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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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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49:51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片花

  @電影女兒國官方微博:

  #電影女兒國1218##顧惜女王##祭司玲瓏##三個影后變四個#片花搶先看,新近影后池遲出演女兒國的單人片花來啦【撒花】【撒花】(附視頻連接)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蕙質蘭心,唯有玲瓏。

  短短一分半鐘的視頻,是從一隻手開始的。

  那隻素白美好的手輕輕摘下了水邊的蘭花,轉身插在了一個小女孩兒的辮子上。鏡頭一轉,露出了那隻手的主人,年輕的女子站在河邊,長髮披垂,只在腦後扎了一個辮子,藍色上衣白色的下裙,讓她看起來也像是一朵靜守在水邊的幽蘭。

  鏡頭定格在她溫柔美好的微笑上,金色的光電在她的臉龐的旁邊聚集,湊成了四個字「祭司玲瓏」。

  接著,整個視頻的節奏陡然加快,女孩兒從山水之間出現在了巨大的藍色樹下,簡單的襦裙在特效中漸變成了藍色的長裙,珍珠做成的髮飾垂在她烏黑的長髮之間,神情高貴莊嚴……男人從樹上掉下來,她的神情在一瞬間起了細微的變化,這種變化充滿了故事性,讓人想知道這個突然的事件會給她造成怎樣的改變。

  大殿中她站在紅衣女王的身後,迴廊上她對著金甲將軍冷笑,祭壇上她翩然起舞,神殿裡她形容枯槁,身後走來的黑色人影預示著不祥……

  終於,白色的喪服從她的身上被扯下,像是輕盈的蝴蝶一般落在了鏡頭上,遮住了乍然出現又消失的美好軀體。

  自始至終,只有那祭文伴隨著鼓點被人輕輕頌念,輕重緩急,韻律仿佛與天相通。

  鼓點越來越快,誦讀的聲音也越來越快,在鏡頭被遮住的那一刻,一切聲音戛然而止,金色的大戳蓋在黑暗中,只留下了幾個字:「《女兒國》12月18日垂手恭候」

  短短的片花已經讓官博的下面很多人如痴如醉。

  「顏控的勝利!手控的勝利!啊啊啊,就為了最後那一下我也得去看電影!」

  「感覺玲瓏是個線索人物,戲份不少啊。」

  「當初說玲瓏就是個跑龍套的人呢?」

  「官博對我們家吃吃真好!#祭司玲瓏##女兒國12月18日上映#」

  「一開始出現的手,最後出現的身材,(擦鼻血)這種身材好的我吃啊我吃啊~」

  池遲剛剛才開始成型的粉絲群體早就饑渴難耐,她們中的很多人都是封爍的粉絲,現在算是粉圈俗稱的雙擔,本命是封爍,墻頭是她,這點視頻立刻被她們中的很多人都變成了素材,剪輯進了視頻中。

  剛好跟封爍曾經飾演過的一個書生配成了一對,還有人在彈幕上喊著萌啊萌。

  也有人把這個視頻和《飛仙一劍》的MV串聯在一起,改編了劇情做出了一個新的故事。

  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是七八個視頻的產出,粉絲們看得很開心,路人們也對這個頗讓人驚艷的小姑娘印象深刻。

  祭司玲瓏的話題在短暫發酵之後占據了話題榜的第一名。

  有人開心,自然有人不開心。

  不開心的人,就是竇寶佳。

  看著網絡公司發來的數據統計,她的冷笑讓她旁邊的陳方都忍不住打哆嗦。

  「行啊,顧惜的團隊很會玩,在池遲的微博上帶顧惜的話題,再次無視池遲的影后頭銜兒,這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水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也甭跟誰玩聊齋,竇寶佳心裡清楚的很,顧惜的團隊和《女兒國》的官方宣傳是一體的,他們必然要維護同時身為主演和製片人的顧惜。

  讓人知道她的影后含金量是四個人中最低的,這絕對與她們吹捧顧惜的初衷背道而馳。所以,他們連給池遲建一個獨立的、帶著本人姓名的話題都不去做,一直用#祭司玲瓏#刷存在感,說白了就是以池遲為幌子炒作《女兒國》這個電影。

  作為圈裡人,竇寶佳對這種手段是完全能理解的,她自己也希望瑞欣開的劇在宣傳的時候不帶劇裡的外人玩兒。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觸犯了池遲的利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池遲是文藝片拿獎,你一個商業片拿人家刷熱度就算了,能不能給人最起碼的尊重?還以為池遲就是你們劇組裡那個任人拿捏的小配角啊?

  自從看中了池遲,竇寶佳心裡就對顧惜產生了很複雜的情緒,一方面她覺得顧惜在池遲剛起步的時候能拉她一把,這是為人厚道,另一方面,她也很清楚顧惜也看中了池遲的商業價值,甚至希望明年她的工作室做起來之後能簽下池遲,在這一點上,她和顧惜算得上是競爭對手。

  身為經紀人的竇寶佳,現在必須一切從池遲的利益出發,顧惜對池遲的幫扶之情她不會忘,但是現在池遲名聲已經起來之後,顧惜還把池遲當成一個沒根基的新人在宣傳的時候搞小動作,這就讓她心裡很不舒服了。

  更讓她不舒服的,是顧惜這種炒作的方式完全不在乎池遲自己的想法,池遲喜歡的是拍電影,她的這種炒作跟炒一個商業片新人沒有區別,炒來炒去,就把池遲的格調給炒低了。到時候池遲沒有好的導演青睞,她作為經紀人是不是該以死謝罪?

  「你說……」她問站在自己身邊的陳方,「如果池遲和顧惜之間發生了利益衝突,池遲會怎麼選?」

  陳方的回答幾乎毫不猶豫:「她會選顧惜。」

  「是啊。」

  竇寶佳嘆了一口氣。

  「她會選顧惜。」

  池遲在感情上的真摯和純粹她們都是能感受得到的。

  顧惜幫過封爍,她和封爍之間也不會有多少利益衝突,這也就算了。

  池遲呢?

  從商業角度來看,現在國內有名的國際大牌代言就那麼幾個人,那批拍電視劇出來的小花們格調不夠,拍電影出身的大眾好感度不夠,她們瞪直了眼睛,對著那些代言也就只能看著,伸下手就會被幾個底子硬的大牌女明星給剁了。

  柳亭心走的是高冷路線,莫瑤那是跟品牌鐵打的關係,顧惜的身上代言最多,地鋪效果最好,類型也更加多樣化、年輕化,以前這種格局沒有問題,現在從天而降了一個池遲,長得好,氣質好,格調高,大眾好感度不夠,架不住她是新出頭的影后,身上少不了話題度——那些代言,她自然有資格碰的。

  也就是說,如果她竇寶佳想把池遲經營得高端大氣上檔次,算來算去就勢必會和顧惜發生衝突。

  池遲到時候一定會主動放棄機會的。

  這還只是未來可能發生的種種麻煩的冰山一角。

  方士與導演喜歡讓顧惜演年輕美好的角色,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有顧惜在,池遲就連爭取方士與青睞的機會都沒有呢?

  頂級世上雜誌《尚》跟竇寶佳的關係很好,跟顧惜的關係也很好,每年最好的雜誌封面就那麼幾個月份,到時候池遲是不是也會拱手相讓?

  憑什麼?就憑顧惜當初幫了池遲一次?影后又不是她幫來的,池遲拿了SD,還有後來的四五個提名,這些事兒幫她那個商業電影省下的營銷費用都夠再請一個影后來拍戲了。

  更不用說池遲拍《女兒國》的片酬只有五十萬,當初是新人價,現在拿了影后身價飆升,《女兒國》的片方一點實質的表示也沒有。

  種種利益算計在竇寶佳的心裡飛速掠過,讓她逐漸地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池遲現在和顧惜的電話多久打一個?」

  「一個禮拜左右吧。」池遲打電話的人就那麼幾個,時間長了陳方瞄一眼池遲的表情就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誰。

  「上次打電話是什麼時候?」

  「三四天之前。」陳方算了一下時間,給出了答案。

  竇寶佳把手插進褲兜裡,鏡框在燈光下反射著一點金光。

  按照她和池遲的約定,池遲現在應該沒有告訴顧惜自己成了她的經紀人,不然按照顧惜的性格早就奪命連環的電話打過來了。

  既然敵暗我明,那很多事情就可以操作一下了。

  「池遲現在的粉絲管理是誰?」

  「是顧惜以前的一個粉絲頭兒,現在池遲的粉絲數量不多,死忠粉幾乎沒有,大部分也就只是對她有好感而已。」

  倚在辦公桌上,竇寶佳的雙手手指相交,兩根拇指對敲了很久。

  「繞幾個彎兒,找人發點通稿,說顧惜是池遲的伯樂,慢慢買,控制著節奏,這個事情不用很著急……顧惜那邊記得,千萬別讓她知道池遲受傷和入戲的事兒,池遲自己大概也不會說。」

  「好。」

  陳方點點頭。

  「顧惜手上CH的代言是不是要到期了?」

  CH是一個國際頂級大牌的副線,面向30歲以下的年輕群體,它家跟顧惜的合約簽了三年,明年年初到期。

  身為助理的陳方沒有回答竇寶佳的問題,她心裡很清楚,這些事兒竇寶佳比誰都記得牢。

  在竇寶佳她們房間的隔壁,池遲和安瀾還有封爍一起吃著點心聊著天。

  封爍到底沒有坐昨天凌晨三點的飛機離開,因為安瀾向竇寶佳提議,讓封爍在自己明年年初的電影中出演一個角色。

  電影的導演是路寧,在國內和杜安、何書文、方士與齊名。

  竇寶佳被從天而降的大餅砸暈了,醒過神來就立刻安排了通稿,什麼「封爍夜離片場,疑趕赴外地與大導談合作」立刻新鮮出爐,她的心裡簡直是狂喜的,能讓封爍進入電影圈兒是她一直在籌謀的事情,安瀾真的是給了她一個絕好的機會。

  安瀾甚至願意到時候和封爍同一架班機離開,這也意味她不介意被拿來抬升封爍的格調,簡直讓竇寶佳受寵若驚。

  她心裡清楚得很,是誰讓人稱「安王」的一代傳奇影后如此地愛屋及烏。

  給她帶來這一切的池遲,她就更不允許別人去作踐。

  一點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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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0:04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改約

  作為主演的池遲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暫時不能拍戲,這打亂了整個劇組的全部拍攝計劃,杜安老爺子現在天天對著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開火,要求嚴格到了嚇人的地步,恨不能在她修養的十五天時間裡把不需要申九出現的戲份全部拍完。

  其實,排除掉他不願意跟池遲照面這一點,杜安的表現就是一個雖然有點生氣但是依然照顧演員的、算是「有良心」的導演。雖然這種「良心」讓竇寶佳、陳方還有電話裡的柳亭心都整齊一致地「哼」了一聲。

  飾演子一、丑二、卯四的演員都被杜大導演一個電話從京城的訓練基地拉來排演,她們在一個月以前開始進行封閉訓練,等著杜安的「傳召」,按照計劃,她們怎麼也要再等一個月才能輪到戲份,現在被匆忙拉來,一個個都是滿頭霧水。

  這其中包括和池遲有過一面之緣的方棲桐,她飾演的角色算是除了柳亭心之外戲份最重的四大殺手之一「卯四」,杜安看中的是她清純無辜的一張臉,希望她演出一個內外反差極大的角色,可想而知她在這一個月裡受到了怎樣的「摧殘」,按照她的話來說,真的是對著鏡子笑都要做好準備別把自己嚇死。

  方棲桐是很期待看見池遲的,現在外界對池遲的傳言極多,這些傳言又因為池遲一直沒有露面而更添了神秘的元素,在她們幾個人進入了封閉訓練教程之後,負責她們的武術指導給她們看了池遲的打戲,方棲桐才知道池遲竟然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成了杜安新片女主角。見識過池遲和柳亭心的對戲,方棲桐的心裡對她是很服氣的,想要見面,一方面是為了拉近關係,畢竟她和自己的老闆安老師關係極好,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要恭喜她一舉得獎。

  可惜方棲桐的願望並沒有實現,劇組下了封口令所有人都不能說池遲到底是什麼原因不能繼續拍戲,自然也就不會讓剛來的配角演員們看見受傷的池遲。

  在安瀾和封爍聲勢浩大地走了兩天之後,池遲也悄無聲息離開了劇組所在地。

  她本來是真的以為,竇寶佳能看在她現在受傷的份上讓她好好休息的。

  去哪裡休息,她的心裡都有了盤算。

  影視城,她身上帶著傷是不想回去的,被韓萍看見了絕對會哭給她看。同理,她也沒告訴顧惜自己現在的狀態,距離《女兒國》上映還有一個多月,顧惜幾乎每隔一天就要去一個城市路演,完全成了一個空中飛人,她還身兼著製片人的工作,忙到恨不能一天有七十二個小時,她好拿兩個小時出來安安穩穩睡一覺。

  那她總可以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小半個月吧?每天找找小吃,散散步,釣釣魚也可以啊,悠閑舒適,有益身心。

  竇寶佳給她的回答是:「想得美。」

  帶著金邊眼鏡的大經紀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自己的吐槽,池遲那種想法哪裡是個當紅女明星該有的想法?那根本就是個退休老幹部的思維,是不是還得拎著個鳥籠子,早晚跳個廣場舞她就舒坦了?

  滑稽!

  「先去滬市,找你下家要合作的電影製片方談改約的事兒,要是這幾天你的簽證能辦下來,你就去聖羅丹走一個閉幕式紅毯。」

  《跳舞的小象》被聖羅丹電影節的舉辦方選為閉幕式放映電影,池遲也同時獲得了主競賽單元的最佳女主角提名,池遲要是去走紅毯,必然備受矚目,也是一個極好的,在她成為影后之後初次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機會。

  相比較而言,這個獎的影響力不如包括大高盧獎在內的歐洲老牌三大,更不如大洋彼岸的小金人,但是好歹不是那種花錢能買的獎,這些年又一直力圖創新形式,花樣玩得多,吸引了不少國際品牌的贊助,紅毯的規模越來越大。

  去那走個紅毯,總好過讓池遲的「初次公開露面」發生在《女兒國》的首映禮上,竇寶佳真是受夠了顧惜團隊對池遲有意無意的「作踐」。

  對於這兩個行程,池遲都有意見。

  「《鳳廚》電影不是已經談好了嗎?為什麼要改約?」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竇寶佳卻能立刻察覺到她似乎有些不悅。

  想想現在她還是「申九」這個殺手上身的狀態,竇大經紀人的態度立刻收斂了很多。

  「你在成名前跟熊貓餐飲集團那邊簽了合同,全部片酬才七十萬,違約金也才五百萬,你知道現在外面有多少剛進影視圈的土豪喊著要花一千萬找你拍電影嗎?你不去改約多拿錢,我放心,熊貓都不放心。」

  談合作這種事兒,並不是簡簡單單錢多錢少的問題,其中牽涉到了一個合同的約束力。

  隨著池遲身價飛漲,當初那一紙合約幾百萬違約金已經完全束縛不了她了,竇寶佳對於七十萬的片酬只是嫌棄了一下,還是相信池遲的選片眼光的——就算她不相信,她也不敢在池遲選劇本的事情上指手畫腳,畢竟她們兩個人之間,池遲才是老闆。

  熊貓那邊就是真的著急,還是乾著急。因為池遲一個人就能決定《鳳廚》這個電影的關注度、合作方甚至配角質量和製作班底。《鳳廚》整個項目拖了三年,不是不想找個好演員,但是他們更希望演員是對他們的劇本感興趣,而不是因為錢。這其中的情懷,在遇到「小透明坐上了竄天猴」這種奇跡之後,變成了想把整個電影做大做強不辜負奇跡的強烈渴望。

  池遲原本簽下的超低價錢,讓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池遲作為手中的「牌」來打,萬一到時候什麼配角、導演、製作班底都找好,配置弄成了頂級的,池遲拍拍屁股走了,只需要賠給他們五百萬,那熊貓集團真是要哭都哭不出來了。

  所以,對於改簽合同這件事兒,他們表現得極有誠意,在獲知池遲拿了影后的第一天就由公關部給她打了電話,等了四五天才有人處理這件事,池遲也是無意之間就把他們折磨得身心疲憊。

  竇寶佳的鐵石心腸都快被熊貓集團那個說話軟軟似乎帶著哭腔的女公關給融化了,這才在池遲有空閒的第一時間帶著她去滬市,還通知了對方接機。

  聽完竇寶佳的解釋,池遲沉默了片刻,才抬頭說:

  「是我疏忽了,改約挺好的。」

  從對方的誠意來看,他們應該會好好地對待這部電影。

  只要電影好就行,只有一部好電影,才能吸引來下一個好劇本。其中的細枝末節,不需要很在意。

  小姑娘歪頭看著窗外的風景,十一月的閩南依然山清水秀,甚至還有花綻放在枝頭。

  至於去聖羅丹國際電影節走紅毯這件事兒……

  「聖羅丹和明年的大高盧,我只去一個,你選吧。」池遲的語氣很平靜,但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並不給人討價還價的餘地。

  開著車的陳方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

  她發誓,她剛剛看見豆姐的那一瞬間的表情,真是恨不能要掐死坐在她旁邊的小姑娘。

  下車之前,竇寶佳和陳方把池遲摁在車座上進行了一番徹底的偽裝,首先不能讓人看見臉,其次不能讓人看見肩膀上的傷。

  竇寶佳下手極重,明顯是在借機泄憤,池遲也不反抗,任由她和陳方在那作妖兒。

  「哎喲?CD的最新款墨鏡?你還這麼潮?」

  竇寶佳打開從池遲的包裡翻出的眼鏡盒,光看盒子外表她就斷定裡面的是正品。

  池遲沒說話,把顧惜送她的墨鏡自己戴上了。

  在下車的那一刻,她恍惚覺得這個世界——有點暗。

  ……

  飛機到達滬市,在出口處,池遲看見了來接機的人,熊貓餐飲集團公關部經理和他的手下。

  這位公關經理長得五大三粗,從橫向看比金大廚還要敦實一些,脖子上戴著一條手指頭粗的金項鏈,理著小平頭,穿著一件黑色的馬褂,站在機場裡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倒是更適合去二十年以前的銅鑼灣收保護費。

  他身後的八個美女統一穿著旗袍,燕瘦環肥,奼紫嫣紅,在機場大廳組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竇寶佳的腳下一頓,要不是他們的手上舉著《鳳廚》的牌子,她是怎麼也不會相信,池遲挑的合作方竟然是這麼一個畫風。

  隨時要拉人去做高級大保健的節奏啊。

  「池小姐,鄙人姓袁,很榮幸見到您。」

  身後的八個美女整齊劃一地鞠躬行禮。

  眼睛看著那條金光閃閃的鏈子,池遲突然有種預感,《鳳廚》的拍攝過程會遠超她的想象。

  袁經理拿出的新合同讓竇寶佳都頗為難以置信,不是因為條件苛刻,而是……太豐厚了。

  「八百萬片酬,違約金一億?」

  「我們老闆的意思是您也可以選擇一千兩百萬的片酬,這樣我們就不會給您後期百分之一的分成了。」

  奢華的公務車裡,池遲和竇寶佳被一群美女環繞著,端茶倒水,還有人投喂點心。

  池遲沒說話,報酬這種事情隨便竇寶佳去談。

  雖然現在的竇寶佳看起來有點暈乎乎的,大概混跡沙場多年,也沒有被人如此直接又猛烈的美女攻勢襲擊過。

  她慢慢看著合同,注意到的是拍攝週期。

  「我的準備期是八十天?」

  這不是美食電影嗎?為什麼看起來要求比武俠電影還嚴格?

  「《鳳廚》這個電影,是我們老闆的家人提供了主體思路,由編劇加工成了劇本。因為某些原因,它對我們老闆的全家來說意義都比較重大,所以提出的要求也會有點高,正是因為要求高,才會整整三年沒有開拍,一直等到了最適合的您。當然,所有人都相信,無論多高的要求,池小姐都會輕而易舉做到的。」
      
  池遲笑著眯了一下眼睛,心裡十分的冷靜。這一段話除了吹捧她之外一句實在的都沒有,顯然這個劇裡面有貓膩,得她簽了合同才能知道裡面到底藏了什麼。

  到達目的地,她們直接被迎到了一個酒店的包廂。

  包廂裡站著一個瘦高的女人,穿著長褲和平底鞋,看見池遲進來,她露出了一個很有親和力的笑容。她是那種讓人看不出年紀的人,外表似乎只有二十多歲,氣質和氣場卻遠非如此。

  「先吃飯再談生意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池遲這才注意到,包廂有一面墻是透明的,能看見一個小而精緻的廚房。

  在她身後,黑社會畫風的公關經理不見了,八位美女也不見了,竇寶佳和陳方,很顯然也被她們給弄走了。

  「我吃什麼都可以……好吃的我都喜歡。」女孩兒露出了一個帶點靦腆的笑容。

  女人走近她身邊,歪頭看了看她。

  「這個世界上喜歡吃的人都可以在吃上看出他們的性格,所有的『隨便』都是偽裝,所有的『都喜歡』都是口是心非。」

  她的氣場很強大,不是顧惜那種飽經大場面歷練出的氣場,而是在某個領域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

  這種自信讓池遲極為欣賞。

  於是她沒控制住,一口氣說了好多自己想吃的菜。

  「給你配個四菜一湯就夠了,點多了浪費,還吃不出味道。」

  女人走進廚房,穿上雪白的廚師服,拿起式樣詭異的菜刀,菜刀一轉,像是有藍色的花盛開在了她的手邊。

  ……

  吃完飯,池遲有點暈頭轉向,菜的味道極好,每一個都色香味俱佳到了一個新境界,就是因為太好了,竟然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就像一個一直勤儉度日的人突然遇到了億萬財富,然後將它們揮霍一空一樣。

  女人陪著池遲到了真正簽合同的地方,還替她開了門。

  「忘了自我介紹,在《鳳廚》裡我是文心的『廚替』,順便是個掛名顧問團的團長,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乖巧的小影后。」

  池遲看著她揮揮手轉身離開,這才從一個繽紛絢麗如痴如醉的美味之夢中猛然驚醒。

  那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電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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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0:16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優厚

  房間裡,繼續和竇寶佳談合作的人依然是那位畫風詭異的袁經理,按照他的解釋,現在網絡這麼發達,老闆根本不需要每個月都出現在公司裡。

  是的,每個月。

  吃飽喝足的竇寶佳都不用掐指一算,就知道那個老闆基本是個走神隱路線的。

  房間的門是單向透明的玻璃門,竇寶佳順著黑胖子突然看向外面的視線轉頭,就看見一個女人陪著池遲往辦公室走,在她對面坐著的壯漢經理立刻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那個女人開門的時候,竇寶佳注意到袁經理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金鏈子。

  這些小動作都說明了袁經理對那個女人的敬畏。

  女人開了門沒進來,反而調戲了一下池遲,竇寶佳沒忍住好奇,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

  時間雖然短,但是能看到的東西還是不少的。

  以竇寶佳的見識,可以確定這個女人應該不是商人,氣質和氣度更像是某種行業領袖,而且……有點眼熟?

  在池遲進來坐下了之後,袁經理才落座,態度比剛剛的殷切還要殷勤十分。

  這些改變,都只是因為那個女人悠悠哉哉地走了過來又開了個門。

  池遲注意到了,也沒放在心上,那個號稱是自己「廚師」替的女人明顯來歷不凡,將來也有再見跟合作的機會,先把拍攝的合同弄完才是重要的。

  咽喉中仿佛還彌散著最後那口湯的清甜香氣,有雞湯做底只是簡單加了裹著蛋花的皮皮蝦肉和黃瓜丸子,在蔥末的提調下,成了一首流淌於髒腑的歌謠,甜美又疏淡,無一處不動人。

  她還是覺得有點暈。

  合約的條款一一敲定,把能在紙面上約定的東西談完了,袁經理這邊還有能表現他們誠意的底牌。

  長達四頁的名單。

  前幾頁寫的是劇組人員配置。

  池遲看見第一行寫的是導演人選。

  五個名字,每個都是中生代導演中頗具影響力的實力代表。

  「事實上,我們接觸的不只是五個導演,只不過這五位是我們接觸之後雙方都覺得有意向的。」

  袁經理解釋得頗為雲淡風輕,竇寶佳的心裡卻又被震動了一下,她很清楚,只有龐大的資本才能讓五個導演都有「意向」,整個熊貓集團再有錢畢竟是圈外人,能做到這一步,為了達成同樣的目的,他們付出的代價何止是圈內公司的十倍?

  這就是他們的「誠意」難道池遲是金子打造的不成?

  編劇一欄有兩個名字,總編劇魏愈,執筆編劇方十一。

  「魏先生的幾部年代劇頗有名氣,方女士在女性寫作領域經驗豐富,一會兒我會給您看修改後的劇本。」

  顯然,對方給出了自己這邊能夠提供的優渥物質條件,也給出了一個潛在的暗示——身為演員必須尊重劇本,編劇和劇本一樣,都是不可改動的。

  基本上池遲看到哪裡,袁經理就詳盡地解釋到哪裡,在話語中一點點給出了整個電影拍攝時雙方的「潛規則」。這種生怕池遲聽不懂又怕說的嚴厲把池遲嚇走的態度啊,真不像池遲只是被人請了吃頓飯送回來,倒像是她出去跟袁經理家的老闆結了個拜。

  演員的人選每個角色都給了四五個備選,池遲認識的名字實在不多,大體看了一下就略過了。

  最後一頁是這個電影的顧問團。

  竇寶佳湊過來,看見那個「顧問團團長」的名字,仔細想了想,發出了「哦——」了一聲。

  她大概知道剛剛送池遲來的那位是誰了,以前也是打過照面的,想也知道,在熊貓餐飲裡面能讓一個經理如此拘謹的人,除了老闆,也只有她了。

  「事實上,除了最後一頁和編劇不能動之外,池小姐可以任意圈選您想要的合作對象,我們都會盡力配合。」

  見池遲看完了所有的名單,袁經理笑眯眯地說,竇寶佳聽見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混跡在娛樂圈裡這麼多年,從煤老闆揮舞著鈔票涌進娛樂圈到現在「網絡投資人」人模狗樣地涌進娛樂圈,竇寶佳清楚地知道,他們的身影之後都是巨大的、希望能夠進入良性循環的財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對發行方說隨便你找誰我有錢,會對掮客說你找誰誰來我有錢,會對拉投資的導演說你找誰誰來我多給你錢,但是對演員,哪怕是影后影帝,他們都未必會真心實意地尊重。

  即使他們認為自己找來了影后、影帝、當紅炸子雞就能賺到錢,因為財富的擁有者在投資的結構中是天然以財富為中心的。

  比如在大洋彼岸那個文化市場更繁茂能向全球輸出文化產品的國家,他們建立的「工業化」娛樂產品生產,就是把包括演員在內都放在了工業產品的位置上。整個工業體系任何一個環節的任何人都像零件一樣可以被取代,只要你擁有體系核心——財富,就夠了。

  產業創造著財富,財富改變著產業,唯一不變的,是演員們從來只有被選擇權。

  哪怕你當紅大腕兒面前有一百個劇本在供你挑選,實質上你依然不是無可替代的那一個,只要資方的財富夠雄厚就夠了。

  現在,作為資方的人對身為演員的池遲說:「反正我們是選中了你,你以及劇本是核心,其餘的你有很大挑選權。」

  其實剛剛池遲是跟這家公司的老闆認親了吧?難道她是人家親女兒不成?

  竇寶佳有點緊張地看了池遲一眼,這種待遇即使是超一線的著名演員都沒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們可千萬別踏進了什麼陷阱裡。

  女孩兒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推開自己面前的名單,笑得特靦腆:「我就是一個新人,什麼選啊挑啊,聽起來就害怕。」

  她的經紀人表情有點微妙。

  當初……她把自己忽悠瘸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種「你選了我,主動權就在我」的霸氣呢?

  難不成被申九附體了,連麼蛾子都少了?竇寶佳還真怕池遲興致來了,在名單上指指點點一把,那樣萬一傳出去,一個「狂妄」是少不了的。

  袁經理哈哈大笑,說:「池小姐謙虛謹慎,前途不可限量。」

  接下來也沒再說什麼讓池遲選人的話。

  一行人離開了大廈被安排住進了一家高檔酒店的套房,池遲坐在沙發上,半天沒說話。

  「他們就是在炫耀財勢,標準的土豪作風。」竇寶佳解開襯衣的袖口,挽起袖子,來回走了兩步又覺得氣悶,乾脆解開了襯衣頂上的兩粒扣子,被人甩了一臉錢的感覺,並不讓人愉快。

  「可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我拿獎之後還要拍她們的三無電影吧,沒定導演、沒定製作,沒定發行,只能忽悠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別有所圖。」

  池遲這樣回答她。

  她和熊貓集團各自有各自的尷尬之處,對方顯然目前是除了錢之外也沒什麼優勢,怕自己在拍戲的時候仗著年少成名的聲勢指手畫腳,乾脆在談合同的時候順便都劃下了道道,不管自己是選人了還是沒選人,至少對方一次就確認了拍攝時的主導權。

  仍然是資本,而不是她。

  這種做法並不讓池遲反感,總比以後暗戳戳做小動作的好太多了。

  《鳳廚》這個電影的操作模式和《申九》完全不同,身為名導的杜安靠著自己的票房號召力組織了資源來完成電影,整個電影的拍攝就是以他為核心,這也是國內大導演口碑電影的傳統操作模式。熊貓的投資則是很明顯的資本為中心,在確定了池遲的票房價值提高之後,他們為了保持資本的核心地位,給池遲提高了待遇,透露了預期的班底組成,就像是一個人在投資中首先砸出了多到讓人暈頭的籌碼,然後說「我的資本厚,聽我的」,是徹徹底底的商業思維。

  「明年三月底開拍,也不知道到時候能把班底弄成什麼樣。」說到一半,竇寶佳咳了一聲,從閩南的溫暖中離開,擁抱滬市冬日的濕冷氣候,即使酒店的暖氣開得足足的,仍然讓她的氣管感覺到了不適。

  從那些備選看,沒有池遲也能湊出一個很靠譜的搭配,只要劇本不錯,至少不會是個趕客的電影。

  「還有四個月呢,到時候再說。」池遲不想說話,她還在懷念著那頓飯的味道,無論是用瑤柱炒的飯,還是在肉餡裡加了藕末的釀豆腐……還有那個內容精彩至極的荷香三黃雞……

  想想就能再流口水下來。

  哼哼,前幾天不給我吃壽司算什麼,那麼好吃的飯菜你們吃過嗎?

  她依然記著那情那景,別人吃著她看著,那是何等的怨念。

  竇寶佳的滿腦子裡還是工作的事兒。

  「既然改約弄好了,我們抽空去看個秀?我記得有幾個品牌最近在滬市都有發布會。」

  臨時聯繫品牌公關拿貴賓邀請函,這種事兒她也是駕輕就熟了。

  身為經紀人,竇寶佳最看不得自己的藝人悠哉悠哉恍若養老,每個人總有退休的時候,現在安於閒適了那死後的長久靜默不就更顯無聊了?

  更何況……她就是不想把池遲的首次出場留給《女兒國》,怎麼地吧!

  聽見這個建議,池遲默默站起身往臥房走去:「突然感覺不是很舒服。」

  「我看你剛剛跟人家裝乖的時候挺舒服的呀。」竇寶佳反應迅速地抓住小姑娘的肩膀。

  這話反而提醒了池遲。

  「我突然很想我的劍。」

  她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帶著若有似無的殺氣,池遲消失,申九出現,這種轉換只在片刻之間。

  竇寶佳愣了一下,一下子想起來目前池遲的狀態,她很無奈地說:「行,你贏了,你去休息吧。」

  過了兩分鐘她衝進池遲的臥室:「我就沒聽說誰家進戲了還帶自動變頻的,你給我起來你個騙砸!」

  一直在旁邊假裝自己不存在的陳方低頭處理著池遲的外聯事物,歪頭看自己的老上級如此有活力,她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電話上。

  只是在忍不住感嘆,世界真的變得太快,帶一個年輕的女藝人,連豆姐都變得跟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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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0:29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感言

  胡攪蠻纏、裝瘋賣傻……和池遲當面鬥智鬥勇了一天,竇寶佳深刻體會到這個小姑娘真是和泥鰍一樣滑不留手,能裝病、還能裝死,看起來很正經,其實一點節操都沒有。

  更慘的是,就算池遲受了傷,竇寶佳依然打不過她,想一發狠把她強拉出門都做不到。

  可憐的經紀人只能暫時鳴金收兵。

  第二天,有人無意識中幫了她的大忙。

  那人就是遠在異國的溫新平。

  「池遲啊,你還是自己錄個VCR吧,別讓我讀你的稿子了,我實在是有心理陰影。」男人的聲音十分懇切,顯然上次讀錯的事情他還一直耿耿於懷。

  小姑娘捧著手機,臉上帶著有點無奈的笑容:「溫叔叔,我也未必拿獎啊,您不用想太多。」

  「你也未必拿不著啊,咱們要做好拿獎的準備嘛,哎呀,你是不知道,這些天我聽那些人用鳥語誇你我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了……總之,拿獎的希望很大,你趕緊去錄個VCR。」連續幾個月奔波往返在國內國外,見得人遠比以前多又雜,溫新平的氣場明顯提升了很多。

  池遲最終還是答應了。

  不用讓她親自去,要是連個VCR也不提供,好像也確實說不過去。

  竇寶佳十分得意,小視頻也可以啊,一旦拿獎了,小視頻也是池遲的公開亮相啊!

  可惜,這個得意沒有維持多久,在拍完了這個還沒拿獎就要假裝自己拿獎的視頻之後,池遲就徹底裝死了。竇大經紀人還有個封爍要管,最終還是沒強過自己的這個小老闆,帶著一顆破碎的小心臟從滬市飛回了京城。

  留下了終於沒人在旁邊念經的池遲每天待在酒店做運動,要是想出行,打個電話給那個袁經理,他就會給她把一切安排妥當,倒是那天給了她一場美味幻夢的女人,她再沒見過。

  袁經理說那人的大本營是在北方的一個沿海城市,那天只是從國外回來,恰巧在滬市做了短暫的停留。

  一面之緣,恍然一夢,想到給自己做廚替的是這樣一個隨身自帶傳奇氣場的人物,池遲對《鳳廚》的電影拍攝帶著深深的期待。

  日子悠閑,她乾脆給陳方放了五天假,讓她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孩子還是得管的,把他帶到世界上來,就得負責一點。」掐指一算,那個小傢伙至少也有一個多月沒見到自己親媽了。

  陳方答應了,坐著當天晚上的飛機回了老家,擺明了也是念子心切,只是工作為重沒有表露罷了。

  八天後,池遲穿著牛仔背帶裙搭配T恤的形象出現在了地球的另一邊。

  伴隨著人們的掌聲,和溫新平難以抑制的激動神情。

  聖羅丹國際電影節,在《跳舞的小象》拿到了最具人文獎、組委會特別獎之後,這個名字叫Late的東方女孩兒成為聖羅丹電影節自創辦以來最年輕的影后。

  雖然聖羅丹只創辦了不到二十年,但是這個噱頭還是很唬人的。

  「唔,如果我這個視頻放出來,就意味著我拿到了一個讓我深感榮幸的獎項,是這樣吧?」女孩兒的笑容有著少女的甜美,和比她實際年齡略顯成熟的爽朗,顯然,她很放鬆,並不覺得這段視頻將來在幾百人面前播放,是一件令人緊張的事情。

  女孩兒的態度和西方人眼中羞澀靦腆的傳統東方形象完全不同,和那些穿著長禮服走上紅毯的東方女明星們也截然不同。

  她就像是個生活在他們身邊的孩子,帶著全世界同樣年紀女孩兒身上應有的特質,明媚舒展,帶著濃郁的青春氣息。接著,女孩兒自己把這句話又用外語說了一遍。

  接下來整篇獲獎感言都是她自己說著、自己翻譯著。

  「溫叔叔,就是我們電影的製片人兼攝像師,他跟我說你該錄個VCR,因為他拒絕再替我讀獲獎感言。」

  女孩兒的笑容真的是帶著陽光的,《跳舞的小象》作為閉幕式放映電影,在場很多人在一個小時之前剛剛重溫過一遍,依然在為林秋的悲傷、絕望和隕落感覺到痛苦無奈,此刻看見林秋的扮演者笑容燦爛地看著他們,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撫慰。

  林秋死了,至少還有這個女孩兒健健康康滴活著,而且前途遠大、演技精湛。

  「拿到這個獎,我應該說很多很多的感謝,感謝這部電影,感謝兢兢業業的溫新平先生,感謝幫助電影一路走到各位面前的柳亭心女士和屏光影視公司,感謝贊助我服裝的顧惜女士,感謝一直在拍攝過程中為我們準備飯菜和洗澡水的陸丹女士,更要感謝導演兼編劇,溫潞寧,感謝你記得她和她的故事,並且堅持把它們變成了電影……更多的,還是要感謝人們心中的悲憫與善良。」

  說到飯菜和洗澡水,在座很多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女孩子就是這麼可愛,俏皮著又細心著。但是隨著她的語言,女孩兒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變得有點嚴肅。

  「悲劇是永遠能打動人的,因為在人類的群體中人性永存。但是悲劇所產生的土壤,其實是真正該被關注的地方,在拍完這個電影之後很久,我看見那些走在路上的小學生,都會在想,他們長大會怎樣,他們會不會有個天真爛漫的童年時代,對未來充滿幻想的青春期,和那之後為人生夢想永遠奮鬥的完整人生歷程,在很多人的心裡,他們理所應當地有。但是在很多人真實的生命中,很遺憾……並沒有。」

  整個會場變得鴉雀無聲,人們看著這個女孩兒,聽著她的言辭,不自覺就想起了林秋,於是,感性的人紅了眼眶,理性的人……也暫時忘記了本來正在想的「經濟學問題」。

  「我們,盡可能地留下了其中一個燦爛生命的短暫時光,用電影的方式,想要的不是別人看了會哭,而是希望大家都能再多想想,能不能,能不能讓世界上再少一個可能會變成林秋這樣的人,在她跳舞的時候鼓勵她,在她走上天台的時候攔住她,在她向別人動手的時候教導她……最重要的是,在別人對她揮起拳頭的時候,保護她。」

  「最後謝謝大家,謝謝大家認可這部電影,也謝謝大家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聽我這段幼稚又冗長的獲獎感言上,謝謝大家。」

  女孩兒對著屏幕外的人們鞠躬致意,然後抬頭,臉上有個有點明亮、也有點惆悵的笑容。

  鏡頭在此定格。

  全場響起了掌聲。

  溫新平站在領獎台旁的角落裡,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淚。

  ……

  《最有感染力演講,來自東方的少女影后展現人性光輝》

  《跳舞的小象,舞動的人性光芒》

  《最年輕的影后,最感人的演講》

  《感動聖羅丹,頒獎禮上的新晉影后》

  聖羅丹當地全球的娛樂媒體都有記者派駐,作為本就備受關注、又在最後斬獲三個大獎的電影,池遲的這段講話在本就充滿了人文氣息和浪漫主義的聖羅丹掀起了不小的風潮,至少媒體,和一直崇尚著「政治正確」的電影人們十分追捧她。

  在國內,池遲也毫不意外地再次成為娛樂新聞的頭條,竇寶佳早就蓄勢待發,那段獲獎感言的VCR高清視頻推送到了各大視頻門戶網站,點擊量飛速上升,池遲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從一個演技很有天賦的年輕女演員變成了一個頗有善心和社會責任感、外語水平也不錯的可愛女孩子。

  「脫稿還能說得這麼溜,池遲幹起正事兒還是非常靠譜的。」

  竇寶佳很滿意,愉快地原諒了池遲足足休息了十來天的行為。

  ……

  在外界媒體尋找她的時候,池遲已經再次回到了《申九》的拍攝地。

  十幾天不見,杜安從一個道貌岸然文質彬彬的老爺子變成了一個暴躁的老爺子,配角的打戲不能讓他滿意,沒有了池遲的唐未遠表現明顯下降,拍了一輩子「杜安」的電影,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個演員的存在與否會對劇組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池遲不僅回來了,還心情很好地回來了,給唐未遠帶了禿黃油,給金大廚帶了套新衣服,在這穿不著,回去江浙一帶肯定穿的上,餘下的工作人員包括她受傷後來探望她的劉老爺子也都有禮物,小丫頭笑眯眯地分著手信,對著別人的賀喜也都應對得當。

  哪裡是養傷加治療?明明是去度假了!還胖了!

  杜老爺子瞪著她:「你現在這是好了?」

  池遲活動了一下肩膀,笑得可親人了:「算是吧。」

  杜老爺可笑不出來,他這幾天不順得頭髮都要揪掉了,池遲是毒,還是能上癮的毒,在這個劇組裡沒有了她,感覺不對勁兒的何止是唐未遠?還有他!

  「那你現在還是申九?」

  女孩笑容不變,答案也不變:「算是吧。」

  申九要是笑成這樣他們這個電影乾脆改名叫陽光少女算了!

  「你這是已經齣戲了?」

  杜安的心情很複雜,要是池遲齣戲,他有些舍不得,要是池遲沒齣戲……他依然舍不得。

  「算是吧。」

  池遲掏出一包杭白菊放在他的手心裡。

  「冬天容易上火,多喝點菊花,你看你嘴皮都乾了。」

  我上火那是季節的事兒嗎?

  杜老爺子什麼風度都沒有了,轉身氣哼哼地走掉了。

  唐未遠捧著禿黃油,可開心地拍拍池遲沒受傷地肩膀:「來來來,說八卦,這幾天劇組低氣壓,我壓力太大了。」
  
  「你知道那個阿K吧?」先來一輪剪子包袱錘,唐未遠輸了,他連個頓都沒打就開始講八卦。

  池遲表示並不認識。

  唐未遠一臉的難以置信:「不是吧,這麼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他的兩根手指在嘴脣上一碰,做了個吸煙的動作。

  「最近簽了一個劇組,說是要復出……我也是不明白了,現在演員推陳出新的那麼快,要捧一個新人的成本比一個這樣的……」他的手指又做了那麼個動作,池遲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容易多了吧?這些人想什麼呢?」

  「想著省錢吧?」池遲說話的語氣是疑問的,神態卻很篤定。

  唐未遠不太理解:「省錢?省什麼錢?」

  「一個投資方投資了一個電視劇或者電影,一旦出現了劣跡藝人,就要花大成本重拍情節或者砍掉他出場的部分。」

  池遲要自己拎起行李箱,讓唐未遠攔下了,他替她扛著箱子往回走。

  「如果一個劣跡藝人,尤其是一個觸犯了法律的藝人只要封禁兩年就能解禁,那麼……一旦一個劇組裡面出現了一個有違法犯罪行為的演員,投資方也不用很擔心,等兩年就是了,特效、過審、上線……一個流程短則幾個月,慢則一年多,拖到兩年,只是個時間遊戲。」

  「資本是最狡猾的,只要一個口子開了,那以後所謂的『劣跡藝人』封殺就是空談,投資方就能大膽用藝人,不用再承擔這種『他們可能會出事』的隱形成本。」

  可是這種狡猾的「規避」後面呢?

  被漠視的法律,被逃避的規則,被無視甚至譏諷的犧牲……所謂金錢愈近,靈魂漸冷,大概就在這種肆無忌憚中吧?

  說著說著,酒店的大門已經到了。

  池遲長出一口氣,申九啊,咱們又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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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0:40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相像

  天氣好,心情好,照舊跑步,順便跟唐未遠交流劇情,照舊吃早餐——依然是雞蛋,就像沒有受傷前一樣,池遲照舊在早上七點半結束了上妝,趕到了劇組拍攝地。

  今天的戲份可以總結為上午她殺別人,下午別人殺她。

  上午的內容是孫相要調查江浙一帶官鹽私賣案,曾任江浙鹽政督察使的戶部張侍郎為了銷毀自己的罪證,以兩千兩的價格請天下殺手出手,殺掉金陵的陳知府,並且拿回陳知府手中的賬本,訂銀和密信都送到了殺手接頭的地方。

  陳知府在金陵盤踞多年,與江浙的黑白兩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身後又有權勢滔天的英王撐腰,這單不好做的買賣在接頭點等了幾天,終於等來了申九。

  「你真把陳誌慶殺了?!」

  暗室幽燈,讓那艱澀的語氣顯出了幾分的陰森。

  留著小鬍子的男人臉上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嚇更多,看著被扔到他面前的人頭,他的控制著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的喜悅看起來不那麼猙獰又恐懼。

  他是在密信裡寫了要對方把賬本送到他的面前,但是這種突然帶著滴血人頭出現在自家書房的架勢,實在讓他難以不心生畏懼。

  「賬本呢?賬本你找到了嗎?」

  對面那人穿著一身的黑,黑勁裝黑褲黑靴子,黑色的面罩在臉上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她的腰間懸著黑亮的長鞭,身上隱隱的冷光森森不知到底是來自那奪命無數的鞭子還是來自她的雙眸。

  她就是申九,曾經只用一個名字就讓人覺得森然可怖的殺手,她此時沉默著,讓人冷汗直冒地沉默著。

  對面那個可笑的傢伙,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請來了一個怎樣的殺神。

  「這是剩下的銀子。」男人自以為領會了對方「沉默」的意思,從懷裡往外掏銀票。

  銀票還沒掏出來,他自己就被一道銀光閃到了眼睛。

  張侍郎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申九手裡的劍不知是何時出鞘,一滴血,瞬著劍尖兒緩緩流下,最終落在了地上。

  殺人之後,殺手並沒有轉身離開。

  她踏過地上的屍體,走到了書案的前面。

  蘸了墨的筆慢慢落在紙上,挪了一下。

  動作頓時顯出了一點笨拙。

  申九眨了眨眼睛,只是這一個輕微的動作,剛剛那種讓人窒息的殺氣就已經消失無蹤。

  放下筆,她把劍收回劍鞘,又拿起了筆。

  筆又在紙上挪動了一下,用力太大,把紙給帶動了。

  左手拿著劍,右手執著筆,申九看看自己的兩隻手,又一次放下筆,從旁邊搬了一摞書壓在了紙上……

  從剛剛的殺氣凜然,到現在的冒著傻氣,這種反差恰到好處。

  「Cut,過!地上躺著的別動,補幾個特寫,然後申九補執筆特寫,申九你拿筆的動作再粗糙一點。」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有些想笑,躺在地上的就是他們的攝像副導演馮宇京,現在還在那「不肯閉眼」呢。

  聽見自己老師的吩咐,馮宇京只能乖乖地躺在地上不動,任由幾個攝像機上下左右前前後後地拍著他「死了」的狀態。

  那邊杜安在跟池遲說著那個特寫動作的「戲」。

  「要是你的心思再細膩一點,剛剛的動作自然就粗糙了,知道嗎?申九她只識字不會寫字,你不能只把重點放在她始終不肯放下自己的劍的這點處理上,你要讓她有那種『拿起筆來想起自己根本不會畫畫的感覺』。」杜安現在跟池遲說話的時候都要先夾槍帶棒地貶低一番,就像這樣短短兩句話,他也要批評池遲的心思不夠細膩,到底是人家真不細膩,還是他要撒火,這個就要自由心證了。

  即使拍攝的打光已經極力營造「燈光晦暗」的效果,那燈也依然是熱的,穿著裡三層外三層黑色殺手裝的池遲接過陳方遞過來的水大口地灌了一下,裡面放著的淡鹽讓她有點乾澀的喉嚨舒暢了很多。

  「但是我覺得她應該是覺得自己會畫的,拿筆的時候應該很自信。」池遲對這場戲的這個小細節有自己的看法。

  「她連字都不怎麼會寫,怎麼可能覺得自己會畫畫呢?」

  「劇本上寫了啊,你看……」池遲掏出劇本開始翻,找到了聞人令送給申九猴子面具的那場戲,就是這個猴子面具,才勾起了申九對自己童年的回憶,引出了後面她殺人之後在紙上畫猴子的情節。

  「她說『我以前是畫過猴子的』,聞人令很驚奇後面這裡,『我忘了是誰教我的,但是我應該是會畫的。』你看,她覺得自己是會畫的,所以一直到挪筆之前,都應該是很自信的。」

  一挪筆,才發現筆一點都不如劍好掌握,才有了一連串收劍、看手、搬書的動作。

  「申九這種做事萬無一失性格的人,在拿筆的時候就應該知道自己會不會畫猴子……」杜安老爺子試圖從人物性格方面說服池遲。

  女孩兒不甘示弱:「她的性格是被聞人令一點點挖掘出來的,在很多場景裡她都有被聞人令傳染到那種不靠譜,如果要說表達的順暢度,那麼她從覺得自己會到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會,聯繫前後劇情來看,邏輯是暢通的。」

  「聞人令那種小事迷糊大事清楚跟她是不一樣的,她是追求著一種理性地掌握的,我們這場戲要表現的是她的反差,從殺人的利落到拿筆的笨拙……」

  兩個人年齡差了將近半個世紀,吵起架來在氣勢上卻旗鼓相當。

  脖子上還帶著血跡的馮宇京都已經穿著戲服重新站在機位上了,他們倆還沒吵完。

  這種場面也已經成了劇組裡的新常態。

  所有人等著他們吵出了結論再開拍,反正上午殺了張侍郎,下午申九還要面對曾經「同事」的暗殺。

  早就化好妝在等戲的幾個女演員只能在旁邊乾坐著,她們的戲份說是在下午,其實到底什麼時候拍誰也不知道,只能早上就化妝等場,杜安是絕對不會允許沒戲份的演員在片場嬉鬧的,要嗎安靜,要嗎滾蛋,當然,要是滾蛋那絕對是滾遠了回不來的。想想前幾天的集中拍攝,再看看「正主兒」回來了之後的樣子,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在無聊和沉默中,有人彼此交換了個眼神。

  閩南陽光晴好,江浙一帶卻下著淅瀝瀝的冬雨。

  杭城的一所中學因為這場雨不得不取消了課間操,學生們在樓道中嬉笑玩鬧,老師們不用看操,都也在辦公室裡享受著難得的悠閑。

  池謹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畫著水彩畫,過幾天學校要舉辦教學成果展,除了學生們要有所準備之外,老師們也要有作品上交,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總覺得自己的的作品太傷春悲秋了,不適合掛在校園裡,為了給學生們帶個好頭,她想畫一幅更具有青春活力的水彩,場景就是樓下的操場。

  要是在以前奶奶還在的時候,池謹音是絕對不會想著去畫如此接地氣的場面的,果然,人在幸福有依靠的時候,都有著「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稚嫩,在真的體會到了失去之後,就希望能讓自己的生命熱鬧一點,明亮一點。

  這麼想著,她用調好的色彩慢慢勾勒出了那些在陽光下笑著的孩子們。

  整個學校的音樂老師和美術老師是共享同一個辦公室的,一個新來的音樂老師姓林,年紀比池謹音還要小一點,性格活潑,跟池謹音的關係不錯,現在就趴在池謹音的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畫畫。

  池謹音剛來學校的時候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身材修長、容貌端麗,氣質出眾、溫柔可親……這些形容詞放在她的身上毫不為過,很多正處於青春躁動期的男高中生們都在暗地裡稱呼她為「女神」。

  看著她的側顏,林老師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說怎麼看那個剛拿了影后的女演員眼熟,原來是長得跟你像啊。」

  她站起來輕輕一拍手,終於弄明白那種奇妙的熟悉感了。

  「什麼?」

  畫筆在半空中頓住,池謹音轉頭看著自己的同事。

  「就是那個……池遲,對,是叫池遲吧,我就覺得眼熟,原來是跟池老師你長得像,果然美人總有共通之處。」

  聽見林老師這麼說,旁邊也有人圍過來看著池謹音。

  「不說還沒覺得,現在看是像啊,真有點像,尤其是眼睛和臉型。」

  「那個池遲最近也可火了,名字也挺有意思,我看網上都叫她吃吃。」

  「好像年紀也不大啊,跟咱們學生差不多,這麼小就拿影后,也挺不容易的。」

  「兩個,一個電影拿了兩個獎,這也太天才了。」

  竇寶佳給池遲到處推廣的那段視頻觀看者越來越多,她強烈要求池遲用雙語做獲獎感言的深意也顯露了出來,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能用外語說著獲獎詞,更有兩個「影后」的桂冠作為加持,就算是對娛樂圈不感興趣的路人們,也會把她視為「別人家的孩子」。

  在整個相信「知識改變命運」的社會,人們對「學霸」是有天然好感度。

  這種好感度增加了他們對池遲的關注度,就像現在這些老師,他們可能不會點開「十七歲成為影后」的新聞,卻會點開「十七歲少女的雙語演講感動聖羅丹」的朋友圈轉發。

  池遲也就這樣走進了大眾的視野。

  看著池謹音疑惑的樣子,林老師生怕池謹音不信,她掏出了手機,搜了池遲的名字。

  手機搜出來的圖片被壓縮到很小,池謹音首先注意到的是相關搜索裡面的人名——封爍。

  這個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名字讓她想起了自己還會瘋狂追星的中二少女時期,把封爍的海報貼滿自己的房間,奶奶還會在門口搖頭。

  「喜歡明星可是容易嫁不出的,能年少出名的,性情和韌勁兒都遠超常人。」

  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竟然已經想不出來了。

  池謹音在愣神兒,林老師卻在著急。

  池遲流傳於網絡的照片很少,僅有的幾張都是劇照,在化妝、打光以及表演的多重改變之下,她怎麼也找不到池遲和池謹音之間的相似之處了。

  還是另一個音樂老師看不過去,點開自己的微信朋友圈,找到自己老媽昨天的轉發。

  視頻的題目叫:「一樣是十七歲,別人已經靠演技拿獎,我們的孩子只會死讀課本。」

  池謹音這才看到了那個在視頻中面帶微笑的女孩兒。

  看著她,再摸著自己的臉,池謹音也覺得她和自己是真的有點像……不對,不是有點……這張臉太眼熟了。

  下午最後兩節課沒有她的課,池謹音請假先回了家。

  自從奶奶消失,她自己和池謹文鬧翻,池秀蘭留下的那些畫作就全部都被她帶來了杭城。

  在這些畫作裡甚至還有封爍的畫像,池謹音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池秀蘭送給了她一張封爍站在舞台上抱著吉他歌唱的水彩畫,直到很多年後的現在,池謹音才知道為了畫好那張畫,她的奶奶把封爍那張臉臨摹了十幾遍。

  可是對於那時還是一個中二少女的池謹音來說,封爍只不過是青春期的一小段風景,那張來自奶奶的禮物,早就隨著封爍的沉寂,被她放在角落裡蒙塵了。

  池謹音為了自己曾經的不體貼和不珍惜流過淚,這些淚水流多了,她自己都覺得不值錢。

  把木櫃打開,裡面整整齊齊羅列著池秀蘭的畫和筆記,當池謹音想奶奶的時候,她就會把它們拿出來一點一點地翻看。

  木櫃的左數第四個畫框,池謹音把它抽出來,是一張被裝裱起來的素描。

  這張畫曾經掛在池秀蘭的臥室裡很多年,上面就是一個面帶微笑的少女——池秀蘭記憶中自己十六歲的樣子,還是她在六十歲的時候畫給自己的紀念。

  池謹音抖著手找出那段視頻,再看看這張素描。

  真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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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0:58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分明

  池謹文的手機裡,有兩個人的來電鈴聲是一樣的,很巧,這兩個人的聲音,他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了。

  所以在聽到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來電話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奶奶,是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我看見了一個和奶奶年輕時候長得一樣的人!」

  池謹音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

  看見照片的那一瞬間,池謹文有了一個非常可笑的念頭:

  「照片成精了?」乍一看真的是太像了,一樣的青春、絕似的五官,同樣都是微笑的。

  但也不是一模一樣,在外貌上還是能看出明顯差別的,畫像裡的奶奶營養攝取不足導致的乾瘦——饑餓是曾經貫穿了池秀蘭從幼年到成年的那一道和弦,時有時無、如蛆附骨。所以她從不會浪費食物,哪怕是腰纏萬貫,在教導池家兄妹的時候,也絕對不允許他們有浪費飯菜的行為。更重要的是神態,她臉上的微笑是那種平凡女孩子的笑容,靦腆的、憧憬的、眼中那種光亮來自於青春,所以動人,也只是動人而已。

  視頻裡的那個叫池遲的女孩兒光彩照人、神采飛揚,帶有了明顯的明星氣場,她的臉看起來更小,卻是一種健康的清瘦,無論是挺拔的姿態還是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都能讓人感覺到她生活的富足和健康。她也是笑的,笑得青春、燦爛、柔和、無奈……伴隨著那一份多一絲就煽情少一絲就乾澀的「獲獎感言」,她的神情是一直變化著的,這種變化不只表露著她的情感,也感染著所有看著她的人。

  所以她的那種「動人之處」有很強的感召力,讓人仿佛能看到她那顆熾熱又澄澈的內心。

  「這張臉像是十六歲的奶奶……說話的樣子倒更像是奶奶『以理服人』的時候。」池謹文低聲說著,在網頁上已經顯示出了關於池遲全部能搜索到的消息。

  女,十七歲,第一部電影《跳舞的小象》,榮獲SD獨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聖羅丹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第二部電影《女兒國》與顧惜、安瀾、柳亭心、宋羨文合作,將於12月18日上映。

  圈內好友:封爍、顧惜、柳亭心……

  看著這點簡短的資料,池謹文杵著下巴默默地思考著。

  姓池,長得和奶奶這麼相像,從事的又是奶奶最喜歡的行業,如果說這個女孩兒和奶奶沒有關係,池謹文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電話另一邊的池謹音腦海中已經出現了無數種假設。

  「奶奶以前有過……嗯?」

  八卦自己長輩的「情史」,還是跟自己一向嚴肅的哥哥,池謹音的話在喉嚨尖兒滾了一通,最後只剩下了一個疑問詞。

  如果是以前,池謹文必然是要先斥責她不該妄議長輩的,現在他已經學了很久該如何跟自己的妹妹相處,這還是他第一次將自己的學習成果付諸實踐。

  所以和他妹妹一樣,一些不該說的話被他吞了回去,只剩下帶著切實內容的交談。

  「你是說,她可能是奶奶的孩子?她今年十七歲,跟奶奶剛好相差六十歲,奶奶六十歲的時候……」

  六十歲的時候,奶奶應該正在興致勃勃地準備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話劇,可是給家人的邀請函還沒有寄出,就收到了自己侄子的訃告,於是老帥重新披掛上陣,為了侄子留下的事業和兩個侄孫子的未來嘔心瀝血,再也沒有了登上舞台的機會。

  「不可能,她六十歲的時候如果……嗯……老蚌生珠……嗯……先不說她能不能……我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當保姆和生活秘書是死人嗎?

  「況且奶奶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現在我們不覺得怎樣,對於老一輩來說,他們把操守看得很重。」

  「要是再往前推20年……奶奶四十歲的時候呢?」池謹音並不放棄自己思路,如果不是奶奶的女兒,也有可能是奶奶的孫女或者外孫女啊。

  「我那個時候還沒出生,你知道的應該比我多。」在電話裡池謹音不願意叫池謹文哥哥,一直只用「你」代指。

  如果不是池遲長得和奶奶像,讓她的心裡有了種種的猜測和隱隱的希冀,她更希望跟池謹文老死不相往來,他們兩個人的身上都背負著對奶奶太多的虧欠,看見了對方,就會想起自己肩上的那份,還不如不相來往,各自清靜。

  「那個時候……我……也還在媽的肚子裡。」池秀蘭四十一歲的時候有了自己的大孫子池謹文,四十五歲失去了左腿。

  說到奶奶的四十多歲,池謹文的心裡一場翻滾的疼痛和巨大的愧疚,讓他的表情變得異常苦澀,只是沒有人能看見。

  電話另一邊的池謹音一陣沉默。

  她一直都覺得池謹文夠老了,都忘了,與奶奶七十六年的人生相比,他們都參與的太少。

  「發現一個和奶奶相像的女孩兒」這件事,在起初引起了他們的種種猜測之後,還是引發了他們一直以來的情緒——對奶奶的愧疚、懷念、擔心和不祥的揣測。

  「可能……奶奶年輕的時候……有過……然後……嗯……分手了?離婚了?」十七歲,給奶奶當孫女綽綽有餘,要是早婚早育一點,重孫女都是有可能的。

  「分手了,對方帶走了孩子,還讓孫女姓池?」

  池妹妹的腦袋裡揣測的泡泡一個一個地冒,池哥哥拿著鋼針一個一個地戳破。

  每一個猜測都有不合理之處,也同樣,每一個猜測,也都不是不可能的。

  「我現在就找人聯繫當年照顧過奶奶的保姆和更早跟奶奶共事過的前輩們,這個事情會查清楚的。」

  其實,池謹文的心裡也有很多的猜測,與妹妹心裡的那些家庭狗血劇相比,他的想法更像是TVB豪門恩怨重度狗血劇。

  會不會是奶奶三十多歲的時候意外懷孕,為了照顧父親的情緒一直隱瞞著消息?後來更是為了池家對天池的股權不被分薄,導致她終此一生不肯提及這件事?

  會不會是奶奶膝下寂寞,找人代孕了一個試管嬰兒?但是同樣是為了池家,最終也沒讓孩子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奶奶的失蹤會不會跟這個女孩兒有關?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來報復池家的?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出資的電影中?

  為什麼她出現的時間點這麼巧妙?

  某種程度上來說,池家的兄妹都不愧是池秀蘭帶大的孩子,她能對著一點點的對白寫出長長的人設,這對兄妹也能對著一張臉發散出無數的故事。

  「其實,還有一個猜測……」

  池謹音頓了頓,還是鼓足了勇氣說。

  「你青春期的時候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吧?」和同學?和老師?和XX?或者XXX?

  池總裁差點把手裡的手機甩出去。

  ……

  「11號那天的紅毯已經說好了,我穿紅的,安姐穿黑的,柳亭心穿黃色,你穿藍色……我讓助理把衣服的樣式都發在了你的郵箱裡,一會兒挑一下,也不知道你在哪個山旮旯裡拍電影,到現在都不能告訴我消息。」

  電話裡,顧惜懶洋洋的語氣也帶著抱怨。

  這些天她著實要忙瘋了,好在付出也是有收穫的,幾場點映的效果都讓她滿意。

  「保密協議這種東西,簽了就要遵守。」池遲笑眯眯地說,「衣服你幫我決定吧,我就不用挑了。」

  「哼哼,我又不是服裝搭配師,就算你確實羨慕我的眼光高,我也不能總是越俎代庖啊。」

  池遲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能讓顧惜的心情高興起來,就像現在,一件挑衣服的小事兒而已,顧惜的尾巴都已經翹起來了。

  掛掉電話,陳方敲門進來對池遲說:「郵箱裡收到了一些禮服的圖樣,是11號走紅毯用的嗎?你要不要定一下?」

  女孩兒點點頭,一邊慢慢地活動著曾經受傷的肩膀,一邊說:「裡面有件背後是蝴蝶的款式,就選那個好了,顧惜挑的。」

  又是顧惜!

  想想竇寶佳的憤怒和顧惜團隊的所作所為,沉穩老實如陳方都忍不住了。

  「有些事情,其實不該我說,但是如果不說,可能以後還會造成不好的後果,《女兒國》電影的宣傳方從你拿了獎開始就一直在暗中打壓你,你認為顧惜知道不知道?有時候在這個圈子裡你把別人當朋友,別人未必把你當朋友,你也別太信任她了。」

  十七歲的女孩兒能經歷過什麼呢?那些爾虞我詐的陰暗面也許她連想都沒想過。

  陳方以為池遲會生氣的,或者是生自己的氣,或者是生顧惜的氣,或者兩邊的氣憤疊加,讓她乾脆扔個東西發一場大脾氣。

  池遲都沒有。

  「當不當朋友這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顧惜,找一個十幾歲的新人演戲份頗重的玲瓏,這裡面的冒險成分,你認為顧惜知道不知道呢?」

  她笑著反問,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地慍色。

  「她幫我爭取了角色,也是她建議了《跳舞的小象》出國參展,這些都是情義……」

  「難道為了情義你就任由她破壞你的商業價值嗎?你辛辛苦苦拍了電影拿了獎,現在外面在說的時候,多少人都還以為你只是《女兒國》買獎造出來的噱頭。就算她曾經的情義,你也已經還清了。」

  池遲皺了一下眉頭,表情不再那麼溫和:

  「感情這種東西沒有還清沒還清的說法,友情是友情,商業手段是商業手段,如何維繫友情,是我的私事,怎麼賺錢是公事。無論誰做了觸犯我們利益的事情,竇寶佳作為我的經紀人就該有動作,我們團隊現在的底子薄,反擊不夠有力是一回事,看在我的感情上保持沉默是絕對錯誤的……一場電影的宣傳算什麼,一場電影的週期才多久,產生誤會的人才多少?整個娛樂圈的蛋糕有多大?我不會一定要盯著別人嘴裡的看,別人不讓我吃,我也會反擊,這不都是正常的嗎?如果我看在情分上退讓,那是對你們的不負責任,你們還要跟著我混飯吃呢。」

  說到最後,她又笑了。

  陳方仿佛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女孩子,她看起來至情至性,心裡也是如此的冷靜能把公事私情看得如此分明。

  竟然讓她感覺到了可怕。

  可怕地安心著。

  「如果,我說如果將來你和顧惜看中了同一個角色,你會退讓嗎?」

  她抿了一下嘴脣,問了今晚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竟然覺得我會讓出角色?」

  池遲覺得很驚訝,不明白到底是什麼給了陳方這樣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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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如火

  電話裡是長長的沉默,陳方摸著自己耳朵上的藍牙耳機,為這沉默感到不安。

  她說不清這種不安是什麼,池遲在她的眼裡一向是個沉默又有著自己堅持的女孩兒,有著一種另類的早熟氣質,按照竇寶佳的說法,她身上的氣質是很迷人,青春又滄桑。但是剛剛池遲說的話讓她對自己曾經的認知產生了懷疑,和她朝夕相對的女孩兒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她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了。

  現在她把池遲的意思轉達給竇寶佳,相信對方也會和自已有一樣的想法。

  「她說她分得清,那顧惜分得清嗎?」

  竇寶佳的聲音有些低沉,今天她終於敲定了封爍的第一個奢侈品代言,長達六個小時的逐條扯皮讓她的嗓子乾啞到發緊。

  「我覺得在池遲的個人問題上我們不該干涉的太多,畢竟她一直沒讓我們失望過。」

  現在的池遲讓陳方感覺,如果竇寶佳的小動作讓她知道了,她會不開心。

  她不開心了……似乎絕對是一件讓所有人都不期待的事情。

  「你不知道,顧惜現在想要脫離蒂華的動作太明顯了。」顧惜以為《女兒國》電影證明了她的資本操控能力之後會讓她更有本錢離開韓柯,竇寶佳卻並不這麼認為。

  在竇寶佳的眼裡,韓柯並不是人,而是資本的掌控者,他習慣了用自己的金錢和金錢造成的影響力為所欲為,又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女人在掌握了資本之後離開他呢?

  金錢是上帝。

  有錢的人,往往以為自己也是上帝。

  其實不過是狐假虎威。

  韓柯就是那隻已經看不清自己斤兩的狐狸,他影響了顧惜這麼多年,讓顧惜看到了「老虎」的爪子,卻沒讓她看清「老虎」的內心。

  一旦蒂華對顧惜動了手,顧惜會不會把池遲也拉下水,就算她不想,路楠呢?韓柯呢?

  「池遲越是分得清,我就越不能讓她再跟著顧惜混下去。」

  若是分不清楚,她就會為金錢利益的糾葛慢慢遠離顧惜,若是一直分得清,那她豈不是會永遠感念著顧惜對她的那點好?

  竇寶佳的語氣隱隱帶著狠意。

  「可是池遲已經這樣說了,要是將來我們的做法讓她知道……」

  經紀人輕輕笑了一聲:「她是個那麼分得清的人,所以就算恨我,也不會耽誤和我合作賺錢。」

  饒是沉穩如陳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是呀,竇寶佳和池遲之間的關係,也不過是經紀人和藝人之間的關係。

  僅此而已。

  看著她們這些天裡談笑如摯友,互相關心和幫助,竟然讓她忘記了,這兩個人之間也就只是那一層金錢關係而已。

  「十一號那天的賓客名單你拿到之後立刻整理出來,讓池遲把臉都認準了。」

  囑咐完了工作內容,竇寶佳掛掉了電話。

  「現在這些人,真容易感情用事啊。」

  她搖了搖頭,其實自己都不知道,「這些人」裡面有沒有她自己。

  那又怎麼樣呢?

  所有人,都會膜拜唯一的上帝,即使在情感上憎惡她,也註定是她的同路人。

  第二天,池遲一如既往吃著雞蛋喝著牛奶,六個雞蛋,只吃蛋白,因為那半個月的養傷讓她的體重有點超出要求。

  陳方看著她用塑料袋小心地裝起蛋黃打算喂給外面的野貓,再想想她昨晚刷新自己三觀的樣子,依然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

  「《女兒國》首映禮上的來賓資料我發給你了,有空看看。」

  「嗯。」

  女孩兒點點頭,很乖巧的樣子。

  「池遲?早上好呀。」

  穿著亞麻裙的年輕女子端著自己的餐盤坐在了池遲的旁邊。

  知道了池遲幾乎每天都在樓下餐廳吃自助早餐,方棲桐也不再讓助理給自己送餐了,端著幾片蔬菜一個蘋果一杯牛奶對著池遲唉聲嘆氣,她很快就和這個年紀比她小的姑娘打成了一片。

  好吧,說打成一片其實還不到那個份上,池遲的助理看起來又凶又嚴肅,在劇組裡每個跟池遲說話的人幾乎都會受到她的「注視」,能和池遲打個招呼不覺得尷尬,對於方棲桐來說已經是很好的優待了。

  「早安,棲桐。」

  池遲微笑地跟她打招呼,手裡一轉就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小瓶酸奶。

  「我看酸奶剩的不多,提前給你拿了。」

  這家酒店的餐廳大廚手藝還是不錯的,池遲看別人吃的酸湯米粉、紅糖糍粑看起來都很不錯。當然,對她來說,能讓她有資格公正評價的只有白煮蛋和白湯煮牛肉。

  因為別的都沒吃過。

  但是有優點,自然就有缺點,缺點就是老闆在細節上太「精明」,比如酸奶這種每天自助早餐限量供應的東西,拿完了一茬,酒店的工作人員補充的就比較慢。

  方棲桐喜歡喝酸奶,池遲來得早,看見酸奶剩的不多了就會替她提前拿一個。

  這種帶著小驚喜的紳士體貼讓方棲桐十分受用,讓她不自覺想起和池遲一起試鏡的那天,面對柳亭心的緊張和輸掉之後的沮喪都已經忘光了,印象最深的居然是池遲遞來巧克力讓自己不緊張。

  畢竟,在那之後她也依然會經歷面對前輩的緊張和試鏡失敗的絕望,而來自對手的善意,卻再也沒有了。

  「今天你拍戲還是要加油啊。」她握拳幫池遲鼓勁兒,目送著女孩兒和她的助理離開了餐廳。

  池遲走了之後,方棲桐的助理終於忍不住開口小聲說:「知道給你拿酸奶,就不能給你一張《女兒國》首映禮的邀請函?」

  聽她這麼說,剛才還歡歡喜喜的方棲桐臉立刻拉了下來。

  「我是正正經經想和她當朋友,就算朋友當不成也要結一份善緣,退一萬步說,我就算真圖她什麼好處,也不至於就為了一張邀請函開口,吃相也太難看了。」

  方棲桐再次後悔自己當時昏了頭,居然答應自己媽媽讓表姐來給自己當助理,做什麼什麼不行,吃什麼什麼沒夠,眼皮子淺,心眼兒也不好。

  「要是這種話你再隨便說,我立刻打電話讓你走。別以為我媽還能幫你說話,我要是告訴她你耍大牌讓我得罪了品牌商,她肯定不會再說一個字兒。」

  想想池遲一看就很專業的助理,再看看自己一無是處的表姐,方棲桐的心裡換人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

  ……

  戲一拍又是一整天。

  到了晚上九點多,池遲終於有時間看陳方給自己整理的那些資料。

  第一頁,唐宋傳媒有限公司總經理江曄,經濟學博士學位,已婚,妻子是著名歌手孟琪,興趣是喜歡跟人聊自己對國內經濟形勢的獨到看法……

  所有的資料都包括了姓名、職位、照片、個人愛好,在一夜之內整理出這麼一份東西,陳方的工作能力確實配得上竇寶佳對她的那份信任。

  池遲對陳方也一直是滿意的。

  女孩兒把橫向劈叉的姿勢換成豎向劈叉,雙手去夠自己的前腳腳尖,連坐了十幾個動作,才又去看後面的材料。

  池謹文,管理學碩士學位,未婚,無女友,一年多以來很少參加公開活動,疑似家庭出現變故。

  前面江曄是個個子稍矮的中年男人,陳方給他配的照片是一張遠景全身照,讓池遲能充分看清他的體型特徵。到了池謹文這裡,也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陳方給他配的照片是一個近距離的大特寫。

  三十多歲的鑽石王老五身上充斥著一切能讓少女迷醉的元素,俊美的容貌,強大的氣場,略帶憂鬱和世故的眼神,還有他身後龐大的財勢。

  池遲愣愣地看著這張照片,一滴眼淚緩緩地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是他呀。

  多熟悉的孩子啊。

  透過這張照片,池遲仿佛能看見孩子慢慢地長大成人。

  從一個弱小稚嫩的嬰兒,變成頑皮可愛的孩童,變成一個倔強又聰慧的少年,變成一個彆扭也溫柔的半大孩子,變成一個堅強有責任心的年輕人,變成一個意氣風發無懼艱險的成熟男人。

  那些時光,她都經歷了。

  像是看著一粒種子慢慢地抽芽、出條、長葉、開花、結果,經歷一個又一個的寒冬和酷暑,最後變成了讓人驚嘆地蒼天大樹。

  這種成長,延伸在她自己的生命中,她是泥土,是肥料,是避雨的棚子,是修剪枝條的剪刀,是付出了汗水的園丁。

  她是誰呀?

  池遲還是不知道。

  可她知道,泥土的養分已經耗盡,肥料已經過期,棚子被風雨摧折爛掉,剪刀再也沒有過去的鋒利。

  園丁老了,老到該死了。

  也許已經死了,只剩了心裡的那把火。

  那把火不肯就此熄滅,披著一張欺騙世人的皮子行走在世間。

  還是那個泥土、肥料、棚子、剪刀、園丁嗎?

  不是了。

  女孩兒放下手裡的資料,雙眼呆滯地看著前方,前方是個玻璃酒櫃,門反射出了她現在的模樣。

  皮相年輕美貌,內裡疲憊蒼老。

  在那些曾經的身份裡,沒有她夢想的位置,那些「物件兒」,都不是她的現在。

  「我……的……一生……有……」

  一句似有似無的話偷偷溜進她的腦海,她卻想不完整。

  恐慌和抗拒已經交雜在一起,讓她不願意去回想那些被她遺忘的過去。

  縱向劈叉的動作做了太久,池遲慢慢扶著床站了起來,不覺得酸,也不覺得疼,只是感到了乏力,她赤著腳行走在房間裡,漫無目的的一圈又一圈……

  終於在她隨手把一個裝飾品砸在地上的巨響中宣告結束。

  我只要那把火,只想成為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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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路演

  顧惜在多番考慮之後,把《女兒國》的首映禮設在了花城。

  北方冷,江浙陰,處於熱帶的花城氣候溫暖舒適,更適合她營造出一個現實版的「女兒國」出來。

  池遲在十號晚上十點結束了拍攝,乘坐凌晨一點的飛機飛到了花城,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八點化妝參加花城上午十點「超前點映」的路演,下午兩點化妝,晚上八點參加首映禮。

  「今天別光吃雞蛋了,稍微吃點穀物保持體力。」

  時間已經是十一號的早上,陳方看著池遲又捧著六個雞蛋當早餐,到底還是先心軟了。

  在劇組裡是辛苦了一點,工作至少都是按部就班的,杜安就算把池遲折騰幾十遍,也不會讓她在吃飯的時候沒得吃。

  路演的時候就不一樣了,有什麼突發情況誰也不知道,說是十二點半結束,就算時間晚了那幫人也不過是口頭道歉而已。

  聽見自家助理的「金口玉言」,池遲立刻轉頭看向熱熱鬧鬧的取餐點。

  這裡是以早茶聞名全國的花城啊,雖然現在沒到早茶的供應時間,但是那些腸粉啊、核桃包啊、奶黃包啊、流沙包啊、蝦餃啊……都已經擺上了。湯粉、小籠之類的也都在廚師們的身邊冒著熱氣。

  陳方咳了一聲,喚回了女孩兒的注意力,然後從兜裡掏出了一根粟米棒,放在了池遲的面前。

  粟米棒只有拇指粗細,裝在花花綠綠的包裝紙裡,帶著工業製成品的冰冷氣息。

  ……還特意標注了「原味不加糖」?!

  「嗯……吃吧。」

  池遲眨著眼睛看著她,一根手指飄起來,越過肩膀指向自己身後的取餐點,那裡人來人往飯香四溢。

  你可以讓我控制飲食,我也一直在好好地控制著。

  但是你不能先告訴我可以吃,再跟我說我這個吃是要當著一堆美食的面兒啃粟米棒啊!

  美味當前如此辜負是不道德的!

  池遲天才一般的表現力就在此時爆發了出來,她不用語言,甚至也沒有太多的表情,一雙瞪圓了的眼睛就充分地表現出她所有想要表達的情緒。

  陳方只能對她說:「等電影拍完了,你可以吃頓好的。」

  過了五秒鐘,她說:「中午的時候你可以吃一個蝦餃。」

  新晉影后、當紅女演員繼續瞪著她。

  「你想吃什麼去拿一份吧,你吃一個,剩下的歸我。」

  說完這句話,陳方抬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她這是沒有堅持住自己的職業操守!

  池遲從桌上跳起來,沒忘記戴上自己的墨鏡,她快步走向取餐點,只從背影上就能看出她歡天喜地的內心。

  陳方還在傷感自己的不夠堅定。

  過了一會兒,池遲興沖沖地回來了,她端著的小小的籠屜裡面只有四個兩根手指粗細的燒麥,每個燒麥上面都頂著一小片指甲大小的Mini鮑魚。

  「這個比粟米棒還小。」陳方很驚訝,大概全場都找不出更小的點心了吧?

  池遲特別虔誠地用筷子夾了一塊燒賣放在自己的碗裡,隨口說:「我就是為了過個嘴癮,意思意思就行了。」

  高度的自律很好地撫慰了她家助理的自我厭棄。

  「電影電視演員就是這麼辛苦,要怪只能怪高清寬屏的電腦電視還有電影院大屏幕。」陳方這麼說,看著池遲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那個燒賣,像是在品嘗無上的美味,她真的覺得有些不忍。

  「還是話劇演員的日子好過,演技更重要,體型無所謂。」

  陳方隨口說一句,順便想起了那幾位曾經也是一代男神的男演員,自從把工作重點轉向了話劇,體型和他們的表演經驗真是同步增長啊。

  池遲的眼睛亮了。

  「只看演技,不需要嚴控飲食保持身材?」

  陳助理突然有不妙的預感,硬生生地轉移了話題。

  白天的路演是池遲和宋羨文一組,來的人自然也多是宋羨文的粉絲,池遲只需要回答:「宋老師在劇組裡很照顧後輩」、「在配合演戲的時候感覺宋老師非常滴專業和敬業」……就能解決觀眾們問向她的大部分問題。

  全程面帶微笑,禮貌有加,對宋羨文也表現得十分尊重。

  宋羨文自己卻有些不安,自己的粉絲來得多很正常,畢竟在圈裡也打拼了十幾年,粉絲們對他的愛戴之心他是心裡有數的,但是池遲現在正是風頭最勁的時候,整場路演都都圍繞著他自己,她會不會覺得心裡不痛快?

  雖然顧惜團隊在宣傳上打壓池遲這件事兒有心人都能注意到,但是宋羨文可沒忘了這個小姑娘的身後不只有顧惜,還有安瀾和柳亭心。前幾天安瀾那邊放出風,說封爍將出演她主演的電影《涼母》,在電影裡面當她的兒子,別人不明所以,宋羨文在知道封爍和池遲關係很好之後,就猜測可能是她給封爍牽線。

  一個電視演員,才紅了幾個月就能和安瀾合作電影,這樣讓人羨慕甚至嫉妒的運氣只是因為池遲的關係。

  宋羨文自己哪怕是不能跟池遲交好,也是絕對不願意跟她交惡的。

  「羨羨,你和電影裡那麼多美女影后合作,你覺得誰是最讓你愉快的?」一個粉絲拿起話筒,兩頰因為興奮而漲紅。

  她問的問題,卻讓站在場邊的陳方眉頭一皺。

  都沒有提前和粉絲通氣嗎?

  這種問題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

  別的不說,在池遲拿了國際大獎之後,宋羨文已經是整個電影五個主演中含金量最低的那個了,就算排除了池遲這個變數,安瀾她們三個也沒義務讓宋羨文覺得「舒服」。

  宋羨文正想著自己不能得罪池遲,開口就想說池遲,發了一個音才意識到不對。

  「池……池遲是個非常優秀的女演員,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非常敬業,安老師她們更是有演技、有獎項的傑出演員,和她們合作我是要學習、要彌補自身的缺點,力圖讓她們跟我對戲的時候感覺舒服才重要。」

  池遲的眼神從宋羨文的臉上掃過,能看見他的臉上的肌肉已經僵了。

  娛樂圈裡處處是坑,誰都不知道下一個坑到你的是你的競爭對手還是喜歡你的人。

  「池遲小姐,那個,我想問一下,剛剛我看了電影,你在裡面是假裝喜歡文宣為了迷惑大反派碧璽,但是我總覺得你是有點假戲真做吧,你看羨羨的眼神……」

  「感情戲的拍攝對我也是很大的挑戰,畢竟我年紀還小。」池遲靦腆地微笑著,「安老師和宋老師都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經歷了這兩個讓人無語的問題之後,整個路演在宋羨文粉絲不捨的呼喊聲裡宣告結束。

  池遲在陳方和保鏢的護送下迅速離開了電影院,在她身後宋羨文想要當面道歉都找不到機會。

  「禮服送到造型工作室了,咱們現在就去化妝。」

  陳方很生氣,哪怕路演的主辦方稍微用心一點,池遲都不會遭遇這麼尷尬的問題,什麼假戲真做?你以為你是港台那邊信口雌黃的小報兒記者嗎?

  「宋羨文的粉絲整體素質太低,太低了!」這個素質不是說受教育的水平,而是你喜歡自己的明星就算了,當面踩著別的明星抬高他,這簡直是宛若智障了,當池遲好欺負是嗎?當整個電影裡面的女演員好欺負是嗎?

  時間已經到了一點多,從早上七點到現在池遲確實沒有機會吃飯。

  小丫頭沒飯吃還被人這麼欺負,陳方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幾乎第一時間打電話給竇寶佳告狀。

  池遲沒覺得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刁難,這種事情的發生最頭疼的人絕對不是自己而是宋羨文和他的團隊,還有路演的主辦方——唐宋傳媒。

  在電影院裡看路演的可不僅僅是宋羨文的粉絲,還有很多喜歡顧惜、安瀾、柳亭心甚至池遲的人,她們對宋羨文粉絲的表現很不滿,散場的時候,一個顧惜的粉絲和宋羨文的粉絲發生了口角。

  「還選個最舒服的,臉皮比城墻還厚哦,四個影后讓你家蒸煮伺候著洗腳而已,電影裡也就是個被人用完就扔的小反派,被人耍的團團轉還自以為是男主角啊。」

  粉圈裡常說粉隨「正主」,顧惜自己是個不吃虧的性格,她的粉絲們也有很多是網上能捉刀,網下能開片的辣妹子。

  這句話一出,場面就徹底亂了。

  花城在這個時候體現了極大的城市包容性,幾十個人湊在一起吵架,南腔北調砰砰亂砸,就算是雞同鴨講也吵的熱鬧。

  電影院的院方和主持善後工作的唐宋傳媒工作人員在第一時間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等他們來制止的時候,場面已經隱隱失控了。

  陳方接到電話,說電影院那邊鬧起來了,現在兩邊的人都不肯走。

  池遲摸摸自己的肚子,從陳方的口袋裡掏出了那根被自己嫌棄的粟米棒。

  「掉頭回去,這個事兒必須有人出面。」

  「場面那麼亂,你回去有什麼用?」

  陳方生怕池遲的人身安全受到傷害。

  「有保安和工作人員在那,我去是出不了大事兒的。要是不去,鬧上了新聞,顧惜辛辛苦苦的籌備可就算費了。」

  粉絲和粉絲之間的爭端是最好被利用的,不管這次的事情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為之,她不能坐視別人給顧惜的事兒上添亂。

  陳方強不過池遲,讓車子調轉方向往來時的路駛去。

  電影院裡,幾十個人還在對峙,在院方工作人員的努力下,她們的身體被隔離開來,激憤的情緒卻並沒有因此緩解,隔著人墻罵架,甚至還有人想動手。

  那個女孩兒就在這個時候帶著一隊的保安走了進來。

  依舊面帶微笑,看起來甜甜軟軟的。

  在一些人的眼中,她卻好像是電影中玲瓏最後的樣子,充滿了莫大的勇氣,去對付猙獰的海怪。

  「池遲,你趕緊走吧,我們不吵架了。」

  一個池遲的粉絲滿含擔心地對她說。

  「沒事兒,明星也是人嘛,又不是玻璃做的。」

  池遲走到二十分鐘之前她站過的台子上,台上有個沒來得及撤走的桌子,她就跳坐在了桌子上。

  兩條可觀的大長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中午了,你們都沒吃飯吧?我聽說隔壁有一家特別有名的腸粉,已經讓人去給你們買了,蝦仁瘦肉的抽屜腸粉配上艇仔粥,聽起來就很好吃啊。」

  女孩兒輕輕脆脆的聲音說著吃的,就好像在盛夏裡面給人灌了一碗涼涼的甘蔗水,心裡的火氣被涼意一澆,就不會燎著人頭腦發昏了。

  「聽說花城有兩種腸粉,一種是抽屜腸粉,一種是拉腸粉,有人喜歡抽屜腸粉,也不會在別人吃拉腸粉的時候過去把別人的碗摔到地上嘛,畢竟這麼多年,有好吃的抽屜腸粉,也有好吃的拉腸粉,都在花城賣的很好。」

  女孩兒興致勃勃地說著腸粉,說得又何止是腸粉。

  「池遲,宋羨文的粉絲剛剛說話那麼難聽,你就不生氣嗎?」人群裡,有人這麼問她。

  「如果我和你們一樣坐在台下,說不定我是會生氣的,我只是個純潔可憐的小姑娘,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呢?」

  池遲輕輕笑了一下,剛剛純潔可愛的四個字配著她賣萌的樣子,把很多人都逗笑了。

  「可是站在台上,我就沒辦法生氣了,因為有人比我更緊張。每個明星都一樣,他們喜歡自己的粉絲,感激自己粉絲對他們的付出,但是,也生怕自己的粉絲會犯錯,因為在別人的眼裡,粉絲和明星是一體的。粉絲得罪了人,人們不會記住那個粉絲的名字,只會記得說那誰誰家的粉絲如何如何。」

  她笑著看著台下,台下一片靜默。

  「池遲,你來這裡是為了趁機炒作吧?」人群裡有人這樣問她。

  「炒作?」女孩兒有些困惑地說,「我為什麼要利用粉絲炒作?為了我的知名度?好像我還不缺。為了錢……我覺得演員的收入還是不錯的,為了電影的話題度……嗯,這個很有炒作的必要,來來來,你們跟我說實話,電影到底好不好看?」

  「好看。」

  下面有人笑著回答。

  「好看就好,我演的時候一直在健身。」池遲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嗯,熱愛炒作的我,一會兒發新聞通稿的時候一定要寫上,為了平息粉絲的憤怒,池遲展示了自己的肱二頭肌。哦,原來是我的肌肉要炒作啊。」

  「哈哈哈……」

  台下大部分的人都被女孩兒的機智和幽默所感染,笑聲沖掉了場上的所有負面情緒。

  耽擱了二十分鐘,事情總算是圓滿地解決了。

  人們拎著女孩兒送給他們的腸粉和艇仔粥走出影院,有個人突然轉過頭來問她說:「那以後你的粉絲想要跟我們一樣和你聊天,是不是也可以在你路演的時候趁機鬧事啊?」

  「當然不可以啊。」

  女孩兒垂著眼,她還是笑著,就是笑得跟剛剛不太一樣。

  「如果是我的粉絲出了這樣的情況,我以後就再也不會參加路演了。」

  抬起眼睛,她輕輕拍了一下手:「不給他們犯錯的機會。」

  剛剛才對池遲路轉粉的女孩子覺得周身一冷,池遲散發出的氣勢讓她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澎湃力量。

  「嗷嗷嗷嗷嗷嗷!池遲你好帥!!!!池遲你怎麼這麼帥!!!!池遲我好喜歡你啊!!!」

  餓著肚子還要請別人吃飯的女孩兒,在那一瞬間,徹底忘了自己的饑餓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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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2:14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首映

  無論是哪裡的紅毯,幾乎都顯示著整個娛樂圈裡最奢華浮誇的一面,大到小金人頒獎,小到某個土老闆的女兒過生日。女明星們承載著八卦路人們目光走上紅毯,等著人們隔著電視或者網絡,更或者是在第二天的報紙上評頭論足。

  當然,大眾審美已經開始進入男色時代,所以被評頭論足的也不僅僅是女明星,還有品種多樣的男明星們。

  此刻的池遲長髮披垂、耳朵上戴著某個知名品牌的鑽石耳墜,竇寶佳說這個牌子正在接觸她,想先合作做一個季度的推廣,要是效果好她就升級為代言人。

  池遲對竇寶佳邀功的語氣不置可否,耳夾夾著她耳朵上的肉,有點墜還有點疼。

  「我一直跟著你,看電影的時候咱們就偷偷把耳墜摘下來,忍一個小時。」

  坐在車裡等待進場的時候,陳方小心地幫池遲在耳垂上補粉,防止被人看出發紅。

  「哦……」池遲有點心不在焉,「還好。」

  「記得抬起兩隻手手臂,知道嗎?一定記得啊!」車門即將打開,陳方還在池遲的身後第一百零一次地提醒她。

  回過神來的池遲這才明白,原來她的助理緊張的時候也會有點話嘮。

  下車,又是一片讓人懷疑自己會失明的白光閃耀。

  池遲的臉上面帶微笑,雙手鬆開,任由長長的裙擺落在紅毯上。

  記者們這回是真的認識她了,都對她說:「池遲看這邊,看這邊!」

  下午時候發生的事情早就被推送到了各個門戶網站,這次竇寶佳的速度比顧惜要快,電影院的工作人員錄下了視頻,在竇寶佳打過招呼之後迅速發到網上進行傳播,池遲上紅毯之前,視頻轉發量已經超過了五萬。

  人們對她的評價一致是性格好、情商高,沒有大明星的架子,是個極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尤其是當最後粉絲告白的時候,她的那個笑容又為她圈了不少的粉。

  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從小就立志當明星的年輕人進入了娛樂圈,他們大多童星出身,才十幾二十歲就已經參演過幾十部作品,比如安瀾手下的駱瑤,這些人在普通人的眼裡早早就被打上了娛樂圈的印章,看著他們成長,也見證了他們變得日益「油滑」,其實不是他們油滑,而是觀眾們看膩了。池遲卻正好相反,她橫空出世,在人們的眼中充滿了新鮮感,極少參加娛樂圈的活動,無論是帶著人文色彩的演講,還是這次對突然事件的處理,都讓人感覺格外的與眾不同。這種「不同」成了她的特質,也就讓人們期待她未來的每一次出現。

  這種期待,隨著時間積累將產生巨大的影響。當然,現在的人們,哪怕是經驗豐富的竇寶佳,都對此毫無預料。

  池遲緩步徐行,這次她知道了自己要跟左右兩邊打招呼,畢竟上次在瑞欣她算是個來訪的「客人」,這次她作為主角之一,就該更殷勤一點。

  閃光燈讓她根本看不清兩邊站著的是人是鬼,但是這不耽誤她挺清楚有人在喊著她的名字,那些人裡有她的粉絲,其中的一些是今天剛剛被圈粉的,捧著別人的牌子喊著她名字的比比皆是。

  紅毯走到快一半的時候,池遲慢慢展開了自己的雙臂,她的後背上是鏤空的蝴蝶圖案,從肩胛一直延續到腰際。

  在她抬起手臂之後,蝴蝶似乎張開了翅膀。

  這個小設計給了在場所有人驚喜,攝像師們興奮地大喊讓池遲轉頭,那一撮喊著池遲名字的粉絲們也都歡呼尖叫。

  池遲轉身,長髮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讓人看清了蝴蝶的全貌。

  在她修長的手臂下面,紅毯兩邊的鎂光燈透過藍色的薄紗交相輝映,女孩兒的脊背是調色之後的小麥色,流暢的背部線條和美麗的蝴蝶骨雖不能讓人盡睹全貌,卻也讓這隻展翼蝴蝶顯得生機勃勃氣勢昂揚。

  走到紅毯盡頭還不能走,池遲要站在那一邊被眾人拍照,一邊繼續等接下來的主創團隊,早就等在那裡的宋羨文和幾個配角都面帶微笑地跟她打了招呼。

  尤其是宋羨文,他想說點什麼,又覺得現在的場合不合適,只能自己糾結尷尬著。

  在池遲的後面是唐宋傳媒的江曄和夫人,他們恩恩愛愛地走完了紅毯,拍了幾張照片就到會場內部了。

  然後是柳亭心,她穿著的金色裙子很像一條錦鯉,魚尾裙擺把她的身材曲線展露的一覽無余。

  「幸好是在這,溫度還可以,要是跑京城或者滬市還讓我在外面等著,我就直接掐死顧惜。」柳亭心是不怎麼需要笑的,所有人都愛著她冷漠犀利的樣子,她也就那麼冷漠犀利地對池遲說著話,幾米外的別人都未必能看得出她的嘴脣有動過。

  池遲當然是沒她的這個本事,只能安靜地聽著,兩個人一起看向紅毯的起點,一個高大的男人緩緩地走在上面。

  他穿著銀灰色的三件套西裝,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的眼睛,只看清俊的五官,不像是商人,更像是個學者,有些瘦削的身體帶著異常強大的氣場。

  他就是整個電影最大的「金主」,天池集團的第三任董事長,池謹文。

  池遲看著他,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個男孩兒,總說長輩的眼裡孩子永遠是孩子,因為他們看得太多了你稚嫩可愛的樣子,從呱呱墜地開始,就把你捧在了手心,當成手中花,當成心頭寶,有了這一份關愛和保護欲,他們也就時刻做好了為了孩子去付出和犧牲的準備。

  就像池遲的現在,她想伸出手去迎接他,拍拍他看起來僵硬的肩膀,最好再給他端出來一份他喜歡的點心。告訴他別那麼辛苦,事情是做不完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她的孩子……

  那些「想」轉瞬即逝。

  隱隱墜痛的耳朵,近乎光裸的脊背都在提醒她,她現在並不是那個可以付出一切的老人,她的一切不再屬於那些溫情的時光。

  她是池遲,是願意為了表演付出一切的女演員。

  按說,池謹文應該在選擇性地跟幾個人握手之後就進到會場裡,沒想到,他就在池遲的面前站定了。

  「池……遲。」在人們普遍印象中都不苟言笑的池謹文,現在的態度看起來異常地和藹,仿佛怕嚇到自己面前的女孩兒,「聽說你現在也是新晉的影后,小小年紀就這麼了不起,家人一定很開心吧。」

  他的目光從池遲的眉目一直掃到下巴,像是在確認她的臉上有沒有整容的痕跡一樣。

  這一切都太巧合了,看著女孩兒的資料池謹文完全無法理解世上會真的出現這種巧合。

  同樣的大學畢業,同樣的遠程教學過程,同樣的畢業課題,就連畢業證編碼的尾號都是一樣的。

  不僅如此,池遲還和池秀蘭有著同樣的身份證尾號,她的身份證上的生日和奶奶失蹤的日期重疊。

  如果以她的十六歲為人生的起點,那就是一個人突然消失,另一個人突然出現。這種「巧合」讓池謹文渾身發冷夜不能寐。

  如果她是奶奶的後人,那撫養她長大的人會對奶奶有多麼強大的執念,讓她完全復刻奶奶能夠被復刻的部分,並且成為了奶奶最想成為的演員。

  一片成名,少年影后,如果奶奶現在也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沒有天災人禍家庭拖累,沒有他池謹文這個災星,是不是也會像她一樣,在鎂光燈照射下熠熠生輝?

  被池謹文問起家人,池遲立刻就明白自己已經是被他調查過了。

  噫~這種熊孩子長大之後反過來調查家長的感覺,真是太容易讓家長不爽了。

  「家裡人……不是很同意我演戲。」

  女孩兒委屈地癟了一下嘴,仿佛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那個表情神似池謹音當年被要求進天池當設計師的樣子。

  池謹文的心裡只有他的妹妹和奶奶,看見女孩兒的這個神情,他的心一瞬間就軟了下來,表情變得柔和了很多。

  「年輕的時候還是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好……」說了這一句,剩下的他就說不出來了。

  莫要等到年老,莫要被家人拖累……莫要為了救一個淘氣的孩子,丟掉自己的腳。

  真的太像面對奶奶的時候了,那些年那些說不口的話,他想說,又一直不敢說的話,讓池謹文語塞了。

  紅毯上燦爛的銀河達到了今晚最璀璨的高潮時分,顧惜和安瀾中間是《女兒國》的導演費澤,他們緩步徐行,帶起了陣陣的聲浪。

  安瀾穿著黑色的長裙,長裙被設計了一個漂亮的披肩,和她脖子上的鑽石一起成了她氣場的襯托。顧惜穿的是正紅色的晚禮服,雙肩裸露在外,晚禮服上鑲嵌有水晶,頭上更是戴了一頂金色的皇冠,壓著她烏羽般的長髮。

  在她們兩個人中間的費澤存在感極其微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顧惜和安瀾一起走紅毯」這件事情上,有生之年想要再看到這一幕,幾乎是不可能了吧。

  身後的喧囂驚動了背對著紅毯的池謹文,他深深地看了池遲一眼,走向了會場大門。

  見到池遲本人之前,池謹文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其中有些異想天開,也有一些充斥著社會的黑暗面。

  但是真見到了她,那些糟糕的揣測都被他拋諸於腦後了。

  他像是看見了一個屬於奶奶的夢,那夢中人就站在他的眼前,有著他家老太太想要而又完全不曾擁有的一切。

  這個夢,美到讓他想要呵護。

  最後的三個人也已經到齊,整個主創團隊合影,鞠躬,感謝記者朋友們不辭辛苦來參加他們《女兒國》的首映禮。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一輛車悄悄開到了紅毯的邊上,已經收拾東西準備進場或者回家的記者們詫異地看向那車子,有些資深記者已經認出了車裡的人是誰。

  韓柯自己打開車門,笑著走上了紅毯。

  身為蒂華的老闆,就算他現在不請自來,也沒有人敢阻攔或者驅逐他。

  這就是金錢和權勢的魅力,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破壞別人籌謀已久的一切。

  看見韓柯出現,很多人都在竊竊私語,顧惜和韓柯的關係早就是圈內公開的秘密,他是出來為自己的女人撐場子,還是給自己的情人驚喜呢?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他們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

  人們看看那個看起來心情極好的男人,又看看顧惜,在這一瞬間,對他們倆關係的好奇,遠遠地超過了對《女兒國》電影的期待。

  池遲能感覺到站在自己身邊的顧惜身體一晃,又強自忍住了。

  顧惜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臉上笑容不變,只有自己知道,此刻內心滔天的憤怒在翻涌奔騰。

  他怎麼能!?

  他怎麼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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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9 17:52:27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合作

  韓柯的出現點燃了整個會場記者區全部的熱情,他走到拍照區跟幾個主演分別握手,然後拉顧惜和自己並排站著,這個動作讓人驚叫連連,鎂光燈閃爍得更加耀眼。按說記者們是只能拍照不能提問的,有人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韓總,您怎麼會最後一個來?」

  「我?」韓柯笑容燦爛,異常的燦爛,「我是連夜從國外趕回來的,顧惜擔任製作人的第一部電影我是必須來支持啊。」

  韓柯一邊說著,一邊攬過顧惜。

  「我們蒂華的顧大影后第一次當電影製作人,如果有什麼照顧不周的,希望大家看在我韓某人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先是一個「我們蒂華」,再來一個「我韓某人」,韓柯用兩個短語就輕而易舉地把持住了整個首映式的「主人」位置,媒體記者們瘋了一樣地拍照,雖然早就知道韓柯跟顧惜有一腿,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兩個人這樣親密還真是頭一次。

  難不成……顧惜奮鬥多年終於上位?蒂華要有老闆娘了?

  這個消息可比什麼電影首映都要勁爆啊。

  「我還以為你在國外回不來呢。」才早早把首映禮定在了今天。

  顧惜幾乎是用自己的全部力氣來支撐自己的笑容,防止自己忍不住脫下高跟鞋砸在韓柯的臉上。

  他以為他是公狗嗎?他以為他是來撒尿占地盤的嗎?!

  韓柯對她寵溺地一笑:「我怎麼可能不來,你的事情,我千山萬水都要趕回來的。你看,我給你這麼大的驚喜,保證明天鋪天蓋地都是《女兒國》的消息。」

  女兒國三個字拉回了顧惜最後的理智,她還記得自己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不是為了在自己的首映禮上把韓柯砸成重度傷殘,而是……她一直在追求和渴盼的東西。

  站在他們兩個人斜後方的池遲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柳亭心悄無聲息地拽了一下她的手腕。

  所有人走向會場準備觀影的時候,池遲聽見柳亭心在自己的耳邊說:「這是她自己的業障,我們都幫不了她。」女孩兒低著頭,不再去看前面顧惜僵硬的脊背,忍下了心中的嘆息。

  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欲壑難填,這麼走下去,顧惜你還記得你真正想要的嗎?

  貴賓席上,池謹文已經等候多時,看見韓柯一路和顧惜並肩走來,他神色平靜毫不驚訝。

  「我還遺憾韓老闆今天不來,錯過了顧小姐費盡心力牽頭做成的大片呢。」

  「那我來,豈不是彌補了池先生的遺憾?」

  兩個男人的手掌握在了一起。

  蒂華和天池這些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一個是娛樂業的領軍人物,一個是傳統地產行業的低調土豪,在電影進入了金元時代、每個行業都在謀求新的發展趨向的時候,天池把手伸進了娛樂圈,不能不讓蒂華提高警惕。

  天池只是來渾水摸魚撈一把那還好說,畢竟池子裡的水不少,它的手再大也不過只帶走一捧水。要是他們想在這個行業裡生根發芽,以池謹文的手段,是絕對不會讓蒂華繼續在圈內充當老大的。

  蒂華早就習慣了娛樂圈老大的位置,如果天池真來,怕是會有一場惡戰。

  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猛虎下山無可阻擋?

  誰又知道呢?

  池謹文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在這個禮節性的握手結束之後他讓出了貴賓席中間的位置。

  「我和池遲小姐五百年前是一家,和她坐一起就好。聽說池小姐是學建築出身的,正好讓我這個門外漢有點能聽懂的東西。」

  男人自說自話地就坐在了池遲的旁邊。

  他如此落落大方,竟然讓人完全不會懷疑他有什麼不良的動機,只會覺得他是要暫時避開韓柯的鋒芒罷了。

  台上有人在致辭,還有主持人在挑動著氣氛。

  池謹文只想跟池遲多說幾句話。

  「池小姐在比優丁也是全優成績畢業,我恰好認識一個人和你一樣,只不過池小姐是少年天才,她卻是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到了晚年才能拿到一張畢業證,當然,這個畢業證對於她在建築行業獲得的成果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認證而已。」

  女孩兒淺笑道:「幸好今天化了妝,別人看不出我臉紅了,池先生您看起來端正嚴肅,沒想到私下裡這麼會誇小姑娘啊。」

  「私下裡」和「小姑娘」幾個字兒被她若有似無地重讀了,池謹文聽在耳朵裡,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坐在池遲另一邊一直默默注意他們倆動向的柳亭心差點笑出聲來。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默默換了一個話題。

  「池小姐說家人反對你當演員,那他們希望你做什麼呢?恕我冒昧,還不知道池小姐的家人都是做什麼的?」

  池遲深吸了一口氣,她要克制自己不要總是去看顧惜,她和顧惜之間隔著柳亭心和江曄,大幅度的動作只會被記者們捕捉到然後添油加醋。

  可是她真的擔心,顧惜為這個首映禮付出了太多,連走紅毯的次序,主演們穿的衣服都一一過問,現在韓柯的神來一筆,以她的性格是一定會讓她發瘋的,如果現場能發泄出來還好,不然……被逼急了的顧惜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池謹文綿綿不斷的問題讓她感到煩躁。

  「我的家人啊……池先生這麼神通廣大,會不知道?」

  她回答得太乾淨利落,讓池謹文半晌無話可說。

  雖然他很想問她到底知不知道池秀蘭這個人,知不知道她們倆是什麼關係,知不知道池秀蘭現在身在何處。但是,他好像更怕讓她生氣,讓她露出這種不悅的神情。

  只是因為她的臉太像奶奶了嗎?

  終於,電影開始放映了,觀眾席上也終於有了它該有的安靜。

  整個電影的第一個鏡頭就讓人驚艷,一隻用特效技術做出來的水鳥盤旋在水寨的上空,發出了陣陣悅耳的鳴叫聲。這個聲音仿佛告訴所有人,清晨已經到來,太陽已經升起,隨著鏡頭的推移,女孩兒們在水寨下的空地上玩耍,遊戲裡都帶著練習著划船和捕殺海怪的基本動作。

  這是一個有著完整的、全新的世界觀故事,在大陸的一端,高聳的山脈阻隔了一個半島與別處的聯繫,那裡只有女人,她們種植、紡織也出海捕獵,每一個人都可以變成對抗海上怪物的戰士,那裡就是女兒國。

  當一個女人想要繁殖後代,她就會走進神廟,求得一顆神樹的種子,吃下去之後過十個月,就會生下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必然也是女兒。

  在旁白的輕聲慢吟中,一個女人忐忑不安地走進了神廟,穿著白衣藍裙的祭祀轉過身,臉上帶著安撫人心的微笑。

  她就是這個國家的祭祀,以自身溝通神樹與人世,幫助人們獲得神樹的種子來繁育後代。

  這個叫玲瓏的祭祀就是池遲所扮演的角色,看著大熒幕上的那張臉,戴著3D眼鏡的池謹文又一次轉頭看著自己旁邊的女孩子,她全神貫注地看著熒幕,那是她自己費勁心血打造的形象。

  如果奶奶能夠演電影,會不會也這樣呢?

  那種專注和熱切,那種臉上不自覺就帶出的笑意,那種似乎擁有了全世界一樣的滿足。

  一瞬間,池謹文產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如果她是奶奶就好了,年輕的,健康的奶奶,肢體健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走自己想走的人生。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池謹文就抑制不住地去暢想,十六歲的奶奶可以演少女,自己給她投資校園電影、青春電影。二十六歲的奶奶可以演乾淨利落的女英雄,國內不是沒有女性英雄片嗎?沒關係,自己可以從好萊塢找團隊過來,給奶奶量身打造。三十六歲的時候奶奶應該已經找了一個愛她的人,哪怕不結婚,也……真TM好想摁死那些敢覬覦奶奶的傢伙……

  池家人腦洞開太大的毛病又犯了,池謹文看著大熒幕,已經徹底神遊物外,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故事已經進行到了後半段。

  「文宣是我的……文宣是我在神樹上發現的,他是我的!」穿著藍色曲裾的玲瓏站在女王的身後,電影的鏡頭給了女王的表情一個大特寫,那是一種漫不經心的傲慢,讓她擁有了唯我獨尊的氣場。

  池謹文才不在乎女王怎麼樣,聽著池遲痛苦的吼聲,他又開始放飛思維:「奶奶才不會跟別人搶男人,以後給她投資電影的時候絕對不要狗血的感情戲……」

  咫尺之外,韓柯也在看著電影,他看著明艷動人又帶著一種孱弱美的沉舟女王,感覺到了一把火在不可言說的位置慢慢燒了起來。

  「你要是能像沉舟對文宣那樣對我好……我真是死都甘願了。」他握著顧惜的一隻手,慢慢地往自己的身上靠。

  顧惜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藉著明滅的光影,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冷笑。

  「電影不看到最後,誰都不會知道結局。」

  「可是有些事,就算沒到最後,也註定了做不成……因為……我不許。」韓柯貼在顧惜的耳邊說話,低笑著往她的耳朵裡吹氣。

  「是嗎?」

  顧惜沒再說話。

  尾聲,沉舟用短匕首刺死了文宣,玲瓏對文宣的柔情蜜意是假的,女王對文宣的求之不得……同樣也是假的。只有文宣那弄假成真的愛是真的,卻抵不過他對整個女兒國的覬覦。

  電影放映結束,顧惜第一時間站起來邀請了池謹文和她一起走到了台上,她是一時一刻都不想再跟韓柯坐在一起了。

  「藉著今天《女兒國》的首映儀式,我也借花獻佛,告訴大家另一個消息。」高大清俊的男人沒有韓柯那麼張揚的氣場,也沒有江曄不怒自威的架勢,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嚴肅的臉上帶著些許柔和。

  「天池集團將成立專門的影視投資部門,重金打造經典電影電視項目,並且願意跟優秀演員、優秀作者和相關影視製作單位合作,打造完整的影視開發產業鏈。」

  天池集團不鳴則已,一玩就玩了個大的,一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意識到原來他們早就不聲不響地注資了多家網播平台,都在其中占有不少的股份。

  有什麼能真正蓋過娛樂圈裡的花邊消息呢?

  只有資本的流通,因為花邊消息不過是談資,資本的流通卻代表了無數人的生死,有錢則生,無錢則死。

  天池大手筆的投資讓全場嘩然,人們這才知道,天池集團注資《女兒國》電影的背後就是他們野心勃勃地進軍。

  顧惜,在天池的這次資本運作中到底充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這個問題比她是不是要嫁給韓柯有趣多了。

  韓柯這個蒂華的老闆此時就坐在台下,整個合作卻跟他毫無關係,顧惜站在台上和池謹文一唱一和神采飛揚,讓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顧惜坐回位置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惡狠狠地說:

  「你找了外人來對付我?」

  「普通的合作關係而已。」顧惜輕描淡寫地回答他,「你說明天的頭條會是什麼呢?不管是什麼……都跟我的電影脫不開關係。」

  女人的眼中水光瀲灩,那不是多情,那是擁抱過財富與權勢的滿足。

  和池謹文一起站在台上,讓她感受到了另一種金錢的魅力,不是韓柯所崇尚的排除異己、以勢壓人,那些骯髒的手段讓錢都帶上了灰暗的色彩,那種新的魅力來自於池謹文堂堂正正做事的態度。

  「錢可以用來做好事。」看著池謹文,顧惜是有這種感覺的。

  一場跌宕起伏的首映禮之後,池遲要趕凌晨的飛機回劇組,連最後的採訪時間都只有短短的幾分鐘而已。

  「新電影是什麼?導演說要保密。」

  「覺得自己演得怎麼樣?觀眾說好才是真的好,觀眾說不好我還要繼續努力,當然不管觀眾說好還是不好我都得繼續努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嘛!」

  「拿了影后有什麼感想?繼續努力啊,拍出好作品才對得起自己和別人的肯定……」

  在如此緊迫的時間裡,池遲還是找到了機會去看在休息室裡的顧惜,一幫從外地特意趕來的朋友還要招待,顧惜換身衣服還要繼續忙。

  「別把自己逼的太緊了。」站在門口,她對顧惜說。

  化妝間裡沒有化妝師,也沒有那一大群助理,只有顧惜一個人坐著發呆。

  看見進來的是池遲,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

  「你看,這就是我們每天面對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從你的身上挖新聞,你也要從別人身上找新聞……」

  顧惜的眼眶有些發紅。

  「你放心,這些苦我都吃過了,肯定不會讓他們從你的身上占便宜。等《女兒國》下映,我就安排你上幾個綜藝節目,好好炒一下你這個十七歲影后的熱度,要去大高盧對吧,紅毯裝我給你打算好了……」

  隨著她的話語,她從沮喪漸漸變成了興奮,為池遲規劃一條乾淨、充滿了光亮的未來,是她在這一整晚的污糟之後唯一的慰藉。

  「我自己建了一個工作室,簽下了竇寶佳當經紀人。」池遲慢慢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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