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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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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5:36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有因

  一個人跑步、鍛煉、吃飯、看片子,空閒的時候就去京城的幾個影視學校「考察」,池遲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井井有條,讓沒有什麼時間能關心她的封爍和顧惜都比較放心。

  很快,就到了池遲和馮宇京約定的那天,早上九點,池遲在一家酒店的大廳等到了那個蓄上了小鬍子的導演,灰色的襯衣土黃色的寬腳褲,這位導演打扮得像是個漁夫。

  「長話短說,前一陣你那個練劍的視頻不是挺紅嗎,正好我老師劇組需要好幾個打女,我就跟他推薦了你,咳咳,我老師呢,叫杜安。」

  馮宇京有點小期待地看著池遲的表情,最好能激個動啊、尖個叫啊、暈個倒啊,哎~那就能滿足他一直隱瞞到現在的惡趣味了。

  池遲:「哦,杜安、杜導演,最有名的作品是《迭關》、《天涯行者》、《五大高手》……我最喜歡《天涯行者》裡面的琴翁劍叟……」

  這些片子池遲在拍《女兒國》的時候挑了幾部看過,前幾天在專注準備武俠電影的時候又看了一些,確實都是經典的武打作品,男男女女武中有情、情中有義、義中含悲喜。

  琴翁劍叟二人只是《天涯行者》中的配角,卻被刻畫的入木三分,在所謂正與邪的較量中苦苦掙扎,求浪跡江湖不能,求生亦不能,最終做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畢生知己。

  馮導演很無奈:「你是要去試鏡杜安大導演的片子啊,你能不能激動一下啊?」

  女孩兒看著他,語氣很認真地問:「激動的話能在試鏡中加分嗎?」

  馮宇京:「不能……」說完了他就覺得自己是個白痴。

  「好啊,你這個小丫頭半年不見腦子還變靈了?」

  杜安安排秘密試鏡的地方是他在京城的某個別墅,今天上午安排試鏡的只有池遲一個人,這是杜安對自己不爭氣助手的優待。

  也可以說,杜安本來就是想見見自己以前的助手,給池遲一個試鏡的機會不過是順帶的。

  帶著池遲下了車穿過庭院往裡走,馮宇京還問她說:「你真的不緊張啊?」

  池遲搖搖頭,有什麼好緊張的,面試不通過就去上學,反正學校也物色的差不多了。

  馮導演對這個小丫頭的心理素質簡直是嘆為觀止了,當初是覺得她演技好,沒想到這才半年的功夫,竟然已經修煉得道了。

  「行!算你牛!你不緊張我都替你緊張,你要是真能在我老師的電影裡當了配角,我就回來給我老師當攝像師!專門拍你!」

  他算是對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服氣了。

  房間裡有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等著他們。

  「阿京啊,快來嘗嘗我自己種的葡萄,今年是第一次結果實,被小鳥吃了不少。」

  馮宇京趕緊快走兩步上前,從杜安的手裡把裝著葡萄的盤子接了下來。

  「你看看你,對我這麼小心,我是六十五歲,又不是八十五歲。」

  說著,老者轉身看著池遲,笑眯眯地問:

  「這位小姐就是你推薦的池小姐吧?真是年少有為,風流倜儻。」

  年少有為還好說,風流倜儻四個字兒……

  馮宇京使勁兒瞅瞅池遲,他是怎麼都沒看出來。

  池遲規規矩矩地站著,除了一句「杜老先生您好。」沒輪到她說話的時候,她一句話都沒說。

  「別以為風流只能說男人,也能說女人,也能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才華卓異,言行不拘,即所謂風流倜儻,與人的面容、性別都毫無瓜葛。對嗎,池小姐?」

  杜安看向馮宇京,仿佛是在給自己的學生解惑,最後話鋒卻又轉向了池遲。

  身板筆直的池遲微微欠身,臉上帶著微笑:「風流倜儻本就不在性別而在氣度,在您的面前,沒人敢自稱配得上這個詞。」

  杜安呵呵一笑:「小小年紀就有一身本領,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要是對阿京也這麼說話,他肯定不會帶你過來,因為他呀,聽不懂。」

  一旁吃著葡萄的馮宇京依稀覺得自己又中了自己老師捅來的刀,算了,老師捅的刀,哭著也要挨著。

  「好了,話不多說,你先試戲,試完了我們一起吃葡萄。」

  杜安踱回了木椅,安安穩穩地坐下。

  「打一段給我看看吧。」

  女孩兒站著沒動,過了幾秒鐘,她對杜安神色恭謹地說。

  「您,能不能給我一個打的理由?」

  「打咯,還需要理由?」杜安依然是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要你打,你當然要打了,你是在試戲啊。」

  「我的意思是,我是為什麼要去打呢?為親?為友?為公道正義?為個人私利?」

  四個「為」字,每一個,池遲都說的擲地有聲,在說的時候,她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拍《女兒國》期間,池遲就對打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柳亭心和安瀾都沒拍過武打的電影,顧惜早年套著武打殼子的小言劇不提也罷,費澤導演只要求她打的好看死得凄美就好,池遲在武打戲「邏輯」上的鑽研全靠自己瞎想。

  能讓杜安給自己點撥一二,她自認這一趟就來值了。

  「你詳細說說?」老人坐正了身子,雙目炯炯地看著她。

  「水滸裡面,武松三場打殺戲最有名,第一場殺虎,是為命,第二場殺西門慶,是為親,第三場醉打蔣門神,是為友,所以第一場打的智勇雙全酣暢淋漓,第二場打的怒恨交加心如刀割,第三場打得輕鬆戲謔肆意妄行。」

  馮宇京看著池遲娓娓道來的樣子,仿佛就明白為什麼老師說她是「風流倜儻」。

  能在傳奇名導杜安面前如此神采飛揚,當然稱得上風流倜儻。

  「三種打法的不同歸根結底是『原因』的不同,所以您給我一個『原因』,我才能找個合適的打法打下去。」

  「那我要是讓你哭呢?」

  「也得給我一個哭的理由。」

  「我要是讓你笑呢?」

  「也是要笑得理由。」

  「我沒有理由,只要你大笑。」

  「那我的大笑,只能笑您要求的荒誕,這恰好也是一個理由。」

  兩個人之間你來我往,都是面帶微笑地說話,馮宇京細品其中的味道,卻仿佛窺到了刀光劍影。

  「好。」杜安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現在給你六個選擇,你可以為命打,為親打,為情打,為公道正義打,為家國天下打,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原因只是去打,你選哪個?」

  池遲瞬間明白了杜安的意思。

  六個「為」其實就是六個不同的角色。

  前五個都是人,第六個……

  「我選最後一個。」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女孩兒給出了答案。

  「你這個小姑娘,剛剛不是說必須要有原因去打嗎?怎麼現在又說要選最後一個沒有原因的了?」

  「最後一個多好,我可以去找原因。」

  「那如果找不到呢?」

  「就打到能找到為止。」

  馮宇京聽著他們的對話,越來越覺得自己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明明每個字都能聽懂,組合在一起,卻如長風呼嘯巨聲灌耳,使人懵懵然不知其所以,但見風沙漫天蕭瑟遍地,刀光隱隱。

  尤其是最後女孩兒的那句話,竟然讓他想到了一個成語。

  ——圖.窮.匕.見。

  「唉——」

  杜安長出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就好像池遲拿出了一把匕首,他只把它看做鮮花,那些藏在暗處的交鋒戛然而止,只留下了大片的留白,抓撓著旁觀者的心思。

  坐回到椅子上,老人喝了口水,看了半天的天花板,直直地看著,好像上面有故事一樣。

  然後他看窗外,又足足看了三分鐘,房間裡只聽見大座鐘在滴答作響。

  馮宇京有些不安地吃了幾枚葡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感到不安。

  女孩兒一直站著不動,不看天花板,也不看窗外。

  又長出了一口氣,老人才笑眯眯地對池遲說:

  「我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你去外頭幫我剪幾支薔薇花回來,什麼顏色的都要,花剪和手套就在門口。」

  池遲眨眨眼睛,她看看老爺子笑嘻嘻的樣子,也沒問為什麼,就乖乖地去了。

  杜安保持著微笑,看著女孩兒出門,帶著手套拿著剪子去了薔薇架邊上,姣好的身影與薔薇相映……他猛地轉頭對馮宇京說:

  「快點打電話給阿興,女主角已經定下了,下午那批試鏡的誰只想當女主角就別來了。」

  馮宇京差點被葡萄皮嗆死。

  「老師?您……您就定了那個小丫頭?」咳掉嘴裡的葡萄,他指著窗外那個纖細的背影,話都說不囫圇了。

  杜安笑著說:「這麼久沒見過如此合我胃口的了,當然要趕緊定下了,讓阿興打完電話之後就帶著合同過來,午飯之前,我們要先把俗事訂好了。」

  不!老師!你學生我只是個俗人!咱們說點俗事吧,你和小丫頭剛剛高來高去我一點都沒懂啊!

  馮宇京的內心在嘶吼。

  「她還沒試戲呢!」

  「有什麼好試的,她的打戲你不是給我看過了?」老人笑得一臉慈愛。

  「不是……老師,她演技怎麼樣您也不知道……」

  「費澤敢用的新人,演技也差不到哪裡去,再說了,演技不好那也要怪你,是你給我推薦的。」老人依然笑得一臉慈愛。

  馮宇京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什麼了。

  「莫囉嗦,快去快去。」

  說完,老人轉頭繼續去看那個剪花少女,窗子在他眼裡早已不是窗子,而是攝影機的監視器,天然的打光,天然的背景,女孩兒的身上也有著天然的、獨特的美。

  這一切都讓他很滿意。

  更讓他滿意的,是女孩兒身上自有的質感,和他想象中的「申九」是相通的。

  「找到了這樣的一個申九,再找個什麼樣的來當聞人令呢?」

  老爺子摸了摸下巴,腦子裡把娛樂圈裡現在有點名氣的男明星都扒拉個遍。

  既然刺客申九找了個新人,那書生聞人令就要有話題有存在感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他倆討論的就是藝術的表現形式該為思想核心服務還是為藝術之美服務╕( ̄Д ̄)╒

  這句話一說我立刻覺得自己高大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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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5:49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假期

  老爺子在那優哉游哉掰著指頭數人玩兒,馮宇京和他嘴裡說的阿興就忙了。

  聽說杜安新電影裡面要用一批二十五歲以下的女演員,蒂華、世紀星耀幾家大公司都在想方設法地往裡面塞自己家要捧的小花骨朵們,荊濤、安瀾等影帝影后的工作室也不閒著,最後能讓老爺子面試的人選都是由幾家分豬肉一樣地劃出了份額。

  這個當口說女主角已經被定下了,還是個新人,就自然有很多自以為自己很紅的女演員們不願意當配角給新人抬轎子,和名導演合作意味著格調的提升,但是沒當上主角,這個提升就打了折扣的。

  當家的小花旦不想來,公司自然也不會把吃進嘴的名額吐出去,拿下一個就一定要再塞上一個,最好我少了一個女主的份額,能不能多推薦幾個女配備選過來……電話線上就這麼開起了菜市場,討價還價,來往不絕。

  杜安才不會理會這些,池遲捧著薔薇回來,他就開始跟她閒聊,從興趣開始,一直聊到了生活習慣。

  一邊聊,他還一邊用筆記下一些覺得有意思的點。

  記著記著,老爺子停住了,上下打量著池遲,笑著說:「除了演戲就是鍛煉和吃,你的生活裡就什麼都沒有了?」

  「拍《女兒國》的時候會和別人一起喝下午茶。」池遲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生活,「前幾天剛來京城的時候也和朋友一起散步,要是以前除了送外賣就是拍戲做功課。」

  女孩兒回答的很誠實,老爺子放下筆,仔仔細細地看她,突然就很暢快地笑了。

  「好,你就是申九了。」

  這個小姑娘明明就是個活在現代的申九,生而就有執念。

  對,執念。

  ……

  《申九》是電影的名字,也曾有個名字叫《猴殺手》,因為和諧春風春滿地,杜安老爺子就從善如流地改掉了。

  劇本講的是很多年前的某朝,整個朝廷已經步入了末年,宦海中勾心鬥角、黨爭不絕,江湖上也興起了不少的刺客組織,刺客們拿錢辦事、枉顧人命,攪得江湖朝堂都不得安生。

  刺客申九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殺手,人們只知道他的名字,因為見過他的人都死了。她是所有心懷魍魎的人心目中那柄最利的劍,人們都希望用她去斬殺自己的敵人。

  人們都忘了越是鋒利的劍越容易傷到自己的主人,一夜大火,申九的主人殺手的頭目殞命其中,天下第一的申九自此失去了蹤跡。

  聞人令是個師出名門的書生,守著老師的遺言,終日遊蕩在山野。

  一天,聞人令夜訪狐仙,在山上遇到了倒掛在樹上休息的申九。

  一個是信奉「殺人不收錢,閻王收你命」的無情殺手。

  一個是相信天下自有公平正義的文弱書生。

  兩個人的命運因為一系列巧合糾纏在了一起,卻又一起滾入了末代王朝的命運之中。

  看完劇本,池遲明白為什麼杜安導演說她像申九了,申九骨子裡的執拗和天真,會讓她去做一些在別人看來不可理解的事情,她自己恰好也是這樣的人。

  如果要舉個例子的話,去數數有多少人罵池遲倔得像頭驢,就已經很有說服力了。

  發自內心的,池遲喜歡這個角色,單純又複雜,要在其中拿捏得恰到好處,是一件非常有挑戰性的事情。

  《申九》劇組給出的片酬比池遲現在的總身家高多了,杜安導演也沒有對池遲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是說她要提前一個月進組,和飾演各種武林人士的配角們一起學習武術。

  電影的發布會時間就定在了九月中旬,發布會之後,池遲就要進入到另一個人的人生中去了。

  池遲自己掐指一算,自己還有二十天的鬆快日子可過,去探班一下顧惜,再回影視城混吃混喝幾天養精蓄銳,想起來就覺得舒服得不得了。

  萬萬沒想到,當天晚上,她這個軟乎乎的小暢想就破滅了。

  鬆快?日子?呵呵!

  封爍、顧惜、路楠十二道金牌砸進她的微信裡,讓她第二天早上就去化妝,準備參加一個跟她有關的慶功酒會。

  先有封爍和池遲在一起拍的MV網絡點擊量上了千萬,後是《飛仙一劍》的收視率節節飆升,破了全國網二十年來的同時段電視劇收視紀錄,為了給封爍造勢,也是為了表示對《飛仙一劍》的重視,瑞欣決定開一場網絡直播的慶功會,在這種慶功會上自然少不了記者們的錦上添花。

  池遲作為MV的女主角,必須要參加,畢竟在她簽下的合同裡有配合宣傳的條款。

  與池遲進行細節溝通人的是路楠的助理,顧惜和路楠現在都已經忙翻了天,連池遲的試戲結果都沒空關心。

  顧惜雖然人不在京城,還是安排好了池遲的全套服化,這也意味著池遲要在自己去過的那個造型工作室待七八個小時。

  按照那位助理轉達的話來說,如果池遲對她的這場「娛樂圈首秀」應付了事,那顧惜會做出什麼事兒來,誰都不知道。

  只要別讓她花費心思去炒什麼作、當什麼木偶,池遲對於這種娛樂圈裡自有的生態系統還是沒什麼牴觸心理的。

  造型設計室那位聒噪的造型師還記得池遲,一看見她就笑得很熱情:「我是真愛你的這張臉喲,半年沒見,皮膚還是這麼好,我真稀罕~~前兩天有人也跟我約今天的造型,我一聽說要給你化妝我就把她給推了,哎喲,有現成新鮮嬌嫩的小面皮兒不用,誰去伺候那堆玻尿酸啊,也不嫌硌手。」

  池遲很想和上次一樣假裝自己是個不開口的河蚌,可惜不行,上次的時候她還是個完全的小透明,被顧惜扔在這裡就任人魚肉了,這次顧惜讓她自己配合設計師做造型,必須有自己的選擇在裡面。

  三十幾件禮服一字排開,都是顧惜大費周章為池遲弄來的,有一些甚至是在一個半小時之前才下飛機。

  「這些是外國大牌,經典款比較多,穿上不容易出錯。」

  「這些呢,是國內知名設計師的出品,他們的衣服穿著會很出位。」

  「這些是年輕品牌的各種款式,更適合你的年紀。」

  「這麼多……是讓我挑嗎?」池遲皺了下眉頭,「好看舒服就行,您幫我決定好了。」

  「NO!」造型師很誇張地搖了搖手,「不是讓你挑,是讓你試穿,全部試穿。」

  池.從容淡定.不懼名導.風流倜儻.遲驚呆了。

  「好的衣服是有靈魂的,她們和你的氣質搭不搭,你只有穿上才知道,這些衣服哦,那些新人可能借來一兩件都很難,也只有顧大官人能這麼大手筆為您準備,她對您是真好啊池小姐。」

  是啊,真好,完全是霸道總裁追求灰姑娘的路子。

  池遲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拎起一套別人配好的禮服走進了更衣室。

  更衣室裡還有胸貼和防走光內褲,都是全新的。

  小姑娘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十分後悔自己那個答應來做造型設計的決定。

  黑色的傳統小禮服背後有個俏皮的粉色蝴蝶結,露出了池遲纖細的小腿和精巧的腳踝,蝴蝶骨更是漂亮的讓人驚嘆。

  淡黃色的小碎花旗袍式禮服勾勒了池遲盈盈一握的腰線。

  蘭花手工刺繡在寬大的蝙蝠衫上,透過米色的紗,能看見女孩兒近乎完美的脊背線條。

  黑色低胸禮服……pass,沒有事業線的人穿這個簡直自取其辱。

  銀色小禮服外面搭艷紅色硬質短披肩,池遲的肩膀寬平,這種造型把她身材上的優點生生弄成了缺點。

  前面看起來很正常其實後面鏤空的漸變色襯衣,和池遲的氣質不搭。

  改良軍裝式樣的無袖連體衣,搭配寶石腰帶,露出了池遲修長的手臂,修飾了精練的細腰,又增加了大長腿的存在感,好看是好看,池遲十年之後再穿也不晚。

  整個造型工作室閒著的人都跑來看池遲給他們做免費時裝展,如果不是有規定,她們真想把素顏就已經很漂亮的池遲拍下來發到網上。

  看看這身材!看看這氣質!保准掰彎一個是一個……好像哪裡不太對?

  三十多套衣服全部試完,最終剩下了五件備選。

  池遲又把這五件挨個試穿了一邊。

  這五件裡的每一件在池遲身上都有十分精彩的地方,實在讓人難以抉擇。

  「選了這件吧……總覺得不甘心,選了那件吧,哎呀我舍不得遮住你的大長腿。」

  造型師翹著蘭花指點來點去,半天也沒有個頭緒。

  池遲自己覺得哪件都可以,造型師就完全無視了她那些根本算不上「意見」的意見。

  「選那條帶著閃光刺繡的白裙子。」

  人堆裡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果斷的聲音。

  「為什麼?這條藍色短裙也很好看啊!」造型師轉頭想要跟那人理論一番。

  「因為封爍穿的是黑色的西裝配紅色襯衣,剛好搭配他在劇中的造型,池遲小姐在MV裡面不就是穿著白色紗裙嗎,今天依然穿白色裙子就好了。」

  那個女人說完,池遲贊同地點了點頭。

  「那就穿白的好了。」

  正主終於做了決定,剩下的就是造型師們的全力配合,撤掉衣服,準備做頭髮,造型師和他的助理們呼呼啦啦地離開了房間。

  只剩下池遲和剛剛建議她穿白裙子的女人。

  一個不是很像別人定義的「女人」的女人——白襯衣,黑色西裝褲,金邊眼鏡,利落的短髮,雙手插在褲兜裡,她帶著利落的帥氣。

  「久仰久仰,池小姐,鄙人竇寶佳。」

  她昂首挺胸只說自己是竇寶佳,仿佛所有人生來就該知道竇寶佳這個名字是怎樣的一個精彩人物一樣。

  池遲主動伸出手:「您好,竇總。」

  竇寶佳,新任瑞欣副總,當紅人氣小生封爍的經紀人。

  「這幾天我努力適應著『竇總』這個職位,池小姐給我的這聲稱呼是讓我最舒服的。」

  竇寶佳的手從褲兜裡抽出來,和池遲的手輕輕握了一下。

  池遲注意到,她握自己手的時候只握手指部分。

  ─────────

  作者有話要說:  

  注:竇寶佳握手的動作是一男一女剛認識的時候男士的禮節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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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6:01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紅毯

  「好了,廢話不多說,我來找池小姐,是想請您幫忙的。」

  竇寶佳拿出了一個文件袋,從裡面掏出了幾張紙:「這是一會兒記者採訪的時候一定會問的問題,你參考著重點把怎麼回答想清楚。」

  池遲接過來一看,第一個問題就是:「頂替了楊菲兒出演MV女主,你覺得你表現得比她更好嗎?」

  答案是:「年輕總是有更多的可能的,就算現在還差點,我也會努力彌補。」

  ……

  這不是在罵楊菲兒老女人嗎?

  第二個問題:「你怎麼看你和封爍之間的關係呢?」

  答案是:「最好的友情關係。」

  第三個……

  池遲快速把幾頁紙翻完,已經明白竇寶佳想讓自己幹什麼了。

  「你跟楊菲兒有仇?」字字句句都針對楊菲兒,從年齡到身材明裡暗裡地貶低她。

  竇寶佳冷笑:「現在誰跟封爍的形象過不去就是跟我的錢過不去,跟我的錢過不去,當然是跟我有仇……」

  她抬手正了一下眼鏡,狹長的眉目很有壓迫感。

  「你放心,一個心直口快的小姑娘就應該有點『作』勁兒,才夠接地氣兒,這樣將來觀眾們就會覺得『當年她還那麼稚嫩,現在都已經成熟了』,讓他們產生這種共情,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池遲想了想,慢慢搖了搖頭:「我可能做不來。」

  「也不只有長遠的好處……」竇寶佳從文件袋裡又掏出了幾張紙,臉上是安撫性的微笑,她對面前的小姑娘說,「瑞欣馬上要給封爍開一個古裝劇,九月就可以進組,已經定下了最好的平台,最好的時間段,寒假就能播出……你演封爍的妹妹,女二號,三百多場戲,人物無論是年齡還是性格對你來說都很好駕馭,設定也很討喜。」

  能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完成一部電視劇的籌拍,竇寶佳完全是踩著瑞欣其他人的血和淚達成的目的,她現在遞給池遲的合同,還充盈著那些人的怨念。

  「你誤會了。」池遲抬眸,臉上時時掛著的笑都淡了幾分,「我說我做不來,不是說這個事情在操作上對我有什麼難度,導致我需要你這些『好處』的激勵。是我做不來有預謀地針對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我記得上次那隻奶牛污衊封爍,還導致你和封爍一起被狗仔追,躲進了地鐵裡,怎麼,你忘性這麼大?她這麼快成了陌生人?」

  女孩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在挨個試完了禮服之後,她現在穿著的是一件白色的浴袍,透過領口,能讓人看見白皙修長的頸項,和微微揚起的下巴。

  突然,先後收到的這幾張紙被她一卷,塞回了竇寶佳的懷裡。

  「我很好奇你來找我這件事……封爍知道不知道。」

  「你什麼意思?」女孩兒提起封爍,讓竇寶佳目光陰沉,她的語氣裡頓時透出了威脅的意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以我對封爍的了解,你要是想要好好當他的經紀人,最起碼的,是別利用他的朋友和粉絲,顧惜或者路楠不會沒有告訴你吧?」

  竇寶佳沒說話,池遲歪頭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又笑了:

  「你說有人跟封爍的形象過不去,就是跟錢過不去,封爍的形象最核心的部分是他自己的人格魅力,不是你的手段和錢,你跟他最迷人的本心過不去,也是跟他形象過不去、跟你自己的錢過不去。」

  恰巧此時化妝師的助理告訴池遲該去做頭髮了,她低頭說了一句「失陪」就快步離開了更衣室。

  留下竇寶佳一個人站在更衣室,看看手裡的這些東西,再看看已經關上的大門,慢慢用手把文件撕的粉碎。

  踱到門邊,她站在金屬垃圾桶旁邊把碎紙屑都扔了下去。保持著姿勢站了一會兒,她點燃一根煙,沒抽,扔進了垃圾桶裡,等著煙把那些碎屑點燃,她最後把桌上人們喝剩下的水都倒進了垃圾桶裡。

  火瞬間就被澆滅,黑白駁雜的碎屑飄在水裡,很快就浸成了爛泥一樣。

  做完這一切,她才掏出手機打了一個號碼。

  「真跟你說的一樣,軟硬不吃,還反過來教訓我不要自作聰明毀了封爍的形象。」

  手機裡傳出一個沙啞的女聲:

  「如果不是這樣,顧惜也不至於念念不忘,她確實是讓人頭疼。」

  竇寶佳反而笑得很得意:「就要這樣才好玩,要是你們年底工作室辦不起來,我就要想辦法把她簽到我手裡了。」

  「呵呵,她根本不會理你那套的,不做廣告,不上通告,不參加綜藝節目……你的本事對她一點用都沒。」

  「是嗎?」

  扣掉電話,竇寶佳扶了扶眼鏡,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池遲拒絕了竇寶佳的要求這件事,在她們兩個人離開了那個更衣室之後就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竇寶佳興致勃勃地安排池遲和封爍一起走瑞欣準備的那一小截紅毯,池遲也一如既往安安靜靜地任憑化妝師折騰,就算竇寶佳在她身後整整站了一個小時,她也沒覺得哪裡侷促或者不安。

  竇寶佳遞給她水的時候,她還很自然地道謝。

  在《女兒國》劇組裡接好的長髮這次又被全部取下,池遲自己的頭髮被徹底拉直,又整個扎起了辮子。

  造型師在她的腦門上敲了一下,對著鏡子裡的少女說:「腦門這麼好看,露出來就行。」

  看起來很特別也很簡單的馬尾辮其實是由十六條小辮子組成的,每一條的位置和形狀都仔細設計過,整個辮子梳完,池遲的脖子已經僵了。

  早上十點坐地鐵到了工作室,要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

  「一會兒回會很吵,你耳朵裡要不要帶個隱形耳塞?」明明已經兩手空空的竇寶佳不知道又從哪裡變出了一對耳塞,遞給了池遲。

  「謝謝。」

  「不客氣,你現在這個髮型,耳塞被發現的幾率是百分之六十,自己考慮吧。」

  池遲很自然地把耳塞放到了車座前面的小格子裡,再也沒拿出來。

  汽車行到距離酒店還有兩公里的時候,池遲換乘了一輛黑色的豪車。

  竇寶佳拉下車窗對她說了一句「祝你好運」就揚長而去。

  紅毯這種東西,從來走給外人看的,從準備到走上去,對於經歷的人來說都是痛苦的。

  開著豪車的司機一直在通過手機對別人說著時間和位置的安排,過了很久,他突然轉過頭來對池遲說:「五分鐘之後就到你了。」

  「好的,謝謝。」池遲對司機的提醒表示了感謝。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沒補妝,也沒照鏡子,真是少見哈。

  前一輛從紅毯上開走,池遲所在的車子緩緩地開到了紅毯的起點。

  女孩兒抓著自己的裙擺下車,一片鎂光燈閃耀,讓她瞬間有了失明的感覺。

  白色的柔紗從指間滑落,像是被驚動的月光。

  《飛仙一劍》收視率和話題度雙爆,一眾演員全部都有「當紅炸仔雞」的派頭,只要出來一個長相周正的,不管是誰,那些娛記都會啪啪啪啪地去拍幾張。

  拍完了之後發現這人根本不認識再哢嚓刪掉,那就是後話了。

  雖然有點眼花,池遲還記得竇寶佳的安排,昂首挺胸,把腳步放慢了走,從容優雅,她的長裙剛好到腳踝,胸前的一點淡粉色裝飾漸變到腰腹部位就融入了燦爛的白色之中,她與月光同行,就不在乎那俗世裡的燈光和目光。

  一張陌生的面孔卻走在紅毯最後幾個的位置上,已經有人在猜測這個不招手、不停留、只微笑、只前行的女孩兒是不是李齊的女兒了。

  「李齊要是能生出這樣的女兒,他老婆得漂亮成王母娘娘。」聽見那些猜測,一個資深娛記是這麼吐槽的。

  「哎!她是那個MV,MV的女主角!」

  在白裙子的加成下,終於有人認出了池遲,不過,短短幾秒之後,他們就顧不上了那張新鮮又年輕的面孔了。

  池遲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在女孩子們的尖叫聲裡,她知道了是封爍閃亮出場。

  希望他耍個帥戴上墨鏡吧,不然大概眼前會懵很久,這麼想著,她繼續慢吞吞地往前走。

  池遲身後的尖叫聲像浪潮一樣離她越來越近……讓她開始忍不住想念那對被她丟在了車裡的耳塞。

  在系上西裝扣子的短暫亮相之後,封爍快步追上了池遲。

  兩側的閃光燈亮成了一片銀河,粉絲們高聲叫著封爍的名字。

  男人很自然地抬起手臂,風度翩翩地對女孩兒輕輕點頭。

  女孩兒面帶微笑,挽住了他的手臂。

  黑色的西裝、紅色的襯衣,配上身邊那片帶著光輝的白色。

  粉絲們的尖叫帶了別樣的意味。

  「你應該衝著兩邊招招手,給他們一個能拍照的角度。」封爍小聲地對池遲說。

  女孩配合著他的腳步轉身微笑,同樣小聲地說:「晃眼。」

  封爍差點繃不住笑場。

  黑白相配,宛若璧人,封爍照顧著池遲的眼睛,沒有再過多地停留。

  走到了紅毯的盡頭,封爍和主持人打了聲招呼,又折返回去等待《飛仙一劍》的導演和瑞欣的老闆李齊。

  「池小姐,您好您好。」主持人拿著話筒跟池遲套著近乎,「封爍早就跟我們打招呼說會陪走兩次紅毯,一次是陪MV,一次是陪電視劇,就是我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能把您這位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飛仙一劍》MV的女主角請來了現場。實在是太驚喜了。您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短短幾句話就解釋清楚了池遲的身份,填埋了外面那些記者們正在開鑿的腦洞。

  池遲把雙手交疊在身前放好,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怎麼看都不像是第一次走紅毯的新人。

  「大家好,我是池遲,池塘的池,遲到的遲,身份是演員,很榮幸能有幸參與到《飛仙一劍》的MV攝製中來,也很榮幸今晚能來這裡和大家一起慶祝《飛仙一劍》的電視劇和同名MV所取得的優異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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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初名

  在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竇寶佳一直看著池遲,越看越覺得滿意。

  曾經幹過時尚雜誌編輯的竇寶佳,在踏進經紀人這個圈子的時候就是有野心的。

  她一直想親手捧出一個真正的偶像明星,就像那些娛樂產業更發達的國家一樣,這個偶像可以唱歌、可以演戲也可以當主持人,但是有一條,他走到哪裡都必須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是時尚圈追捧的對象,從頭髮到腳趾都要用心呵護,沒有糟糕的□□,更不會有low爆了的各種愚蠢行為,那樣的明星對她而言,就是被親手打造出來的藝術品。

  知道她這點小心思的路楠在她離職遊蕩了兩年之後,向她推薦了資質上乘的封爍,她對封爍很滿意,卻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又看好了池遲。

  這個女孩兒有一種奇怪的氣場,像是一滴晶瑩脆弱的晨露,因為奇跡而經歷了漫長的時光,剔透著又滄桑著,驕傲著也親和著,她的身上折射著太多的東西,讓人炫目,自己卻毫不在意。

  竇寶佳能確定,如果能讓自己去親手挖掘這個女孩兒的另一面,她能得到一個傳奇一般的時尚人物。

  和主持人客套完,池遲轉身走進了大門,金碧輝煌的大廳裡人來人往,認識她的人只有鄧子宸,可惜他現在也被一群人包圍著,只能遙遙地對她點頭示意。

  池遲挑了個清淨的角落坐下,離自助餐台近,離人群遠,想去衛生間也比較方便,堪稱完美。

  她在這暗搓搓地研究著怎麼舒服地度過未來兩個小時,另一邊,封爍被一群人簇擁著,就像是一塊太陽底下的鮮肉,被端到哪裡都有蒼蠅嗡嗡地跟隨。

  先是李齊致辭,然後是一群主演一起上台合影,然後是導演說話,再就是封爍壓軸。

  對著話筒,封爍的眼神在整個大廳裡飄了一圈,終於找到了看見他上台就站起來捧場的池遲。

  「……有人說瑞欣成功了,我說不對,與瑞欣未來遠大的前景相比,我們現在所獲得的成績,不過是邁出了小小的一步。也有人說我成功了,我也說不對,一輩子何其漫長,我不知道在終點我是不是成功的……但是我會記得此時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喜悅……我們應該記住那些在你落魄時和你患難與共的人,他們是你的財富,我們也應該記住那些在你光鮮時祝福你的人,他們是你的朋友……」

  說完這段脫稿的演講,封爍舉起手裡的酒杯,向著池遲所在的地方舉起,他的目光看著全場,沒有人知道在這整片歌舞升平的繁華里,只有一個人讓他覺得應該與之分享自己的喜悅。

  致辭結束,酒會就成了受邀記者們採訪的時間,有幾個記者眼尖地發現了池遲。

  「池小姐您好,我想問一下您是怎麼一個機緣巧合出演了封爍的MV的,和楊菲兒同時飾演一個角色,你覺得壓力大嗎?」

  女孩兒看著這些記者,把想要喝的鮮榨果汁小心地放在了一旁。

  「出演MV,因為封爍覺得我的形象和氣質合適吧,其餘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有MV讓我演,我覺得很新鮮我就演了。」

  「那你覺得你和楊菲兒誰演的好呢?」

  問出這個問題的記者,儼然是唯恐天下不亂。

  池遲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甜美笑容:「你覺得誰演的好呢?」

  記者頓了一下想要說什麼,池遲卻並沒有給他反駁和追問的機會: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說明人們的眼光是多樣化的,只要有一個人覺得我演的不錯,我已經覺得很開心了。」

  「我能問一下你和封爍是什麼關係嗎?」

  「可以約飯,也可以送藥的朋友。」池遲想了一下,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約飯我明白,送藥是送什麼藥呢?」

  「前幾天你們不是採訪到封爍在拍《飛仙一劍》的時候折騰壞了腸胃嗎?我們要是約飯的話,他第二天可能腸胃不適,他請我吃了飯,我就送個藥當回禮。」

  池遲的語氣輕鬆且幽默,好幾個記者的臉上都帶出了笑意。

  隨著幾次暗藏的機鋒都被池遲消彌於無形,她身邊的氣氛越來越鬆弛。

  另一邊,封爍和他身後浩浩蕩蕩跟著的人群也艱難地移動到了池遲所在的角落。

  「剛剛有記者朋友問我為什麼要找一個純粹的新人來出演MV,我來解釋一下,池遲並不是什麼『純粹的新人』,她給我拍MV是在封閉訓練過程中請假出來的,當時她在拍攝的電影就是費澤導演執導的《女兒國》,她在裡面扮演的是名叫玲瓏的白衣祭司。前一陣網上特別紅的那段舞劍,和柳亭心老師對打的就是她。」

  筆直地站在池遲的身邊,封爍介紹她的時候帶有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另外,她還出演了那部報紙上很有名的獨立電影《跳舞的小象》,那個電影已經在歐洲多個知名電影節入圍參展,安瀾和荊濤兩位老師都十分看好她的作品……我在這裡也拜託記者朋友們多幫她打打廣告,她這個人太懶散,連推銷自己都不會,讓我們這些朋友都操碎了心。」

  作為今天絕對主角的封爍都能過來為池遲實力站台,很多記者也不會再提出什麼刁難新人的問題。

  何況剛剛他抖出來的料還是很有乾貨的,祭司玲瓏和《跳舞的小象》也都算是最近娛樂圈熱門話題,能挖到與之相關的料,一些記者已經很滿意了。

  「封爍,剛剛池遲說她和你是約飯送藥的好朋友,你怎麼看?」

  「哦……」封爍的表情不像剛剛在台上那麼官方,也不像剛剛介紹池遲的時候那麼隱隱激動,好像有點害羞一樣,他的左手扶了一下右手的袖扣。

  「不只是約飯送藥,她還給我送炭……雪中送炭。」

  池遲看了封爍一眼,雪中送炭四個字,大概是他到現在為止唯一對自己過去歲月的總結,這個不愛煽情的傢伙,連那段被打壓的經歷都要用這種開玩笑一樣的口吻說出。

  也是難為他了。

  「封爍,作為井玄九你搭檔了兩個靈羽仙子,你能不能說一下兩個靈羽現在讓你選,你選哪個呢?」

  「這個問題我也挺好奇。」穿著嫩黃色小禮服的女人走過來,站在封爍的另一邊,她就是《飛仙一劍》的女主角楊菲兒。

  「封爍啊,我和這個小姑娘,你更喜歡誰?」

  記者說的明明是兩個「靈羽」的角色,到了楊菲兒的嘴裡卻瞬間變成了兩個女人的比較。

  「呃……」封爍努力思考了一下,「靈羽是井玄九喜歡的類型,我個人更喜歡能陪我看球賽的。」

  「池遲,你會陪你的男朋友看球賽嗎?」

  有記者立刻對著池遲發問。

  「我還沒成年……」女孩兒甜甜地憨憨地一笑,帶著少女對愛情似懂非懂的憧憬,「將來和男朋友怎麼相處,這種問題考慮得有點早。」

  「對啊,你還沒成年,那你拍《跳舞的小象》萬一拿獎了,豈不是未成年什麼什麼影后?」

  封爍立刻接過話頭,把話題扯回到了池遲自己的作品上。

  「拿獎這種事情,我想都不敢想,能完整地出演一個片子我已經足夠開心了。」池遲接話的時候帶著一點學生氣,怎麼看都只是個小孩子的樣子,讓人完全無法聯想出和封爍的任何緋聞消息。

  封爍拿過一個記者手裡的話筒,假裝自己是個記者。

  「我今天還沒時間問你,你這個未成年今天自己跑去試鏡,成功了嗎?」

  「算是……成功……吧。」

  女孩兒很配合地笑得有點興奮也有點羞澀……兩個人像是朋友閒聊一樣胡侃了起來,又過一會兒,鄧子宸也加入到了他們兩個的聊天之中,吃吃喝喝、健身運動、一邊聊一邊互相吐槽。

  他們並不是故意去無視了別人,只是那種好友間的氣氛一起來,別人就很難插足其中了。

  在一邊站著的楊菲兒自己回答了幾個問題之後就離開了,神情僵硬的程度,按照後來網友們對著照片的吐槽那是「玻尿酸都凹出稜角了。」

  網絡上,一群小姑娘們一邊看著視頻一邊在群裡聊天。

  當然,在一片「啊啊啊啊」裡,真正有內容的其實不多。

  「[視頻截圖]我爍今天是個發光體!巨帥!」

  「那個女的是誰啊?爍爍陪她走紅毯!嚶嚶嚶!」

  「她挽著爍爍QAQ」

  「爍爍對她好好!然而她到底是誰?」

  「哦,是MV裡的靈羽啊,知道她不是和爍爍有一腿,我突然覺得她好漂亮了。」

  「+1,比楊菲兒那張整容臉好看太多。」

  「+2,為什麼不是她演電視劇版的靈羽,看起來和爍爍好搭。」

  「+3,看起來好小。」

  封爍在台上說話的時候,她們都在「啊啊啊」,封爍被記者採訪的時候,她們也在「啊啊啊」。

  當封爍走到池遲身邊介紹她的時候,閃閃們終於又想起了「啊啊啊啊」「好帥好帥」之外的事兒。

  「雪中送炭是什麼意思?」

  「今天開心,不說不開心的事兒和人。專注花痴!」

  「這個池遲是電影咖?那什麼小象是什麼鬼?」

  「是個獨立電影,前一陣在國內開了看片會,好多業內力捧。」

  「只有我現在很激動嗎?我很喜歡那個白衣祭司啊,你們感受一下[照片][照片][照片]」

  「漂亮得很有質感啊!」

  「[秒拍連接]看這段打戲,她身材好好嚶嚶嚶……」

  基於「爍爍的好友我們都要愛護」的原則,閃閃們對於池遲的態度非常親和,甚至有人把她收成了「墻頭」,在網上扒拉了一下僅有的幾張劇照和視頻之後,掰著手指算起了她兩部電影上映的日子。

  從鎂光燈下終於脫身,癱坐在車裡一動不想動的女孩兒長出了一口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一天過得是怎樣的精疲力盡。

  不求愉快假期,但求趕緊進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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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荒漠

  大漠,孤煙,不怎麼直,長河,落日,真TM圓。

  曬死人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一百多號劇組工作人員每個打扮得都可以直接去銀行搶劫還不會被拍到臉,帽子下面套著紗巾,紗巾裡頭戴著口罩,口罩下面……還有另一個口罩。

  拍攝所用的各種器材被塑料紙層層疊疊地包裹著,也是為了防止被沙塵進入到關鍵部位,每一次大風吹起了揚沙,都是攝影師們的心在滴血。

  「這是走了第幾遍了?」穿得跟外星人一樣的副導演問旁邊的助理。

  「九十幾了吧……」

  助理不是很確定地說。

  隔著口罩紗巾防風帽,副導演無奈地搖搖頭。

  「老爺子這是在玩命啊!」

  助理轉頭看看那一「團」坐在監視器前面老神在在的導演,沒看出他有要玩命的跡象。

  「杜導挺好的啊。」

  「廢話,那個老狐狸是在玩女主的命。」

  在被「玩」的人就是池遲。

  太陽從東方到了西方對她的臉進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炙烤,她在同一段路上已經走了整整兩天。

  這段戲的要求很簡單,申九殺了自己的主人,逼退了原本要圍殺她的四大殺手,獨自一個人走在荒漠裡。

  是的,劇本只有一句話:「獨自一個人走在荒漠裡。」

  她就走啊,走啊……來回往復,不見盡頭。

  「Cut!」

  杜導演揮了揮手,幾個工作人員立刻去把池遲拽回來,幾個化妝師飛撲上去給她補妝……更重要地是擦掉她臉上的沙子。

  「走的很好。」杜導演笑眯眯地說。

  池遲並沒有因為這句話多麼的驚喜,畢竟這句誇獎她已經聽了幾十遍了。

  不過她還是笑著,就是笑容已經不那麼明顯——她臉上的皮膚有點乾裂,笑的時候會有點疼。

  「再走一遍吧。」杜安依然笑眯眯地。

  「好。」池遲也笑眯眯的。

  旁邊的工作人員不知道為什麼,都覺得周身一陣惡寒。

  一條路走了九十幾遍,人類想象得到的能走的花樣兒幾乎都走完了,工作人員很貼心地在路上放了幾顆小石頭,因為這條路上的石子兒都被池遲踢沒了。

  池遲乖乖站在原地看著,旁邊的化妝師姐姐們在擦著她耳朵眼裡的沙子。

  「放根樹枝吧。」她對著那些人提出了一點小小的要求。

  一小節帶著枯葉的樹枝就出現在了她的必經之路上。

  準備工作結束,女孩兒又站在了攝像機的前面,身上穿著黑色的勁裝,手臂上有金屬製成的護臂、腰上掛著黑色的鞭子,還要拎著作為道具的黑色的長劍。

  她的背影是黑色的,唯有紅色的髮帶在風中招搖著不同的色彩。

  申九走的很慢,步伐卻很輕快,飛起一腳踢走面前的石子,她的步伐更輕快了。

  走到一截枯枝的旁邊,她彎下腰把樹枝撿起來叼在嘴裡,黑色的長劍往身後一背,頭隨意地扭了扭,仿佛下一步就能邁出一個海闊天空的新世界。

  「你覺得她……走得怎麼樣啊?」杜安慢悠悠地問站在自己前面的一個攝像師。

  那個攝影師打扮的像個「沙漠劫匪」,一條破布包裹了整個腦袋,只有眼上戴著的黑色墨鏡露在外面,他就是當初自己嘴欠說如果池遲被選中自己就來當當攝像師的馮宇京。

  「越來越鬆弛自在了。」馮宇京悶悶地說,整整兩天磨一個動作,池遲每一遍走的都和前一次很不一樣,這種不一樣只是表面上的,如果拿池遲昨天早上走的第一遍和現在走的這遍去比較,就能發現這個小姑娘不急不躁一遍遍走下來,真的是磨掉了自己身上所有表演的痕跡。

  她就是在很純然地放輕鬆,還會看看兩邊風景,就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個心中有什麼在變化的申九。

  「嗯,自在,自在最好。」

  杜安點點頭,又喊了Cut。

  這次他依然笑眯眯地讓池遲再走一遍。

  池遲也依然笑眯眯地答應了。

  就這樣,她剛剛好在這條路上走完了一百遍。

  杜安沒說讓她再走一遍,也沒說OK了。

  他站起來,脫掉自己的一堆防護罩走到了太陽底下。

  太陽即將落山了,整個荒漠都帶出了一種璀璨的金紅色,天上偶有被風梳理過的疏雲,紅艷似火。

  杜安自己沿著池遲走過整整一百遍的路走了一遍,轉回身,走到了池遲的面前。

  「你就用你現在這種狀態,去走第三十六遍的那種感覺。」

  旁邊立刻有人挑出了第三十六遍池遲走的樣子給她看,池遲看了看,想了想,點點頭,表示明白。

  恰好一陣風吹過,她抬起袖子幫著杜老頭兒擋住了會吹打到臉上的細沙。

  「準備好了吧?」杜導演這次沒笑。

  池遲一如既往笑眯眯地說:「準備好了。」

  申九走在空盪盪的荒漠上,背後是金光璀璨的夕陽,把黃沙照的像是黃金一樣耀眼。

  那些金光也把她整個人都進行了細細的裝裱,某些角度上看,就像是整個人在燃燒。

  這些都沒有引起申九的注意。

  她在面無表情地思考,卻不知道自己該思考什麼,就像她殺了頭兒,卻不知道自己殺了頭兒之後該幹點什麼。

  一陣風吹來,把沙子吹到了她的嘴上。她嘟起嘴吹氣,想把那些擾人的沙子吹掉。

  她的嘴裡發出了一陣氣音,在這個寂靜的沙漠裡,成了唯一帶有人氣兒的聲響。

  這個聲音讓刺客申九突然想起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試著用嘴吹口哨,她看見很多人吹過,那些人中的很多人都死在了她的劍下。

  吹口哨這件事兒本身是很有趣的,至少申九是這麼覺得。

  她調整著自己的嘴脣,努力地往前吹氣,一陣氣兒,又一陣氣兒。

  後來乾脆停下了前行腳步,只為了揣摩如何能讓自己的嘴發出想要的聲音。

  一次,又一次。

  夕陽溫柔地看著那個努力想要吹出口哨的女孩兒,漸漸西下。

  一陣清亮的聲音突然從申九的嘴裡發出,她那張被風沙摧殘到僵硬的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

  申九的腳步突然更加輕快了起來,她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尋找著剛剛吹起口哨的感覺。

  黑色的長劍她隨意地搭在肩膀上,風一吹,紅色的髮帶拍打在黑色的劍柄上。

  「Cut!OK啦。」

  所有人在知道這一條終於拍完了之後全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經過兩天的折磨,他們都已經對這個鏡頭不抱任何希望了。

  居然就這麼過了。

  劇組所住的酒店距離拍攝地有兩個小時車程,地處祖國的大西北,雖然看起來太陽還沒完全落山,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八點。

  返程的路上,池遲卸著妝就睡著了,化妝師們憐惜地看著她被太陽曬紅的臉頰,都不忍心打擾她。

  坐在前面的車裡,杜安老神在在地喝茶,一邊喝茶,一邊回想著剛剛池遲的那段表演,搖頭晃腦,像是資深戲迷在聽名旦清唱。

  「老師,既然第三十幾遍就不錯,您讓她一直走那一種就行了,何苦讓她再走到一百遍呢?」

  一百遍這個數字說起來輕鬆,真的走起來,不足百米的距離乘以一百那也是近萬米,在旁邊看著的人都覺得又累又曬又憋屈。

  杜老爺子閉著眼喝了一口茶水,吐出了一個字:「呆。」

  「我怎麼就呆了?」馮宇京很是費解。

  「跟一個演員合作,我當然要知道她的表現力極限在哪裡。」杜安心情很好,還願意給馮宇京解釋一下,「一個動作反覆地走,也是讓她想想申九這個人的一言一行該怎麼去揣摩,這是教著她拍戲你知道嗎?」

  馮宇京自己對電視劇導演這行就是個空架子,知道怎麼能把片子搗鼓出來就行,杜安的這一套他不想學,也不想懂。

  但是架不住現在他的好奇心重啊。

  「那您是試出來她的表現力極限了?」

  杜安又喝了一口水,還咂咂嘴。

  閉目養神了一分鐘才說。

  「沒有。」

  從理論上來說,人的表現力與人的想象力是相通的,而人的想象力是可以無遠弗屆的,但是人的表現力……很難做到這一點。

  因為人會被自己的固有思維所限制,無論是自我肯定還是自我否定,都會扼制他自身的想象力發展。

  池遲這個小姑娘,她從不覺得自己演得好或者演得不好,只是盡力地去想如何能表達出東西,甚至這個東西與前一個是否一樣都不重要。

  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心態,別說走一百次,就算是走一千次一萬次,她都能走出不一樣的東西,因為她只專注於表演本身。

  這樣的人,你只能從她的思想上摸索著她的極限。

  這樣的人,也讓杜安忍不住去期待她的每一次表演。

  東方的古老國度夜幕籠罩,在地球的另一邊,熱鬧才剛剛開始。

  SD獨立電影節已經開幕,來自東方的電影《跳舞的小象》入圍最佳故事片、最佳電影女主角、最具社會性、最具獨立精神、最佳攝影六個獎項,成為了電影節上的最大黑馬。

  溫新平站在一群老外的人堆裡,看著人們坐進電影放映室看著自己兒子拍出的電影,手都有點抖。

  因為緊張。

  「他們就這麼進去看了……」

  陪著他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說:「這些人都是有投票權的,他們看了之後要是能鼓掌,說不定咱還真有戲。」

  溫新平和中年男人一起走進放映廳,坐在了最前面的一排。

  《跳舞的小象》他已經看了很多遍,每一遍都讓他有新的感覺,這一次就算心中無比的緊張,他還是忍不住為電影裡的女孩兒心動著。

  很快,電影放映結束。

  黑暗的盡頭,那個纖細的人影在光輝中緩緩跌落,屏幕輕晃,有人在鏡頭外依稀喊著林秋的名字。

  放映廳裡短暫的黑暗也走到了盡頭,鴉雀無聲。

  溫新平驚覺身後的那些人都沒有鼓掌。

  「完了……」他喃喃地說,「早知道……」

  「啪、啪、啪……」

  一個人開始鼓掌,繼而是幾個人,然後是一群人,最終是整個放映廳都被掌聲淹沒。

  兩個神色不那麼淡定的中年男人回頭,看見有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對他們的電影報以熱烈的掌聲。

  溫新平的手在抖,那是激動的。

  或許,或許他們可以期待一場超出他們預料的成功?

  他不會想到,這些不過是他們整個電影刷獎之路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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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6:39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影后

  「我用自己的全部熱情來向大家推薦這部電影,它有著清新得仿佛城市宣傳紀錄片一樣的畫面和簡單的故事,卻能在某個地方觸動到人物的心靈,整個故事都圍繞著一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兒進行,她熱情美麗富有正義感……」

  第一篇關於《跳舞的小象》的評論是在第一場電影結束放映了十五分鐘之後出現在電影論壇中的,發影評的人在論壇裡頗有名氣,他的口味一向清新淡雅,品評的電影也大多是這種類型。

  可是這次不一樣,他用熱情洋溢的筆觸去向人們介紹了一個充滿了灰暗色彩的故事。

  「……我們反對暴力,卻從來不知道生活中的暴力能夠毀滅什麼,這部電影真實地告訴了你,那些在被我們漠視的角落裡,暴力正在扼殺著可能的美好。」

  「在那個女孩兒對著老師舉起凳子卻掉眼淚的時候,我發誓我十五歲之後就再沒有哭得如此悲慘。那一刻我好像真的看見了一只可愛的小象,它活潑動人卻被脖子上的繩索折磨得鮮血淋漓,它在用它的眼淚喊著『救命』。被求救的人們卻只害怕她手裡那個可笑的木凳子。」

  ——這是另一位電影評論人,在發完這段簡短的評論之後她再次坐回了放映室開始看第二遍《跳舞的小象》。

  「當女孩兒的媽媽對她說『你是你爸爸的孩子』的時候,我和她一起崩潰了。有什麼能徹底摧毀一個騎士的內心呢?告訴她,她是惡魔的孩子,她註定也是個惡魔。」

  「在開場十五分鐘之前,我決定去這個電影拍攝的城市去看看,風景太美了!開場十五分鐘之後我想知道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叫『Spring』的女孩兒,她的善和惡都太真實和富有感染力,讓我忍不住想要愛上她。」

  「也許世界上真的有黑頭髮黃皮膚的天使?不,我不是種族歧視……好吧,我以前確實以為金髮碧眼的天使才是標準的。」

  深夜,坐在電腦前面的丹尼斯.費迪南德在看完了所有的評論之後調整了呼吸,開始寫屬於自己的影評。

  從中午到晚上他一共看了兩遍半的電影,為此他到現在連晚飯都沒有吃。當然,現在他精神上的豐足遠大於他已經喪失了饑餓感的腸胃,一種想要傾訴的衝動迫使他現在就要寫點什麼出來。

  「一場好的電影,是精神的狂歡,今天我們的狂歡來得太突然,興奮到了現在我都沒弄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把簡單的故事表現的如此動人。

  來自東亞的獨立電影總給我們一個和他們那些人一樣的刻板印象,他們熱衷於表現他們國家與歐洲、美洲世界的不同,離奇的社會關係和扭曲的價值觀是他們訴說故事的核心。那些故事能夠滿足我們的獵奇和一時的震撼,事實上很難讓我們產生『共情』的情緒……《跳舞的小象》與前面提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它選取了最簡單的社會環境——家庭和學校,它把其中人與人之間最直白糟糕的一面展示給你看,那上面承載的精神不再是屬於一個國家,而是屬於世界上的所有人。它激發了人們去思考『我們為什麼要反對暴力?』……電影的主人公是個複雜的人物形象,她的善良和她的小邪惡一樣讓人印象深刻……女主角的父親毆打她的那場戲讓我覺得驚心動魄,甚至能感覺到真實的疼痛,當然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幻覺,並不是這個電影被神秘的東方巫術詛咒過……整個電影的悲劇是螺旋型的,解開了其中的任何單獨一環都不能讓女主從她的悲劇命運中解脫出來……」

  「劇本本身是很精彩的,人物關係之間的轉換充滿了學院派的考究卻缺乏想象力。感謝他們遇到了那樣的一個演員,女演員的表演讓我懷疑她自己就是角色本人,所以能把那些情緒的轉折和痛苦表現得那麼真實……如果她就是那個角色本人,該多好。」

  「暴力傾向的父親,漠視女兒的母親,要考慮更多學生安全的老師和學校,覺得女主角是瘋子的同學們,每一個都是壓死女孩兒的稻草,可怕的是我們中的每一個人可能都在生活中扮演著這這些角色中的一個。」

  人們從各個角度分析著這個電影,想從中品味出到底為什麼一個簡簡單單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故事會讓自己覺得震撼。

  第二天開始,《跳舞的小象》放映廳場場爆滿,展覽方臨時把放映地點從小廳移到了能容納二百六十多人的中號放映廳。

  幾天之後,結果揭曉,《跳舞的小象》榮獲最佳女主角、最具社會性電影兩個獎項,成為本屆電影節的最大黑馬。

  代替池遲上台領獎併發言的人是以製片人身份參加電影節的溫新平,面對著鏡頭和無數的閃光燈,他慢梭梭地掏出了一張紙。

  「感謝電影節組委會,感謝參與投票的幾千名觀眾,感謝各位來賓,更加感謝所有在電影拍攝中支持和幫助過我的人們,謝謝你們給了這個電影一個機會,也給了我一個機會……

  在拍攝這個電影之前,我把表演當成是自己的夢想,夢想嘛,從來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在拍攝了《跳舞的小象》之後,我發現表演這件事情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如果一個林秋的出現,能讓世界上少一個林秋,那麼我所獲得的巨大滿足感遠遠超過我追逐的電影的本身。

  再次謝謝大家,謝謝……溫叔,如果沒有獲獎麻煩把演講稿燒掉,怎麼想都覺得寫的太羞恥了……」

  溫新平一口氣照著往下念,居然把池遲寫的備註都念了出來,站在頒獎台一邊角落位置的同聲傳譯也如實地翻譯了他的話。

  觀眾們有點懵。

  溫新平在念完之後才發覺自己都念了什麼,他在台上呆住了,也許是被自己的「傻」嚇到了。

  池遲丫頭終於拿到了自己該拿的東西,自己卻把她人生的第一場頒獎禮毀掉了?

  「很、很抱歉,我……我好像搞砸了池遲的人生中的第一個頒獎禮,她是個非常非常出色的演員,也是個非常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在遇到她之前,作為一個電影從業者的我不知道拍攝一個電影能改變人的一生,現在我知道了,我們一家人,都被她改變了。感謝她的付出和堅持,她付出的東西遠比在座各位想象中要多得多,我很遺憾她今天不能親自來領獎……」

  台下很安靜,男人的表情有點倉皇,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觀眾席上漸漸傳來了人們的掌聲,人們面帶微笑地看著那個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中年男人,對於他犯下的小錯誤毫不在意。

  掌聲送給那個沒有時間來親自領獎的十七歲女孩兒,也給這群努力想把電影拍好的普通人。

  此時,遠在大陸另一端的池遲正看著自己的合作夥伴被杜安「折騰」。

  她的「合作夥伴」叫唐未遠,今年三十四歲,是當紅的一線男演員。

  杜安想要找個合適的男演員來拍戲自然有人打破頭也要往上擠,所以重點不在於誰來當這個男演員,而是杜安居然選擇了唐未遠——他一個月前剛剛跟自己的女朋友分手,原因是他女朋友跟他的娛樂圈內「好友」在一起了。

  整個事件仿佛一場大戲,鬧鬧哄哄半個月才結束,先是女方先發制人在記者面前斥責唐未遠不珍惜不愛護他,然後是他的「好友」發長微博訴說自己對女方的感情和對唐未遠的愧疚,再就是女方的經紀人暗示唐未遠對自己的女友有暴力傾向……

  明明唐未遠才是事實上的受害者,在輿論討伐的聲浪下,他差點身敗名裂。

  最終,男人只在微博上留了一句:「一別兩寬,各自安生。」然後掛牌出手自己在京城的兩套豪宅。

  到了那個時候人們才發現,哭喊著唐未遠不愛他的那個前女友居然還住在唐未遠的房子裡。

  大部分媒體和鍵盤俠立刻緘默了下來。

  杜安就是看中了唐未遠那張看起來就是溫潤好人的臉,以及他的話題度。

  現在在拍的這場戲是「書生聞人令」看鬼怪志異的雜書看到走火入魔,孤身一人提著燈籠跑到荒山野廟找「狐仙」,剛巧申九倒掛在樹枝上睡覺,聞人令被申九嚇到,慌不擇路地奔向山頂。

  就是這段「奔」,唐未遠已經跑了七遍了。

  他要跑的充滿恐懼感,也要搭配自己的台詞跑得很搞笑,畢竟聞人令作為全戲的「逗哏」要承擔絕大多數的搞笑戲份。

  就像他這段跑的時候要說三段台詞。

  「子不語,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三清聖人在上,弟子以後再也不看《西遊記》了嚶嚶嚶……」

  嚶嚶嚶的三個字必須用嘴說出來,還要說得尤為傳神。

  唐未遠也是個能對自己下狠手的演員,剛剛跑的那一遍他實打實地摔了兩次,腿還磕到了石頭上,就這樣還是把台詞按照杜安的要求完完整整地說完了。

  杜安沒說滿意,也沒說不滿意。

  在這段戲裡池遲也是有台詞的,她說了好幾個「別跑了」,因為聞人令跑得方向是通向山崖的,在杜安的計劃裡,池遲的這幾句台詞會在拍她吊著威亞追聞人令的時候說,然後通過後期剪輯做出追逐的場面。

  唐未遠顧不上自己的腿上的傷,微微瘸著腿跑來聽杜安的評價。

  「你要跑得更乾淨一點。」

  想了半天,杜安這麼跟他說。

  那一瞬間,很多人都看到唐未遠白淨的臉上寫著抓狂兩個字。

  在旁邊蹲著啃黃瓜的池遲很快就明白了杜安的意思。

  唐未遠的這段跑戲就像她自己的那段走戲一樣,是奠定了整個片子人物形象的一段白描,這段白描必須抓住整個人物形象的核心。

  申九的核心是骨子裡的灑脫。

  聞人令的核心是靈魂深處的高傲,這種高傲讓他顯出了一種少沾凡俗的「乾淨」。

  就算在泥裡打十個滾也讓人覺得清絕出塵的「乾淨」。

  女孩兒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舉著黃瓜暢想著如果是自己會怎麼表現聞人令。

  前幾天的那場「行百遍」算是徹底毀了池遲那張被顧惜大力保養的白嫩小臉,臉頰上的黑紅色漸漸顯露出來,差點把化妝師們氣死。現在,只要她沒上戲就會被人糊一臉的面膜,就算沒有面膜也會有黃瓜片。

  外用不如內服,藉著這個歪理她沒事兒就吃根黃瓜,也算是給自己解暑了。

  女孩兒蹲在角落裡,她手上的手機震個不停。感謝她當初選了一個雙卡雙待998的國貨,自從那天瑞欣的慶功宴之後,她的電話就一直響個不停,知道的她是參加了一個慶功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從傳銷窩點剛逃出來呢。

  池遲索性又辦了一張電話卡,號碼只告訴了她原本通訊錄裡有的人。

  此時,手機恰好響了起來。

  震動的是被打爛的舊號,有響聲是她鮮少有人聯繫的新號。

  池遲咬著黃瓜低頭一看,是個短信,溫新平發的。

  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和一個標點符號:

  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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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6:53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通話

  在網絡世界,已經鋪天蓋地都是池遲拿了SD獨立電影節影后的消息。

  「史上最年輕國際影后,新人池遲憑藉第一部主演的電影《跳舞的小象》獲得SD獨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同時入圍大高盧電影節最佳女主角……另一部由她出演的電影《女兒國》將於12月18日上映」

  「影后魔法?新人池遲獲得SD獨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電影《女兒國》四位女主演四位影后,全影后陣容令人期待。」

  「獨立電影的春天?漫談《跳舞的小象》和SD電影節。」

  「代讀獲獎感言鬧烏龍,《跳舞的小象》製片人尷尬在SD。」

  雖然大多數一看就知道是電影《女兒國》片方發的通稿,但是池遲和《跳舞的小象》知名度也算是打出去了。

  在這之前很多人連什麼是獨立電影都不知道,現在突然發現多了一個奇怪的電影類別,也會下意識地關注一下。

  其實所謂的獨立電影在廣義上來說就是「資金」的獨立,整個電影的籌拍不是由那些精於運作的電影製作公司完成,而是電影人自籌資金,自組團隊,拍攝出獨立於資本要求之外的電影,就是獨立電影。

  女兒國電影的官方微博也不失時機地發了一條微博:

  熱烈慶祝祭司玲瓏的扮演者池遲獲得SD獨立電影節影后的桂冠,四后同框絕無僅有,只在12月18日《女兒國》震撼上映!

  配圖是身著白衣的玲瓏拱手站在祭壇之上,陽光照亮了她的臉龐,像是金冠的光芒。

  費澤、顧惜、柳亭心、安瀾、宋羨文、封爍、鄧子宸、方棲桐……從巨星大咖到頗有存在感的新人,從實力派影后到偶像派領軍人物,都轉發了這條微博。

  這些轉發宣傳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不過是瞟一眼就可以的八卦,一些娛樂圈粉絲們聚集的論壇卻為這一個影后的頭銜和其後發生的事情徹底喧鬧了起來。

  「誰能告訴我這個空降的吃吃是什麼背景?顧大官人捧她,封星星也捧他……臥槽,合作過的都轉發了!」

  「這個SD獨立電影節不是野雞獎嗎?我還以為是顧大官人強迫症給唯一的非影后主演買了個獎。」

  「顧大炒炒要是真能買這個獎早給自己買了好嗎?SD的金色螺旋比她家裡的那隻金鳳獎盃含金量高多了,好多國際巨星和名導都拿過這個獎。」

  「顧大官人蓋章全片最水?」

  「除了宋羨文那個小白臉確實是五大主演裡面最水的23333」

  「別人轉發也就算了,封爍為什麼轉啊?他們倆什麼關係?」

  「雪中送炭好基友,封爍自己認證的[附《飛仙一劍》慶功酒會採訪視頻連接]」

  「歡迎吃貨們加入吃貨大本營!群號9304275,加群暗號愛生活愛吃吃。」

  「吃貨是什麼鬼?粉絲的昵稱起的這麼隨便真的大丈夫嗎?233333333」

  「我記得顧大官人叫池遲是吃吃,理性討論,她倆什麼關係?」

  「柳爺那麼高冷,女兒國的微博有吃吃就轉,理性討論,她倆是什麼關係?」

  「樓上的主語換成安王依然成立,理性討論,她倆是什麼關係?」

  「……我覺得我好像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 o ⊙)」

  拿到一個頗有影響力的獨立電影節影后,池遲很開心,雖然她開心得並不是很明顯,不明顯到工作人員都沒察覺到她有任何的異樣。

  《跳舞的小象》這個電影的拍攝,她付出良多,更多的是收穫,現在她一部用心付出的作品能被人喜歡和認可,這值得她慶祝一下。

  慶祝的方式,就是她晚上一下戲立馬窩進了酒店的廚房裡,打算自己給自己做頓肉吃。

  豬肉!必須是豬肉!兩個月沒吃到豬肉了,豬肉長啥樣都要忘了好嗎?!

  心裡想的是熱氣騰騰燉肘子,真到了廚房裡,池遲到底還是只能對著那些少肥多瘦的小排骨磨刀霍霍。

  上好的肋排剁成小塊用蔥薑料酒醬油醃漬,分類洗好的蘑菇都用刀切成了大小相近的塊。

  目前的拍攝地點位於祖國的大西南,菌類確實是非常好的,在洗和切的時候,都能聞到它們特有的香氣。

  其實蘑菇中的大部分品種池遲都不認識,當然這並不耽誤小姑娘豪邁地把它們當成自己這個「排骨野菌煲」的一部分。

  排骨冷鍋下水,在大火的催轟下慢慢變色,水滾之後出現了一點的泡沫,池遲撇去泡沫,在鍋裡加了一點料酒、大塊去皮的薑,還有打成結的小蔥。

  把爐灶轉成小火慢慢燉著排骨,池遲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下午吊了一下午的威亞,她根本就顧不上自己的雙卡雙待998。

  舊卡上面有一百六十幾個未接電話,新卡上面也有十幾個。

  無視掉舊卡上那些陌生的號碼,池遲先打電話給柳亭心和安瀾,她們接起來了都會第一時間恭喜她獲獎。

  柳亭心提醒她小心那些記者,成為熱點人物之後記者們會熱衷於從她的身上吸血;安瀾則告訴她這次的獎項只是個開始,如果沒有意外,她在歐洲至少還有一個大獎有機會接觸,原因很簡單,今年的好電影中男性角色比女性角色要出彩太多,影帝競爭激烈,影后就差強人意了一些。

  「你這也是個有獲獎運的,今年的各大電影節都是英雄的男人、苦情的女人,林秋這種角色相對比較特別,一舉得獎的概率本來就高啊。」

  拿獎也是要看運氣的,一樣質量的片子,若是在平常年份一定能拿獎,但是如果撞上《亂世佳人》那種百年級別的經典,就只能飲恨退場了。

  這樣的例子在整個電影史上並不鮮見。

  安瀾真心覺得小姑娘的運氣不錯。

  池遲跟安瀾說定,下次見面的時候要請她吃自己手作的點心,算一下時間,下次見面應該是《女兒國》的首映禮。

  宋羨文的電話一直占線,池遲看到他給自己發了短信表示祝賀,也就回了一條短信表示感謝,浮於表面的人情往來,只能算是聊勝於無。

  打給封爍,接電話的人是竇寶佳,封爍正在錄製綜藝節目。

  「知道今天網上怎麼說你嗎?『橫空出世的天才女演員』、『下一個安瀾』、『下一個柳亭心』、『獨立電影的未來和希望』……現在的媒體人比我還不要臉。」

  池遲笑了笑,她知道竇寶佳接起自己的電話絕對不是為了給自己讀新聞的。

  「你下面還有金鴿獎、金椰子獎、聖羅丹獎的提名,拿大高盧的概率很高……國內十幾年沒有這種橫掃提名的情況了,肯定會有很多的採訪啊、這麼多事兒……今天有很多很多很多電話找你吧?這還只是個開始,知道你電話的人還是少數,等到以後……」

  「不用以後了。」池遲苦笑,「這些天電話太多了,除了一個都不接之外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哦……」竇寶佳對著手機無聲地咧嘴,池遲的電話沒有那麼難查,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找到的,能每天有這麼多的人找她,是因為號碼就是竇寶佳自己讓人透露給媒體的。

  一夜成名之後你可以不在乎繁華名利,有本事你手機關機一個人也不聯繫啊~名利這種東西,就算誘惑不了人,也能煩死人。

  顧惜用名利誘惑池遲行不通,竇寶佳想做的就是讓池遲為了能安心拍戲而妥協。

  「我打電話就是想問你,需要一個臨時的經紀人嗎?」

  另一邊舉著電話盯著排骨鍋,池遲在五分鐘之內和竇寶佳敲定了初步的意向,一個半年的經紀人約,竇寶佳只要商業活動抽成,唯二的要求就是池遲接受她安排的助理,再參加至少兩個商業活動,合同表面看起來她完全是在給池遲學雷鋒做好事。

  半年不會被電話追殺的日子,和兩三天為商業活動的忙碌放在一起比較,池遲果斷地選擇了前者。

  竇寶佳掛掉電話,心滿意足。

  池遲再打電話給韓萍,笑嘻嘻地報喜,然後收穫了一堆對身體的問候。

  溫潞寧很激動,激動到接電話的人是他媽媽。

  「哭了一天了,明天他正常了我讓他給你打電話,小池遲啊,真的,我……唉……」陸女士也哭了起來。

  池遲:「……」我就是回個電話,你們這麼情真意切,竟然讓我無言以對。

  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顧惜的。

  「嗯?」顧惜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小吃吃,拿了影后了,高興嗎?」

  女孩兒愣了一下,端起蘑菇下到了排骨湯裡,才想起蘑菇沒有過水去掉土腥氣。

  空著的一隻手把鍋的火候調大。

  她這才回答顧惜:「高興,付出有所得,值得吃一碗排骨湯慶祝下。」

  「排骨湯?我叫你吃吃你還就知道吃了?唉,反正我是賺了,一部電影三個影后變成了四個,今天《女兒國》的搜索量猛增……好了,我先不說了,有點累,你也早點休息。」

  「嗯。」池遲答應了,頓了頓,她才說:「不管怎麼樣,活的開心最重要,對嗎?」

  「對啊……」顧惜回答的很敷衍,隨手把電話扣上了。

  洗完澡的韓柯從浴室裡走出來,腰上只掛了一塊浴巾。

  「這麼晚了,我們的顧大明星還是這麼忙。」男人這麼說著,赤裸的上身還有顧惜留下的幾道抓痕。

  慵懶躺在床上的女人挑著眉笑了一聲。

  「誰能忙得過韓董事長,在床上幹大事都匆匆忙忙。」

  「匆匆忙忙?」

  韓柯撲到了顧惜的身上想要摟她,被顧惜笑著推開了。

  「我還要去洗澡呢,身上黏糊糊的。」

  顧惜擁著毯子下床,當著韓柯面套上了一件真絲的睡衣。

  韓柯在她的背後盯著她,從頭髮一點點梭巡到小腿,每一個部位都不放過,這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女人呢?他們在夢裡描繪她,而他能夠真正地占有她。

  只這一條,就讓韓柯對顧惜欲罷不能。

  「對了,今天我聽說演你電影的一個小配角拿了個獨立電影節的影后,她現在簽了經紀公司了嗎?」

  男人靠著床頭點燃了一根煙,問那個揉著頭髮進浴室的美麗女人。

  「哦……」顧惜的聲音沒有什麼變化,神情卻已經變得十分冷淡甚至嫌惡,「我不太清楚,早就沒什麼聯繫了,明天我讓路楠問問。」

  「不用。」韓柯吐出一個煙圈笑著說,「不是什麼大事兒,讓下面的人自己去辦,累著你我會心疼的。」

  顧惜徑直進了浴室,打開了熱水。

  在水流的沖刷下,她的手指搓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很用力……

  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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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7:05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冷水

  排骨的肉香氣、蘑菇的多樣鮮香味、調料的氣味都糅雜在了一起,一點點蒸騰出了材料新鮮才會具有的鮮美。

  池遲盯著著這一鍋湯,心裡已經沒了剛剛的雀躍和期待。

  顧惜,可能又經歷了什麼糟糕又不能訴說的事情。看著親近的人鬱悶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池遲很不愉快。

  「哎呀,這湯聞著就不錯,有芹菜末嗎?放點芹菜末、榨菜末,給我來一碗。」

  杜老頭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兩隻手背在身後,提出的要求是相當不把自己當外人。

  女孩兒連鍋蓋都不用開,聞著味就知道湯還沒好。

  「湯得稍微等等,芹菜是用西芹還是山芹菜?榨菜末要辣嗎?」

  「山芹菜最好,榨菜末不要辣的,碗裡再點點香油,讓熱湯一沖香味就更足了。」

  說起吃,杜安也是頭頭是道,全然不顧他嘴皮子說得溜,實際執行都要靠池遲。

  池遲默默地去擇洗著山芹,纖細的手指輕巧地摘掉上面的葉子,杜安看著她的動作笑眯眯地說:

  「你現在要是去拍個當廚子的電影,說不定會很輕鬆,動作很到位啊。」

  她切菜的樣子放個大特寫,在鏡頭上會很好看。

  樸拙的菜刀從山芹中間一切,芹菜就斷成了兩截,對齊刀口,細細地把山芹切碎,池遲盯著刀笑著說:

  「真巧,我前幾天接了一個當廚子的片子。」

  「前幾天?」杜安有點驚訝:「你已經定了下一個電影?」

  「是啊。」池遲打開鍋蓋,撇去了最後的一層浮沫。

  一時間,老頭兒都不明白池遲是怎麼想的。

  如果是個正常的新人,那至少要等到自己的這部電影拍完,帶著「杜安電影新任女主角」的光環去找下一部戲的資源,更何況她還有電影在國外刷獎,難道不該等出了結果好給自己增加競爭力嗎?

  或者,乾脆帶著給自己當了女主角的名頭去給品牌站台,接幾個代言,慢慢刷知名度等好電影上門,也是一條已經被人走熟了的路子,池遲這樣迫不及待地就找好了下一個電影,實在是太少見了。

  池遲隨手洗了兩個西紅柿,自己在一個上面咬了一口,另一個遞給杜安。

  「西紅柿要嗎?」

  老頭兒一臉的嫌棄。

  「番茄這種東西,必須做熟了才能吃。」

  女孩兒又啃了一口西紅柿,回了他兩個字:「矯情。」

  「我矯情?我不吃生番茄就矯情了?」杜安瞪著池遲。

  池遲歪頭問他:「你葡萄吃生的嗎?」

  言下之意,你葡萄都能生吃,怎麼西紅柿就不能吃了?

  「歪理。」

  說完這兩個字,杜安沒再說話,看著池遲吃完了西紅柿、洗手、找出了碗筷又洗了一遍,才給他盛了一份排骨湯。

  真的是排骨「湯」,一勺的雜菇,兩三塊小排骨,大半碗的湯。

  香油有了,芹菜碎和榨菜碎也有了。

  杜安咂咂嘴,看看池遲給自己捧出的那個大海碗,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我這裡……就兩塊?」

  池遲笑得很單純:「現在都九點了,我吃完還能跑兩公里消化……您……」

  所以說,人就不能置氣,不能衝動,不能因為想吃幾塊排骨就放狠話。

  杜安杜大導演在心裡這麼吐槽自己。

  多少好吃的沒吃過,多少稀罕的沒見過?為了幾塊排骨大半夜地被人拖出來跑步,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池遲當然不會真讓老頭兒和自己一起跑步,他們這個前進的速度,根本就是散步而已。

  「SD獨立電影節的影后,你覺得是個好東西嗎?」

  杜安突然問池遲。

  「算是吧。」女孩兒的手從道邊的草叢上略過,驚動了棲息其間的螢火蟲,綠瑩瑩的小光點晃晃悠悠地飛向了樹叢深處。

  「是不是咱們身上的防蚊藥水噴的太濃了?螢火蟲都被嚇跑了。」

  池遲問杜老爺子。

  老爺子沒理她的幼稚問題,他嘆了口氣,看著遠方說。

  「你這個時候拿獎,不如不拿,尷尬。」

  文藝片拿獎,對於新人來說並不是好事。

  一片成名之後被歸類或者定型沒那麼可怕,只要肯花心思,總有轉型成功的時候,怕就怕這個靈氣十足的小姑娘會成為「傷仲永」中的一個。

  因為她的年紀,她獲獎的類型,她的資歷,她的背景,糅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大寫的尷尬。

  給杜安當過女主角還可以說是起點高,可以給那些資歷更老的知名演員們配戲,她自己都當了影后,至少三五年之內不能去當配角,格調太高,光環太亮。

  那些電影讓池遲當主角,她又能演什麼?

  現在國內沒幾個導演能踏踏實實地真去拍一個文藝片,就算拍了,也輪不到池遲這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去當主演,何書文有安瀾,宋子橋有柳亭心,方士與有莫瑤和顧惜。

  演商業片,池遲的年紀又限制了她的戲路,她能演熱烈的感情戲嗎?她能脫嗎?就算她能,國家法律也不讓。

  現在新興的所謂小妞電影倒是適合池遲,但是這種唯主角中心的電影說白了都是那些有錢的資本用來捧主演的,人家憑什麼捧沒有背景的她呢?

  沒有電影可拍,還不是最可怕的。

  這才是杜安真正想說的又不能對這個孩子說出口的。

  「影后」名頭看起來是光鮮了,整個電影市場卻只會對這個剛剛進圈不到兩年的女孩兒更殘酷,人們會急著證明這個「影后」到底有多少的號召力,會急著看這個光環下面的女孩子能不能撐起自己的皇冠,可以說她們在國內根本沒有任何演員是具有「票房號召力」的,真正具有號召力的東西,是優秀的電影本身。

  媒體和資本不會在意這些,一旦池遲沒有表現出他們想象中「影后」的樣子,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貶低她,放棄她,完全不在乎她只是個在電影圈漂泊了不到一年的新人,也不會在乎她的年紀現在正該在學校裡讀書。

  杜安真的怕啊,怕池遲會被娛樂圈裡的浮躁和壓力徹底打垮,這樣的人,在電影發展的歷史上太多了,比成功者們,要多得多。

  「所以我趁著自己沒那麼尷尬的時候,低價訂好了下一部電影,嗯,叫《鳳廚》講的是個自梳女給人當廚子的故事,從十五歲演到二十七歲。」女孩兒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會是多麼坎坷。

  杜老爺子停下腳步看著池遲。

  「你知道自己會拿獎?」

  「不是,我……知道自己會尷尬。」池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就算跳舞的小象沒有拿獎,池遲知道自己也是尷尬的。

  原因很簡單,先有顧惜看中,後又出演杜安的女主角,在國內的年輕女演員來說都已經是求之不得的資源了,除非參演熱度高的大ip題材或者參與到國家重點扶持的電影項目中去,不然,在很多女演員二十六歲之前能達到的頂峰,她已經達到了。

  在外人看來是功成名就,於她卻不是,她太年輕,還沒有成年,演了十七歲出演的角色,可能二十七歲也是同類型的,在這些類型裡,能超過《女兒國》和《申九》的能有幾個呢?

  所以她索性把視線放在了特殊題材的電影上,比如那個報名一個半月才給了回信的《鳳廚》,他們願意用一個新人,未必願意用一個杜安用過的女主角,趁著低價拍戲又不會被人說當了影后之後「格調」丟光,就這麼抓住一部還不錯的劇本,總比讓自己的下一部戲被人用放大鏡和高光燈一起品評要好得多。

  「前幾年,我還在想為什麼年輕演員們都不能好好地演戲,當個正經的演員。」

  杜安長出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對著遠方說還是對自己跟前的少女說。

  「後來我就明白了,演員呢、明星呢根本就不是人。他們是社會的財富,是資本的愛人,是一群人賴以為生的工具。當一個明星開始出現的時候,這個社會就會想辦法把他與曾經的生活隔離……比如說你,現在不過有了一丁點的名氣已經被迫放棄曾經的手機號碼。」

  老人指了指池遲褲兜裡震動個不停的手機。

  就算到了這個時間,人們都沒有放棄去尋找那個給他們帶來話題度和關注度的「玲瓏」和「林秋」。

  「這就是娛樂圈的現狀——明星中心制,一旦你成為了明星你就是一群人的神,神是沒有生活的。」

  池遲露出了一個很苦惱的微笑。

  「怎麼辦呢,無論是演戲還是生活我都不想放棄。」

  兩個人從山路上折返,慢慢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想要的這麼多,當心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杜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著面前的女孩兒說這些,也許是因為今天的風太暖,也許是因為那麼碗湯太香。也許是因為同樣是《申九》這個片子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人。

  池遲沒有說過,她一直拒絕炒作,拒絕在鏡頭前面的過度曝光,其實就是為了自己演戲生涯能更長一點。

  如果炒作能夠讓他有更多的機會去演更好的戲。她不會拒絕;如果過度的曝光能讓她被更多更好的導演看到、能讓她自己看到更多更好的劇本她也不會拒絕。

  可是這些會讓她離開生活——一個離開生活的演員怎麼可能成為一個好演員呢?

  有句話連小學生們都知道「生活藝術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可惜現在還認為這句話是真理的人在演藝圈裡是越來越少了。

  對於明星們來說,如果扮演自己就能夠獲得財富,那麼又會有多少人願意犧牲自己的容顏、身材、聲音、相貌、名聲或者那些虛無的「偶像設定」去扮演一個別人呢。

  生活和明星是有衝突的,生活和演戲,卻又該緊密聯繫在一起。

  「如果實在沒有戲演怎麼辦。」

  快走回酒店的時候,老人問自己身邊的少女。

  「那我就去話劇團碰碰運氣。前幾天我還看到有喜劇的劇團在找人,看起來也是不錯的。」

  老人腳下打了個趔趄。

  行啊,你行!

  「好好演好我的申九,我告訴你,你要是認認真真演好了戲,多少好事兒都是你的,不然,你以為喜劇團那麼好進啊!」

  送老人走到他房間的門口,池遲對著他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

  謝謝您點撥了我前路多艱,也更讓我銘記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獲得影后的喜悅,終於在那一份排骨雜菌湯中,徹底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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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妥協

  第二天下午兩點,竇寶佳帶著她為池遲物色的助理到了劇組的所在地,工作人員把她攔在了距離拍攝現場五十米之外的地方。

  池遲正和唐未遠第一次正式搭戲。

  申九和聞人令,表面上就像是兩個拿反了劇本的言情劇男女主角,申九負責酷帥炫,聞人令負責傻白甜。一個冷漠又冷靜,一個熱情又可愛。

  可是在他們輕鬆搞笑的相處之下,隱藏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思想的碰撞——亂世之下,一個是潛藏規則培養出的絕世神兵,一個是大道公理的忠實信徒,他們截然相反的世界觀和價值觀,讓他們的每一次看起來簡單的對話都帶著火花。

  比如現在這場戲:聞人令獨自上山想要說服土匪們不要魚肉鄉民,結果遭到了土匪的暴打。申九一直站在樹上,看著聞人令被打的慘叫連連,才出手救了他,兩個人也因此產生了一段對話。

  聞人令跌跌撞撞地坐在樹下,露出了鼻青臉腫的慘狀。

  申九拿著劍,表情冷淡地側面對著他。

  「一百兩銀子一個人頭,一千兩銀子我多送你一個。」

  「啊?」

  聞人令疑惑地發出聲響,因為牽連到了臉上的傷,驚叫陡然變成了呻吟聲。

  「整個山寨也不過二十餘人。」年輕的女殺手換了一個姿勢,手上的劍打了個轉兒,「兩千兩銀子,我替你把山寨平了。」

  「不不不……」書生連連擺手,神色有點著急,「人間自有公理在,一次說不聽我就說兩次,兩次說不聽我就說一個月,總能讓他們棄惡從善的。」

  申九冷笑:「他們是會先被你說服,還是先打死你?」

  「Cut!」杜安喊了停,搖了搖頭,「你們兩個人的感覺不對。」

  「你們兩個人的感情太生疏,彼此之間沒有信任。」

  盯著天空看了半天,杜老爺子給出了這樣的指點。

  池遲立刻從書包裡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裡面有自己梳理的感情線。

  此時的申九已經是第四次救了聞人令的命了,這個書生在她的眼裡已經成了「自古文人多奇志」的經典代表人物,除了惹麻煩就是惹麻煩的一號人。

  信任……

  一個人會去信任一隻天天生病的貓崽嗎?即使有那麼點憐惜……

  感情轉換不應該是發生在申九和聞人令一起去「濟慈院」的時候嗎?申九看見聞人令教那些孤兒們識字,教他們在讀書之前洗乾淨手——不是為了那點俗人眼裡的髒,只是為了讓他們靜下心來好好地去看每一個字。在聞人令的眼中,所謂的「道理」都是可以解釋,可以改變人的,他用道理來約束自己,也用道理去教導孩子們如何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那之後,申九才對聞人令改觀,覺得他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其實內心是擁有著力量的,這種力量讓她不自覺地心生敬畏。

  同樣疑惑的還有唐未遠,他的情緒表現得更直白,直接寫在了臉上——什麼信任?

  配著那張時刻顯露著單純無辜的臉,都有點像賣萌。

  「你說,這個電影從始至終,申九是個什麼樣的人?」杜安先問唐未遠。

  唐未遠想了半天,擠出了幾個字:「性情中人。」

  杜安眉頭動了一下,又問池遲。

  「聞人令是個什麼樣的人?」

  池遲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說:「從始至終,他是個好人。」

  對,因為他是個好人,所以見慣了爾虞我詐的申九可以對他交付那點難得的信任。

  他不會在你的背後對你捅刀子,也不會無緣無故對你下毒,更不會把你視為暗中的無形劍並期待可以用你來傷害世上的任何人。

  對聞人令的這點「信任」才是申九允許這個傻書生出沒於自己身邊的根本原因。

  哪怕聞人令是個被申九又嫌棄又保護的貓崽,他也是被申九捧在手心裡不用擔心被抓傷的。

  因為他善良也柔弱——也是聞人令從一開始到最後最明顯的特徵。

  「那申九以為聞人令會聽她的建議嗎?」

  池遲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

  她仿佛明白了什麼。

  杜安又看向唐未遠,有點無奈地說:「你說申九是個性情中人,你的這種表現卻是先把申九看成了一個脾氣不好的女人,你不要怕女人啊,這個小姑娘她不吃人啊。」

  一隻老手拍了拍池遲的肩膀。

  唐未遠:「……杜導,我沒怕她。」

  「你看她的表情,可不是聞人令看申九應該有的表情。」

  斯斯文文的男人頓了一下,沒再說話。

  老爺子摸了摸下巴,看看池遲,又看看唐未遠,再看看天上的雲彩、林間的飛鳥、偷偷摳鼻孔的攝像師……

  「直接拍下一場,申九的竹林對打二。」他對著工作人員們說。

  再轉回來看著他精挑細選來的兩個主演:「你們兩個人從今天開始每天找時間在一起待兩個小時,給你們五天的時間,找到對彼此的感覺,不然,我就從你們兩個人裡面換掉一個。」

  說這個話的時候,老爺子笑眯眯地,像是個安排相親的老媒公。

  兩個年輕人的心裡頓時都不好受了起來。

  一直到下午六點,竇寶佳才終於有機會見到池遲。

  女孩兒的臉被曬成了小麥色,手也變得粗糙了很多,眉眼卻透出了和當初白白軟軟時候不一樣的凌厲和舒展,走路的樣子也比從前更有氣勢。

  短短幾個月,她竟然變得有點像柳亭心。

  竇寶佳心塞不已。

  要是池遲變得跟柳亭心當年剛出道的時候一樣,穿個黑色吊帶背心搭配大紅色的褲子就去走紅毯,那簡直是良材美質陷泥淖,能讓她活活心疼死。

  「先要當面祝賀你拿了SD的影后,等大高盧獎也揭曉了,咱們一起慶祝。」聽著竇寶佳的腔調,仿佛大高盧影后也已經是池遲的掌中之物。

  「封爍最近還好嗎?」

  「好,怎麼不好,風頭無兩,幾百份代言合同都在我手裡讓我慢慢挑。」

  封爍氣質天成又識時務,性格也寬和,竇寶佳對他十分滿意。

  「你看一眼合同,要是覺得可以就簽了。」

  合同足有七八頁紙。

  池遲看了第一頁,就搖了搖頭。

  「改,要嗎我不簽。」

  照例一身襯衣西褲倚在桌子上看著池遲的經紀人瞪大了眼睛,她拿過合同看第一頁,這一頁就是一個簡單的勞動合同模式,提出了甲方是誰乙方是誰,有什麼問題嗎?

  女孩兒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只穿了短褲的兩條大長腿交疊在一起,上面有幾條今天吊威亞被竹子刮出來的紅痕。

  「是我聘用你,不是你聘用我……」

  竇寶佳簡直驚呆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個年輕的女孩子面前展露出自己專業化之外的一面:

  「我現在是瑞欣的副總,肯定只能代表瑞欣跟你簽半年的聘用合同,怎麼可能是你雇用我。」

  池遲的嘴角帶笑:「是你希望能夠取得我的經紀代理權,而不是我希望成為你竇寶佳手下的一名藝人,你的需求遠大於我的需求,那麼就要按照我的規矩來。」

  女孩兒慢聲慢調地說著,好像只是在送外賣的時候和別人討價還價一樣。

  「池遲,你這是在強人所難。」竇寶佳在短暫失態之後終於恢復了自己平時的冷靜,她慢慢組織語言想把整個場面拉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只有兩個選擇,我並不是在讓你考慮如何能把你想要的蘋果做大做強,而是你只能選擇這個蘋果——也就是我,你要或者不要。如果你要,就得按照我的想法來,如果你不要,我可以去找一個不那麼出名的小經紀人,讓他來幫我解決一切問題。而且是我雇用他,我是他的老闆。我相信,17歲影后的這個名頭能夠讓很多的掘金者趨之若鶩。」

  「那些人怎麼能跟我比,你知道我的手下每年會有多少人登上頂級雜誌的封面嗎?知道他們會拿到多麼厲害的國際品牌代言嗎?知道他們被我經營出的形象會多麼被人追捧嗎?」竇寶佳提高了音量氣場全開,這種節奏完全不受自己掌握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那些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池遲依然面帶笑容,既不為竇寶佳的失語而得意,也不會讓她爆發出的氣勢所震懾。

  「我只需要一個能為我處理雜事的人,這個人對我而言,唯一的要求是要聽話、明白我的想法、懂得我的步調。而不是一上來就讓我妥協讓我迎合。」

  竇寶佳在這個時候才突然明白,昨天池遲表現出的一切好說話只不過是試探她的底線,今天她被喜悅沖昏了頭,一大早就坐著飛機來到了這裡只是證明了自己到底有多麼渴望池遲這個人。

  也就落入了這個女孩子的圈套裡,從她來的那一刻起整個事情的主導權已經落入了池遲的手裡。

  「我是不是不該這麼早就來。」在自己圈子裡呼風喚雨的經紀人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如果你今天不來,我就會找一個願意來的、不那麼出名的經紀人。我的郵箱裡已經有幾十份簡歷。」

  「既然有那麼多的選擇那你何必還要找我呢。」竇寶佳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短髮,如果今天她不妥協,那就徹底失去了和池遲合作的機會,終日打雁,她還是被池遲這隻大雁啄到了眼睛。

  「因為我們打過交道呀。」

  意識到竇寶佳的退讓,池遲翻出藥膏,在自己的腿上受傷的部位抹了起來。

  到了現在,竇寶佳終於明白了池遲為什麼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拿到了一個影后的頭銜,為什麼她能跟顧惜、柳亭心、安瀾的關係那麼好,為什麼封爍在他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讓著池遲。

  因為她這副年輕的外表下面有一個高傲、有故事的靈魂。她有一種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力量,當這種力量展露的時候,她所發出的耀眼光芒能讓任何人沉醉。

  「一面之緣能讓你選擇我,我也是不勝榮幸。」在意識到自己別無選擇之後,竇寶佳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心態,還有心思自嘲。

  「就算只有一面之緣,你也讓我覺得你……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額頭,池遲笑了起來。

  「我果然跟申九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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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7:28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夜談

  每天要和池遲相處兩個小時對唐未遠來說好像並不是什麼難事,女孩子看起來親切溫和,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傳聞。

  令他心焦的是從說完這個安排之後杜安就徹底修改了拍攝計劃,取消了五天之內所有關於聞人令這個角色的拍攝安排,這也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如果這五天的時間他和池遲並沒有達成杜安預期的目標,那麼將要離開劇組的有極大的可能將會是他。

  想也知道,池遲剛剛拿了影后,風頭正盛,話題度也高,和杜安的關係看起來也不錯,如果要在兩個人選擇一個放棄,杜安必然不會放棄她。

  只能是自己。

  可是唐未遠知道自己不能放棄,現在的自己也是身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如果不能參演《申九》證明自己,反而在進組之後又被踢掉,那自己的演藝之路就再沒有更上一步的可能了。

  人們會嘲諷他,譏笑他,因為他是一個不能證明自己的失敗者,所以才會有女朋友棄他而去,也會有名導將他拋棄,在娛樂圈裡,緋聞能毀掉一個明星的全部事業。

  夜裡,唐未遠和池遲一起散步的時候,看著身邊女孩的那張臉,他的心裡竟然生出了一些令他自己都覺得無法忍受的卑鄙想法。

  這個女孩兒……她如果出事了,是不是就會讓這個劇組無法承受同時失去男主與女主所帶來的負面壓力?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已經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或許,他確實已經瘋了,在他看見自己的好友和自己的女朋友滾在一張床上的時候,在他看見自己的愛巢裡有別的男人留下的痕跡的時候,他就已經瘋了。從那之後他不再相信任何人,這個任何人當然包括池遲這個性別為女的年輕人,每次和她對戲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去想,這個女人的身後藏著什麼?對一個男人的背叛?一個頗有身家的金主?一個大腹便便的乾爹?

  然後他就會感到害怕,別人眼中的紅顏嬌如花,在他的眼裡紅顏如枯骨。

  唐未遠其實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精神不是很對頭,他甚至想過從此離開這個娛樂圈,離開所有的這些骯髒與惡意,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杜安向他伸出了橄欖枝,所以他來了,杜安的電影是他的通天梯,是他洗刷掉一切恥辱的證明。

  卻忘了梯子在爬到一半的時候斷掉,跌下去會讓他多慘。來了又做不好,做不好又後悔,在後悔中生出了別的想法讓自己痛苦,人或許就是這樣的生而糾結,哪怕他長了一張菩薩一般的臉龐都沒有什麼用。

  此時走在他身邊的女孩自然不會知道他有多麼的焦慮煩躁。

  池遲在思考還有什麼能和身邊的這個男人聊。

  他們吃過了晚飯,自己是蛋□□搭配了水果,男人似乎要保持文弱的狀態,只吃了水果。

  說說桃子很好吃?芒果也不錯?

  就算把所有的水果加起來挨個說一遍時間也不過過去了十幾分鐘。

  說完了又無話可聊了。

  兩個小時啊,她們又不是木棉和橡樹,沉默地相守就是天長地久。

  池遲有點糾結,山上夜霧漸濃,回望山下的酒店,成了暗色中隱隱約約的光點。

  這樣的氣氛好像只適合講個鬼故事吧?

  「那個……」女孩兒清了一下喉嚨,「要不,我們玩剪子包袱錘吧?」

  她也算是終於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啊?」唐未遠有點沒反應過來。

  「剪子包袱錘,誰輸了就要講一個事兒給對方聽,怎麼樣?」

  男人點了點頭,這時他才注意到現在氣氛的詭異,四周有霧氣,讓黑暗變得更加可怖。

  「那就這麼說定了。」

  一個影后,一個二線準一線的年輕男演員就這麼在大半夜的山腰上玩起了幼兒園小朋友的遊戲。

  「石頭——剪刀——布!」池遲這麼喊著口令,唐未遠舔了舔嘴脣,到底是覺得尷尬沒有喊出口。

  唐未遠輸了。

  他想了十秒鐘,才說:「你知道宋長威嗎?」

  宋長威是個新晉出名的男打星,腹肌和胸肌比他的演技更出名,引得一群姑娘們在微博夜夜狼嚎。

  池遲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說:「不認識。」

  唐未遠:「……」這個小姑娘真不會聊天!

  呆了兩秒,唐未遠才找回自己的思路,他很果斷地說:「我說了你就認識了。」

  女孩兒:「哦……」

  還特純良的看著他,面帶慈愛微笑跟看不懂事的孫子似的:「你說。」

  男人抿了抿嘴脣,決定無視對方對自己的影響,開始說起了這個自己好不容易想起的八卦。

  「宋長威是拍一個叫《鷹飛》的電視劇紅的,在那個劇裡整天光著上半身,結果前一陣一個劇組找能打的男演員,他去試鏡,導演一看見是他,最近不是還挺紅,就想讓他坐下,結果說了拖個椅子過來,拖字剛出口,宋長威大喊了一聲把自己的衣服扒了開始曬肌肉,哈哈哈哈哈,這個畫面想想就又尷尬又好笑。」

  池遲低下頭搜了一下宋長威幾個字的拼音,找到了男明星的圖片,代入了一下那種畫面感和尷尬的氣氛,於是陪笑了一下。

  唐未遠根本沒注意到對方到底有沒有笑,這個事兒在他心裡憋了半個月了,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分享,能說出來頓時覺得舒服了好多,一定要笑個夠才行。笑完了,恢復一本正經的狀態,繼續剪子包袱錘。

  唐未遠又輸了。

  男人停下了腳步想了一會兒,又有了一個八卦。

  「瑞欣的那個辛陽,身材明明是五五分,每次照片都要P成大長腿,參加節目都要穿高跟鞋,上次我在一個時尚慶典裡看見他,低頭一瞄,他的鞋跟比他旁邊的楊菲兒還高,兩條腿繃的筆直,從側面看站姿就像個小姑娘。」如果不是面前就有個小姑娘,唐未遠會直接說他像個娘們兒。

  池遲覺得辛陽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低頭搜辛陽的名字加上關鍵詞「鞋跟」果然看到了不少的消息。付誠文捧在手心的藝人,最近似乎過得不是很舒服啊。

  第三輪,唐未遠又輸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乾脆不走了。

  「你知道吧,有些藝人演技不夠但是作品還算火,為了增加出鏡率,就有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獎,每次發給誰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各個經紀公司安排就行。上個月,有個豬肉獎讓一個知名電視劇的男三號被提名了最佳男主角,因為真正的男一號有兩部很出色的作品……總之是找了一堆理由來解釋讓一個配角拿一個最佳男主角的合理合法性,那個男三的團隊立刻覺得自己受到了迫害,哈哈哈哈哈,迫害!避免被迫害的方式不就是宣布退出嗎?他們還不肯,喊著自己好冤,一邊又偷看著這個豬肉獎想給自己家演員鍍層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遲依然沒說話,對於這種無聊的八卦她連搜索都不用了,直接跟唐未遠開始了新一輪的小遊戲。

  唐未遠再一次輸了。

  輸了一次又一次,池遲好像除了「剪子包袱錘」之外都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了。

  到了後來,唐未遠都對自己悲慘的勝率麻木了,一個又一個八卦講出來,或悲或喜,他好像就這麼找到了一個情緒抒發的通道。

  兩條腿貼著地面伸直,讓姿態更加放鬆,男人準備講今天的又一個「故事」。

  夜霧讓人看不清天上的星子,卻能讓人看清自己的內心世界。

  「我有一兄弟,曾經的兄弟,當年我們一起出道的時候,日子過得可苦了,一包麵,是我們兩個人一天的夥食,一雙好鞋,誰去面試誰穿,拍廣告,小破廣告,拍一天賺三百塊錢,這樣的工作我們倆可能兩個月都碰不上一回。後來,他撐不住了,回家賣衣服了,我自己奮鬥了兩個月也覺得自己撐不住了,我當時是真的一心一意就想當明星的,讓我賣衣服還不如打死我算了。我那個兄弟,給我打了兩千塊錢,跟我說他兩個月賺了四千塊,以後他賺到錢分我一半,一定能供我當上大明星……我捧著電話就哭了……」

  唐未遠的嗓子有點哽咽。

  我們以前好到就是穿一條褲子啊!

  貧窮富貴我們一起走過來了!

  沒有你我不可能腳踩十八個候選人雀屏中選當電視劇的男主角,沒有我後來的財力和人脈支持你也不會把事業做成現在這麼大,互相攙扶著走了九十九里,怎麼剩最後一里路了,你就和我女朋友滾到一張床上去了呢?

  怎麼你就忍心讓別人來抹黑我呢!?

  越想越難過,這種難過不再是為自己功名利祿的傷心忐忑,只為了曾經的那份兄弟情誼。

  男人抬起手擦擦自己的眼角,一片濕潤。

  耳旁傳來女孩兒的聲音。

  「我們往回走吧,時間快到了。」

  唐未遠頗有些……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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