夠他高唱「哈利路亞」了好嗎?

可是她討厭他,這麼久了,在他毫不保留地對她敞開心防、施予信任、照顧她的日常起居之後,她依舊厭惡他如鬼。

這就真的教人忍不住泄氣了。

「唉!」無奈的長喟擠出齒縫,他真不知該如何討好女人,畢竟,在過去與女子有限的相處經驗中,他經常是以目睹女人驚叫的奔逃背影作為了結。見到他冷酷峻臉的女人十個有九個會被嚇跑,唯一不跑的那個是瞎子。

而朱萸完全不在這些「正常」的女人之列,所以……「告訴我,朱萸,我該怎麼對待你,才能讓你明白我的心。」他很喜歡她,不過她還太小;如今,他只想守著她、保護她,留存她的歡笑來妝點他貧乏的生命,這樣算貪求嗎?

「楚戊,你在哪里?楚戊」

正當他龜縮在洗手間裏唉聲歎氣時,一陣尖銳的呼喚像雷似的筆直劈進他腦海。

「朱萸……」怎麼可能?瞧她離去前氣壞了的模樣,她該是火得不想再看見他才是,怎可能重回辦公室找他?

楚戊判斷是自己思念過甚得了耳鳴,但……

「楚戊!」從許秘書那裏發現自己過錯的朱萸確實又跑回了辦公室,此刻她正逐一打開每一間男性洗手間的門,尋找那位無辜受害的可憐人。「你還在不在?楚戊,聽到請回答。」

「天啊,不會真的是她吧?」聽那聲音越來越近,不似作夢,難不成……

「楚戊--」砰地一聲劇響,朱萸踢開了楚戊辦公室裏附設的洗手間大門。

「你……」可惡,真的是她。

「呃……」她不安的視線從他鐵青的臉龐下移到他厚實的胸膛、精瘦的腰杆,然後……他脫了一半的褲子。哇!她雙眼霍地瞠大,他的大腿……上帝明鑒,那絕對是她這輩子看過最結實有勁兒的腿。

他愣了三秒,乍然回神。「把門關上!」該死,她居然用那種眼光看他,好像他是根香噴噴的上等熱狗,而她正迫不及待地想啃上一口。

「啊!」猛地咽下一大口唾沫,她有些依依不捨。「我是……」

「叫你關門聽見沒有?」他再吼,一張臉紅得彷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噴出來了。

「關就關嘛!神氣什麼?」她撇嘴,再留戀地望了他赤裸的大腿一眼,原來常人說的「猛男」就是這麼一回事啊!她可算開了眼界啦!

楚戊將臉埋在雙掌裏長歎一聲。「混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望著他垂涎的眼神、還有他失控的心跳,和下腹部突地集中的熱氣交彙成一股莫名其妙的氛圍,讓他……王八蛋!他竟想吻她、狠狠地吻遍她全身。她才十八歲啊!整整小了他一輪,而他竟對她心生邪念,他真成了禽獸不成?

咚咚咚!門板上傳來一陣輕敲聲。

「呃……楚戊……」她遲疑的話聲響起。

「不准再進來。」他吼。

「我沒有要進去啦!」她叫道。「雖然我是很想……不是啦!我是說……你需不需要衛生紙?」

「不必。」他悶著聲道。

「那你要怎麼……我知道那裏頭沒有衛生紙了……」

「我自有辦法。」真是瘋了,他為什麼要在心蕩神搖的情況下跟一名十八歲少女討論擦屁股的問題。

「什麼辦法?啊--」她莫名驚喊。「不要啦……那太不衛生了……」

「你又想到哪兒去了?」說著,他沈著一張臉打開大門,出現在她面前。

朱萸猛地跳離他一大步。「我不跟上廁所沒擦屁股的『臭』男人在一起。」她還特別強調那個「臭」字。

楚戊惱得吹鬍子瞪眼睛。「你看清楚,公司裏的馬桶都附有免治馬桶座,具有沖洗和烘乾的功能。」

「咦?」她居然都沒發現耶!「那我就不用急衝衝跑來幫你送衛生紙啦!」白跑一趟,可惡!不過看到了養眼的東西,也算值回票價。

楚戊只是瞪著她,不吭一聲。好脾氣不代表沒脾氣,尤其是那麼……難堪的事,可惡!他真該揍她一頓屁股才是,偏偏他卻下不了手。

朱萸望著他不悅的臉色,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那個……對不起啦!是我誤會你了。」

他還是不說話。

她不禁有些兒急了。「真的啦!許秘書都告訴我了,我知道這回是我錯了,對不起,你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跟我這種小女孩斤斤計較吧?」

他銳利的視線像要將她射了個對穿。「你做了什麼要我原諒?」

「這個……」全部招出來會不會很可怕?但知過不改又太丟臉,她深吸口氣,強振起精神。「我在你的咖啡裏下了瀉藥,又拿光了洗手間裏的衛生紙,害你……」再來就是他親身的經歷,不必說,他應當也很清楚才是。

「嗯!」他點了點頭。「還有呢?」

「呵呵呵……」不會吧?她突然有股很不好的預感,他該不會從頭到尾都知道她對他的惡作劇吧?

望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兒,他不覺又是一陣心疼,總是捨不得她難過,而後,在毫無所覺中,他便寵壞她了。

「算啦!」他轉身離開辦公室。

「喂……」朱萸半跑半跳地跟在他身後。「你生氣啦?」 楚戊沒說話。

這瞬間,他強壯的背影像是離她越來越遠。朱萸莫名感到一陣心慌。「喂,你別生氣啦!我跟你道歉嘛!」

「我沒生氣。」他說,但也沒回頭、更沒緩過一步路。

她眼眶突地發熱。「我以後再也不整你了嘛!不要不理我……」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竟習慣了他的陪伴,只要轉個身,他龐大的身影總會在旁邊給她無窮的安全感,然後,她漸漸地再也離不開他。「唉!」他低喟一聲,停下腳步,向她伸出了手。「過來。」

「楚戊。」她低喊一聲,快步跑上前去牽住他的手。「我發誓再也不整你了。」她甜甜地說。

「嗯!」他頷首;其實就算她再整他,他也不會生氣,因為寵她早成為習慣了。

「楚戊,我聽許秘書說了,你叫醫生去看她,謝謝你,你真好。」他不壞,她終於可以確信。

「照顧部屬是身為上司的責任。」盡義務而已,算不上什麼好。

「不是每個上司都有這種想法。」因此他這種老古板的觀念才更難能可貴。

「是嗎?」

「以前我真是誤會你很多。」也許他有神秘難解的地方,但如他這般深具責任心的男人應當不會對一名身懷六甲的孕婦痛下殺手才是。排除他的殺姊嫌疑後,她突然覺得好開心。

他沒說話,只是輕輕地望了她一眼。他在等,等她說出她心底的秘密,但在她主動開口前,他不會逼她。

朱萸不好意思地撇開頭,並非有意欺瞞,只是……不知道怎麼說,那就……再等機會吧。

「我們要去哪里?」她故意轉移話題。

「回家。」他也不逼她,只淡淡地回道。

「好啊!我餓了,今天晚上我想吃麻婆豆腐。」

「沒有材料。」

「我們去買嘛!」她撒嬌。

「可是冰箱裏還有好多菜。」

「人家就是想吃麻婆豆腐嘛!」

唉!他還是拿她沒轍。「好吧,那待會兒就先去超市一趟。」

「耶!」她歡呼,跳起來,輕輕的一吻印上他的頰,而後,拖著他拚命地往前跑。「買豆腐、買豆腐……」 楚成隻覺心臟在她的唇碰觸到他的臉時,戛然停止。他只能呆呆地被她拖著跑,毫無反抗餘地的任她侵入他的生命、逐漸主宰他的情緒。

不過--

這感覺真是該死的美妙到了極點。他在心裏歡呼,同時哀歎他軟弱的靈魂已徹底沈淪在她的魅力之下。 他終於想到一條將天使奪回來的方法了。

他要剷除所有膽敢與他搶天使的人。

然後,天便又將重回他身邊。

他會獨佔天使的一切,笑容、言語、嬌嗔……

啊!他美麗又純潔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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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52:0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情況有些不對。

楚戊望著自己家,止不住的戰慄在血液裏奔流。

「等一下。」拉住朱萸興奮的腳步,他一臉凝重。「先不要進去!」

「不進去怎麼做飯?」朱萸指著他手裏的超市提袋道。「你答應要做麻婆豆腐給我吃的。」

「我知道,可是……」他就是覺得……不安。

朱萸望著他明暗不定的臉龐,心頭疑雲漸起。「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奇怪哦!」

楚戊豎直了耳朵,啟開全身的警戒細胞,仔細觀察著周遭的環境。

屋子和他早上離去時並無二樣;大門關得緊緊的,窗戶也不見被入侵的跡象,門口的腳踏墊擺得正正方方、沒歪沒斜,就是……嘶嘶嘶的,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怪聲;奇怪,是什麼東西?

他側首細想,可怎麼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是神經過敏嗎?

不對,他的心跳越來越急,腎上腺素分泌到飽和程度,證明了危機確實存在,而且……

「快走--」一瞬間,楚戊一張嚴峻的酷臉變得鐵青。

「什麼?」她大吃一驚。「要走去哪里?」

「沒時間解釋了!」驚語未落,他雙臂大張,抱起她拚命地往安全梯方向跑去。

「楚戊--」她嚇得攀緊他的脖頸放聲尖叫。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倆雙腳才離開大門門口的同時--

砰!一聲轟然劇響驚天動地。

果然,他的預感成真了。楚戊抱著朱萸猛地往前一撲,避開了爆炸的餘威。

轟!爆炸過後是沖天的烈焰直上雲霄;熾人的火花和碎裂物品漫天飛舞。

朱萸目瞪口呆地望著一間好好的屋子在強烈的爆炸中被炸得面目全非。「這是……」

「瓦斯爆炸。」從空氣中淡淡的煤氣味,楚戊已判斷出這場爆炸發生的原因。

「怎麼可能?」朱萸不敢相信。「你每天出門之前不都會檢查門窗和瓦斯,確定無虞才去上班嗎?」他是她見過最謹慎小心的男人,不似她……「啊!難道是我……」

「你開了瓦斯、卻忘了關?」莫非這場爆炸純屬意外?不像!他直覺這事兒別有蹊蹺。

「我……」快點兒想想,她下午回家亂搞一通時有沒有開瓦斯,好像……「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開瓦斯了,可是……我我……我似乎忘了關門就出去了……」

「你沒有關門?」但剛才他們回來時大門明明關得好好的啊!果然,這場爆炸另有問題。

朱萸難堪地點點頭。「對不起,我……」她掙扎著想要起來。

「等一下。」他依舊抱著她一起趴在地上。「若是瓦斯爆炸,恐怕沒那麼簡單就結束。」尤其是人為的爆炸,危險性更高。

「怎麼……」她才想問原因。

砰砰砰!接在大爆炸後,又是連番幾次的小爆炸。

朱萸嚇得抱住腦袋直往楚戊懷裏縮去。

他小心翼翼護著她,眼裏銳利的精光直可與屋內竄燒而出的火龍媲美。

繼汽車被裝炸彈後,是房子被瓦斯爆炸給摧毀。誰幹的?「紅狐」嗎?但他明明已下達「格殺令」,將「紅狐」斬草除根了啊!莫非尚有漏網之魚?

不妙!「紅狐」一日不除,危機始終緊跟著他不放。

而朱萸與他日夜相隨,難免受到連累,至今仍安然無恙,只能說運氣太好;但萬一哪天,那群喪心病狂的瘋子因對付不了他、轉而找她出氣……

老天!他不敢想,那對她將是件多麼危險的事。

儘管捨不得她離開,但他絕不能再憑藉著好運來保護她了;非得想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將這件事徹底解決不可。

又過了五分鐘,爆炸聲終於漸止漸歇。

朱萸偷偷地從楚戊的懷中探出頭來。「楚戊,你看我們要不要報警?」

「當然要,還得叫消防車。」他邊說、邊掏出口袋裏的行動電話連絡警局和消防隊。

「喔!」她難過地點點頭。「你想是不是因為我忘了關門,才讓壞人進去你的屋子,搞出這麼一場大麻煩?」

「就算你關了門,這種事還是會發生的。」「紅狐」想做的事,即便不擇手段也會去做;否則他們就不會被稱為「恐怖份子」了。

「怎麼會?」她不懂,他對這場爆炸的反應太冷靜。

為了不想嚇到她,他刻意換個說法為她解釋。「你看過因為門窗緊閉就不進去偷竊的小偷嗎?」

「這……」好像有道理喔!今天就算她將大門鎖得好好的,只要小偷看中了這裏,照樣會想辦法撬開門鎖,跑進去瞎搞一通。

「別胡思亂想了,被小偷看中是我們倒楣,所幸我的屋子都有保險,損失不會太大。」他安慰她。

「嗯。」她點頭,耳畔接收到消防車和警車的聲音。「警察和消防員都來了。」

「我們走吧!」他說,扶著她走向安全梯。心裏暗自慶倖著這棟大樓裏的住戶多為帝國內部成員,大夥兒見慣了危險,也很懂得危機處理之道,不怕爆炸餘威誤傷無辜人等。

「不搭電梯嗎?」她問,想到要連爬六層樓梯,腳都軟了。

「火災發生時搭電梯太危險。」幾乎是半摟著她,兩人相扶相持走下一樓。他將她安置在前庭的長椅上。「那我去做筆錄了,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

「嗯!」她揮手向他道再見。

「別亂跑喔!」他邊走、不忘叮嚀她小心保重。

「知道啦!」她沒好氣地趕著他。

「一定要待在原地等我回來,知不知道?」

「你好囉嗦!」她嘟嘴,刻意撇開頭不理他的殷殷囑咐。

「總之,你給我小心一點兒就對了。」楚戊拿她沒轍,只得走了。

「真像個老頭子,就會碎碎念。」她咕噥著,對著他的背影大扮鬼臉。

適時,一陣細細的呼喚自她背後傳來。

「小萸--」溫和的男中音恍若春風拂過大地。

朱萸詫然回過頭。「姊夫!」糟糕,李成允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裏?

李成允站在前庭的盆栽造景後的陰影處,對她招著手。

朱萸大吃一驚,忙轉頭望向正與警察做筆錄的楚戊,她可不想在此刻被拆穿身分。

也幸好來了一堆警車與消防車,整個前庭亂哄哄一片,再加上李成允所在位置十分隱密,只要她夠快,相信楚戊不會發現她與李成允短暫的交談。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李成允面前,她喘了口氣。「姊夫,我……」

「姊夫知道。」李成允拍拍她的肩。「你忘不了小儀的死嘛!但事情都已經過去三年了,你現在再來追究又有何意義呢?聽話,跟姊夫走吧!別再調查楚先生了。」

想不到李成允這麼厲害,將她的心事料得一清二楚;不過……「姊夫,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只要發現你對楚先生的恨意,再稍微調查一下你在臺北的行蹤,不就一清二楚了?」

原來李成允調查了她,唉!算她失策。早該料到李成允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上臺北,一定會派人暗中照料的。

「走吧!你不想只因讀幾年書就在臺北置產,姊夫也依你了,改在台大附近替你租了一層公寓,以後你就住在那裏,專心念書,別再想著報仇的事了。」李成允進一步勸她。

「可是……」在一個月前,她對楚戊或許還是滿懷恨意,但現在,仇恨已逐漸為心動所取代;她至今猶不離開楚戊的原因已不再是為了復仇,而是……不舍。

「怎麼了,你還有什麼事情放不開嗎?」

「姊夫,你幫我租房子,魏小姐知道嗎?」

「哪個魏小姐?」

「魏秋燕啊!你們不是快要結婚了嗎?」

「胡說,我幾時答應娶魏秋燕了?」李成允話裏充滿厭惡。

朱萸從未見過溫和的李成允以如此嚴厲的口吻批評一個人,不覺心生疑惑。「可是魏小姐不是懷孕了嗎?你怎能不娶她?」

「她懷孕關我什麼事?」

「但那是姊夫的孩子不是嗎?」

「小萸,你別聽她滿口謊言,我根本沒碰過她,哪兒來我的孩子?」李成允恨恨地啐了一口。「那女人分明是貪圖李家財勢,妄想烏鴉變鳳凰,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德行,憑她也配進李家門,我呸!」

「是這樣嗎?」她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為何,只知道李成允此刻的表情好可怕。

「別談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了。」李成允伸手攬住她的腰。「跟姊夫走吧!我帶你去看看新公寓。」

「我……」她不想離開楚戊,但在確定他無殺姊嫌疑後,她又該用什麼理由留在他身邊?

「別蘑菇了。」李成允強硬地推著她走。

朱萸沒轍,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與楚戊間的距離被越拉越遠。

好捨不得,她不停地以眼角餘光捕捉他的身影,相處月餘,早習慣了身旁有他相伴,一離開他,心裏的安適感便逐漸為不安所取代,她不想離開楚戊啊!

「朱萸!」適時,做完筆錄的楚戊回頭呼喊她的名兒。

她再也無法邁動離開的步伐了。

「姊夫,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好?」她一定得厘清對楚戊的感覺,才能決定自己的下一步要往哪走。

「小萸!」李成允目光深沈地望著她。

「我現在還不可以離開,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搞懂。」她甩開李成允的手,轉而奔向楚戊。「對不起姊夫,一個月、只要再一個月,等我弄清楚所有的問題後,我會回去跟你道歉的。」

「等一下。」李成允追上前來拉住她。「你不可以跟楚戊再糾纏下去了。」複雜的男女關係只會製造麻煩,李成允很擔心。

「可是……」朱萸聽見楚戊在叫她,聲聲呼喚,至情至性,她實在無法在這時候離開他。「拜託,姊夫,只要一個月,我會走的,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她眼裏閃著淚光哀求李成允。

她哭了!李成允漆黑的瞳眸暗得恍若宇宙間的黑洞,容不進半點兒光。「小萸,你真的不肯離開那個男人?」

「我……」她心頭一顫,只覺靈魂彷佛在瞬間被吸入一團名為「驚懼」的烏雲裏。「姊夫……」幾時開始,她竟害怕起李成允來了?明明是照顧自已多年的好姊夫啊!她有何理由怕他?太沒道理了!

驚覺自己的失態,李成允迅速收斂起全身的陰鷙,改換上一臉的溫和。「小萸,姊夫很擔心你啊!」

這又是她所熟悉的李成允了,溫和而有禮。但……她為何仍覺得忐忑?

「姊夫放心,我有分寸的,絕不會亂來,請你相信我。」她閃躲著他的視線。

「唉!」李成允長歎一聲,朱萸都這麼堅持了,他還能怎地?綁得了人、綁不了心,照樣沒用。「好吧!就一個月,三十天後姊夫再來接你,屆時你可不能再找藉口拖延了!」

「我知道。」朱萸用力一頷首。

李成允放開她的手,改握住她的肩。「你聽著小萸,姊夫想盡辦法要保護你,所以你一定要自愛,千萬別玷污了自己,知道嗎?」

不懂!姊夫難道以為她會跟楚戊亂搞?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她肯,那位道學家也不會同意的。

總覺得今天的姊夫好奇怪,一會兒亢奮、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又陰沈得像天要塌下來似的,真不知他是怎麼搞的?

她不安,卻也沒有那個心思去細察李成允的失常,此刻她全副的心緒只放在楚戊身上,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楚戊身邊。

「我知道了,我絕對會潔身自愛的。」她說,一邊擺脫盆栽造景所製成的濃密陰影,一邊高舉雙手大聲呼喊。「我在這裏,楚戊!」她又叫又跳地奔進了他敞開的雙臂中。

李成允終於松了手,眼睜睜目送她投向楚戊的懷抱。

「失去純潔的天使就變成魔女了,魔女該死,我要保護天使……」他的身子顫抖,一雙拳頭握得死緊,嘴裏呢喃不絕。「除掉魔女,把天使搶回來!除掉魔女、把天使搶回來……我的,天使是我的……」

「好慘!」望著浩劫過後的屋子,朱萸忍不住直皺眉頭。

因為瓦斯爆炸而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屋子,在經過消防車大力灌水救火後,所有的家具、裝潢、日用品……就算沒被火燒光,這會兒也全泡在水中成為廢物一堆了。

「你想這還有救嗎?」她喜歡這間房子,住起來很安心、很舒服;實在捨不得搬家。

「救大概是還有得救。」楚戊雙手環胸望著已毀的家園。「不過得等火災鑒識小組調查完畢才能開始重整。」

「調查什麼?」走過狼藉的客廳,她轉進臥室,由於爆炸的威力未直接衝擊這裏,因此裏頭的東西尚保有……一成的完整性!嗚,好可憐,一間好好的屋子就這麼完蛋了。

「瓦斯爆炸的原因。」楚戊隨手收拾妥幾件未遭祝融肆虐的衣褲和日用品。「警察只給我們十分鐘收拾隨身物品,之後警方便要全權接管這裏、直到調查結束;你也趕快去收拾你的東西吧!」

「我的東西……」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實喔……我的東西早收拾完畢了。」

「咦?」他詫然抬頭望了她一眼。

「就是……那個嘛……」她無措地扭著十指。

他恍然一頷首。「之前你在公司鬧脾氣,跑走後就回家收拾東西了?」

「呵……」她尷尬地一笑。「我……不是故意的,原本以為你是個大壞蛋,人家不想跟壞蛋住在一起嘛!所以就……」

他放下滿手的東西走過來握住她的肩。「答應我,小萸,你可以氣我、也可以罵我,就是別突然不見好嗎?我會很擔心的。」

「楚戊……」他認真的語氣教她心頭起了一陣溫馨。「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這麼衝動了。」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你也說不會走,可等我做完筆錄回來,你就不見蹤影了。」他以為她被「紅狐」捉走了,一顆心差點死去。

「對不起,剛才是……」她欲言又止,不是故意欺瞞他自己的身世,只是……此時此地,她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而對於她的隱瞞,楚戊心裏早有概念,因此更不忍相逼。「沒關係,你不想說就別說了,只要答應我,往後別一聲不吭就走便行了。」

朱萸愣愣地望著他,他很體貼、也很成熟,相較起來,她就顯得幼稚、莽撞多了。她暗自決定,一定得好好想清楚自己的心情,別再給他添麻煩了。

「我答應你絕不會再無緣無故失蹤,不過……」

「嗯?」他以眼神鼓勵她繼繽說下去。

「我是說……楚戊,我……往後你若發現我騙了你一些事情,你會不會……很生氣,再也不原諒我?」

「視情況而定。」

「意思是說,你有可能很生氣嘍?」

「若你隱瞞的事具危險性,並且可能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憾恨,那我一定會生氣,不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原諒你的。」他倒誠實,不說花言巧語。

這一點讓朱萸很高興,她最受不了嘴裏含蜜的男人;男人還是要誠實、可靠、強壯才好。

「你放心吧!我雖然很衝動,但做事也有一定的分寸,不會亂來的,你只要等我……最多一個月,待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後;我會全部告訴你的。」她已不再懷疑楚戊與姊姊之死有所牽連,這不只是因為在與他相處的日子裏,她從未找出任何不利於他的證據,更因為她瞭解他的為人,謹慎、正直、善良,這樣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不會對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下手的。

或許姊姊的死真是意外吧?天有不測風雲,人生總難免坎坷,她也該學著釋懷了;然後仔細想想自己的心情,對於楚戊,心動之餘,她又想與他共譜何種未來?

楚戊微笑著拍拍她的肩。「那我就等你了。」

「嗯!」她輕頷首,琉璃水晶似的透明眸子裏閃爍著七彩虹光,燦爛耀眼,奪人心魂。

楚戊只覺心神一蕩,再也忍不住跨前一步,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小萸……」她好嬌小,纖細的身子只達他的肩膀處,柔柔軟軟、像煞一隻觸感細緻的絨布娃娃,教他不由自主地想輕憐蜜哄、珍藏一生。

她的螓首埋在他的胸膛上,耳畔裏傳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莫名的安適感籠罩她全身。

自幼父母雙亡,以至於她的童年只有「顛沛流離」四個字可以形容;後來姊姊嫁入李家,李家人待她們姊妹倆情深義重,那艱難的生活才獲得改善。

她真的很感激李家對她的恩情;可不論李家人有多麼慈悲,她始終忘不了自己是客人的身分,生活過得戰戰兢兢、不敢稍有懈怠,這種享受其實是辛苦的。

直到遇見楚戊,在他懷裏,她找到了全然的放鬆與安適;彷佛他正是她尋尋覓覓了一輩子的--家!

「呼!」籲出一口沈悶的長歎,在他的臂彎中,她悄然停下疲憊的腳步,猶豫著要不要交出自己?

心情因為領受著他的呵護而波動,她差點脫口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但話到嘴邊又莫名縮了回去;畢竟才十八歲,要做這樣的決定是早了點兒,她……有些怕。

因為昨晚的瓦斯爆炸徹底摧毀了楚戊的家,逼不得已,他倆只得再回他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裏過夜。

許是昨晚大受驚嚇的關係,今晨,朱萸直睡到日上三竿猶臥床不起。

倒是楚戊,渾似個沒事人,照樣六點起床,刷牙、洗臉、準備早餐;九點整,他離開休息室進入辦公室工作,直到十點,在專制的司辰寰、司辰宇、風浩天一聲命令之下,轉上頂樓的會議室開會。

因為近日針對楚戊而來的意外實在是太頻繁了,令人不由得懷疑是否有人看楚戊不順眼、刻意謀害於他?

司辰寰、司辰宇和風浩天擔心得要命,只有楚戊,大概是被人恨得太習慣了,居然毫無所覺地照常上班、下班,沒事就四處吼吼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誰炸了你的家?」風浩天沒耐心地一把揪起楚戊的領帶。

「有幾個目標。」但楚戊尚未過濾完畢,因此正確答案猶未得知。

「是誰?」司辰宇扯過他,沈聲問道。

楚戊搖頭。「皇帝,帝國內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自個兒惹的禍自個兒收拾。對方既然是針對我而來,就沒理由讓別人代我處理。」

「但是我們不放心啊!」司辰寰又把他拉過來;他擔心楚戊這個大好人又會一時心軟錯放惡徒,屆時就後患無窮了。

「我的能力有這麼差嗎?」楚戊苦笑,被拉扯得險些兒跌倒。

但風浩天卻猶不肯放過他,大掌用力將他自司辰寰手中搶過。「你的能力是很好,但你的心腸太軟,容易錯信惡徒。」

楚戊絆了一下,耳畔突然接收到一陣不自然的裂帛聲,非常不好的預感。

司辰宇又把他拖過去。「總之,楚戊,把你心頭想的目標說出來,這件案子由我們替你查。」

他的屁股涼涼的!不必猜也知道是誰的傑作。楚戊突覺一股笑意自腹內湧出,直沖喉頭,令他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哈……」真搞不懂這朱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鬼靈精,腹裏存了恁多的鬼主意,天天換著花樣整他,居然從未重復過,噢,天哪……他真是服了她了。

「楚戊--」司辰宇一臉的凝重。「你被整瘋了嗎?」

楚戊搖頭,趕緊拉遇一張椅子坐下,否則褲底的破洞被發現,這夥兒人又要恥笑他到世界末日了。

「放心吧,皇帝,這件事我已有打算,保證沒有第三次了,OK?」

「我們怎麼可能不擔心?」司辰寰氣急敗壞的。

「對啊!你一向心慈手軟,這在做其他事情的時候是無所謂,但你現在要面對的是恐怖份子耶!一點點疏忽都會要人命的。你叫我們怎能不擔心?」風浩天跟著跳腳。

「這回不會了。」楚戊語氣堅定。「因為我有了要保護的人,為了她,我絕對不會再存婦人之仁。」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受傷,但朱萸,他絕不容許別人傷她一根毫髮。

一聽此語,司辰寰和風浩天盡皆一愣。「你有了要保護的人?誰啊?」

唯有司辰宇了然地一擊掌。「莫非是朱萸?」

「那只傳說中失去記憶的小潑貓?」司辰寰和風浩天異口同聲。在總部裏是沒有秘密的,所有人都知道楚戊撿了個女孩回家,也曉得他很疼愛那女孩,只是……「聽說那只小潑貓很年輕,你該不會有戀童癖吧?」

「她滿十八歲了。」楚戊低吼。

「原來咱們的小潑貓已經成年啦!」司辰寰和風浩天同聲大笑。「請問楚大將軍,你幾時才要將心愛的朱萸小姐介紹給大家認識?我們可滿心期待著參見將軍夫人呢!」

說人人到,砰地一聲劇響,朱萸忽地踢開會議室的大門闖了進來。

她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被單直沖楚戊面前。「你還好吧?」

楚戊掩臉一歎。「你以為呢?」

看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動都不敢動一下,也知道她偉大的惡作劇又再度成功了。「不好意思哦!」

「你不是答應過不再整我了?」為什麼還要割破他的褲子?

「這件傑作是我答應不再整你之前做的啦!」她不好意思地搔著頭。「答應你之後,我本來想著要警告你的,誰知道昨晚突然發生瓦斯爆炸,結果……我就忘了……」

「忘了?」老天,分明是故意整死他嘛!

「唉呀,人家又不是有意的!」她嘟著粉嫩的紅唇,模樣兒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況且人家一醒過來,發現你穿錯了褲子,不就立刻趕過來救你了?」她可是跑了十幾層褸才找到他的耶!看在她跑得這麼辛苦的分上,他就不能大人大量、原諒她一次嗎?

「你要怎麼救我?」楚戊不安地望著她身後那條長長的被單。

「我帶了被單給你,你可以先用被單圍起來,然後再去買條新褲子換上。」她自以為聰明地說著。

「拜託……」楚戊哀嚎,要他圍著被單四處走動,不如殺了他算啦!

「喂,請問一下喔,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看了恁久的戲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的風浩天終於忍不住插口問道。

「不關你的事。」楚戊冷著聲音說,死也不願被人發現他上了這種惡當。

「關鍵好像在他的褲子上。」司辰寰不懷好意地說著。

楚戊不安地縮了縮身子。「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想知道答案啊!」風浩天迅速地侵近楚戊身邊。

「喂,離我遠一點!」該死,楚戊低咒。他怎能讓人發現他的褲子破了一個大洞?

「把他拉起來看他的褲子。」司辰寰叫道。

「住手!」楚戊大叫。

「你們不能看他的褲子啦!」朱萸跳腳。

「見鬼的,越不准我看,我越想看。」風浩天拚了命地攻向楚戊。

楚戊防得了一人、防不了兩人,眼看著就要春光外泄,不由得急向最正經的司辰宇求救。「皇帝,你不阻止他們嗎?」

「可是……」司辰宇咋咋舌。「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皇帝!」楚戊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連最正經的司辰宇都被污染了,這世界還能有救嗎?

倒是朱萸像個無事人,扯開喉嚨在一旁不停地叫著。「你們別亂來啦……啊!別扯他的衣服……唉呀,他的褲子快被你們扯掉了啦……住手,要……」

突然,嘶地一聲悶響打斷了她的叫嚷。

不知是誰太過用力,竟將楚戊整條褲子都給扯破了!

「哇--」這是眾人見著楚戊僅著內褲的下半身時發出的驚歎聲。

其中朱萸叫的最大聲,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著楚戊外泄的春光,但不論看幾次,心頭的驚駭始終存在。

「好酷!比 power man 還酷。」她由衷地讚賞。

「朱萸--」引來眾人的轟天大笑,以及楚戊一聲無奈的喟歎。

只要有她在身旁,他的日子永遠都是這麼地精采!只不過……

該死的,這已經精采過頭、有礙心臟正常跳動了啦!

天使自甘墮落,捨棄了他、選擇了另一個男人。

天使不再純潔,受到污染、變成魔女了。

不!他怎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他要把天使搶回來,趁著天使尚未變髒前,即便不擇手段,亦要將天使搶回來。

然後,為了永遠保留天使的純潔,他要折去天使雪白的羽翼。

天使再也無法高飛,只能一生一世永留他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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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4 01:52: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有人在跟蹤她!

朱萸快跑兩步,轉過一座安全島,避入一家超市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打那日楚戊家遭到瓦斯爆炸破壞後,至今一星期,她老覺得自個兒被跟蹤了,回過頭去,又不見蹤影。

告訴楚戊,他也只說是她受驚過度留下的後遺症--杯弓蛇影。

怎麼可能嘛!她的神經才沒纖細到連一點點的小爆炸都受不了。

而更奇怪的是,當她跟朋友、同學,甚至是教授同行時,那追蹤的視線始終不斷;唯獨與楚戊在一起,那份被跟蹤的怪異感才會消失。

越想越不對,這情況未免太過詭譎了。

「究竟是誰在跟蹤我?」不安地咬著指甲,她身子隱在超市內、只探出一顆小腦袋,仔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客人,試圖找出跟蹤者,以解心中疑惑。

「朱萸!」驀地,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

「哇!」朱萸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叫什麼?」來人走到她面前。

「是你。」朱萸撫住險些兒蹦出胸膛的心臟。「魏小姐,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是嗎?」魏秋燕輕手撩了撩垂落頰邊的秀髮。

「你……」朱萸瞠圓了雙眸,才多久沒見,魏秋燕一張如花般的嬌顏居然……毀了。

「這個啊!」魏秋燕撥開覆頰的長髮,以便朱萸能更看清她右頰上猙獰的傷疤。朱萸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那疤痕像是被人用刀劃的,割得極深,刀痕縱橫交錯,像是故意留下疤痕,教任何整型手術都無力回天。

天哪,是誰如此殘忍,竟忍心劃花女人最珍貴的容顏?

「你覺得很可怕?」魏秋燕揚眉,發出一成串尖銳的笑聲。

「不是的,我……」朱萸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

「想不想知道是誰毀了我的臉?」魏秋燕的視線忽爾凝凍成冰。

朱萸只覺心臟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給揪住了,疼得她頭皮發麻。「你好奇怪,為什麼要特地跑來告訴我是誰毀了你的臉?」

「因為這個人你也認識。」魏秋燕的聲音低低的,傳遞出某種陰森的恐怖感。「想知道嗎?」

朱萸不覺蹙起了黛眉,理智告訴她,別信魏秋燕,這女人不太正常,她得儘快離開她才行。

可魏秋燕一身陰寒詭譎的氣息卻幻化成網,遮天蔽地擋住了每一條可退的生路,逼得朱萸不得不挺胸迎向她。

「跟我來吧!我告訴你毀我臉的兇手是誰。」魏秋燕朝她招招手。

朱萸的理智與情感在心裏拉扯;理智告訴她,靠近魏秋燕的下場只有一個--危險;但情感上她卻非常想知道那名殘忍的犯人是誰?

「這個人你也熟識,而且……」魏秋燕怪異地一笑。「他還跟你姊姊的死大有關係呢!」

不必想了,既然與姊姊的死亡有關,即便要上刀山、下油鍋,朱萸也要將此謎題解開。「要去哪里?」

魏秋燕提高了手中兩袋日常雜物。「就去停車場吧!我這樣提著重物跟你說話太累了,先讓我把東西放到車上再說。」

「我幫你拿一袋吧!」朱萸伸手接過一隻袋子。

魏秋燕也不說話,逕自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兩人一路無語來到一輛紅色轎車前,魏秋燕放下手中的袋子,轉而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鑰匙準備打開後車廂。

「劃花我臉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成允。」將鑰匙插入後車廂時,她忽然開口道。

「怎麼可能?」朱萸驚呼,想起姊夫溫和優雅的言行舉止,那樣斯文的一個人,豈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當然可能。」魏秋燕回過頭來,冷冷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李成允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不是你姊姊、也不是我,而是你。」她指著朱萸的鼻尖,眼裏飆射的恨意幾乎將朱萸給射了個對穿。

「不……」朱萸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兩步,纖細的嬌軀搖搖欲墜。「他是我姊夫,愛的自然是姊姊,絕不可能是我!」

魏秋燕一手撥開覆頰的秀髮,將猙獰的傷疤湊到朱萸面前。「看清楚,這就是李成允為了懲罰我上臺北找你、勸阻你回南部而劃的;他把我綁在床上,打我、罵我、又餓了我兩天,最後還劃花了我的臉,警告我不准再靠近你半步,否則就要殺了我。」

朱萸拚命地搖頭,感覺冷汗一滴滴浸濕了她的衣衫;魏秋燕說的事根本不是一名正常人會做得出來的,而姊夫那麼溫柔,他……慢著,他真的正常嗎?

瓦斯爆炸那天發生的事驀地浮現她心頭,為什麼姊夫會在那裏?選在楚戊的家被炸掉的同時來接她離開,純粹是巧合嗎?

「不……」纖手捂著雪白的唇,她想起姊夫要她保持純潔的事,他說這話的表情好奇怪,還讓她毛骨悚然地發了好一會兒寒顫。

「你知道嗎?李成允不只拘禁我、虐待我,他甚至踢我的肚子害我流產。」魏秋燕陰狠的表情教人不寒而慄。

「姊夫說他根本沒有碰你,不可能讓你懷孕。」朱萸下意識為李成允辯駁,畢竟是疼了自己六年的姊夫,怎可能因為魏秋燕的幾句話就將他整個人抹殺。

「是啊!我懷的確實不是李成允的孩子,因為李成允根本是個性無能!」魏秋燕厲吼。「他壓根兒無法抱女人,所以我才會跟別的男人上床的。」

「胡說,姊夫和姊姊結婚多年,還讓姊姊懷孕了,他怎麼可能是性無能?」

「所以你姊姊才會死啊!」魏秋燕笑得陰邪。「你姊姊懷了外頭的野種,李成允氣壞了,一怒之下……」

「別說了!」朱萸大吼一聲,只覺血管裏的血液在瞬間被凍結成冰。這怎麼可能?姊姊……姊姊居然是因為背叛姊夫而被姊夫殺死的?

果真如此,在姊姊死後,姊夫為何還要對她這麼好?供吃、供住,還栽培她讀大學,這樣的付出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

李家人慈悲良善,這在南部是眾所皆知的事,這麼一個積善之家,怎可能會養出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

姊姊絕不是姊夫殺的,她拚命地告訴自己,千萬別被魏秋燕給騙了。可是……她又想起李家人對於姊姊離奇死亡一事毫不在乎的態度,若真珍視姊姊,豈能輕易接受姊姊的亡故而不追根究柢找出真相?

還有……她曾聽說姊夫在姊姊之前曾娶過一妻,但那女子卻在懷孕三周後莫名其妙失蹤。

啊!雙手環胸,止不住的戰慄一波波襲向朱萸,這豈非又是一個因懷孕而發生的意外?太巧了!她屏住氣息,察覺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逐漸佔據她全身。

難不成所有的答案就在懷孕上頭?

「你無法面對現實就算了。」魏秋燕聳聳肩,轉身打開後車廂,再提起地上超市的袋子放進去。「喂,把你手上那個袋子提過來。」

朱萸的思緒一片混沌,茫茫然無意識地依著她的話行動。

魏秋燕退開一步。「把袋子放進去。」

朱萸照做。

「放裏頭一點兒。」魏秋燕又說。

朱萸只得傾下身子,儘量伸直手臂將袋子往後車廂裏頭推。

說時遲、那時快,魏秋燕突然彎下腰抬起朱萸的腳,將她推進後車廂裏。

「你幹什麼?」朱萸大吃一驚,掙扎著想要爬出後車廂。

魏秋燕卻一拳湊上她的鼻子,將她又推了進去,然後迅速關上後車廂。

「放我出去!」狹小濕熱的地方教朱萸一時慌了手腳,拚了命地捶打後車廂蓋。

「本來我是不想這樣對你的。」魏秋燕喘道,恨恨地瞪向後車廂。「千錯萬錯就錯在你不該再出現在我面前。我賣掉南部的房子北上定居,避開李家的勢力範圍,就是想努力忘掉那個噩夢,可一見著你,看見你那張無知的臉,我往昔的恨意又全給勾上來了;我恨!我恨李成允視我如敝屣,卻拿你當天使似地寶貝著!他不顧我對他的情意劃花了我的臉,那我就毀了他的天使,讓他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後車廂裏,朱萸聽到她泣血般的厲吼,一顆心如墜穀底。倘若魏秋燕真如此憎恨她,就絕不可能打開後車廂放她一條生路,那麼……她豈非要困死後車廂中,直到化成白骨一堆?

「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不停地捶打後車廂蓋,叫吼得聲嘶力竭,但密閉的後車廂卻阻斷了半數的聲音傳送,外頭的人聽來,那不過是一些低低的悶喊,不細察根本不會發現。

魏秋燕吸了吸鼻子,抹去滿臉的淚痕。「你要怨就去怨李成允吧!是他先不仁,我才不義的。」語落,她無情地轉身離去。

「你別走,快打開後車廂,我不要待在這裏……」秋風起兮,在偌大的停車場中,紅色轎車不過是輛再普通不過的車子,誰會特別去注意它?尤其對忙碌的臺北人而言,偶爾聽見幾聲悶叫,更是繁忙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們靠近它、走過它、忽略它,任憑朱萸喊破喉嚨,那緊閉的後車廂蓋始終未開。

「救命!誰來救救我……楚戊……」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當真要死在這裏了?不要,她不要這麼無緣無故死了,她還沒告訴楚戊她喜歡他呢!「楚戊……」

「你說什麼?把人給跟丟了?」楚戊的怒吼像雷鳴,險些兒炸翻了整楝「黑暗帝國」總部大樓。

「對不起將軍,兄弟們在朱小姐踏出臺大校門後就一直跟著她,直跟進一家超市里,後來朱小姐似乎碰上了熟人,兩人在超市門口聊了一會兒,朱小姐就幫那名女子提了包東西轉向停車場,到這裏都沒問題,只是後來……兄弟們因為上洗手間跟晚了一步,結果……朱小姐就不見了。」原來朱萸覺得被跟蹤,正是楚戊的傑作。

自從發生瓦斯爆炸事件後,楚戊就一直很擔心自己的恩怨會牽連到朱萸,因此派了人日夜隨行保護她;只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真正害慘朱萸的卻是她本身的事情。

「因為上洗手間而把人跟丟了!」楚戊氣得暴跳如雷。

「對不起將軍。」三名闖下大禍的漢子不安地縮著脖子。

楚戊狠狠地瞪著他們,一身的怒火幾乎要將周遭方圓百里的東西盡數燒成灰燼。

該死的!他怎麼會養出如此愚蠢的部下,居然會為了上洗手間而跟丟人!

「你們上洗手間不會輪流去嗎?」他狂噴怒火。

三名漢子你看我、我看你,看到最後盡皆難堪地低下頭;顯然他們是手牽手一起去上洗手間,才會闖下此等烏龍禍事。

「笨蛋!」楚戊氣得想吐血!這群混帳分明是太久沒磨了,一個個都失了戒心。「全給我上紀律組報到去,重新受訓過!」不磨掉他們一層皮,他就不姓楚!

「是的,將軍。」三名漢子刷白了臉,顯然「黑暗帝國」的訓練並不輕鬆。

楚戊坐在椅子上,一邊噴火、一邊瞪著三名垂頭喪氣的手下走出辦公室。「等一下。」他突喊。

三名彷佛被判了死刑般無精打彩的漢子,忽地將腳步一頓。「將軍,我們可以不必去紀律組報到了嗎?」

楚戊只把利眼一瞪。

三名漢子隨即瑟瑟地發著抖。「我們這就上紀律組去。」

「慢著,我問你們,事情發生後,你們可曾在附近搜索過朱小姐的行蹤?」怒火稍緩後,楚戊試著厘清問題發生的原因。

「找了,可怎麼也找不著。」

「知不知道朱小姐失蹤前見到的那個女人是誰?」

三名漢子對?了一眼,尷尬地一搖頭。「不知道。」他們壓根兒就忘了可以向那女人探查朱萸的行蹤。

「很好。」楚戊冷笑。「你們可以去紀律組了,我會打電話告訴沙教練,請他好好地訓練你們一番。」沙教練是紀律組裏最嚴格的教練,他的訓練堪稱地獄。

三名漢子臉一白,差點兒腳軟跪倒在地。

待那三隻糊塗蟲離開後,楚戊立刻打電話連絡另一組人馬。

朱萸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是被綁架,還是遭謀害了?犯人是誰?「紅狐」嗎?

不對!自從瓦斯爆炸事件發生後,他日夜不停地追緝「紅狐」,十分確定那批恐怖份子已盡數殲滅,不餘後患。

那還有誰與他有仇,而有嫌疑找朱萸出氣?中東的石油大王、南非的黑道大哥,還是義大利的黑手黨……每一個都有嫌疑,但又每一個都沒可能。

那些傢夥壞歸壞,可自尊心是超高的,不可能做出如此下流的事,拿一名小女生出氣,又不一定動搖得了他的決定,說不定反而惹火他去執行另一波的掃蕩行動;損人不利己、白癡才會做。

可這樣思考下來就沒有嫌犯啦!難道朱萸還會無故蒸發不成?不……等一下,他還漏了一個人,在超市里與朱萸談話的那名女子,她也有嫌疑。

或許只要找到她,朱萸失蹤的真相便能厘清。

事不宜遲,他立刻發出了尋人令,哪怕是將臺灣整個翻過來也要找到那個女人、還有朱萸。

她要死了嗎?

朱萸張大嘴,虛弱地喘著氣;她已經沒有力氣對外發出求救訊號了。

雖值秋季,但倡狂的太陽依舊毫不客氣地飆射出三十餘度的氣溫;她困居汽車的後車廂中,那溫度又更高了。

汽車板金吸收了太陽的能量,全數用來蒸發出她體內的水分;她汗流浹背、又渴又累。

想從兩隻超市袋子中找出一些解渴的食物,卻發現裏頭不是衛生紙、抹布,就是沐浴用的雜貨,壓根兒無法入口。

天!再繼續下去她非渴死不可。

「誰來救我……楚戊……」無力地呻吟著,她的喉嚨痛如火燒。

眼睛逐漸無法視物,黑暗像張天羅地網,不停地威逼著她的理智離去;除了喘息之外,她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完了,真的完蛋了,脫水症狀越來越明顯,她的生命火花正在逐漸消逝中。

「楚戊……」唯有不停呢喃著他的名兒,她才抵抗得住死神銳利的鐮刀。

但還能撐多久呢?

好後悔,她為何不在憾恨發生前就告訴楚戊她喜歡他?他明明給了她無數的機會坦白,她卻因無聊的矜持而白白錯失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錯過--

「楚戊……」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景象,那個大笨蛋,就像根木頭那麼銼,任她為非作歹……不!仔細相處過後,才發現楚戊其實一點兒也不笨,他八成早發現了她的惡作劇,只是人太好,老替她著想,死命忍著不拆穿她,只等待她哪天想通,再自行跟他招認。

「對不起,楚戊。」倘若上天真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那麼她就在這裏懺悔。「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我沒有喪失記憶,我接近你純粹是為了報仇,我誤會你了,以為你是殺姊姊的兇手,但我錯了,殺姊姊的兇手應該是……」魏秋燕說兇手是李成允,可能嗎?

記得那一日,姊夫整天都在家幫她一起籌備聖誕舞會……啊!不對,姊夫出去過,近午時分他說有事上公司一趟,直到入了夜才回來,將近七、八小時的時間,要上臺北殺一個人並不困難。

真是姊夫殺了姊姊?一股惡寒自腳底升起,瞬間冷卻了她灼熱的體膚。

想到這三年來,她一直跟一名殘忍的殺人兇手共居一室、同飲同食……天,她的心臟幾乎麻痹。

「小萸!」

忽爾,一陣冷風吹過,嚇得她手腳冰涼,不停地發著抖。別……別殺她,她還不想死啊!

「楚戊!」拜託,誰來救救她?「楚戊……」

「我在這裏,小萸,你睜開眼瞧瞧……」嚴肅中摻雜著冷厲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是標準楚戊式的語調。

但怎麼可能?他哪會知道她讓魏秋燕給陷害了,關在這輛紅色轎車的後車廂內?這一定是她的幻覺。

「不要,別殺我,楚戊……」無數的淚珠自她緊閉的眼角滑落,渲染得她蒼白的頰更形憔悴,教人心憐。

「不怕的,小萸。」一雙大掌小心翼翼抱起她顫抖不已的嬌軀。「我在這裏,我會保護你,別怕……」居然將她折騰成這樣,可惡!楚戊氣得差點咬碎一口牙。

從他懷裏釋出一股安然的愉悅感,直沖朱萸心底,將她近乎破碎的意識一點一滴補綴了回來。

「楚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覺身子像一葉扁舟,被和緩的波浪推得一晃一晃的,好舒服,比她想像中母親的懷抱還要舒服。

「我在這裏。」楚戊低下頭,撫慰的輕吻印上她額頭。

「嗚,楚戊……」她忍不住抽噎出聲,迷蒙的眼中滑下兩行解脫的淚水。終於,她可以脫離那個水深火熱的地獄、安心地休息了。方睜開的秋眸再度閉上,嚇得楚戊一張鐵青的峻顏頓成死白。

「小萸!」他溫柔地搖著她,冷汗浸透了一身佈滿塵灰的衣衫。「你別嚇我啊!小萸。」怎麼突然暈了,難不成……「快叫救護車!」他驚喊。

「將軍,救護車不就在那兒嗎?」臨出門前,楚戊就要手下叫了救護車隨行以防萬一,怎麼事情真發生了,楚戊反而慌得連有救護車的事都給忘了?

一經提醒,楚戊忙抱著朱萸往救護車停靠的方向沖去。

「醫生,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

「將軍,別擔心。」被吼得差點耳聾的醫生不由得皺起了眉。「朱小姐只是得了輕微的脫水症,沒生命危險的。」

「可她的臉色好蒼白,氣息微弱得我幾乎聽不見。」好怕,他好怕!怕尋尋覓覓了三十載才找到的心中寶就這麼消逝無蹤,他還沒有疼夠她呢!

「那是因為她太累的關係。」醫生說著,先灌朱萸喝下一大杯鹽水,再為她注射營養劑和生理食鹽水。「只要好好休養一晚,明天又活蹦亂跳了。」

「是嗎?」楚戊松下一口氣,再也端不住平素的冷峻,厚實的肩膀重重地垮下;此時此刻,他也不過是個沈溺於愛情海中的男人。」那就好、那就好……」細語呢喃不絕,聲聲句句皆是他的真心。

適時,一名部屬推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人來到楚戊面前。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魏秋燕。

判斷出朱萸的失蹤與超市里最後見到她的女人大有關係,楚戊命人找來了超市里監視錄影機的所有帶子,一段段地比對,終於查出了魏秋燕的身分。

而後,他下達搜尋令,動員臺北市內所有帝國成員,幾乎翻遍了整座臺北盆地,最後在天母逮著了魏秋燕,逼問出朱萸的下落。

隨即,他綁了魏秋燕,押著她來到這座停車場尋找朱萸的下落。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及時救出了朱萸,未曾造下憾事。

「將軍,要怎麼處置這個女人?」部屬問道。

楚戊狠戾的視線掃過魏秋燕,這一輩子,他從沒有恨人恨到想置人於死的心情,在他心裏,每一條生命都是可貴的,不得輕易毀之;但此刻,目睹朱萸被折騰得憔悴不堪的花顏,他真想殺了魏秋燕。

「先押回帝國內關起來,若朱萸沒事便罷,否則,我要她陪葬。」冷峻的話語為這酷熱的秋天帶來第一絲冷意,凍得場中諸人盡皆一寒;愚蠢啊!魏秋燕,竟惹火了「黑暗帝國」內最溫和的大好人楚戊,如果連楚戊都憎其入骨,又有誰肯憐惜她的不幸而義伸援手?

那個女人竟敢再度傷害他的天使。

該死,她該死!

這回他絕對不會只是懲罰她一下便罷。

他要重重地教訓她,教她再也不能靠近天使一步。

啊!他的天使,他這樣費盡心思地保護天使,希望天使能諒解他的苦衷,早日回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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