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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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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4:52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貓狗

  迷戀小眾電影の十一:「你們絕對想不到!絕對想不到我今天和誰一起中午吃了火鍋,晚上還一起吃薺菜餃子,我現在激動得想要去跑圈兒啊啊啊啊!」

  「相親對象?」這是明顯大過年被家裡逼婚的。

  「論文導師?」糾結於畢業論文的畢業狗。

  「你麻麻?」……冷幽默?

  方十一發瘋的地方是一個作者群,作者們大部分性別女,小部分性別男,女作者大多來自於某知名女性向小說網站,男作者們原因就要更複雜一些——想要調戲妹子結果誤入狼群,這種私密糗事不說也罷。

  吃完了火鍋又和魏愈研究完了劇本的結構,中間還又去吃了一頓美味的野菜包子,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方十一一直隱藏的激動終於有機會發泄出來了。

  池遲啊!那是池遲啊!

  在她覺得能找一個外形好氣質佳的新人拍《鳳廚》就已經很不錯的時候,池遲簡直就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新年大禮包啊!

  要知道,在寫劇本的時候方十一就已經把國內目前在線的女演員細細地篩選了一遍,顧惜之類的是肯定做夢都不敢想,往下一級的張凝之類電影演員不說身價,光看長相也覺得跟陳鳳廚不是一個路子的,方十一對她們的錐子下巴和歐式大雙眼皮有生理性的牴觸。

  因為魏愈一直在給她「潑冷水」,提醒她對這個劇的製作班底不要報什麼希望,到頭來方十一只敢奢望一下方棲桐,畢竟顏值高氣質好,又不是好高騖遠愛炒作的性子,結果去年年底方棲桐參演了大製作電影《瀾滄江》檔期渺渺、身價大漲,方十一就只能哀嚎著死心了。

  在池遲拿了第一個電影獎的時候,她也是真情實感暢想過的,這個新人外表漂亮有識別度、氣質看起來也不錯……她YY了還不到兩天,就被群裡的男作者們給科普了一把:

  「中國第一個SD的影后,你知道那是什麼?那是獨立電影人的夢想之獎,就是國內普通人知道的不多,但是圈內的幾乎都知道,她這樣的要嗎以後怒炒身價走高端時尚路線,要嗎就去當藝術片專業戶安心擼獎,或者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你那個小電影她肯定看不上。」

  如果說魏愈不過是給她潑了點冷水,那這幫作者就是給她的腦袋上砸了冰磚,讓她又冷又疼。

  再後來,池遲的獎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方十一就越來越心灰,因為這也說明池遲距離她的《鳳廚》越來越遠。

  可是真的看過池遲飾演的玲瓏之後,方十一幾乎醉了,她知道那就是她想要的陳鳳廚的質感,尤其是玲瓏早期後來的對比,一開始那種欲語還休的屬於少女的羞澀,後來那種堅定勇敢和強大的氣場……她能對著那些Cut寫一萬五千字的陳鳳廚番外!各種風流各種帥!上陣殺漢奸都能寫出來了!(當然並不可能有)

  作為一個痴迷外國肌肉漢子胸大肌和肱二頭肌的「美少女」,她人生中第一次對一個國產女明星產生了巨大的興趣,不只是因為對方很漂亮,而是對方的表演可以讓她自由地去暢想屬於自己的角色,比如她寫的陳鳳廚,比如她寫的李纖阿……

  就像是所有的創意終於從一個虛妄之境中歸於現實,落點就在那個女孩子的身上。從此不同次元的世界有了交集,從此想象有了根基。

  然而這樣妄想的作者沒有幾千也有幾百,每個人在寫小說的時候都暢想過自己的作品能通過別的載體呈現在更多人的面前,畢竟創作本身就是一種傾訴和表達,也會去偷偷做個白日夢——讓那誰誰來演我原著免費送上。別人想的人選可能不是池遲,但是他們和方十一有一個共通點——知道請不起,所以更傷感。

  今天只是尖叫那麼短短一瞬,已經是方十一盡自己最大力氣去克制自己了,其實她是想哭的,好在還記得自己是編劇的身份。

  「小十一?真的去跑圈了?」

  迷戀小眾電影の十一:「沒呢,我現在對我的劇本充滿了信心,我覺得我明天就能拿奧斯卡,後天就能成為全球最有名的編劇兼小說作者啊哈哈哈哈……」

  群裡的人幾乎都認定方十一今天是瘋了。

  他們一行人現在住的地方是海城郊區的一處私人山莊,過年的時候小山莊也有人值班,看護著過冬的花木和暖棚裡的蔬菜。

  據說這裡是幾位老爺子頤養天年的地方,不過是過年的時候嫌冷清,才都擠回了城裡的那個小院子。

  池遲繞著山莊慢跑,看著平整的土地和零零散散的秸稈枯草,還有山莊裡的造型各異的路燈和裝飾,不知不覺地就跑了三圈。

  看著每一次呼氣都能帶出白霧她小姑娘真覺得有點稀罕呢。畢竟她已經將近一年沒有感受到冬天的寒冷了,在北迴歸線附近拍戲都快讓她以為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冬天了。

  跑著跑著,她遇到了站在道旁輕聲交談的兩個男人,一個是編劇魏愈,一個是那位姓沈的先生。

  看見池遲跑過來,他們兩個停下了說話一齊笑著看她。

  「池小姐,天冷,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也是辛苦你了。」在公事之外,魏愈顯然和那位沈先生頗為相熟,知道他平素寡言的性格,第一時間開口跟池遲客套。

  「這裡的景色太好,忍不住就多看了幾遍。」

  女孩兒笑容燦爛,指了指路邊的燈:「小貓小狗的樣子都很可愛啊。」

  一些簡筆畫繪製的貓貓狗狗或坐或趴或跑在那些燈罩上,灰色的貓白色的狗每個都十分生動。

  男人們都隨著她的手指往燈上看了一眼,魏愈只覺得池遲雖然名氣大,顯然還是個單純孩子,沈先生的笑容就更真切了幾分,他低聲說:

  「那些都是我孩子們畫的,貓是我妹妹養的,狗……它的兒子跟著我的孩子們一起去了滬市,您要是在這多留幾天就能看見它們了,還有我妻子。圖上的那隻狗年紀大了,它在我爺爺的臥室裡有個窩,天冷了不太出來。」

  貓貓、狗狗,哥哥、妹妹,爺爺、孫輩……短短幾句話,已經能勾勒出一個幸福的大家庭。

  池遲暢想了一下,已經覺得畫面極美。

  是一種各有所樂、各有所得的美好。

  「我還真想多留幾天,可惜……」女孩兒遺憾地攤手,轉移了話題為了讓自己別為即將告別的美食傷感,「真的特別喜歡吃您今天包的餃子,我真沒吃過更好吃的餃子了。」

  「家常做法而已。」沈先生淺笑著搖搖頭,明明已經中年,笑容中竟然還有點靦腆。

  魏愈聽見「家常」這兩個字不覺失笑。

  「你們沈家的家常已經很驚人了好嗎……還『而已』,一個素餃子能賣幾百塊錢的沈大廚,咱就別磕磣別人了行嗎。」

  吐槽完了,他還轉頭去跟池遲解釋:

  「他們家是幾輩子的大廚,整個海城,整個省……甚至整個北方……對廚師這個行當知道得多點的,都知道這家人做飯有多好……他為人低調一點,還經營著小館子賣餃子,那次有一幫外國的美食評審團來吃了幾個餃子之後回去寫了篇文章,說咱們國家的人沒有經濟頭腦,幾百塊錢一口的美味居然二三十塊錢一大盤,我的天啊,那幾天他們家店門口那條路都要被老外給占了……他妹妹……那更是一等一的人物……」

  魏愈的哥哥是個當地著名的老饕,受他的影響,魏愈自己對廚藝圈兒裡的傳奇也都有幾分了解,正是因為對這方面有興趣,他才接受了《鳳廚》的編劇工作。

  他在娓娓道來這一家子的傳奇,池遲認真地聽著,沈先生在旁邊沉默,只有魏愈誇他妹妹的時候,他才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格外欣喜的樣子。

  「《鳳廚》這個故事,其實就是沈老爺子早年聽來的一段往事,說是一個人的傳奇,不如說是以廚藝為代表的國粹傳奇,還有那個酒樓……全是傳奇。」

  正是因為對那種傳奇性頗為神往,魏愈才把整個電影的側重點放在陳鳳廚個人的事業發展上,他希望這個電影能表現出那些人們在這片土地上薪火相傳的東西,那需要美麗又高級的鏡頭語言也就是拍攝中的大筆花銷,所以他才不希望這個電影流於「為了看明星」進影院的媚俗,把投資主要用於請大明星。

  同樣,他對感情戲的設置,也是為了吸引更多的年輕人走進電影院。

  他和方十一兩個人不過是出發點不同,希望這個電影能拍好的心是一樣的。

  看著魏愈神采飛揚談傳統廚藝的樣子,池遲在心裡有了結論。

  看著兩個電影人交流得熱火朝天,沈先生心裡也有了一個結論。

  妹妹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好。

  第二天,池遲坐上飛機在陳方的陪伴下飛往京城,心裡充滿了對《鳳廚》的期待。

  絕對是因為兩個編劇的用心讓她鬥志滿滿!絕對不是因為她聽說《鳳廚》劇組每頓飯都被很厲害的大廚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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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5:07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過年

  作為服務行業的工作人員,從來是別人工作,他們工作,別人休息,他們加倍工作。

  娛樂行業當然是個服務行業,畢竟身在其中的人肩負著生產文化產品供全社會消費的「責任」,為人們的眼睛、嘴巴和八卦心思服務,他們生產出的產品除了電影、電視、綜藝節目之外,也包括讓人們茶餘飯後得以消遣的話題。

  正月初七,新一年的娛樂圈話題競爭就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序幕。

  當紅花旦李凌婭公開戀情,男方是曾經的知名歌手趙益,現在已經轉到幕後成為了卓有成績的音樂製作人。鑒於李凌婭一貫優良的形象,人們對於這一對的感情還是祝福居多。上午曝光了戀情,下午就是趙益的前妻出來痛罵趙益負心薄倖不管孩子……圍觀群眾們井然有序地先看李凌婭微博下面的祝福,接著去看趙益秀恩愛的微博,然後去趙益的前妻那裡看看大家對渣男的口誅筆伐,就像是一條精選的旅遊線路,可謂層層遞進的精彩、不容錯過的八卦。

  全民娛樂就是這樣,生老病死也好、悲歡離合也罷,不過都是人們眼裡消遣的笑話。

  正月初八,著名導演杜安在京城舉辦電影發布會,向媒體們宣布他的新電影《申九》已經結束拍攝,將於今年的7月31日上映。

  什麼「此次電影採用了大量的早期武俠電影拍攝手法力求表達balabala……」,什麼「這是杜安第一次採取真女主角視角的電影拍攝角度」,什麼「被污衊為渣男的唐未遠成為杜安電影男主角」……這些話題加起來的熱度都比不過池遲出現在了電影發布會上,穿著白色羽絨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兒站在杜安的身邊,昭示著她就是電影主角「申九」的扮演者。

  明星才能帶來人們對娛樂新聞的關注度,杜安老爺子雖然名氣大但是畢竟人老了,人又比較低調,哪裡能比得過池遲的漂亮臉蛋和話題度?

  記者們激動地問池遲各種問題,或者問杜安和唐未遠等人關於池遲的問題,每一個被叫起來的記者都離不開池遲,無論是他們嘴裡的話語還是他們的視線。

  「池遲你覺得和唐未遠合作的感覺怎麼樣,能擦出火花嗎?」

  「池遲和杜安導演合作你會感覺緊張嗎?」

  「杜安導演,你怎麼看待池遲的演技呢?」

  「未遠,和池遲拍戲的感覺跟別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杜安導演和費澤導演不同的執導風格池遲你更喜歡哪一種呢?」

  ……

  有的提問不過是尋常的萬金油,有些問題就刁鑽到了具有攻擊性的地步,問答往來之間猶如過招,想要自己別被這些擅長玩文字遊戲的記者們帶到坑裡去,每一個問題都要求應答者高度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整場下來,所有人都心力交瘁,在分別的時候杜老爺子無奈地搖搖頭,對池遲說:「他們從來以嘩眾取寵為業,不必太過在意。」

  池遲明白老爺子的意思,剛剛有個記者根本就是擺明了說唐未遠現在處於情感空窗期,作為一個電影新人的池遲如果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和他「增進了解」那真是太可惜了。

  電影新人和異性關係有關嗎?

  池遲不是很懂她的邏輯,只能轉口說起了電影拍攝的辛苦和杜安導演的高要求。

  「都說他們是嘩眾取寵了,您何必到現在還提醒我呢?」女孩兒很放鬆,一點都不為剛剛的冒犯生氣,她臉上帶著笑,這幾天的好吃好喝讓她的臉上都帶著光,氣色比拍申九的時候好了太多。

  「我前幾天去看了我要進的新劇組……到時候會有三十多個名廚也一起加入電影拍攝,電影投資方說趁著來的廚師們人夠多順便還要辦個廚藝交流會,您要是有空我到時候請您去看看,不是對外的交流會,沒有記者採訪也沒有觀眾看,就是去吃吃吃的。你有興趣嗎?廚師有國內的,還有國外的,我前幾天吃他們一個川菜廚師調的火鍋,就是特別特別香,又香又辣還不上火……」

  一說起吃,池遲嘴都不想停,火鍋、餃子、各種拌菜都是國內的東西,早飯還有特別專業的和式豚骨拉麵和壽司,讓池遲實在是流連忘返。

  「一大群廚師進劇組,還交流會?」

  順著池遲的描述杜安想了想那個畫面……也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

  「是美食類電影啊,那是挺有意思的。」別的不說,要是混進那個片子的劇組裡,肯定吃喝不愁天天發胖,光吃廚師們做好的道具菜都能乾長三斤肉。

  「也行啊,在我這《申九》裡頭你也吃了大苦頭了,演那個片兒就當是養養身體,你還年輕,什麼都可以試試的。」

  敢於嘗試總是好過故步自封的,杜老爺子自己給自己點了點頭,說起了正事兒。

  「好多年沒怎麼拍電影,一些老朋友也都想我了,這次的《申九》有幾個電影節邀請,到時候你可得去,別當那什麼熊孩子,讓你去你不去的……」池遲不愛去領獎湊熱鬧的習慣在她拍自己戲的時候是優點,畢竟不會耽誤他自己電影的拍攝進度,在自己的戲要參展衝獎的時候這習慣就成了熊孩子的壞毛病,杜安這一手雙標也是玩得漂亮。

  池遲只能答應,她也肯定得答應。

  畢竟《申九》和《跳舞的小象》情況完全不一樣。

  溫新平帶著《跳舞的小象》出去是撞大運,他和池遲之間是平等的合作關係,都沒有名氣也沒有資本,讓池遲消耗自己正經拍戲的時間去等待一個個未知的結果,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

  《申九》作為一部電影,最硬的牌子是杜安自己,就算什麼獎都沒拿,杜安帶著池遲在國外走一圈對池遲來說都有莫大的好處。這是前輩的提攜和看重,池遲怎麼能拒絕。

  該說的都說了,看池遲一如既往得拎得清,老人擺擺手跟她告別,上了自己的專車。

  娛樂圈裡的這個「年」是徹底過完了。

  依然是正月初八的當天,人們還沒從池遲成為新一任杜安電影女主角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某頂級女裝品牌的副線CH官方微博發了這樣的一條消息。

  「她是熱情起舞的孤單小象,她是堅貞聰慧的白衣祭司,她也是將震撼所有人的絕世女俠,年輕又充滿活力的她總是擅長帶給人們一個又一個的奇跡,就像CH,致力於讓年輕人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不可能。在這個充滿了奇跡的初春我們迎來了國內第一位SD電影節影后#池遲#成為品牌新一任代言人,將與她一起分享彼此的#CH奇跡時光#。」

  在尋常人的眼中,這不過是一次品牌的官方宣傳,意味著一張新的面孔會出現在這個品牌的海報和視頻廣告上,也意味著這個女孩兒將入手一大筆代言費。

  對於粉絲圈兒來說,這就成了一道驚雷。

  「來來來,那些給自家正主畫了CH代言大餅的都出來走兩步兒,說好的楊菲兒呢?說好的孫瑩呢?說好的張凝呢?要獎沒獎要臉沒臉的貨色,還以為顧惜的廣告代言到期了能輪到她們?」

  「抱走我家吃吃,樓上你愛掐架別用我家吃吃當槍,吃貨們不約。」

  「這是池遲第一個代言吧?第一個就這麼牛?」

  「樓上你對影后的逼格有什麼誤解?」

  「不是說就拿了幾個野雞獎嗎?」

  「說聖羅丹是個野雞獎我可以勉強接受因為它確實剛辦了沒幾年確實名氣小,說SD是野雞的自己去問度娘,女兒國影后四人組蓋章顧惜獎項最水無疑問。」

  「不算那些國內不怎麼知道的獎,大高盧的最佳女主角提名國內也已經十幾年沒出過了,這一個就夠看了。」

  「你們捧新人就捧新人,踩我家顧大官人是什麼毛病?」

  「顧大官人宣傳自己電影的時候踩別人的獎當別人都看不出來?欺負新人的手段這麼溜也是可怕。」

  「自己當主演的電影演技讓一個新人給壓了,顧惜這是讓金主榨乾了?」

  所謂人紅是非多,有很多人喜歡顧惜,自然也相應得有很多人討厭她,她的話題度遠遠地高於池遲,也高於CH這個代言本身,於是整個討論代言的話題樓很快地歪成了圍繞著顧大官人的粉黑大戰。

  對女演員的抹黑從來是捕風捉影的桃色消息帶著下三路的髒字兒,這也是女明星的粉絲們看起來總是格外雞血的原因。就像現在,顧惜的粉絲們迅速在這個樓裡集結,駁斥著一切針對顧惜的人身攻擊。

  「顧粉你們也別掙扎了,你們蒸煮給自己扶起了一個勁敵,池遲比她年輕,比她逼格高,比她大導緣好,更重要的是人家比她乾淨還聰明,平時看著是低調不炒作一出手就是大招。」

  「回去數數顧炒炒還有幾個代言快到期了吧,到時候都被池遲搶了你們可別哭。」

  池遲,都是池遲,如果不是池遲代言了CH,今天的這場混亂都不會發生。顧惜一些比較激情的粉絲們都忍不住這麼想著。

  「如果不是她忘恩負義搶了顧惜的代言,顧惜又怎麼會受到無端的攻擊?」

  顧惜一個很大的粉絲群裡有人說了這麼一句話,引來了不少的附和者,雖然也有人反對,但是很快,一個人的憤怒變成了一群人的憤怒,那些理性的粉絲們就算發聲也沒有多少人能聽到了。

  嫌隙的種子一旦埋在了心裡,就總會有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的一天。

  至於是誰讓她們認為是顧惜一手扶持了池遲,讓她們堅定地認為顧惜是池遲的大恩人……粉絲們已經不記得了。

  與此同時,顧惜正在對著賬目盤點自己的個人資產,《女兒國》電影還沒徹底下線也已經到了最後的尾聲,這一部電影讓顧惜自己淨賺了一億五千萬,她自己掌握的資產總額也一舉突破了三個億。

  「唉,果然當資方最爽。」看著會計師的報表,顧惜發出了一聲會讓男人心神不復的輕嘆,腿在睡袍裡蹬動了一下,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大腿。

  可惜在她旁邊沙發上坐著的只有路楠,路楠早就習慣了這個人間妖孽的撩人之舉,根本連個眼神都欠奉。

  「我給蒂華一年賺幾個億,這麼多年真落我手裡的還不如我自己投資一個電影賺得多……要是我投資《女兒國》的時候手裡就有三個億,現在我就能賺五個億啊,這就是錢生錢的感覺啊,太~爽~了~」

  當個演員辛辛苦苦地演戲,花費幾個月才能賺幾百萬。給品牌當代言人要隨叫隨到、要小心經營自己,時間零碎事兒也瑣碎,那是一兩年能賺一兩千萬的買賣,只能說比拍戲是要輕鬆一些的。更省心的當然是給商家站台,穿著美美的走個過場,一次個把小時就有幾百萬入手,錢來的跟玩兒似的。

  顧惜現在才明白,這些她已經習慣的賺錢方式跟投資本身比起來根本什麼都不算。

  對於渴望金錢的人來說,最有誘惑的賺錢方式就是看著那些數字自己變成一個更大更驚人的數字。

  不用演戲、不用拍廣告也不用站台,靠著錢生錢才是最讓人愉悅的。

  「你給我找找看有沒有什麼靠譜的投資項目,我把三個億放進去,它一個月能給我弄出個一千來萬來是最好的。」

  「一個月收入一千來萬,一年就是一個多億,什麼投資項目一年能有百分之三十多的回報率啊,就算有也是騙人的。」路楠可不會陪著顧惜做白日夢。

  顧惜慢騰騰地換了姿勢,把另一條腿也蹭出了睡袍,這些報表看得她昏昏欲睡,強打著精神,她懶洋洋地說:「那也不一定,前一陣世紀星耀那邊不是說投資了一筆,半年就賺了百分之五十嗎?」

  路楠抬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又低了下去:「別在你不熟悉的領域總聽別人的小道消息,指不定哪次就栽進去了……你最近還是不肯和池遲聯繫嗎?」

  「是啊……」一聽見池遲的名字,顧惜臉上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我非得治治她這個自作主張的性子,竇寶佳手裡還有封爍,早晚有顧不上她的時候,到時候她就知道苦頭了……人啊,知情識趣兒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得知道什麼樣的人對自己真的有用,什麼樣的人到頭就會拋下自己……」

  顧惜已經堅定地認為池遲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時候拋下了她。

  經紀人看著她那副完全不想知道別人想法的樣子,就只能把自己嘴裡勸慰的話收了回去。

  自從《女兒國》的電影獲得了成功,每天來恭喜顧惜想要跟她合作的人絡繹不絕,以前和她合作大多是要借用她的知名度,現在人們稱呼顧惜都不是顧小姐、顧大明星、顧影后了,而是顧老闆。這個新的稱謂讓顧惜十分的開心,她也越來越讓自己有「顧老闆」的架勢,在面對下屬的時候顯然比從前更加獨斷專行了,這種獨斷專行也被很多人解釋成為成功人士的氣場。

  只是對下屬還好,讓路楠意外的是顧惜對池遲的態度,她甚至已經覺得顧惜早不像拍電影的時候那樣真把小姑娘當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了。朋友會像這樣真心地希望對方摔跟頭嗎?

  其實人情往來淡薄濃烈都是不可強求的,路楠心知在圈內想要經營一份真摯的友情有多麼艱難,但是你不真情實意地把別人當朋友,又想讓別人拿好友一樣對你,還希望別人把你當老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一直和池遲保持著聯繫的路楠對池遲的發展越來越有信心,也就對顧惜現在的狀態感到越來越不安。

  顧惜越來越急切了,這種急切甚至影響了她的判斷力。

  她在急切地吸納一切能為自己所用的力量,讓她能夠更快地脫離韓柯,因為她已經看見了曙光,那是金錢給予她的光明。

  「不管怎麼樣,要是見面了你也顧著點她的面子,別總是耍脾氣。池遲現在熱度高,明年還有可能拿大高盧,你這個時候傳出來跟她不和的消息肯定對你沒好處。」媒體和民眾眼中的顧惜就是個什麼都能拿來炒作的炒作高手,要是她和池遲鬧矛盾,人們站在池遲那邊的可能要大得多了,畢竟池遲安穩低調,現在勢頭也很好。

  「不和……?呵……她有什麼好跟我不和的?搶我的資源嗎?」

  ……幾分鐘後,顧惜的那句斷言成了她自己給自己的不祥預言。

  「杜安新電影《申九》召開發布會,池遲出演女主角申九,唐未遠出演男主角……電影已於日前拍攝完成,據悉將受邀參加國外電影節……同日CH官方宣布池遲取代顧惜成為新任代言人……」

  躺在床上玩手機的顧惜看見了這條新聞,她粗略掃了一眼,然後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讀給自己聽。

  「呵呵……竇寶佳還真拿下了CH……難怪她跟我劃清界限,原來是攀上了杜安……」

  路楠低著頭沒有說話,只聽見手機被顧惜重重地砸在了長毛地毯上。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女人趴在那些財務報表上,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去他媽的友情!

  正月初九,瑞欣娛樂公司發布官方公告,原瑞欣娛樂副總經理付誠文離開瑞欣公司,同時離開的還有他手下的藝人辛陽。

  原本同樣是他手下的藝人孫瑩留在了瑞欣,改簽了另一個經紀人。

  從外界的解讀來看,瑞欣內部的這場權力鬥爭之中竇寶佳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她不僅成功趕走了付誠文讓他連瑞欣的股權都交出了,更是拉攏了付誠文手下的兩名幹將之一,留下孫瑩在瑞欣既能削弱付誠文的實力,讓他痛失一棵搖錢樹,也能讓孫瑩對抗楊菲兒,防止楊菲兒那個愛作妖兒的「瑞欣一姐」獨吞資源。

  「人啊,從來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竇寶佳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付誠文對孫瑩不是不好,而是對辛陽太好,偏偏辛陽又是個扶不起來的,孫瑩賺的錢拉來的資源多少都讓付誠文填給了辛陽那邊……稍微挑撥一下,他們自己裡面就亂了。」

  姓付的三番五次給封爍潑髒水、拖後腿,竇寶佳早就忍夠了,這次抓住了付誠文當影視劇製作人時中飽私囊的小辮子,她新賬舊賬一起算,不僅礙眼的人滾蛋了,還痛宰了他們一筆。

  她這邊對著自己的戰果得意洋洋,另一邊坐在沙發裡的兩個人根本都沒在聽她說話。

  「……有很厲害的日本廚師,我在網上查了一下,他也是拿了好幾個國際大獎的,就在小廚房裡面給我們做壽司吃,還有拉麵,每一種壽司都很好吃。」池遲在跟封爍分享自己這幾天的「美味之旅」,整張臉都像是在發光一樣。

  封爍喝了口水,帶著笑容說:「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一定很好吃,你的氣色比上次見面好多了。」更重要的是人也重新活潑了起來。

  「是呀,住的舒服了就什麼都好,他們一家人的氣氛也特別好,真的特別好……在那住的很舒心,可惜是個私人的山莊,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再去了。」

  念念不忘,流連忘返這些詞套在池遲這次的經歷感想上都是再合適不過的,她也很樂意把自己感受到的東西拿出來分享,反正她空口白牙地說著,那些美味別人聽得見也吃不著。

  「喂,你們還能不能好好聽聽我說話了?」

  我也有很多的勾心鬥角經驗啊,讓我說一下行不行啊?

  包括陳方在內,所有人都明顯對美味的食物更有興趣。

  「對了。」說到最後,池遲想起了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一把抓過自己腦後的長髮,頭髮垂到了她的腰際。

  「我拍《鳳廚》的時候可能要剃光頭。」

  女孩兒笑眯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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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5:19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賠罪

  「你是來徵求我的意見的,還是單純只通知我一下就算了?」

  竇寶佳冷笑了一下,給池遲當經紀人必須要常備速效救心丸,不然分分鐘被弄得心臟病發,就這麼一個傢伙顧惜還天天惦記著,真該讓她嘗嘗這個心臟起伏的滋味。

  相處這段時間竇大經紀人算是徹底看透了,池遲這個小丫頭表面上看起來笑呵呵的好說話,面對她自己事業規劃的時候就是個剛愎自用的暴君!

  暴君笑呵呵地沒回話,摸一下自己的頭髮,又摸了一下。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頭髮很快就能回來。」

  生髮劑、植髮、還有假髮套嗎,池遲真沒把光頭當事兒。

  竇寶佳也沒把剃個頭當事兒,她只在乎錢。

  「姑娘啊,你有沒有想過你剛開始跟CH合作啊!你讓我怎麼跟對方說『不好意思你們的新任代言人要禿了』、『抱歉池遲是個光頭所以請改變造型風格』啊?你讓我怎麼跟人家說?!」

  「我記得我跟CH的合約沒有關於頭髮的約束性要求……她們對我的包裝主題不就是奇跡嗎?一個有演技有樣貌不斷向前的奇跡女孩兒?那一個光頭的奇跡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是你作為經紀人的工作嘛,溝通、交流、包裝……嗯,加油!」

  池遲笑眯眯地說得很無賴,在一邊默默喝茶裝路人的封爍差點把水噴出來。

  竇寶佳嘴角抽了一抽,甩了一句「你平常把我當打雜的,現在有麻煩了又把我當經紀人」就只能認命地衝進工作間發郵件去了。

  既沒有反對池遲剃光頭的事兒,也沒問具體情況有沒有回轉的餘地,她已經知道這些事兒沒有討論的價值了,池遲做了的決定就不容更改。

  封爍對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簡直是嘆為觀止,這個任勞任怨去幹活兒的竇寶佳還是他的那個經紀人竇寶佳嗎?

  「為什麼突然要光頭?你下部戲是什麼類型的?」

  「也不是徹底的光頭,準確的說大概是半月辮子頭,下個月要拍個清末的電影,前幾天去聽了一下劇本討論會,暫定一個情節是我飾演的角色為了給情郎伸冤自己動手剃了頭髮裝男人。」

  池遲的脣角帶笑:「那之後大概就要全程辮子頭了,我想了想還不如乾脆剃光了比較好。」

  封爍腦補了一下池遲後腦勺上綴著個小辮兒的樣子,想笑又憋回去了。

  確實,那點頭髮留著還不如不要。

  「你呢,這部戲完了之後就是和安姐的《涼母》了吧。」

  「是……想想還有點心虛,要是演得不好被導演罵了,那就太對不起安瀾女士了。」

  池遲能隨口叫安瀾作安姐那是因為她們之間有交情在,封爍心知自己當面叫安瀾一聲安姐那已經是蹭了池遲的,現在當然不會也跟著那麼叫。

  封爍的氣勢越來越強,人也比曾經更穩重,除了愛拉肚子的毛病一直沒好透之外,和當初的他已然判若兩人。

  女孩兒的目光掃過男人手裡的大麥茶,在心裡對這個年輕人的虛弱脾胃搖了搖頭。

  「安姐對你有信心,你卻對自己沒信心,這才是真對不起她。」

  《涼母》是路寧導演為安瀾量身打造的大女主電影,安瀾在其中要扮演的角色是宋淑娟——一個被強暴後單身生下一個兒子並且把他撫養長大的母親。

  這個電影講述的就是這個母親的大半生,宋淑娟這個角色表面上是一個涼薄刻毒的母親,私下裡有一個想愛而不敢愛的愛人,其實是一個嘴裡刻薄又至情至性的女人。

  封爍要扮演的就是她兒子成年之後的部分,主要戲份是從一個未來社會精英到一個重度尿毒症患者的轉化,在感情上從依然憎恨著母親,過渡到開始了解和交流,最後是失去母親的追悔莫及。

  從戲份上來講,在整個電影中排第三,在演員表上的排名是第四。

  作為一個初涉電影的「偶像」來說,《涼母》中的這個角色真的是個讓人求之不得的好資源了。

  「也對,我怎麼著也演了好幾年的戲了,現在說喪氣話太不負責了。」封爍含笑看著池遲,許久不見,這個女孩兒明顯又長大了很多,那種成熟感不僅僅是因為年齡的增長,大概也跟越來越豐富的「經歷」有關,有人說「一入江湖歲月催」,進了娛樂圈何嘗不也是這樣?

  多少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進了圈兒就被磨練出了兩隻名利眼,一顆富貴心?池遲的氣質沒有被那些光怪陸離的東西影響只是比以前更加沉澱,已經極為難得了。

  「演申九你吃了那麼多苦,趁著現在有時間就該多休息一下,晚上帶你去吃西餐怎麼樣?竇寶佳不是還要慶祝她趕走了付誠文,讓她請客好了。」

  「西餐就是牛排……難得出去吃飯,我們能不能別吃牛肉了?」

  女孩兒苦著臉掰著手指,吃這些東西吃幾個月了,為了維持體型,她現在日常還選擇這些東西作為主要的蛋白質來源,現在出去吃飯還要吃牛肉,她可不覺得是在放鬆。

  「對!還有雞蛋,我給自己起的微博名字就叫『每天六個蛋快要見神仙』,千萬別讓我吃雞蛋了,多好吃的雞蛋我都不想吃。」

  牛肉雞肉還算好的,至少她現在還是能吃得下的。前幾天在海市的時候正川先生給她做的溏心滷蛋她不管怎麼做心理建設都沒吃下去,明明看起來特別誘人美味可她就是不想吃。從那天起,池遲接受了一個慘痛的現實——除了鹹鴨蛋的蛋黃之外,現在她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拒絕著一切的帶殼蛋。

  「那就吃江浙菜?蟹粉獅子頭、糟鵝掌、清蒸鰣魚、大燙乾絲怎麼樣?要不就去吃毛血旺?酸菜魚?」封爍看著池遲的臉龐因為自己報出的菜名而越來越富有光彩,心裡也泛起了淡淡的欣喜。

  有些東西,即使錯過了最好的時機,也可以慢慢地去努力,就像他起伏跌宕的人生,也像他心中曾經乍起的漣漪。

  「算了吧,老老實實吃個外賣得了,封爍你今天晚上和池遲一起出去吃個飯,不到明天我就得給狗仔隊砸一大筆錢。關鍵是砸錢還說不定根本不管用……」竇大經紀人的聲音從封爍背後傳來。

  吃風CP在網上熱度頗高,被很多人認為是邪教,畢竟他們兩個真正合作過的影視劇目前的數量是「0」。

  沒錯,是吃風CP,不是封池CP,標準的女強男弱女上男下配置,剪刀手們把封爍扮演的井玄九毫無違和感地剪切進了女兒國的視頻中,白衣祭祀救下了黑衣少俠,眼波浮動情愫暗生,那之後就是玲瓏為了井玄九正面槓女王,槓宰相,槓親姐,要是親媽剪刀手就會在結局讓這倆攜手天涯,後媽剪刀手就讓封爍完全替代了宋羨文的角色,與碧璽暗中有約定啊,被玲瓏殺死啊,為了玲瓏灰飛煙滅啊,和玲瓏同歸於盡啊……虐的看客們一頭一臉的血。

  兩個人都是顏值高身材好,《飛仙一劍》的MV之後他倆在同人圈兒裡就很有存在感,瑞欣的慶功宴紅毯也好,採訪也好,兩個人相攜而行相對而笑的默契感讓好多人嗷嗷叫地進了坑,到現在都出不去。

  竇寶佳暗地裡也在推動著這個CP的熱度,營銷買了不少,封爍那邊的粉絲也有所關照,畢竟池遲和封爍兩個人他們倆優勢互補又彼此尊重,比和別人湊對安全多了。

  現在吃風CP成了封爍和池遲兩個人各自最能打的異性CP組合,在封爍方面僅次於七九,在池遲方面,熱度比池遲和顧惜的組合稍差。

  網絡社會嘛,同性CP是用來萌的,異性CP是用來燒死的,竇寶佳對於目前的局面已經很滿意了。

  當然,影視角色的CP有助於圈粉,小姑娘們萌來萌去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真的上升到兩個真人的感情之間,作為經紀人的竇寶佳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池遲走的是高顏值實力派演員路線,到了該談男朋友該結婚的時候只要那個人選別太不靠譜,竇寶佳不會干涉太多,當然她知道自己干涉未必有用。

  封爍不行,只要他還是個「偶像」,就必須服從於粉絲經濟的潛在約束,談戀愛那是自毀前程。

  竇寶佳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出來當著兩個人的面工作,在房間裡面聽著封爍用好吃的勾搭池遲,她是怎麼想怎麼不放心,她已經暗暗下了決定,以後要減少封爍和池遲之間的交流,打電話無所謂,見面就算了。

  池遲年紀還小,封爍也是上升期,他們現在都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這兩個人現在鬧出緋聞對竇寶佳來說,嚴重程度不低於同時砍斷她的兩條腿。

  「唉,人啊,在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得去做什麼別想別的。像我,現在就是在工作賺錢,老了再包個小島天天請俊男美女上去玩……」

  一邊忙著,竇寶佳嘴裡還說著話,這話看著無邊無際,其實是在提醒封爍別動不該動的心思。

  封爍當然聽懂了,他挑了一下眉頭,沒有說什麼。

  事情從來是做的,不是說的,他要的任何東西,都不會以自己的事業為代價,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叫外賣還不如我給你們做飯好了。」

  池遲提出了這麼一個建議,打斷了封爍和竇寶佳兩個人的滿腹心思。

  說完,她笑眯眯地笑看向竇寶佳。

  「你覺得我給你添了麻煩,我就給你做一頓飯當賠罪怎麼樣?順便還可以慶祝你的工作取得大進展。」

  哼哼,這個時候想起來賠罪了,這個時候想起來慶祝了?哼哼!

  「我要吃魚,你會做魚嗎?」竇寶佳理直氣壯地點菜,手還在電腦上劈裡啪啦地敲著。

  「想吃什麼魚,做法是要紅燒還是清蒸還是油潑?封爍腸胃不好,魚怎麼做還是得講究一下。」池遲還記得封爍那套糟爛的消化系統,炸銀魚、松鼠桂魚、滾油魚蓉球都被排除在了菜單之外,酸菜魚什麼的辣味也算了吧。

  「隨便,我要吃魚肚子。」

  池遲愣了一下,有點無語地回答:「哦。」

  愛吃魚肚子,那就做淡水魚?

  各式各樣的菜譜迅速從腦海中被抹掉,池遲開始認真地思考什麼魚有好吃的大肚子。

  ……

  吃完了紅燒鯉魚、雞粒燒茄子、五花肉炒茭白搭配著金銀米飯,幾個人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正月十四,池遲參加了CH的品牌發布會,穿著一身的CH服裝加配飾跟CH的亞洲區總裁、首席設計師分別合影。

  正月十五,封爍出現在了某地方台的元宵晚會現場,作為壓軸的「驚喜」嘉賓唱了一首歌,再次成為微博的熱搜第一。

  正月十六,池遲遠赴歐洲,在CH的總部拍攝了自己作為代言人的第一個宣傳片。

  正月二十,CH所屬主品牌在滬市舉辦了一場春夏大秀,池遲受邀出席坐在秀場的第一排,當天的最熱話題是「顧惜稱病不看秀」。

  至此,池遲已經近三個月沒有聯繫上顧惜了。

  時間當然不會為人們的情感糾結而停滯,它一路往前,奔騰向未知的遠方。

  進組《鳳廚》的當天,池遲才終於知道《鳳廚》的製作班底到底都有誰。

  導演佘兵,杜安等四大導演之下最有名的一位導演,《晚明哀歌》是他最有名的作品。

  副導演遲凱華,這是他第一次當電影的副導演,在這之前,他的美食紀錄片曾經激發了整個國家的味覺。

  兩個男人蹲在地上頭對頭啃著某位名廚做的梅香炸排骨,不約而同抬起油乎乎的爪子跟池遲揮了揮就算是打招呼了。

  看著他們這個樣子,魏愈無奈地搖頭。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聽到的消息,自己跑來要看劇本,看完了就要求當導演。我只能把他們引薦給了蘇女士,現在他們就這樣了……」

  這是來當導演的?這是來長肉的啊!

  避過編劇愁苦的眉眼,池遲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一定不是她跟太多人炫耀過的關係才引來了這樣的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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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5:29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道歉

  最近六蛋漲粉真的挺快呢。

  錢曉樺盯著手機,看著「每天六個蛋快要見神仙」的首頁,心裡默默地在嘀咕著。

  其實只要再看看六蛋發的圖,她完全能理解為什麼六蛋能在幾天內漲一百多號粉絲了。

  「今天學做了一道白玉丸子湯,用的是豆腐、豬肉和蝦仁。左邊是我做的,右邊是老師做的,胡椒粉的量沒控制好,丸子做的離老師的要求有距離,還是要繼續努力才行。」

  配圖,左邊一張圖是白色裡面透著粉的丸子浮在湯碗上,綴著翡翠一樣的香蔥沫和鑲白色的丸子越發顯得可人的黑芝麻。右邊的內容也是一樣的,只是丸子看起來更光潔精緻一點,香蔥末穩穩碎碎地都在丸子上、黑芝麻作為點綴完全不會喧賓奪主。

  相比較而言,那個「老師」所做的「白玉」丸子更像是玉,嵌著翠色微有瑕疵,卻自然天成的玉。

  微博發表時間是十分鐘之前,下面已經有了好幾條評論。

  「博主你是跟誰學的廚藝啊!!!求老師電話!!求飯館名!!」

  「這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你這是報社啊博主!」

  「很好,po主你已經成功引起了我的興趣,限你五分鐘之內把右邊的湯快遞到我家【doge】」

  ……

  花小花新學期加油:六蛋,我們回不去了。【大哭】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雞蛋蛋們嗎?從勵志的雞蛋少女變成了現在每天報社的大壞蛋,你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嚶嚶嚶!!!

  隔了一會兒,錢曉樺就收到了「六蛋」的回覆。

  「新的工作要求我每天學廚藝,今天還被老師打了【笑哭】。」

  在花小花的帶動下,六蛋不僅學會了顏文字,還學會了常用表情的使用。

  「你被老師虐了就來虐我!嚶嚶嚶我寒假長的肉還沒掉下去。」

  兩個人聊了幾句六蛋就說要睡了,錢曉樺一看時間才十點半。

  六蛋不光菜譜改了,連作息都改了呢。

  錢曉樺吞著口水開始翻六蛋的微博,最近半個月六蛋真的是要瘋啊,白玉丸子湯跟下面的蟹粉獅子頭、松鼠桂魚、紅燒豬手、糖醋排骨、鍋包肉、梅菜扣肉相比根本不算什麼,六蛋總是放她自己和別人的對比,要是單獨看六蛋做的已經覺得是水準以上了,對比旁邊「老師」做的,錢曉樺只能說六蛋確實還差得遠。

  老師們做的好像都自帶特效呢!畫風完全不一樣啊!

  翻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從床上爬了下來,原本正在看視頻花痴封爍的室友驚訝地看著她摸出了一根黃瓜,一大口咬掉了一截。

  「小花,你不是要減肥嗎?大半夜你怎麼吃起來了?」

  當我想吃啊,餓的唄!被報社了唄!

  錢曉樺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機放到了自己舍友面前,紅亮得仿佛自帶光效的糖醋排骨瞬間占據了她室友的視線。

  「擦!錢曉樺你太壞了!」

  ……

  這個晚上,整個寢室的四個人都吃了宵夜,要不是學校的宿舍有宵禁,她們還真想衝出去到兩公里外的地方來頓麻小。

  宵夜這種東西,有得吃不想吃的時候可以安慰自己說是在保持身材,想吃的時候不能吃,那就是一種別樣的撓心撓肺。被這麼撓著的錢曉樺抱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心態把圖片都進行了微博轉發以及朋友圈分享,在她舍友的推波助瀾之下,她們班的QQ群都沒有逃過毒手。

  一個人減肥的失敗,必然要伴隨著一群人的深夜哀嚎才能抵得過心中的哀痛呢!

  小姑娘內心的小惡魔在狂笑。

  池遲說自己去睡了其實根本沒睡,快到十一點了,她的房間迎來了讓人意外的訪客。

  兩位編劇一位導演,還有今天教她做白玉丸子湯的廚師。

  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佘兵導演明顯比池遲初見他的時候胖了一圈兒,顯然每天和廚子們混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日子有助於他體型圓潤身寬體胖。

  劇組的所有人都知道,要不是為了吃他也不會來這個劇組,顧問團隊的大廚們在夥食上也就格外縱容他,什麼「道具試驗品」做好了之後進了他的肚子,已經是尋常事了。

  「池小姐,唉……怎麼說呢,我想了想,還是得帶他來跟你道個歉。」佘兵拍了拍自己身後中年男人的手臂,臉上帶著客氣和歉意的笑。

  池遲看了看他,再看看他身後有點喪氣的廚師,再看看站在最後兩個神色不是很自然的編劇。

  心裡已經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今天捏丸子的時候池遲的手勁兒不準,孔大廚大概是教徒弟教習慣了,看她丸子捏的不好就反手就打在了池遲的背上。

  池遲沒把這事兒當事兒,學徒就是學徒,就得做好吃苦甚至挨打的準備,尤其是在廚師這個行當裡,很多人還保留著過去的一些老傳統,學費是不收的,學徒是要打成材的,和這樣的老思想之間非要追究個是非對錯也怪沒意思的。況且池遲她本來就是在體驗廚子們的學徒生活,挨了那一下打說明孔師傅不把她當外人,她心裡還挺高興。

  但是顯然,看這個架勢,是有人並不覺得這是個「小事兒」呢。

  「道歉?孔師傅是終於後悔沒讓我吃您做的丸子湯了?」女孩兒笑問道。

  兩碗湯,池遲的那碗成了她和方十一的加餐,孔師傅那碗被他端去給了導演們,只肯給池遲一粒丸子嘗嘗味兒。

  「不是……我今天……那不是……」孔大廚嚅囁了一下,抬頭看看池遲,又看了旁邊的佘導演,偌大一漢子,竟然顯出了點孩子般的無助。

  佘兵哈哈一笑,對池遲說:「不是什麼大事兒,但是,畢竟你身份特殊,這事兒也不是小事兒……」

  池遲當然不能讓他把話說全了,沒等佘兵把客套話說完她就接口說:

  「孔師傅做的丸子那麼好吃我沒吃過癮,當然不是小事兒啦。」

  女孩兒露出了一個回味的表情,臉上的笑容變得特別真誠燦爛。

  「今天我手上勁兒不穩一定是因為孔師傅吊的湯頭太香引著我光想吃飯不想幹活兒了,下回跟孔師傅學做菜的時候我肯定得學的更好,到時候孔師傅一定要多給我幾個丸子吃。」

  她的臉上寫滿了孩子氣的憧憬,讓人能忽略她的身份和背景。

  看她這個樣子,孔大廚自然就忘了佘兵之前的囑咐,憨厚地嘿嘿一笑:「你的勁兒不穩可不是怪我的湯,你啊得學著用巧勁兒,勁兒不小,用的總不是地方。」

  教池遲做白玉豆腐的丸子就是為了讓她的手學會用勁兒,至少端起來的架勢得像,孔大廚自己也沒想到教著教著就真把她當徒弟了,打徒弟一下是無所謂,打了這麼一個「影后」……佘導說到時候這個小姑娘在報紙上說自己在劇組裡挨打,那自己指不定就是在劇組捅了簍子。

  現在看這個樣子,池遲哪裡把自己當成了個碰不得受不得的影后,就是個愛學做菜的小丫頭。

  「我也覺得我拇指的力道拿不準。」

  「對了,我剛剛才想起來你要是力道拿不對啊,就找對核桃在手裡轉著玩,我記得誰說過有效來著,只管試試唄。」

  「核桃?」池遲表情驚訝。

  兩個人的話題就這麼一點點地被拽走了。

  佘兵就算想說什麼,也到底沒說出來。

  方十一看看池遲,再看看佘兵,想想剛剛他們開會的內容,心裡十分不解。

  就像佘兵聽說孔大廚打了池遲一下之後就執意讓他來道歉一樣,好像沒什麼問題,又好像哪裡怪怪的。

  開會的時候佘兵說池遲年紀小又是影后,很多事情能遷就就遷就她一下。

  遷就……嗎?

  「大晚上的讓佘導看我們師徒在這閒聊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說起做飯吧,也有點剎不住車,這方面跟我家孔師傅還真像。」

  得了,幾分鐘的時間,孔師傅就成了她家的。

  方十一對於池遲聊天的能力也是服氣了。

  佘兵笑了一下,他的臉龐是古銅色的,笑起來有很多的褶子,在大叔控的眼裡這種褶子是他極有男人魅力的象徵。

  在池遲的眼裡嘛……好吧,在她的眼裡什麼都不是。

  「池小姐這話說得見外了,我也就是怕你心裡有疙瘩,這才帶著老孔來找你……」

  「孔師傅一手汆丸子的本事全國有名,前年的廚藝大賽還靠彩珠盤龍拿了大獎,擱影視圈裡也是個影帝視帝,還是實力派的。」

  「哪裡哪裡,我就是個手藝人,怎麼跟影帝還沾上邊兒了。」中年廚師靦腆地揮揮手,他的手關節大做菜的時候卻又有異乎尋常的靈巧,五年前在饕餮樓評比裡就拿了最高的「正味」評級,靠的全是實打實的功夫。

  「其實都是靠本事吃飯的。」池遲笑著看了佘兵導演一眼,又看向孔大廚,「演員拍戲也是一點點練起來的,練台詞就像你們的調味,練表情就像是你們的刀工,沒有細細的打磨,都練不成本事。」

  這話說到孔大廚的心坎上去了,他可一直不覺得當廚子比當演員的低一級,所以佘兵讓他來道歉的時候他是怎麼都張不開這個嘴。

  深更半夜,賓主盡歡,池遲幾句話就讓孔大廚徹底放下了心裡的介懷,笑呵呵地走了。

  佘兵和女孩兒一起轉頭看著孔大廚,又轉頭看著彼此。

  「池小姐還真是聰慧,難怪這麼年輕就聲名鵲起。」

  「佘導演也是名副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精明人。」

  池遲勾了一下脣角。

  今天她要是讓孔大廚給她這個小姑娘道了歉,明天那些大廚們還會真心實意教她嗎?佘兵的做法看起來是對她的尊重,其實是要把她架在空架子上,脫離這個劇組的真實氛圍。

  佘兵慢慢搖了搖頭:「池小姐,聽說你接它的時候你還沒拿獎是吧?還真是可惜了,剛拍完杜老的片子又來這裡吃這種苦。煙燒火燎還得擺弄菜刀……這次的錢真是賺的辛苦。」

  「我是演員,演好角色是本分,從來不覺得什麼是苦的。這電影我很喜歡,形式喜歡,劇本喜歡,教我什麼是廚子的師傅們我也喜歡。」

  池遲這話出口,讓佘導演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不大,認真看人的時候很有威懾力。

  看到女孩兒一直保持著微笑,男人不是那麼友善地笑了笑,走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兩個編劇這下終於看明白了。

  導演和這個主演之間不對付啊。

  「池遲你得罪過老佘嗎?」

  池遲搖搖頭,才說:「可能得罪他的不是『池遲』吧。」

  如果他是對年輕、漂亮、成明早、知名度高這些「明星」的特徵有偏見,倒是讓人不難理解他的做法。

  但是理解歸理解,池遲能容忍別人的偏見和誤解,卻不難容忍有人不想讓她好好演戲。

  第二天劇組裡就鬧出了大的聲響,倒不是池遲和佘兵之間,而是佘兵和他的老朋友遲凱華,也就是這個電影的副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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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佘兵

  「老佘啊老佘,咱們也是認識十幾年了,我還真沒想到有一天你對我會是這麼個態度。」房間的門關著,卻擋不住遲副導演高亢的聲音,很顯然他是真的被氣到了。

  「什麼態度?我態度怎麼了?你和我認識十幾年的事兒跟這個電影的工作有關係嗎?」佘兵的聲音倒是略低一些,但是架不住外面這些被聲音吸引來的人們暗搓搓地貼在門上聽,他的聲音跟平時和氣的時候截然不同,聽進人的耳朵裡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哈?你跟我說工作?好啊,咱們就說工作,我說去京西的影視城看看景,有問題嗎?我說咱們電影還有一個月正式就開拍了有問題嗎?你突然衝我甩狠話什麼意思?我遲凱華至不濟現在也是在你佘大導演手下幹副導演吧?我提兩句現在可以定一下那些客串大廚們做的菜應該跟他們所處的不同派系還有人物性格都要搭上才好看,有問題嗎?這個電影我是一個字的建議都不能提嗎?你突然讓我滾蛋讓我閉嘴是什麼意思?」

  遲凱華氣得手都在抖,他怎麼說也是國內最有名的紀錄片導演之一,國際大獎也拿過不少,怎麼說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了,同樣是導演,憑什麼自己就要被佘兵排斥在真正的導演工作之外?

  要說遲凱華這次進劇組是完全沒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以他的身份來當副導演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很多知名的廚藝大師們都會在這個戲的戲裡戲外出現,能有這麼一個機會一飽口福順便看看大師們身上有沒有可以挖掘的故事,如果錯過了他絕對後悔終身。

  但是另一方面的原因也真的是為了自己的這個「老朋友」。佘兵早提過對美食題材的電影很感興趣,這次聽杜安導演說這個劇組的「行業素養」極高,他就坐不住了,遲凱華知道自己的朋友雖然名氣高,但是班底一般,至少在美食拍攝方面,遲凱華自信自己的團隊是全國最好的,所以摻和進來也確實是為了給老朋友打打下手幫忙。

  萬萬沒想到,平常看起來很正常的佘兵工作起來根本就是個瘋子,這些天他提意見的時候佘兵總是敷衍了事完全不放在心上,現在連正式的拍攝時間都開始含糊其詞了,這是什麼意思?他這個副導演是專門來負責長肉的嗎?

  半個多月長了五六斤的遲凱華特別不服氣,他也不是個脾氣小的人,這麼多年了,他還從沒在具體的專業工作中受這麼大的排擠。

  「我是導演,你是副導演,你的工作就是作為我的副手,我給你工作你就有工作做,我沒有給你工作你就給我一邊待著有問題嗎?!今天問這個明天問那個,還天天有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建議,到底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

  佘兵一開始的聲音勉強算冷靜,到了後面明顯是也動了真火,最後的「導演」兩個字自帶獅吼的震懾效果,這一聲暴吼,遲凱華半晌沒有說話。

  在外面聽著的一群人都在心裡默默地琢磨,這佘導演平時看起來笑呵呵的,沒想到脾氣這麼暴躁啊,這個吼人的架勢可真是不小。

  他們不知道,讓遲副導演說不出話來的,不只是佘兵的聲音,還有他的表情。

  佘兵確實是煩別人對自己的工作指手畫腳,但是心裡還是顧念那點情分的,讓他忍受不了的是遲凱華居然提出讓他的攝製團隊進組負責美食拍攝,這是他的片子,作為導演,他覺得自己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也就是那之後,他動了把遲凱華趕出劇組的念頭。

  「行,我知道了,你要的不是副導演,你就是想養一群狗,你讓他們怎麼叫他們就怎麼叫,你讓他們怎麼表演他們就怎麼表演,我說怎麼這麼多年你也不用什麼有名的演員,還以為你只是單純地不想商業炒作,沒想到啊,單純的是我!那些有名的根本不想搭理你!你就是個神經病!我不跟你生這個氣了,我不跟你耗著了,我現在就給投資方打電話,這個項目我退出,你自己養狗玩吧,啊!」

  又吵又摔東西,最後還把門甩得震天響,整個房子都為之一顫。

  這事兒鬧得很大,在廚房裡學著做菜的池遲都在半個小時內知道了遲副導演和佘兵吵架的事情了。

  「感覺這兩個人脾氣都不怎麼好啊。」

  陳方覺得池遲真是命運多舛,遇到了一個又一個不好相與的導演,上次的杜安還能算是悶騷,這次的佘兵根本就是名字中間加個「精」字就能解釋一切的奇葩存在。

  池遲沒說話,用心地研究怎麼像李師傅一樣把鮮肉小籠包的褶子又密又整齊。

  午休的時候,池遲拿著手機在自己的房間裡來回走了幾步,終於還是給安瀾打了一個電話。

  安瀾現在處於進組前的準備期,正是悠閑看劇本的時候,接到池遲的電話讓她有些意外。

  「安姐,我想問一下關於佘兵導演的事情。」

  池遲沒有客套許多,直接切入了正題。

  「佘兵……」安瀾的眼神一動,臉上收起了一貫從容的笑意,「你怎麼和他扯到一起去了?」

  聽這語氣,就知道一貫與人為善的安瀾對佘兵沒有什麼好印象。

  池遲只能苦笑,所以她就是這麼寸,陰錯陽差就碰上了一個不好對付的導演嗎?

  「他啊,獎拿了不少……但是和他合作過的演員後來都跟他反目成仇了,我要是說都是偶然,你信嗎?」

  安瀾輕啜了一口茶,身為演員,遇到佘兵這樣的導演絕對是人生的災難。

  「佘兵這個人,拍電影從來用的是知名度不高的演員,或者純粹的新人,不管他的片子成績怎麼樣,那些演員們的演藝生涯都算不得輕鬆愉快……」

  池遲靜靜地聽著安瀾給她講述關於佘兵的種種,昨天她覺得佘兵這個人不過是個小心思有點多的不同人,今天安瀾的話語讓她感覺自己根本就是遇到了一個變態。

  「他的能力確實很出眾,拍攝歷史劇的手法堪稱教科書級別,如果不是他的性格,確實是你們這個《鳳廚》能找到的最合適的導演了……」

  有技術有獎有經驗,對於一個外行的投資人來說已經是個做夢都不敢想的最佳選擇。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早幾年煤老闆們熱衷於拍電影的時候佘兵很是拍了幾部頗有影響力的歷史電影,可能票房不高,但是口碑不錯,用的都是性價比高的新人演員,成本控制得也好,讓他頗受資方的追捧。

  前些年國內的電影市場剛發展起來,手指頭數著都沒有多少明星,大家看電影全是衝著導演和題材去的,在書店裡花幾十塊錢買張正版的DVD就已經是真愛了,要是能去電影院坐坐,那都可以吹自己是某個導演的死忠。

  那樣的大環境下,演員的地位比現在要低得多,製片方欺負人得忍,導演欺負人也得忍,因為演員裡面出頭的那幾個也都是得益於導演的提攜,沒幾個人會在導演和演員的衝突中為演員說話,佘兵對演員的極端掌控也就沒那麼的顯眼。

  真正出事是在拍《晚明哀歌》的時候。

  這個電影也是佘兵的代表作,在眾多影迷的心目中,這個講述明朝末年眾生百態的作品堪稱神作,在國外拿了幾個獎之後,佘兵名聲大振,一舉成為了四大導演之下得獎最多名氣最大的導演。

  誰都沒想到短短兩年之後,《晚明哀歌》的女主角,陳圓圓的扮演者連初初自殺身亡。這件事再次把這個電影和佘兵一起推上了風口浪尖。

  參與過《晚明哀歌》拍攝的劇組工作人員和演員紛紛站出來指責佘兵在電影拍攝的時候對連初初採用了非人道的精神折磨,才讓連初初紅顏早逝。

  佘兵的一些言行也在這個時候公之於眾。

  「電影就是導演和觀眾對話的工具,你們所有人都只是工具的一部分,在拍攝的時候我只要服從,絕對的服從。」

  「你以為你的臉是自己的?現在你的臉是我的,我讓它有什麼表現就要有什麼表現。」

  他視演員如豬狗器物,從不在乎他們的想法,為了拍攝演員受驚的樣子讓女演員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進入了有十幾隻大老鼠的房間,為了讓演員有憂鬱呆滯的感覺,把他關在黑暗的房間里長達幾天……

  為了讓連初初的身上充滿秦淮八艷之首的氣質,他採取的神秘舉措讓人浮想聯翩又摸不著頭腦,甚至有不少人認為是連初初對佘兵因戲生情,求愛不得而自殺。

  因為始終沒有佘兵實際「虐待」連初初的證據,這個事情最終不了了之,成了流傳於坊間的綺艷傳聞。佘兵的名聲在外人看來沒受什麼影響,業內卻都對他有了些看法。

  聯想他從來不找成名演員出演自己電影的做法以及被他帶出道的演員們墨守成規毫無創造力的表演,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佘兵的電影拍攝怕是真的有問題。

  這件事情也導致了一些頗有前途的年輕人徹底離開了演藝圈。

  「我記得金指導也是那之後就不再跟劇組了。」安瀾說的金指導就是金思順金大廚。

  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資本的獨立永不停歇,他們受夠了金錢向少量導演聚集的局面,為了能把更多的資本涌入到娛樂行業,他們開始追捧明星,十年前崛起的那一代女明星就獲益匪淺,到了如今,如顧惜和柳亭心這樣的明星,只要你請得了她們,那無論是金錢投資還是團隊的組建都不成問題。

  佘兵的「大導演配小演員」模式被市場所拋棄,當初連初初之死所產生的負面影響到了這個時候才顯現出來,人們不願意跟這樣一個導演合作,無論是演員,還是劇組的工作人員。

  「池遲,我希望你現在身處的這個劇組能在你和佘導演之間選擇一個人……或者你直接毀約,我想辦法幫你付違約金。」

  安瀾深吸了一口氣,剛剛成名的女演員毀約會影響外界對她的評價,但是總也好過被佘兵這麼折騰一回。

  「哦……」

  池遲算是徹底明白佘兵昨天為什麼要挑撥自己和那些廚師們的關係,他並不是要給自己小鞋穿,也不是對自己有偏見,而是根本不想跟自己合作,要把自己趕出劇組。自己走了,他就能換一個那種沒有經驗任他打磨的年輕女演員進來,整個《鳳廚》劇組就進入他最喜歡的模式中了——外行的投資方,唯我獨尊的導演,任人魚肉的演員。

  現在這些人怎麼都願意想得這麼美呢?

  在遲凱華放言退出劇組的那天下午,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的黑胖子帶著幾名西服革履的律師來到了劇組所在地。

  「佘先生,我們仔細調查了一下您的過往作品和履歷,現在我們希望能修改一下合同。」

  袁經理絕口不提遲副導演要離開劇組的事兒,他拿出的合約讓佘兵十分驚訝。

  「袁經理,這上面的數兒可是都夠你們把杜安請來了。」

  多少的身價做多少的事兒,佘兵可不認為在今天上午鬧了那麼一出之後,這些玩兒投資的人會這麼好心給自己加錢。

  「佘導,我們一向秉承的原則就是能用錢解決的絕不用其他手段。您和遲導之間的事情都是小事兒,大家都犯不著生氣,我們老闆說過,合作嘛,就是權力和利益的分配,在分配中減少了權力就要補充利益,這樣誰都不吃虧不是?」

  佘兵此時已經看到了合同新的附加條款。

  「劇組的團隊組建和人員配置由投資方、導演、副導演協商處理,主演池遲有建議權。」

  天然認為人事決定權在自己手裡的佘兵瞪著這一條像是看見了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

  投資方和遲凱華也就算了,池遲算什麼東西?

  「哦……池小姐所在的水窪工作室注資了此次《鳳廚》的電影拍攝,就在今天中午,她把錢已經打到了劇組的賬上。」袁經理似乎看出了佘兵的不解,很客氣地跟他解釋道。

  ……

  「當廚師,總想色香味並重,其實啊,最重要的到底還是味道……」來自湘江邊的郭大廚一邊說著話一邊翻動著手裡的漏勺,四四方方的小豆腐塊在油鍋裡漸漸變胖,浮了起來。

  與之相伴的是奇異的味道在廚房裡四處飄蕩。

  炸臭豆腐是絕對算不上色香味俱佳的,但是因為它好吃,多少人就能讓自己忘記它簡陋的外表和自有的臭氣?

  郭大廚的脾氣很好,人也有耐心,豆腐炸完,撩了一勺自製的醬料蓋在上面,他直接把小碟子放在了池遲的面前。

  「嘗嘗味道,就知道自己該做成什麼樣子。」

  女孩兒乖乖夾起了一口臭豆腐放在嘴裡,濃濃的剁椒香味混合著豆類被炸出的異香讓人身上的每個毛孔都舒暢了起來。

  食物說到底是要好吃,電影說到底要精彩,如果你這縷臭氣於我電影的精彩無益……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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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5:56 |只看該作者
☆、第95章 攻心

  整個下午直到晚上,佘兵都處於一種異常焦躁的狀態,袁經理給他的合約他到底沒簽,只說自己考慮一下。

  不僅僅是為了拖延時間,他也確實需要時間考慮。

  簽了之後他是能拿到更多的錢,卻與自己來拍這個戲的初衷相悖。

  真的太久了,太久沒有遇到合適的劇本合適的時機去拍一個讓他想拍的電影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外人看著他們這些名導們名利雙收,其實這些年隨著商業電影興起,他們的號召力是在下降的。越來越多的投資人想要能賺錢的電影,導演身上聚集的賺錢效應卻越來越弱,多大的名導拍出來的片子都可能遭遇票房滑鐵盧,因為他們自己也不過是行走在市場的邊緣,引領市場的已經不再是他們而是兜裡有錢的消費者。沉重又缺乏趣味性的歷史題材電影越發受到冷遇,因為投入大週期長,也因為票房的風險大,這也導致了像他這種拍慣了嚴肅歷史片的導演要是不願意找知名的演員合作,那就只能捧著自己的牌坊乾耗著。

  在錢面前,名聲、資歷、獎項……都是屁話。

  沒有人投資你,你就沒有電影拍,沒有作品拿出來的導演就是會被人遺忘掉。

  可是如果不簽新的合同……他就要離開劇組,離開這個除了主演之外處處合他心意的劇組。

  池遲……

  池……遲……

  這就是他為什麼討厭這些成名的演員,他們太不聽話了,有了點名氣自以為是,從來不把作品本身放在首位。

  「她懂什麼,他們懂什麼呢?就知道把自己當成一個藝術品一樣地保護起來,一點點的付出和犧牲都不願意有。」

  更重要的是,他們有錢,他們能賺到錢……藝術一旦離開了貧瘠、困頓、痛苦、能讓靈魂有撕裂感的物質和精神空間,就像是魚離開了水,慢慢就失去了生命力。

  他們不懂這個道理,只想滿足自己自私又淺薄的個人需求而已,把自己包裝成商品只會讓他們離藝術越來越遠!

  這種行為簡直可恥。

  佘兵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嘴裡叼著的煙已經燒到了盡頭的煙嘴兒處,煙灰隨著他的步子零零散散地飄落到了地板上。

  在這樣的煙氣繚繞中,佘兵想起了另一個和池遲很像的女孩子,同樣的漂亮有氣質,同樣地聰明又不動聲色,努力,上進,充滿野心……

  那個女孩兒叫連初初。

  當初連初初來試鏡的時候,還只是一個舞蹈學校大二的學生,在那麼多的女演員中,佘兵一眼就看中了她來出演自己的陳圓圓。

  但是她太驕傲了,女孩兒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昂然和自信讓佘兵感到很不舒服。

  於是佘兵做了一個很有趣的嘗試,這個嘗試讓他在十幾年之後的今天想起來,也覺得當初的自己是個天才。

  他給連初初安排了兩個劇本,一個劇本屬於連初初這個演員,一個劇本屬於連初初的人生。

  不斷地調整,不斷地引誘,不斷地慫恿別人去給她施加壓力,漸漸地就把那個一開始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美好希望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現實版的「陳圓圓」——她貪求奢華的生活卻又不甘心自己的墮落,她想要出人頭地卻又覺得無力可施,男人們喜歡她追捧她,只讓她覺得痛苦這驕傲。

  這樣的連初初自然而然地就全身心投入到了陳圓圓這個角色中,她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和陳圓圓之間的精神上契合點,認為這是她和陳圓圓這個絕代佳人之間的共通之處,甚至一度認為自己是陳圓圓的轉世……

  陳圓圓這個角色成功了,他的電影也成功了。

  可惜後來連初初死了,很多事情都有了變化,那之後他再沒碰到一個連初初這樣激起他「創作欲」的演員,也沒碰到陳圓圓這麼一個能讓人驚艷的角色。

  如果池遲不是已經出名了,佘兵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也會很有興致去調理一番的,不用陳鳳廚這種帶有強烈現代個性的角色,換一個古時候驚才絕艷的美人兒比如貂蟬,他絕對能讓池遲帶出那種傾國傾城的風情——這種巨大的反差才是他最愛的藝術表現。

  深深地吸一口煙,吐出一個眼圈兒,佘兵隨便撿了個沙發坐下,叼著那點煙頭思索著。

  如果換一個角度考慮這件事兒呢?

  當初自己能讓連初初如痴如醉,現在能不能想辦法讓池遲也變成他想要的狀態呢?

  就算她花錢買了人事建議權也沒關係啊,自己可以讓她明白有很多東西比權利重要得多。

  這麼想著,男人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一點笑意,他走進衛生間把煙頭吐進了洗手池裡,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

  池遲的房間離他不遠,下一層樓再路過四個房間的門口,就是那個女孩兒住的地方了。

  站在門前,佘兵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始敲門。

  他的敲門聲悶悶的,也沉沉的,在這個夜晚中響起,驚動了廊道中的聲控燈。

  不知道,為什麼佘兵突然覺得自己心裡不太得勁兒。

  還沒等他想明白那種隱隱的不安來自於何處,門已經打開了。

  瘦高的女孩兒顯然剛做完健身運動,臉紅撲撲的,白色毛巾還搭在她的脖子上。

  「佘導,這麼晚了,您有什麼事兒嗎?」

  「我來找你聊聊……關於陳鳳廚這個角色的事兒。」

  佘兵有一張具有欺騙性的臉,女人們認為他的臉上充滿著中年男人的魅力,男人們認為他直率爽朗好接觸,尤其是他笑的時候,比如現在。

  三月的夜晚還是很冷的,池遲只能讓只穿了一件襯衣的佘兵進了她的套房。

  佘兵看著女孩兒隨手讓房間的門大開著,暗暗地惱怒她的這種防備和小聰明。

  投資方為這個劇組安排的物質條件都是很好的,池遲和佘兵一樣都是住的行政套房,有一面墻幾乎都被進口的大電視占據了。

  佘兵留意到電視機還是開著的,只是被人按下了暫停。

  「一邊健身一邊看電視?」

  男人坐在了電視機前面的沙發上,女孩兒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這麼晚了也不知道您敢不敢喝茶。」

  遞水的時候池遲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在男人表示無妨之後,才摘掉了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把它送回了衛生間的掛鉤上。

  佘兵沒有喝水,他拿過茶几上的遙控器,按了一下播放鍵。

  熟悉的動態畫面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這個他想起了連初初的晚上,這個讓他想起連初初的女孩兒,正在看著《晚明哀歌》。

  名動秦淮的絕世名伶陳圓圓伴隨著點點的鑼鼓聲,出現在了田貴妃母家的家宴上,貴妃的兄長田畹本將她獻給了崇禎帝,卻被憂國憂民的君王所拒,此時的陳圓圓看到的是這個國家權力頂層的奢靡與飄搖,又對自己撲朔迷離的未來充滿了憂慮。

  她是美的,無一處不美,從眼角,到臉頰,到細瘦可人的腰肢,到步步撩人的儀態,到眉目中帶著輕愁的綺麗,讓所有的人在她出場的時候已經為她神魂顛倒。

  身在戲外的佘兵卻感覺到了另一種的驚心動魄。

  他本能地不喜這種「巧合」。

  「我正好在看您導的電影。」

  女孩兒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佘兵的手猛地一動,想要撐著沙發站起來,又驚覺其實不過是自己嚇到了自己而已。

  「啊……《晚明》確實是我比較拿得出手的作品了。」他快速地調整情緒,背對著池遲自謙地說道。

  為了讓自己放鬆下來,他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

  「《晚明哀歌》這麼精彩的片子您都能說是『比較拿得出手』,那不知道多少誠意不足的電影該被扔進垃圾桶裡。」

  池遲一邊說著,一邊坐在了一個單體沙發上,距離佘兵有兩三米的距離。

  「誠意不足的電影,本來就該扔進垃圾箱。」佘兵順著池遲的話轉移了話題。

  女孩兒卻並不想要如他的願。

  「我看這個電影也是為了能熟悉一下您的導演風格,畢竟未來我們還要合作,整個電影真的是太好了,劇本的節奏好,演員的表演也很好,尤其是這個演陳圓圓的……姐姐?要是還活著的話我該叫她一聲阿姨吧?」

  佘兵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陳圓圓欲語還休的歌聲裡,他色厲內荏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子。

  「什麼叫還活著?你是什麼意思?」

  女孩兒被他嚇到了,呆呆地縮在沙發裡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佘、佘導您怎麼了?」

  電視裡,陳圓圓被早就對她圖謀不軌的田畹攔在了池上的迴廊。

  剛剛撩動人心的紅紗裙被急色的「田國舅」*奮力一扯,輕飄飄地落在了池水中,黑色的池水映著紅色的燈影,和燈影恍惚中無力掙脫的弱女子。

  女孩兒顧不上自己眼前失態的導演了,連初初將陳圓圓的這段悲戚與無奈表現得十分到位,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情節,嘴裡忍不住讚嘆:「紅顏薄命啊,紅顏薄命。」

  她在說誰?

  陳圓圓?

  還是連初初?

  佘兵一時覺得這個女孩兒字字話裡有話,一時又覺得她的神態天真自然毫無違和感,那顆心就像是懸在雨夜的半空中,任由寒風呼嘯席捲,他只能跟著被動得瑟縮著。

  不對,今晚上的一切都不對。

  從他決定來找池遲的時候,好像就已經註定了這種不對勁兒。

  那個讓他坐立不安的女孩兒還在看著電視,電視裡的陳圓圓穿上了比在秦淮時更華美的衣著,享用著真正的山珍海味,神情從曾經的輕愁掩面,變成了一種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木然。

  這是她想要的嗎?兜兜轉轉的一圈,不過是從曾經的「眾星捧月」成了現在的籠中孤雀,以色侍人的生活根本看不到盡頭。

  後花園中有人在練唱著金陵小調,她也慢悠悠地跟著唱了起來,與在眾人面前的唱曲不同,她不需要去煙波流動裙裾飛揚,只要伴著這水,伴著這些園中花,伴著這陣他鄉風一起唱就好了。

  只唱給自己聽,不用諂媚和討好。

  佘兵也看著電視裡的陳圓圓,或者說連初初,人們說《晚明哀歌》是他最讓人驚艷的作品,其實他最讓人驚艷的作品就是連初初而已。

  也就因為她是自己的作品,所以當她陷在了現實和電影之間無法安放自己靈魂的時候,他沒有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了毀滅。

  他當然沒有犯罪,任何人都不能說他是犯罪。

  但是若干年後的今天,他再看著這個電影裡的她,想著她的死亡,他覺得自己的心是在顫動的。

  「……幾家夫妻同羅帳,幾家飄零在外頭……」*

  電視裡的獨唱突然變成了二重唱。

  佘兵轉頭看向另一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個女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和著電視裡的陳圓圓一起唱著歌,她們兩個人的神情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男人在那一瞬間萌生了想要離開這個房間的念頭,這裡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像是一場夢。

  在夢裡有人隨意就能做出和他最棒的作品一樣的神情和表現。

  他最棒的,死了的作品。

  「您說,陳圓圓看見吳三桂的時候應該是在想什麼呢?」

  女孩兒突然睜開眼睛很好奇地問佘兵。

  她當然不是連初初,不會像連初初一樣一邊含著淚一邊唱,在喊了Cut之後也無法停止。

  「她該想著什麼,她該想著解脫,一個高大威猛的將軍,用著滿含愛意的眼神看著她,只要是個女人,都會為這種愛意迷醉的,那只會她的哀愁上升到了為這家國天下而不再是為自己。」

  佘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想走,又不想走,一種奇妙的感覺籠罩著他,好像他在這裡等待著什麼一樣。

  「不對啊。」池遲輕輕搖搖頭,此刻她已經和連初初完全不同。

  「女人的心很容易碎,碎了也不會好,這種生活的輾轉和流離應該早就讓她對情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想要的是一個棲身之地,可是結局呢……千古唾罵,死亦不得安穩。」

  正說著,電視中的連初初和吳三桂已經見面了。

  即將出發去往山海關的將軍扔下了一句:「國舅爺把圓圓贈給我,我即刻就帶兵出征。」

  大手一揮,披風一卷,那個嬌弱的女子被他擁入了懷中往門外走去。

  「真是特別複雜的一個表情。」

  佘兵聽著池遲的話,有點呆滯地看著她。

  女孩兒露出了一個和陳圓圓一樣的笑容——脣角的弧度有些刻意,眼睛微垂,看起來是驚喜,其實只是佯裝的喜悅罷了。

  「無奈、茫然,還有最後的那一絲對幸福的企盼……可惜了,最後這一點企盼,還是被打碎了,所謂的『衝冠一怒為紅顏』不過是個幌子,卻真正毀了她的一生。」

  女孩兒嘆息了一聲,站起身,給佘兵眼前的杯子續水。

  剛剛佘兵喝水的時候收手一直在抖,那些水淋漓在了他的胸前和褲子上,他也恍然不覺。

  「美好的東西啊,應該是被呵護的,毀掉美好,就是在製造讓人絕望的悲劇。」

  就像陳圓圓凄美的傳說一樣,就像屬於連初初的年輕又耀眼的人生一樣。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他在被人用另一種方式絞殺著。

  他最引以為傲的作品,對方可以輕鬆模仿。

  他最得意的對電影的掌控,卻被人道出了他掌控的無力。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佘兵無力去深究這一切的原因,此刻他對自己的導演方式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導演是要靠著想象力活著的,如果連初初當初的表現其實超過了他的想象力上限,如果現在這個女孩兒所表現的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做的是什麼呢?

  是什麼呢?

  ……

  時間真的太晚了。

  用平板電腦看電影不小心看過頭的錢曉樺決定最後刷一遍微博就睡覺。

  每天六個蛋快要見神仙:「絕其所恃,是謂攻其心也。」

  嗯?這是什麼東西?六蛋被盜號了嗎?錢曉樺再一刷新,這條微博就不見了,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就把這件事兒徹底忘記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貴妃的兄弟是不能稱為國舅的,加上引號是為了表示當時田家人的跋扈和自命不凡。

  他們確實自稱國舅┐(▔Д ▔)┌

  *江蘇小調《月兒彎彎照九州》,南宋時候就有了,明末馮夢龍的《山歌》也有記錄。

  _(:3」∠)_我考據起來自己都害怕,然而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考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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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6:09 |只看該作者
☆、第96章 老人

  「面對食材的時候要虔誠,是它們的給予才讓你的廚藝有了發揮的空間。」

  今天教池遲做菜的老人頭上已經沒有一點點的黑色痕跡了,滿頭雪白的髮絲被打理得整整齊齊,中式的藏藍色棉衣穿在他的身上,生生被穿出了西裝三件套的筆挺質感。

  無論是挺直的脊背還是嚴謹沉穩的態度,都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已到了鮐背之年。

  池遲專心地看著老人的動作,銀色的長刀是老人專門帶來的,樸拙的黑色木質刀柄上有被人長久摩挲過後才會有的光亮。

  這把看起來就經歷了無數歲月的刀當然是極其鋒利的,輕易就斷開了魚骨把整條魚從中間剖成了兩半。

  剖完了魚,老人把那把刀放在一邊,安安靜靜神色嚴肅地看著兩扇雪白的魚肉。

  氣氛變得肅穆又沉重了起來,池遲也學著他的樣子,神情嚴肅又虔誠。

  「唔……」過了兩分鐘,老人才開口說話。

  「我是要把這個魚怎麼做來著?」

  女孩兒腳下一頓,隔了兩秒才說:「您說想做鴛鴦魚。」

  所以剛剛您沉默的表情不是在進行什麼表達感激的儀式,而是在想自己要做什麼菜是嗎?

  「鴛鴦魚啊。」

  老人長出了一口氣。

  「那我把魚剖成兩半這一步也沒錯。」

  女孩兒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老人大概是年紀太大,記憶力衰退得厲害,連自己要做什麼菜都會忘記,只有精深的技藝鐫刻在骨血之中沒有片刻的疏忽懈怠。

  鴛鴦魚,名頭好聽,樣子好看,其實不過是澆汁魚片的雙色升級版,菜做起來不難,在這個老爺子的手裡卻真的像是在進行著什麼儀式。

  魚肉被小心地片成了薄片,每一刀都仿佛和上一刀一樣,同樣的角度和力道,讓魚肉片顯得格外整齊誘人。

  不管怎麼說池遲也是在廚房裡幹過活兒的人,光看老人的這一套動作就知道他比前幾天教自己的那些師傅們還要高明許多。

  「手、眼都要穩,不要著急。」

  好在老人記得旁邊是有人在學習的,一邊做一邊還會講解著要領。

  只是相對前幾天那些師傅們教學的時候連力道的深淺把握、切菜的角度都事無巨細地囑咐,這位大師輕描淡寫的要訣實在是太講究意境,太抽象了。

  池遲只能自己仔細地看他每一點動作,自己去揣摩研究。越是看得認真,她越是被老人所折服,他做菜的時候是在體味藝術,他做菜的樣子也已經成了藝術的一部分。

  「我想起來了,我和你一起吃過火鍋。」

  蒼老的手握住兩個雞蛋在案台上一磕,幾根手指之間相互合作就讓兩個雞蛋的蛋清同時落進了一旁的碗裡。

  蛋黃也有細白瓷的小碗安身,只有蛋殼被扔掉了。

  女孩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嘴上恭敬地回答道:「是的,正月的時候我曾冒昧登門。」

  「那天的鵝腸味道不錯,小勺讓你吃豬腦你也吃了。」

  說完這句話,老人又不做聲了。

  蛋清加澱粉調成了白色的糊狀,將它們分成兩半,又在其中一半裡面放上了紅曲米變成了紅色。

  做完了這一步,老人又停了下來。

  「魚片醃漬的時間還不夠。」

  鍋裡燒上了油,他叫著不明所以的池遲一起走到了廚房門口,在外面等著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對他行了一個禮,遞給了他一個袋子。

  「爺爺,這是您說要帶的小禮物。」

  「我記得我是帶的。」老人臉上的紋路在一瞬間有了點鬆弛,顯然對自己記得帶禮物這件事兒他十分得意。

  袋子裡有個精緻的小木盒,盒蓋上有貝母拼成的金魚,池遲打開之後看見裡面有三枚圓潤可愛的糯米丸子。

  「紅色裡面的餡料是綠豆,白色的是紅豆,綠色的是抹茶,小姑娘應該都愛吃甜食。」

  女孩兒捧著小巧的點心盒子像小尾巴一樣又跟著這位老爺子走到了料理台邊上。

  「吃了甜食就會笑,笑就會讓人開心起來。」轉過身看著池遲,老人很認真地如此說著,「年輕的女孩子應該開心才對。」

  老人頂著一張板正到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卻說著這樣讓人感到溫暖的話,池遲的心中一暖,有了一種真正在被撫慰的感覺。

  從昨天到今天那一根一直在緊繃的弦在這樣的撫慰下猛地鬆弛了下來,池遲突然覺得在這個老人這裡,自己也許真的能解決內心的困擾。

  「昨天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算上所謂的「前世」,這個老人也比池遲的真實年紀大很多,在他的面前,池遲才是一個真正的晚輩。

  「不好的事?你只說不好,是因為你不認為那是錯的。」

  老人語氣淡淡地說著話,爐灶之上油溫已經合適了,魚片醃漬的味道也已經足夠,嫩生生的魚肉裹上了白色的糊下進了鍋裡,在一陣的油泡翻滾之後漸漸地帶上了金色。

  外貌上一老一小的兩個人一起看著油鍋,女孩兒慢慢地說:「我不認為那是錯的,但是那是不好的。」

  也許我就此毀掉了一個人的藝術生命,佘兵的所作所為確實該死,自己確實該為金大廚報仇、也算是為當初那個過早凋零的女孩兒討一個說法。

  但是那不代表自己就理所應當地用自己的天分、自己的能力、自己心心念念用來追求夢想的東西去故意傷害別人。

  因為這不是正常的商業競爭,也不是自己作為一個演員應該採取的手段。

  從一個帶有惡意的本心出發,這本身是不光彩也不道德的。

  「在過去的很多很多年,我被人認為是匠人的典範……」

  老人撈起一片炸好的魚,輕輕地放在控油的竹簍子裡,一滴油順著竹簍的紋理流出來,最後滴到了其下的鐵碗裡。

  「他們這樣誇我的時候,我覺得很可笑,什麼是匠人,匠人就是你有了這一門手藝你就餓不死,你要是想要過的更好,就必須啊,把你這門手藝提升到極致才夠 。」

  又有幾片魚肉被下了油鍋,肉質舒展翻卷在老人長筷的撥弄下呈現出了廚師想要的樣子。

  「廚師永遠都在追求色香味,這是天然的藝術,身為一個廚師沒有做到最好,你的位置就有可能被別人頂替,客人不再喜歡你的壽司,那你的壽司就只能扔進垃圾桶,這才是我工作的本質……這種工作沒有絲毫值得誇耀的地方,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

  一批又一批,白色的魚片漸漸都炸好了。

  「為了我的工作,我辜負過自己的妻子,也忽略了我的兒子……這些事情是不好的,可我不後悔,我選擇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再走一百遍,我也依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淡紅色的米糊炸過之後顏色也變深了,池遲看了一眼老人挺直的脊背和沒有表情的臉龐,又把視線轉回到了油鍋上。

  「不一樣的,如果一定要比較,相當於您用您最喜歡的那一把刀毀掉了另一位廚師的手。」

  「哦……」

  老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我做過這種事。」

  他的聲音很穩,有一點低沉,跟剛剛用點心安慰小姑娘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就像是用太蛸去斬斷別人手臂一樣地去毀掉別人堅持的東西,這種事情我做過,中年的時候很多人帶著他們的烹飪理念來挑戰我,有很多人……那之後都離開了廚師這個行業,對其中一些人,我是故意的。」

  老人說得輕鬆,背後隱藏的東西像是他刀上的銀光一樣一閃而過,就已經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在比試之前我就知道,有些人堅持的東西一旦被打碎那他的人生就會徹底改變,但是我做完了那些事之後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因為我知道自己是正確的。

  所以我不是出於自己是個聖人的角度去做這種事,在做完之後再去反省自己的不道德,而是作為一個普通的,會憤怒和怨恨的人,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像別人以為我是個多麼高尚的匠人領袖,其實我只是個用自己的手藝討生活的普通人一樣。」

  金色的魚片,紅色的魚片,從竹簍裡拿出,小心地擺放在了綠色竹葉形狀的盤子上。

  「沒有人應該把沉重的道德枷鎖捆在自己的身上,在我們攀向頂峰的道路上要背負的東西已經太多了,別拿聖人的態度去對待自己,你要考慮清楚,道德是約束著你,還是指引著你,你是想成為一個自己想要成為的人,還是去成為一個聖人,這是兩個不同的選擇。」

  在中年的時候,選擇技藝的發展,就註定了自己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在老年的時候,選擇了來到中國和弟弟安享晚年,就註定了自己要放棄那個所有人都把自己當做國之瑰寶的環境。

  人生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

  池遲終於明白了從昨天到今天,自己內心的隱痛所在。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去做一個聖人,在曾經那些沒有夢想可以達成的歲月裡,那些獨自品味的苦痛讓她把自己當成了聖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前行的目標,就必然有達成目標的手段。

  《鳳廚》是她一心想要做好的電影,那她就絕對不會允許佘兵將之當做自己的又一個私有物。

  金大廚是她尊敬的師父和朋友,她也不能允許傷害過他的人還能自在瀟灑為所欲為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光是這兩點,她昨天對佘兵做的事情,就算時光倒流,她也依然會做。

  她不是聖人。

  她是池遲。

  「嗯……好像……這個魚應該做個澆汁才對。」

  看著堪稱完美的擺盤,老人恍然大悟說了這麼一句,說完之後,整個廚房都靜默了片刻。

  開灶重新調汁會讓人錯過這道魚片最美味的時候,所以最終灑在上面的「澆汁」是老人用梅子酒、果醋和檸檬汁調的冷汁。

  一道熱菜到頭來成了一個冷盤。

  「非常好吃。」池遲能聽見自己的牙齒咬碎魚片酥脆外殼的聲音,也能感受到鮮美的汁水濺到自己舌尖的美妙感覺,奇妙的酒香味和果香味還有酸意中和掉了油的膩和魚的腥,整體融合出的味道是讓人驚喜又意外的。

  身為一代國寶級廚師的老人一臉嚴肅地囑咐她:「既然好吃,就當我們一開始就是要做這個吧。」

  終於還是沒忍住,池遲叼著魚片咧嘴笑了。

  就在池遲學菜的時候,佘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鳳廚》的劇組,中午,池遲接到了杜安的電話。

  「抱歉,我沒想到只是跟別人隨口一提你們劇組的事情,就把佘兵引去了,把他交給我好了,很快他就會退出你的那個項目。」

  杜安的態度是真的滿含歉意的,也許很多導演中只有他真的了解佘兵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

  「不用了,他已經走了,還順便繳納了這些天的夥食費。」

  女孩兒的臉上是輕鬆的微笑。

  那筆錢足夠讓人覺得肉疼。

  杜安沉默了一下,才嘆了口氣:「這幾年我也不會拍電影了……要是過些年我還幹的動,你再來當我的女主角吧,想跟誰搭戲都隨便,你要是有好的劇本也可以推薦給我。」

  這是老人遲來的歉意?還是他對池遲其實並沒有「入戲」的覺悟?

  電話兩端的兩人都沒有深究,女孩兒笑著說:「下次見面,我請您吃魚片,絕對讓您感覺到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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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7:09 |只看該作者
☆、第97章 剃髮

  窄巷子,灰瓦房,黃燈籠,白月亮。

  晚上的鎮子應該是安靜的,有一兩條細瘦的野狗驚叫,有幾隻老鼠沿著墻角奔向自己的洞穴,像它幾百年來已經習慣的寂靜和封閉一樣,像每個老人的童年一樣。

  這種「應該」卻偏偏被打破了。

  一群人推搡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兒從巷子的盡頭走了過來,女孩兒微弱的哭喊聲被他們的呵斥打斷了。

  嘈雜的聲音迴盪在巷子中,只能聽見有人嫌吵關上了門窗的聲響。

  「還想自梳?她們會織布,你會做什麼?自梳了都養不活自己,讓你過好日子你不過,學著別人自梳!」

  人堆裡有個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在女孩兒的身上又掐又擰,旁邊一群男人看著,臉上甚至是帶著笑的。

  「我會做飯的,阿娘我求你,別把我嫁給表哥。」

  女孩兒的哭聲很無力也很無助,在身上那些細碎的疼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絕望,姑母花了八兩銀子就能讓她去伺候自己的傻子表哥,這樣的人生如何不絕望。

  成親?

  那是生了兒子之後的事情,她根本就是被賣去當了個牲口而已。

  在人堆外,有個人一直在默不作聲地抽著煙管子,細細的辮子盤在他的脖子上,像是一條營養不良的蛇。婦人和女孩兒之間的口齒牽扯只讓他覺得煩。

  「行了,四妹,去好好伺候你姑姑和姑丈,這些年吃了家裡這麼多米……」

  「我吃了米,我也做了活!我欠你們的我自己掙,你們不能把我賣了啊,阿爹,我求求你,你別賣我好不好,我求你了阿爹!」

  那個男人就是女孩兒的父親,她們的一家之主,她們的所有者。

  在面對父親的時候女孩兒的聲音一開始是怯懦的,後來漸漸放開變成了讓人動容的凄厲哭喊。

  女孩兒身上很髒,黑色的髮辮早就被撕扯的亂七八糟,整張臉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能被人看得清楚,她的身上衣服破舊,腳是光著的,同樣滿是泥漿。

  男人們懶得聽她再說話,有人說了一句這裡可不是能鬧的地方,他們就抓著女孩兒要把她快點帶回家裡去。

  孩子嘛,不管怎麼哭鬧,帶回家關一關打一打餓幾天也就好了。

  天上突然打了一道驚雷。      

  剛剛還在人們頭頂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烏雲遮住了。

  一道雷嚇到了別人,也驚醒了女孩兒。

  與其就這麼被毀了一輩子,還不如就一頭撞死在這裡算了。

  白色的雷光,人們的驚叫聲,女孩兒撞在石頭墻上留下的血跡,她躺在地上的無力身影。

  隨著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這一切嘈雜都安靜了下來。

  穿著白色袍子的男人從門裡緩步走了出來,在他身後,他的書童小心地提著燈。

  男人看看地上躺著的女孩兒,再看看堵在自己家門口的那群人,搖了搖頭。

  他和他書童跟眼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們的頭剃的更乾淨,辮子更整齊,衣角也不會有磨損的痕跡。

  因為他是這個宅子的主人。

  書童從腰上解下了一個小錢袋,往人堆裡一扔。

  褐色的錢袋砸在灰黑色的長條石路上,是重傷的女孩兒於恍惚中看見的最後一幕。

  「Cut!」

  矮個子的男人喊了Cut之後並沒有說過了還是沒過,他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把這一段戲多個角度的畫面都看完了,才點了點頭。

  「行了,曹熙補特寫,池遲休息。」

  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女孩兒打了個哆嗦,已經穿上了陳方遞過來的鞋子。

  這一條戲他們已經拍了好幾遍,每一次拍完,導演康延都不會說這條他滿意不滿意,只是無數次地提出新的具體的要求,力爭讓自己的電影畫面體現出油畫一樣的質感。

  這也是康延的個人特色,他拍的電影畫面總是色彩濃麗又深沉,身在戲中的人物感情也像是暗河中的潛流,帶著沉默又激昂的力量。

  正是因為他的個人色彩,整個《鳳廚》的角色選人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動。

  男主角的名字改成了關錦程,身份從一個文弱的少年秀才變成了一個已經成年的舉人。

  演員的人員也自然從一眾年輕男演員(18~30)變成了在青年男演員(25~40)中去找,最後定下了演話劇出身在演藝圈裡不溫不火打拼了十幾年的曹熙。

  這種修改也導致整個劇本都進入到了邊拍邊改的狀態,康延會對著劇本自己繪製想要的分鏡效果,然後拖著編劇們一幀一幀地去討論,再對劇本提出意見,這種做法對編劇們的影響不只是工作上的,甚至是心理上的——電影最終四月開拍,到現在才剛過了五一假期,魏愈和方十一已經到了看見康延就想吐的地步。

  整場戲全部拍完,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熬大夜的工作人員人手一碗熱乎乎又有口感的酒釀圓子或者奶香濃郁吃下去會讓整個人都暖和起來的薑汁撞奶——這是這個劇組夜班的額外福利。

  「進度比想象中要快。」

  康延把兩個主演和兩個編劇叫到一起,對他們說。

  按照計劃,這一幕戲應該是在十個工作日之後拍完的,現在時間進度提前了這麼多,在欣喜之餘,也出現了問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池遲。

  捧著薑汁撞奶的小姑娘眨眨眼。

  「怎麼辦啊池遲,你有頭髮的戲都拍完了。」

  方十一發誓自己一點幸災樂禍都沒有!絕對沒有!

  「哦,那就接著拍吧。」女孩兒笑眯眯地用勺子剜了一塊白白的奶糕放進了嘴裡。

  一直默不作聲的曹熙看看池遲腦後的長辮子,搖了搖頭說:「你不是還有五天就要去大高盧,不是說好在那之前不能剃頭嗎?」

  因為換導演改劇本等等原因,導致了《鳳廚》的電影開機比預期要晚很多天,這讓竇寶佳心存幻想,以為去參加大高盧頒獎的池遲至少是個有毛的池遲。她跟導演交涉過,希望能讓池遲的剃頭戲在她回國之後再拍。

  萬萬沒想到,因為演員的表現足夠出色,導致整個電影的拍攝進程比想象中順利太多。

  「要不先拍我的戲份,等池遲回來了再動她頭髮吧。」

  曹熙剩下的戲份都是關錦程在西北受虐的,他能提出來提前去吃這個苦,是真的為池遲著想。

  女孩子參加人生中的第一個電影節,總不能光著頭戴著假髮去參加吧?

  自己也有一個四歲小女兒的曹熙比池遲大十幾歲,在戲中他們兩個人是主僕也是情愫暗生的精神伴侶,在戲外他就把池遲當自己的晚輩看。

  康延搖了搖頭:「你那邊的戲就算提前了,能拍得也不過一兩場,有一些戲份得整個劇組直接換場景,現在這邊先撤了去出外景……成本太高。」

  他做事一貫公事公辦,不帶一點的感情色彩。

  接手這個項目,康延實際是接受了杜安的邀約,聽說佘兵在開拍前離開了劇組,他心裡原本對這個項目是很有些不得勁兒的,作為這些年上升勢頭很猛的年輕導演,他可不想將來在自己的功勛章上還有佘兵留下的痕跡。

  到了劇組之後他才發現整個情況都比他預想中好的太多,資方不會胡亂插手,副導演遲凱華好相處,康延和他各自都帶了自己的拍攝團隊開展工作。

  遲凱華除了和康延一起拍攝電影之外,還打算把《鳳廚》這個電影的拍攝過程製作成一部紀錄片,這個想法獲得了投資方的支持,遲凱華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完全不會去干涉康延的想法。

  演員方面更是給了他巨大的驚喜。

  現在康延已經完全能理解為什麼杜老會對池遲如此念念不忘了,難怪不僅介紹他來當導演,還囑咐他跟池遲一定要有交流。女孩兒的靈性和表現力能夠激發導演的創作欲,在演技和思想中的碰撞給予了他很多新的靈感和想法,總是能拿到高出預期的成果。就像剛剛這段哭訴,她的感情層次十分清楚,對待母親和父親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顯然知道在這個家庭中自己真正應該怨恨的是誰。

  康延自己都忍不住感嘆,和池遲合作,你要的是一加一的計算,她連二加一、三加一的結果都能給你,這是真的會上癮。

  出演男主角的曹熙是科班出身的話劇專業戶,以前在電影裡多半出演配角,但是他的口碑很好,敬業也好溝通,為了演好關錦程這個文弱書生角色在十天內他就減掉了三公斤的體重,如此的毅力和敬業讓康延很是敬佩。更讓身為導演的康延滿意的是曹熙演的角色有著一種特殊的張力,和池遲扮演的文心之間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吸引力。

  嗯,這種吸引力戲內有戲外無……康延對此表示很認同。

  「按照計劃來吧,該剃頭就剃頭,沒必要為了小事耽誤整個電影的進度。」聽著別人說話吃完了薑汁撞奶的池遲對康延說。

  本人都這麼說了,旁人再說別的也沒用,所有人就這麼愉快地定下了明天拍「文心剃頭」的戲份。

  回了住的酒店,池遲在陳方的建議下給竇寶佳打了電話。

  「什麼!提前剃頭!你居然還同意了!」

  「不然呢,這種小事兒沒必要耽誤所有人的進度。」

  竇寶佳都要氣炸了,一個演員說自己的外形是小事兒,那那些每年砸了幾十上百萬去保養的明星們是花大錢辦「小事兒」不成?

  「一個髮套就能解決的事兒,能算得上大事嗎?」

  池遲一直搞不懂竇寶佳激動的點在哪裡。

  竇寶佳倒抽一口氣用了一分鐘的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明天早上就到你那,我得看著你剃頭,哎呀我的天哪……」

  聽著竇寶佳老母雞一樣地嘀嘀咕咕,池遲對著陳方做了個不耐煩的鬼臉。

  嚴肅謹慎的陳助理終於還是沒忍住,被她給逗笑了。

  雖然表現得很輕鬆,在睡前,池遲還是好好地洗了自己的頭髮,然後吹乾。

  「唉,咱們下半年再見啊。」

  她對自己的頭髮告別,就像是告別一個一直以來陪伴她的老朋友。

  「從今天起,我就是陳鳳廚啦。」

  時間早就過了十二點,剃頭的戲真正說來,確實是「今天」了。

  女孩兒瘦弱的身體倚在神案上晃了一下,這裡原本供奉的是財神,現在神像早就被人推到了,連香爐裡的香灰都被人掏出來吃光了。

  有一具屍體就倒在神案下面,就是它絆了文心一下,讓原本就驚怒虛弱的文心趴在了沒有神的神座前面。

  破廟的外面還有很多人的屍體,黃河決口,大片廣袤的土地都成了人間地獄。

  人們要躲避洪水,還要躲避洪水帶來的饑荒和瘟疫,在這樣的天災下,身為女人的文心已經遭遇了太多的人禍——有人想要抓她去賣錢,有人想在死前留個種,有人乾脆想要吃了她。

  一次又一次,文心都逃脫了,逃得遍體鱗傷身心俱疲。

  就在剛剛,素昧平生的年輕男人為了救她被人用石頭活活打死了。

  是人嗎?

  人會想要吃人嗎?

  見了太多的人死去,文心都已經麻木了,哪怕這個人是為了救她,她也沒有多少的感動和悲傷。她剛剛從死亡中掙脫,帶著一身的鮮血,那些關於「人」的困惑盤踞在文心她也根本無暇去想,她要逃命,要活下去,她還有一定要做的事。

  關錦程送她的銀簪子文心一直貼身保護著,就在剛剛,她用那根簪子扎死了那個想要吃她的「人」。

  血從對方的脖子裡噴了出來,濺了文心一手一臉,她看著那些血,連眼中的世界都變成了紅色的。

  猙獰著死去的人是紅的,天是紅的,地上的餓殍是紅的,自己的手也是紅的。

  這是一個紅色充斥的世界,在關錦程被官兵帶走之後,她就一頭栽進了這樣的一個世界,沒人能庇護她,沒人能遮蔽她。

  像是一隻從巢中掉落到了外面的雛鳥,她還活著,就只能無助地啼鳴。

  可是那些因為同情而保護她片刻的人都離開了,要嗎將她放在了路口,要嗎為了她死掉了。

  從她最後的保護者身上,文心摸到了他的書信。

  現在,她抖著手看著那些箋紙,想的也許是把它們吃下去墊自己的肚子。

  這人叫陳六,是個白案學徒,被故鄉的一個大廚介紹去往蘇州找姓宋的大廚學藝,宋大廚卻因為要進京參加太后的壽宴甄選約他在京城相見。

  看著這封信,文心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個奇怪的想法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

  如果變成了一個男人,至少,至少我走到京城的可能會多那麼一點。

  只要我是這個拿著信去往京城的陳六,我遭遇的危險就會少很多。

  「如果我是他,如果我是陳六……我就能活下去吧,我要活著,我要給錦程伸冤,我要救錦程……我就只能是陳六。」

  她呢喃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從她殺了人到現在,她都沒有任何的表情,她太累了,累到臉上的肌肉都沒有再動一下,所有的情感都在那雙眼睛裡,從困惑到妄想,到現在的自我催眠。

  在這樣的呢喃中,她的表情漸漸變得狂熱了起來,這是絕境中她最後的出路。

  看著她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將溺死的人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就在她的懷裡了。

  文心是錦程給她的名字,伴隨著這個名字是那段笑語溫存的時光,那一切都是她生命中最明亮的所在,現在的她落魄無依身處險境,僅剩得能支撐她走下去的信念,就是救出被流放西北的關錦程。

  為了錦程,她可以做任何事。

  抱著帶著血的銀簪和路引,女孩兒的表情從帶著一點虛弱喜悅的狂熱,變成了哀傷,她的眼神再次黯淡,終於無聲地慟哭了起來。

  淚水從她髒污的臉上流下來,流進她乾裂的嘴脣,帶走了她最後的軟弱。

  她在哭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外面空盪盪的,只有帶著腐臭味道的風從破廟的門裡吹來。

  這個世界上能吃的東西,早就被人吃光了吧。

  要變成一個男人,就要把自己的頭髮剃掉,後腦勺留一條辮子才是這個朝代男人們的樣子。

  被文心捅死的男人身上有一把小刀,上面還帶著不知道是誰的血漬,文心盯著那把刀看了許久,終於慢慢地將它抬到自己的頭頂,反手持刀,將鋒利的刀刃從自己的髮際線往後推去。

  她能聽見自己的頭髮被割斷的聲音。

  一道鮮血從她的頭頂流了下來,流過她消瘦骯髒的臉頰,流過她抿著的嘴脣。

  青絲糾結成團,簌簌落下。

  陳六再次恢復成了沒有表情的樣子。

  只是那雙眼睛裡,似乎漸漸地有東西在點亮,帶著能傷人的鋒芒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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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滷蛋

  導演沒喊停,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導演要一點點看完所有鏡頭才說話的做派。於是池遲跪在地上無聲地抬著手,手上的刀已經推不動了,其實這刀真正能削下來的頭髮還是很有限的,劇組不敢給她配太鋒利的刀以免傷到她。現在她的刀尖兒扎進了的是她的頭髮裡面藏著血包,血包被刀戳破了之後成了她「自剃」下去的阻礙,要是使勁兒大了崩出去一個白色的小橡膠片……這場戲就成了笑話了。

  康延根本就顧不上那個在鏡頭下尷尬的傢伙,直到檢查完了整整三十個機位的鏡頭他才喊了Cut。

  「很好,一氣呵成,池遲你特別適合拍複雜的內心戲,表情做的很到位。」無論是痛楚還是覺悟,文心到陳鳳廚之間的轉變是有一個完整的邏輯在裡面的。

  康延很少誇獎演員,池遲撓了一下臉,靦腆地笑了笑。

  「別摸了,臉上都是假血!」化妝師衝過來推著池遲進化妝間,天天拍池遲灰頭土臉的樣子,對於化妝師來說也是折磨。

  在女孩兒的身後,一群人看著她的眼神如同瞻仰烈士。

  「你的頭髮這就得真剃光了哦。」化妝間裡,女化妝師小心地摸著池遲的頭髮對她說。「這一腦袋的頭髮,沒個三四年是肯定長不了這麼長了。」

  她透過鏡子看著池遲的神色,以前不是沒有女演員要剪短頭髮的,她遇到過幾次,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有點悲壯。

  那都還不是要被剃光的呢。

  池遲完全不需要別人安慰,她擺擺手笑眯眯地說:「我長頭髮時間多得很,倒是下一場戲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不僅不覺得難受,還反過來催化妝師快一點。

  剃頭真的執行起來還是很快的,池遲低著頭,感覺電推子一推而過,頭皮一酥麻,接著就有一陣異樣的清爽。

  頭剃完了,她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輕了很多,抬頭一看鏡子,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演申九的時候她的臉故意曬成了小麥色,現在剛剛「得見天日」都是一片耀眼的青白,與她臉上的膚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有點像沒泡好的滷蛋啊。」

  看一看,摸一摸,用手在頭頂大力地畫個圈體會一下神奇的手感,池遲做了這樣的評價。

  幾個化妝師終於都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換髮型肯定都覺得奇怪。」給池遲剃頭的女化妝師笑完了之後仔細端詳著池遲的臉,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沒忍住在她的腦門上拍了一下,「感覺比你有頭髮的時候好看啊,你腦袋的形狀真不錯。」

  聽見她這麼說,其餘的化妝師也都圍了過來。

  「整個頭部線條很好啊。」

  「以前沒發現,池遲你的下頜線很精緻啊。」

  「從側面看整個頭的輪廓都很精緻,像是個藝術品。」

  「說不上是五官立體……但是光頭了之後真的比剛剛有味道很多。」

  「有頭髮的時候覺得乖乖的,現在覺得看眼尾上挑的更明顯,池遲的眉毛比例很好,三庭五眼都很周正啊。」

  一群人圍著「滷蛋」細緻地圍觀,外面對池遲光頭造型好奇的人們早就憋不住了,一個接一個地竄進來,在一陣爆笑之後加入了點評的行列。

  作為被圍觀的那顆蛋,池遲任由別人圍觀,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接著摸了一下又一下,手感真的很不錯。

  旁邊的人都看得手癢,但是誰也沒敢去摸,就連池遲在劇組的專屬化妝師人少的時候還能輕輕拍一下,在人多的時候也不敢放肆了。

  飛機延誤的竇寶佳匆匆忙忙趕到片場,看見的就是一個已經被補過色的「滷蛋」。

  真是一顆讓她驚喜的蛋啊。

  竇寶佳二話不說掏出相機就開始哢嚓哢嚓地圍著池遲拍照,照完之後發給CH的工作人員。

  剃成光頭之後反而顏值陡升的蛋,你們見過嗎?!沖著這顆蛋,池遲每年的代言費就要上升三百萬!

  「這可真是一顆好蛋啊!」

  竇寶佳把池遲的腦袋抱在自己的懷裡用力摩挲著這個光頭,假裝自己忘記了以前是誰對池遲要剃光頭這事兒膩膩歪歪推三阻四的。

  「你放心,我絕對把你這顆滷蛋弄成世界上最值錢的滷蛋,哎吆,怎麼剃了光頭了反而更招人喜歡了~~~」

  才爽了沒兩下,竇寶佳就被池遲給推開了。

  「你再摸粉都要掉光了。」頭頂至少被人倒了半瓶粉底液的「滷蛋」對自己的「上色品質」還是很注重的。

  頭剃完了,化妝之後池遲還得繼續拍戲。

  下午的戲是一場群戲。

  在未來會影響陳鳳廚的一群人,就在這場戲中開始漸次出場。

  文心、不陳六,在徹底改裝成男人之後很快就混進了流民堆裡,跟著他們一起往京城走去。

  除了饑餓之外,被污染的水源也在蠶食著人們的生命,在綿綿不絕的雨幕籠罩之下,人們連生火燒水都做不到了,越來越多的人走著走著就倒在了地上,從此生息斷絕,人們越來越沉默,倒下的是屍體,在行走的分明也是屍體。

  聽說這些流民們想要去衝擊某個縣衙搶糧食,陳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那一群人。

  【黑夜裡,她孤身一個人往京城的方向走去,一路往北,不敢停歇。還能堅持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堅持,下一瞬就會倒在地上變成一具屍體。

  就在這個時候,陳六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唉,都這麼晚了,要是早上多起一個時辰,我們今天就到了永滄縣衙了。」

  「我吃壞了肚子起不來,這也能怪我啊。」

  「紅薯能吃了吧?」

  「當了這麼多年的廚子連紅薯什麼樣能吃都不知道?現在這樣是熟了,要吃烤出油的那種香啊,我估摸著還得等一刻。」

  「在這荒山野嶺的就別講究了,誰餓了先吃著,我這邊水開了,一人一碗油炒麵,喝完睡覺。」

  隔著灌木叢,陳六聽見那些充滿了煙火氣的對話,覺得自己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不,是從地獄到了傳說中王母娘娘住的天庭。

  聽著烤紅薯、油炒麵這些詞兒,她的肚子開始迫不及待地抗議著自己的空虛。

  灌木叢外的空地上,一群漢子們圍著火堆說著閒話,不遠處突然發出的一陣聲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一個中年男人站起身,拿起一把式樣特別的菜刀慢慢地走向了灌木叢。

  「誰?出來!」

  一個瘦弱的年輕男人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頭上臉上都是傷,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了。

  「我……我就想換、換個紅薯!」

  那個男人顫顫巍巍地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支銀簪,光這一個動作就讓人知道他的整個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聽,你們說你們是廚子,我也是,我這有信,我要去京城找宋大廚學徒的,宋、宋大廚去了京城了……」

  他說這句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什麼歹人,顫抖的手和那雙充滿了渴求的眼睛能讓人的心都變得柔軟。

  中年男人慢慢放下手裡的刀,他定定地看著陳六,在他的身後,有人在高聲問那邊是有雙頭蛇還是蠍子精,怎麼就勾著人讓他回不來了。

  「你不是要給宋師傅當徒弟,你是要給福山的沈師傅當學徒,知道嗎?」

  這麼說著,男人一把抓起陳六的衣領,把他拖到了篝火的跟前。

  「也是湊巧,聽說我要去京城,我一個南方的老夥計讓我替他帶個徒弟,沒想到居然在這遇到了。」

  自稱姓沈的廚子揮了一下手裡的銀簪:「要不是看見信物我都不敢認他了,當年挺白胖一個小子,第一次出遠門就遭了大災,好在還留著一條小命。」

  陳六恍恍惚惚,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片刻之間她就成了一位大廚的學徒,眼前還多了一碗熱乎乎的炒麵糊糊。

  這些大廚都是極豪爽之人,聽說這個年輕人居然是老沈的舊交,驚嘆幾句巧合,也就默認了陳六加入到他們之中。

  「明日到了永滄縣得去找個大夫,看著小子一身的傷,將來莫留下病根。」

  「別,別去永滄縣!」

  陳六的碗裡的炒麵已經喝的一乾二淨,他原本舔著碗聽這些人閒聊,聽到他們說要去永滄縣頓時就激動了起來。

  「明日,流民就要打永滄搶糧食。」

  「Cut!」

  康延仔細看看沈大廚和陳六的那段近距離特寫,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些廚師真演戲的時候還是很放得開啊。」

  包括沈大廚在內的所有廚師都是由真正的名廚們扮演的,連姓都沒改。

  「我們教小池遲做菜,她也教我們演戲啊,導演您讓我們放輕鬆別當是演戲,她也跟我們說了,平時怎麼拿著大嗓門地吹牛聊天今天還是一樣,我們這都就真聊起來了。」

  為了演這個電影,七八位大廚也都付出了自己頭髮的代價,其中最省心的就是現在說話的這位裴大廚,他本來就是光頭,天天看著老朋友們一個個兒變了新鮮的鴨蛋腦袋真是開心得不得了,那一口白牙呲的,已經被老夥計們蒙頭打了好幾頓了。

  「池小姐確實對我們幫助很大,昨天還幫我調整了台詞的節奏。」

  戲中的沈大廚就是戲外的沈先生,在整部電影中他的戲份也不少,好在大部分都是在廚房裡做菜的身影,廚藝之外的台詞在剛剛一場戲裡面就說了一半了。

  池遲在他們身後不好意思地笑笑,竇寶佳無語地看著一個小劇務在看見池遲的笑容之後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就是剃個頭,又不是整容。」

  顯然竇大經紀人忘性大,剛剛抱著人家腦袋說是最值錢滷蛋的那位又不是她了。

  劇情一點點地往前推進,有道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沈大廚一時的惻隱之心換來的是他們避過了一場民亂,一行人小心地避過永滄縣城,繼續往京城進發。

  他們這一行人確實都是廚子,明年太后娘娘要過壽擺大宴,特意要從民間招攬名廚進京參加甄選,和宋大廚一樣,他們也是被召集的「各地名廚」,為了路上安穩他們結伴出發,一群有刀的壯年漢子,路上的宵小和小股流民都不敢招惹。

  在行進的路上,陳六看見了官兵護送著「洋大人」前往京城躲避災民,在路上生生踩死了重病的流民,也看見了大煙鬼為了自己掉在水裡的芙蓉膏上吊自殺。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她腳下的土地已經支離破碎,她所生活的地方不只有花前月下白盅青盞。

  還有絕望,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的絕望。

  在這樣的環境中,只有那些大廚們烹製的每一頓飯是能夠給人慰藉的存在,哪怕只是用雜糧粉裹著槐樹葉子做的菜團子,都能讓人忘掉驚惶和沉痛。

  大廚們樂天知命,無論遭遇了多麼悲慘的情景,很快又都能打起精神繼續前進。

  那些隱藏在食物背後的東西,漸漸打動了陳六。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說洋人打進了京城,太后已經跑了。

  太后都不在,壽宴還辦嗎?可是要是在此時回頭,他們怕是沒等走過災區也要餓死,京城裡好歹還有親友故舊在……大廚們咬咬牙,還是一直走到了京城。

  「等池遲回來就去京城那邊的影視城跟咱們匯合了。」休息了幾天的曹熙也得在這裡完成自己最後的那點戲份,天天吃好的還沒拍戲,他覺得自己的臉都要圓了。

  趕在去參加大高盧電影節之前,池遲終於完成了自己這個拍攝點的全部拍攝工作。

  劇組給她開了個歡送會,預祝她拿個影后回來,歡送會上她吃的餃子還是沈先生親手包的。

  「吃個魚餃子,祝咱們池遲載譽歸來。」

  一位來自江浙的大廚還送給了池遲一小盒糕點讓她在路上吃。

  「看著不起眼,就是圖個講究,我們家鄉管這個就叫定勝糕。」

  到底是食物給人溫暖,還是熱愛食物的人能用食物給人溫暖,在戲裡戲外,池遲一直在用自己的身心去細細體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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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7:34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打架

  「這麼漂亮的腿,我們必須讓它露在外面才能更吸引別人的目光。」

  CH的專屬造型師圍著池遲轉了兩圈,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竇寶佳想笑又憋回去了,上次這位兄弟明明說的是要用禮服把池遲「纖細的腰形勒出來」才能看出她身上「獨屬於東方少女的特質」。

  吐槽歸吐槽,這種關注點的轉變讓竇寶佳非常滿意,因為很顯然,成了一個光頭的池遲已經明顯擺脫了她身上「年輕」、「稚嫩」的形象,這也是竇寶佳很喜歡這顆「滷蛋」的原因。

  在時尚圈裡有個性就意味著有更高的商業價值,可惜現在的明星們根本不敢有「個性」只會跟風炒「人設」,個個都恨不得自己是「大眾情人」、「國民老公」,一個人設火了一群人立刻貼上去……拜託,每個人都胃口那麼大的想走全民化,還以為自己是人民幣嗎?找準了定位吸引特定人群才能真正的「星味兒」十足。

  竇寶佳對這個人人把自己當「快速消耗產品」對待的娛樂圈都要絕望了。

  好在她有封爍和池遲,這兩個從不跟風的「奇葩」足以安慰她的心靈和錢包。

  池遲這種隨著剃頭而顯露出來的「特別」,大眾喜歡與否不知道,顯然現在這位造型師是很喜歡的,池遲一進門兒的時候他的眼睛就亮起來了。

  「黑色……黑色顯得……不對,白色……海藍色也可以挑戰下……」

  造型師翻著自己手裡的圖冊,隨手就挑了十幾件當季新款甚至還沒有上市的禮服讓助手去找。當然,這些禮服都是CH家出品的,在未來的三年中,池遲大眾場合出現都要穿CH家的服裝,這除了是她作為一個代言人的職業操守之外,也是因為她的合約要求格外多一點。

  當初的顧惜並沒有接受這樣的約束,但是她當時簽下的代言費用也確實比現在的池遲低太多了。

  凡事有利有弊,CH怎麼說都只是個大牌的副線,在很多高端場合會讓人覺得格調不高,但是池遲不是個願意跟各個大品牌公關們打交道的性子,竇寶佳也就乾脆選了個兩邊都方便的合作模式。

  至於以後大家看見CH就想起了池遲會讓品牌商們怎麼想,竇大經紀人扶了一下自己的鏡框,表示這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一套開幕式,一套閉幕式,一套晚宴,幾套常服……所有的衣服都要換風格,好在我前幾天收到了你的照片先有了計劃,不然我們今天晚上不睡了都挑不完衣服。」

  造型師這麼說著,刷刷刷又選了幾套衣服出來。

  衣服在國內試完了之後不用帶上飛機,只要讓目的地那邊準備衣服就可以了。

  「嗯……要準備75B的隱形胸衣還有胸貼,這個池小姐試完了記得直接帶走。」

  造型師囑咐他的助理去準備東西,後半句話是對池遲說的。

  滷蛋版的池遲低頭看了自己的胸前一眼,竇寶佳愉悅地吹了一下口哨,去年還是A今年就成了B了,可見還是多吃點好東西有助於發育啊。

  「要不是你堅持要拍戲,咱們都可以開個出征大高盧的發布會了。」

  這次池遲能不能再次拿獎在網上的關注度出乎意料的高,要是池遲願意配合炒一把,「池遲爭奪大高盧影后」的話題能在微博的熱門話題榜上蹦躂一周。

  至於最後到底能不能拿獎,竇寶佳並不是很在意,能拿獎固然好,以後國際大牌的亞洲區代言人甚至全球代言人都有了一爭之力,池遲一年拍一兩部高質量電影,其餘的各種受邀紅毯和商業活動都能賺得讓別人眼裡鮮血橫流,不能拿獎也無所謂,大高盧主競賽單元的最佳女主角提名已經足夠讓她傲視國內三十歲以下的全部女演員了。

  可惜池遲不肯炒熱度啊,她怎麼就這麼討厭炒熱度呢?

  「開個發布會,我是光頭呢?還是戴著假髮呢?」

  池遲瞟了她一眼,光頭之後顯得分外飛揚的眼角帶了和從前截然不同的銳氣,青春著,也鋒利著。

  她簡簡單單地眼波一橫,竇寶佳的腳都覺得有點軟。

  「要是光頭,走紅毯就沒有驚喜了,要是戴著假髮,走紅毯的時候光著腦袋就是故意炒作。」

  女孩兒的聲音原本是清涼悅耳的,在離開劇組來到了CH大廈之後,她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嗓音壓低,帶了淺淺的磁性,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個大品牌的代言人應該有的氣質和風度。

  現在她這樣輕聲慢語地跟竇寶佳說話,讓竇寶佳覺得她剃禿瓢兒的時候是被一個千年蛇精趁機附體了。

  「別跟我玩玄乎的,好好說話……對,你說的是有道理的,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嫌煩。」

  說完,竇寶佳和設計師一起把禮服塞進了池遲的懷裡讓她去試衣服。

  作為經紀人,竇寶佳很想跟池遲一起去大高盧,能見證池遲拿獎是次要的,趁機跟贊助大高盧的品牌商們搞好關係是主要的,畢竟池遲現在有了個CH的代言,封爍那邊的大牌代言就顯得有點單薄了。

  可惜,她不能跟池遲同機前往國外,至少池遲的開幕式紅毯她是不能現場看了。

  因為封爍那邊出事了。

  就在池遲出發前往大高盧的前一天,某個知名狗仔的公眾號上出了一條標題聳動的新聞——《人氣在手,目中無人,小鮮肉拳打影帝》

  配圖是封爍的拳頭砸在了荊濤的臉上。

  荊濤是誰?如果說安瀾是目前國內演藝圈女星中的北極星,從來是別人定位的航標,那麼荊濤在整個亞洲所有電影演員中是最有存在感的那一個。

  國際國內的大獎拿到數不完,就算去計算他當了多少次大型電影節的評委,那也是個不甚輕鬆的工作。

  他是真正的全民偶像,是整個華語電影圈兒活著的經典,甚至是一代電影人的信仰。

  這樣的一個人,被現在人氣最高的「偶像明星」封爍給打了。

  這條消息對於整個娛樂圈的震撼,不亞於一場破壞力極大的地震,在半個小時之內就迅速踩下了某個知名男明星疑似嫖娼的新聞搶占了整個娛樂版的頭條。

  「我們是在拍戲。」

  電話裡封爍很無奈。

  就在前幾天,在《涼母》中和安瀾有曖昧戲的男演員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車禍,人沒事兒,戲是拍不成了,為了不耽誤電影的進度,導演只能換人來演他的角色。

  讓封爍萬萬沒想到的是,來接手那個角色的人會是荊濤。

  對於一個電影新人來說,能在第一場電影裡面跟荊濤搭戲,就像是高考的學生在坐進了考場之後考官突然說「大家好我們現在開始考奧數,只要能及格直接上清華」。

  那種又驚喜又崩潰又難以置信的感覺啊,差點把封爍給折騰傻了。

  從數量上說,整個電影裡面封爍和荊濤的對手戲只有四場,其中兩場都有安瀾在,畢竟她才是整個劇情的核心,唯二的兩場單獨對手戲,包括了一場在公園裡的打架。

  一個兒子發現自己的單身母親有個初戀情人,現在還跑來糾纏著她。無論是出於剛成年的兒子對母親的那種保護欲,還是出於對這個要「搶」自己母親的男人的防備,都讓封爍所飾演的角色對這個男人充滿了敵意。

  一個男人一直以為自己的初戀愛人背叛了自己才會生下別人的兒子,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知道了這些年自己的初戀根本沒有結婚,那個孩子更是一場「強奸」的產物……心中難以消解的憤懣和遺憾一直在尋找一個突破口,尤其是在初戀現在依然拒絕他的情況下。

  兩個人就這樣打起來了,每一招都揮向對方會疼的位置,恨不能化身為野獸咬死對方。

  這是兩個雄性的搏鬥,在情感之上還有他們骨子裡隱藏的野性。

  面對荊濤,封爍原本有些放不開,身為他戲裡的「媽」,安瀾就很負責任地跑來開導他。

  一貫優雅從容的安瀾現在從裡到外都變成了一個被生活摧殘折磨過外表,內心卻永遠有一把火在燒的宋淑娟。

  「你呀,別把他當一回事兒就行了,你就想想,你媽我吃了這麼多的苦,你剛剛才知道,想要報答我又覺得抹不開臉,這時候瞅見一個老流氓想把你媽給帶走……還是一個結了婚的老流氓,你媽我要是被搶走了……」

  有著宋淑娟內核的安瀾刻薄一笑。

  「你這個小雜種可就沒人要了。」

  宋淑娟經常說自己的兒子宋惠生是小雜種,她把惠生兩個字解釋成了「悔生」的諧音,告訴她的兒子自己是多麼地後悔把他生下來。

  隨著電影的拍攝,封爍漸漸找到了「宋惠生」的感覺,台詞中的那些「小雜種」能讓他迅速想到自己在劇本中的「過往」——一個在精神上被母親拋棄了的孩子。

  他的怒火被點燃,再加上荊濤用出神入化的演技做引導,徹底忘記了眼前和自己搭戲這人還出現過在他小時候的掛曆上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兩個男人打的酣暢淋漓,趴在房頂上用長鏡頭拍照的狗仔也覺得很爽。

  這就有了這一次的紛擾。

  按說是件小事兒,兩方都站出來說是拍戲也就沒事兒了,竇寶佳卻直覺不對。

  「以荊先生現在的地位,想要避免自己出現在這種狗仔隊發的東西裡,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池遲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驚得竇寶佳出了一身的冷汗。

  「先生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荊濤的助理輕飄飄地一句話,讓竇寶佳決定立刻去看顧封爍那一邊。

  她走之前,池遲分了她一塊白色的定勝糕。

  「真想對付封爍,人家也不用這樣的手段,說到底是項莊舞劍而已,你和封爍都穩著點就什麼事兒都沒有。」

  看著女孩兒帶著笑意的眼睛,竇寶佳強迫自己快速鎮定了下來。冷靜永遠是解決問題的捷徑,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得了,神仙打架,我們這些疲於奔命的小凡人是不是還得謝謝神仙把我們當物件兒用一把?」

  抱怨完了事兒還得做,她風風火火地走了,留下池遲自己和設計師討論自己的各種造型。

  第二天一早,池遲帶著竇寶佳安排的四個助理加上陳方和造型師的團隊早早趕往了機場,避過那些想要送她的粉絲,登上了飛往大高盧的飛機。

  每天六個蛋終於變成蛋:今天我是一顆飛天蛋o(≧v≦)o

  花小花成了追星狗:臭不要臉的七蛋(╯‵□′)╯︵╩▂╩,我第一次相見我偶像結果她先飛了!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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