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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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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6:55:05 |只看該作者
100 不如送到影梅庵

江氏簡直氣的牙根疼。

這世上無理取鬧和厚臉皮的人她見識的多了。

可像二房這種極品,因為老夫人和自己媳婦做了虧心事,鬧得人家母親一屍兩命不說愧疚,現在還要不要臉的斷了人家唯一留下的這點血脈,把人趕到家廟,讓小姑娘背負上莫須有的罪名,興許一輩子就要老死在那里?

只為了你母親不“虧心”,你母親眼前干凈;看不見敗興的人,好讓你母親想不起自己做過的孽,讓她能問心無愧的活的長長久久,活成個老妖精。

我呸,這種沒良心的話,虧你一個親二伯也能開口提的出來!

作死的慫貨,草菅人命,血緣淡薄,自私自利,異想天開,昨天老天爺降下的那幾道雷電,怎麼就沒天理的沒把你們這對極品夫妻給劈死!!

江氏氣的臉色漲紅。

她本就是個暴脾氣,嫁到忠勇侯府后,在老太太手底下吃過幾次暗虧,才慢慢學會裝乖,可現在她們馬上就要走了,要上京了,說不定一輩子都不回著這糟心的翼州了,也說不定下回回來也只是因為那糟老太婆要死了。

嘖嘖,反正以后沒聯系了,眨眼就要各奔東西了,她還裝腔作勢,受這點子窩囊氣,給這對沒臉沒皮的夫妻兩留什麼臉面啊?

他們自己都不要臉了,難不成還能指望著她們扒著他、求著他。舔著他的腳丫子,給他臉面不成?

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江氏就又憤憤不平的一段話罵出來。

她的口氣不見得有多兇惡,甚至堪稱和聲細語;話語不見得多掉份兒。簡直繁華疊錦、文雅極了;可是那意思,那話里的意思,明顯的就是,你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有娘生沒娘管的小姑娘,你們你嫌騷的慌,我臉皮沒你們厚,我嫌!!

江氏說完這些話。也不看其余幾人什麼反應,站起身就大走了出去。

二老爺池仲德和二夫人林氏。臉都黑了。一個個氣的鼻子冒煙,頭發都要豎起來了。慣常只有人奉承他們的,他們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給他們臉面,光明正大就拿巴掌往他們臉上扇的人。

偏這人還是他們的弟妹!

可他們能說什麼?能做什麼?

他們倒是想拿起長輩的面教訓江氏一頓。可要怎麼拿捏江氏?怎麼訓斥她?難道誰還有臉說江氏說的不對?罵的不對?

池仲德和林氏是真覺得憋屈啊,臉都被氣的扭曲了。

尤其是池仲德,他生來身份顯赫,老爹給力,老娘彪悍,兄長更是是人見了都要給他三分面子。

因為這些外帶的光環,長這麼大,從來只有他看不順眼別人,不給人臉面的時候。可現在突然就被三房這弟媳婦把臉上這層虛偽的皮,給一把撕下來了,還被人狠狠的踐踏了幾腳。

池仲德又怒又惱。又羞又愧,想裝大爺吼幾句,又實在覺得丟不起那個臉。最后還是只能漲紅著臉,直接一甩袖子,憤憤的丟下一句“無理取鬧”,轉而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榮壽院。

剩下一個二夫人林氏。臉色青白紫黑輪番上演不斷,原本被江氏嗆白了就覺得夠丟臉了。偏池仲德也不給她臉,竟話都不留一句,就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徒留下她自個兒在這兒尷尬。

林氏面紅耳騷,但是常年作戰經驗下來,她又實在在周氏面前丟不起那個臉。因此,當下便也作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陰陽怪氣的哼哼幾聲,還想找軟柿子池仲禮的麻煩,好找回臉面;誰知池仲禮今日也不吃他們夫妻這套,一句話不說,也不等她開口,便直接對周氏行了個禮,也起身離開了。

臨走都沒有施舍二夫人一個眼神,只氣的二夫人林氏,險些鼻子都要歪掉了。

等林氏也氣哼哼的在丫鬟們的攙扶下,離開榮壽堂后,這房間內只剩下周四和池晟瑾兩人。

周氏的臉色更難看。她不是因為二房夫妻沒有和她商量,便決定大房庶女的去處和前程,削了她這個嫡母的臉面。

她純粹是被方才三夫人的話氣到了。

林氏可能只顧著惱怒江氏嗆白池仲德的話,不給二房面子,憤恨之下沒有仔細聽她的話。可是,她可是從頭到尾聽的個一清二楚呢!

什麼叫池玲瓏“有娘生沒娘養”?

這是說她這個嫡母不是娘,說她比不上那死鬼寧氏不是?

不是從她肚皮里爬出來的小孽障,她能把池玲瓏安安穩穩的養這麼大,不短她吃喝用著,自覺這已經是她這個嫡母最大仁慈了。江氏難不成還真異想天開,想要讓她把池玲瓏當親閨女養不成?

周氏氣哼哼的站起身,一把揮掉池晟瑾伸過來攙扶她的胳膊。

不就是因為她沒有在池仲德話落音后,第一時間聲援池玲瓏麼?不過,好歹這也是二房和大房的較量,池玲瓏去不去家廟,自有她這個做嫡母操心決定。

一個三房的庶出媳婦,這是掐的那門子尖,要的那門子強?

簡直就是貓抓耗子多管閑事!!

池晟瑾在暗夜的冷風吹拂下,面上泛起冷凝又苦澀的笑。

他看著周氏遠去的背影,不知道母親這輩子到底在爭什麼?

可是,爭來爭去,爭到現在,父親已經好幾年了,連她的門都不入,她不是早就輸的一敗涂地了麼?

因為老夫人病重的問題,三房雖然還在不停忙碌收拾著上京的行李,然而,速度到底慢了下來。不過,三房里一些大件兒和稍有些貴重的物品。到目前為止卻都已經收拾妥當,甚至裝箱完畢了。

池仲禮甚至也找好了相熟的,來往于翼州和京城航運的客船。只等著一聲吩咐,便可將東西運到船上轉載完畢,隨時可以上京。

池玲瓏昨夜里遇刺那件事,到底也沒有在侯府里留下什麼太大的影響。眾人的注意力,因為老夫人不斷加重的病情,早就被轉移開了。

更何況,“遇刺”這話題。對于閨閣中的婦人和丫鬟婆子來說,到底只存在于話本小說里。她們寧願相信是昨夜里有人走岔了路。闖入了五姑娘的青嵐院,也不願意相信,那幫子人,是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加之吳伯有心的打壓和封口。總之,池玲瓏遇刺這件事兒,也只是在侯府里打起了個小水漂,眨眼就又風過無痕了。

忠勇侯府內鬧得沸沸揚揚,卻說遠在城郊的忠勇侯府的家廟里,池明珍和池明琬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

池明珍這次是踩到周氏的底線了,周氏更是怒極了,才把她罰了過來,讓她好生吃點苦頭;且因為身邊有王媽媽這個出了名的規矩嚴厲的媽媽在。池明珍現在就好像是被嚴格看守的犯人一般,日子過得慘痛晦暗。

和池明珍這邊暗無天日的日子一比,池明琬的日子倒是好過很多。

二夫人畢竟是懾于族老們的壓力。才不得不將女兒送了過來,其實心里難受的什麼似地。因而,池明琬臨行前,二夫人便不放心的,幾次三番囑咐她身邊的媽媽,好生侍候著姑娘。萬事都要順著姑娘的心意。

所以,池明琬現在雖然吃住上有些不方便。其余待遇卻一如她之前幾十年的生活的那般嬌貴安和,比池明珍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一日,池明琬又接到了二夫人身邊的小丫鬟,給她傳來的消息,看到上邊的內容的時候,池明琬止不住的雙眼一亮。

“要送五妹妹送來家廟?”池明琬先是一驚,后是一愣,再看清楚府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后,眸中的光華卻越來越絢爛,及至后來,璀璨奪目的幾乎要刺瞎人的眼。

丫鬟寒煙心下好奇,五姑娘到底因為什麼原因,才會被也要罰來家廟,然而懾于姑娘這兩天喜怒不定的心情,到底不敢開口詢問。

加之她本來就是個悶性子,這念頭也只在她心中一閃而過,轉而就又不在意了。

卻不想,不過片刻功夫,竟是又聽到了二姑娘漫不經心的喃喃自語,“把她送到家廟來干什麼?既然她弟弟是寧姨娘在京城影梅庵求來的,就把她送到影梅庵去,為寧姨娘抄一輩子佛經不就行了?左右佛語有云,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想給她母親和弟弟安魂,去影梅庵安不是最好不過?”

當然,雖然是以為母和弟弟祈福的名義去影梅庵潛心修佛的,池玲瓏肯定會傳出來至孝的名聲,但是,另一方面,她“克死”母親和弟弟的名聲怕也要不脛而走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穆長堯告訴她說,他馬上要上京了。他在這里沒處對池玲瓏下手,毒殺也失敗了,偏池玲瓏也不出門,若是能讓池玲瓏上京,以后穆長堯便多得是致她于死地的機會。

等池玲瓏死了,就只有她配得上穆長堯了……

池明琬心思百轉。當然,在此刻,她暫時還沒有把丫鬟來信中,所述的池玲瓏被刺的消息,和穆長堯聯系在一起。她也絕對沒想到,穆長堯在毒殺不成的第二天,便又出了狠招。

她現在還在心里糾結著,她若是出力把池玲瓏弄到京城,穆長堯會不會一時憐香惜玉,下不去手,又和池玲瓏暗地里好上?

面上露出忐忑之色,然而,轉眼池明琬眸中的神色又堅定起來。她覺得,她應該沒有看錯人。

穆長堯心高氣傲,自然想找個能配的上的妻子。池玲瓏,怪只怪她出身太低了……

池明琬考慮著今后要怎樣行事,一時間便陷入深思中。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可自拔,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貼身大丫頭寒煙,在她喃喃自語的說出,要把池玲瓏送到京城影梅庵時,面上驚恐而不敢置信,好似見了鬼一樣的神情。

寒煙生來膽小,但好在她做事勤快,又梳的一手好發髻,才搶破了頭皮,得來了在池明琬身邊貼身侍候的丫鬟位置。且因為她嘴笨又話少,安守本分,池明琬不管走到哪里,總喜歡把她帶在身邊,她倒是個有福的。

寒煙心里是感激的。但是,當她越長越大,見識到二姑娘對于不聽話的庶妹和丫鬟婆子們所用的手段后,打心底里便對二姑娘越來越害怕。

這種情緒疊加,讓她本來就沉默寡言的性格,更加呆悶無趣了。

寒煙知道自家姑娘心狠手辣,但是,此刻聽到她連遲疑都沒有,便決定把五姑娘送往影梅庵,仍是抑制不住心中惶恐不已。

她雖然只是個丫鬟,沒什麼大本事,也沒怎麼見過世面,但是,對于京城影梅庵的大名,她還是聽說過的。

聽說,那里雖然是個尼姑庵,但同樣等同于一個魔窟。但凡是犯了錯的婦人進了哪里,就沒有能安然活到晚年的,大多不過十幾年便被活活累死了。

她不知道五姑娘到底犯了什麼錯,以至于二姑娘要把她送到哪里,可是,影梅庵啊,這不是……要把五姑娘往死路上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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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發表於 2016-12-30 16:55:33 |只看該作者
101 燒死她

忠勇侯府又鬧騰起來了。說是鬧騰,其實不如說是二房單方面的找事兒。

就像是江氏不屑冷嗤的那樣,二房就是仗著背后有人撐腰,才敢往死里作!

昨日里他們提議要把池玲瓏送到家廟,結果鬧的大家不歡而散,原本以為二房會就此安生兩天,好歹等老夫人的病情穩定了,再繼續蹦跶。

倒是沒想到,二房兩口子子精力如此旺盛不說,還尤其愛白日做夢,還異想天開。

江氏今天一聽林氏提議的,要把池玲瓏送到京城影梅庵,讓她這個血脈至親去念經祈佛,為寧氏和她發出生便夭折的弟弟安魂的建議,便又徹底的暴走的。

這次連臉面都懶得做了,江氏連林氏后邊還要繼續說的話都沒聽完,直接二話不說,起身甩袖子走人。

那猖狂又霸氣的模樣,把二房兩口子氣的吐血。

這次自然又鬧的不歡而散。

池晟瑾看著幾位長輩氣的臉色鐵青,吭哧吭哧邁著大步往外走的模樣,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苦笑不已。

他和池玲瓏這個庶妹沒有多親近,平常接觸也不多,對她的感情也不深。甚至可以說,之前因為想要讓明珍順心如意,為她謀得如意郎君,他還一度仇視過這個庶妹。

但是,現在,擺正了自己的思想,再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觀看這場鬧劇,池晟瑾卻不得不承認,忠勇侯府里,對池玲瓏這個庶女,確實苛求的太多了。

身邊母親端莊的面容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沉凝神色。池晟瑾看的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繼而心里倏地傳來“咯噔”一聲輕響。他微瞇著眸,不動聲色的開口問,“母親,你是在考慮二嬸兒的建議麼?”

“怎,怎麼可能?”

周氏恍惚中聽見兒子的問話。先是條件發射的一驚,吞吞吐吐的就回了那麼一句。

繼而回過了神,周氏緩緩呼出兩口氣,面上的神色也慢慢鎮定下來,她保養良好的面孔上,露出不動聲色而又完美無缺的笑,直接不耐煩的對池晟瑾揮揮手,說道:“行了,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母親還要去見幾個管事,就先回紫薇苑了。”

池晟瑾背著雙手,站立在榮壽堂中,目送著母親略帶些匆忙和慌張的背影遠去。她步子邁的急促,沒有了平日的雍容與典雅,倒是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池晟瑾一顆心一沉再沉。

到了現在,他只希望母親不要因為深埋在心底的那點怨懟,連池玲瓏這個庶妹也再容不下,把在父親心里留下的,最后一點留戀和眷念也消除干凈了。

過了夏至日,白日越來越短,夜越來越長。天黑的早了,池玲瓏白天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未免忽夢忽醒的睡不安穩。

只是,今夜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池玲瓏卻睡的格外死沉。

盡管她一直做著噩夢,額頭上出現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努力掙扎著想要醒過來。然而,眼皮卻沉重的好似有千斤重一般,讓她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來。

池玲瓏夢到她被人丟到了地域火海中,周圍全是一人多高的熊熊燃燒的烈焰。

她想跑,然而腳步沉重的好似腿上綁上了巨石,讓她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腿。火焰呼嘯而至,那炙熱的溫度烤焦著她的肌膚,池玲瓏痛的打滾,她想嘶吼,想尖叫……

“喂,醒醒,快醒醒……”臉上倏的一涼,繼而又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似地,猛的一痛。

池玲瓏硬著頭皮睜開了好似被膠水黏住了的雙眸,看見頭頂上方阿壬那張熟悉的面孔,眼里的神色蒙蒙的,她恍惚的不知今夕何夕。

“你怎麼……”在這里?

良久之后,池玲瓏才又回過神來。

她訝異的想要張口說話,然而,甫一開口,池玲瓏便覺得自己的嗓子不對勁,粗噶低啞,明明是要發聲的,卻嗤嗤的吐不出一個字眼兒。

她的嗓子,嗓子,好似……被煙熏壞了……

池玲瓏頭腦先是一蒙,繼而卻又迅速恢復清明。室內的不對勁她在此刻才注意到,濃煙滾滾,讓她呼吸都不順暢,眼睛被熏的想流淚,嗓子更是干疼的好像有針在扎!

原來她方才不僅僅是做了一個夢,她確實是置身在火海中……

舔了舔干澀的嘴唇,面頰上好似有些濕潤的茶水,池玲瓏伸出舌尖繞著嘴唇舔一圈兒,又舔一圈兒,繼而她神色猛的一僵。

難不成剛才她感覺臉上一涼,是……阿壬往她臉上潑了一杯茶水?

池玲瓏若有所思,然而也顧不得繼續就糾結其它。阿壬看她披上衣服就立馬坐起身,也將一塊兒濕漉漉的毛巾塞進她手里,做出讓她捂住口鼻的動作。

不等她開口繼續詢問什麼,阿壬便壓低了聲音,急慌慌的對她說道:“你先別說話,聽我說。我今晚上過來,本來是想告訴你四件事,第一件,要毒殺你的丫鬟,雖然是受了你們府上老夫人的吩咐,但那老太太是受了二房的挑撥,二房又是被你們二姑娘攛掇的。第二件就是,池明琬和穆長堯暗中勾結了,他們達成了協議,池明琬幫助穆長堯殺你,等事成后,穆長堯會娶她過門;第三件,前天晚上要刺殺你的刺客,是穆長堯那畜生派來的;第四件,我們還探聽到,你們府上那二姑娘,今早上寫信給了二房,讓他們想法子送你去京城影梅庵,借口是為你母親和弟弟誦經安魂,事實上是為了方便穆長堯在上京途中,或是回了京城后,動手殺你。”

阿壬嗝都不打一個,一氣兒就說了這麼多話。池玲瓏聽到前三件事,面上的神情一點沒變,直至聽到最后一件事的時候,眉頭才不可抑制的往上挑了挑。

阿壬看到這姑娘如此“沉得住氣”,越發覺得,這姑娘果然是做大事的料。

當然,他們雖然查探的消息清晰準確又給力,絕大部分都是屬實的,卻也絕對沒想到在,碧霄那件事,表面上看來他們調查的是對的,是池明琬和穆長堯暗中勾搭了,池明琬才攛掇了二房,二房又挑撥了老太太。

但那只是表面。歸根到底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也就只有池玲瓏和碧云碧月才一清二楚。其余即便親近如姜媽媽,都是不知道實情的,更別說阿壬這些外的不能再外的外人了。

但是,不管如何,這些非“土著”居民,不過幾天功夫,就將她身邊魑魅魍魎都揪了出來,且多數信息還十分“準確”,這也足夠池玲瓏對阿壬和他那少年主子為代表的一行人,他們鋪天蓋地的情報網,佩服的五體投地。

阿壬享受著池玲瓏“欽佩”“敬仰”的眼神,感覺身子都發飄了。

當然,在腦袋暈乎了半晌后,他也沒忘記今天過來是要干嘛的。

因此,也顧不上在池玲瓏跟前臭顯擺了,卻是又忙不迭的對池玲瓏說道:“其實最重要的還是第四件事。嘿嘿,我們設計了你們府上那老太太,本來就是想借她的噩夢,讓二房或者是大房心有余悸,讓她們因為忌諱你,把你送的遠遠的。到時候我們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天換日,把你換到京城去。倒是沒想到,你們府上那二姑娘這麼貼心又善解人意,直接就要把你送到影梅庵去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阿壬笑的嘴都要裂到耳后根了,嘿嘿笑個不停的模樣,跟個傻子似的。偏他還不自知,卻又興致高昂的對池玲瓏說道:“這下可是天時地利人和,你不去京城都不行了。嘻嘻,要我看,若是你家長輩真的要讓你去京城,為你母親和弟弟安魂,你就順坡下驢,直接應了。至于以后什麼安排,我再回去問問我們主子和小五哥,到時候再來通知你。”

大事兒說完了,阿壬又把池玲瓏拉下來,兩人蹲在地上,無視內室中越來越讓人承受不住的濃煙,阿壬繼續念念叨叨,“再給你說最后一點。你看眼下這情況。”阿壬指著兩人頭頂上,厚厚一層灰色煙霧,又指了指池玲瓏,說道:“看出來了吧,這就是一出蓄謀已久的謀殺。”

阿壬踩踩腳,又道:“你別想著為什麼火這麼大,你們院里也沒人起來救火,外邊也沒人來救你們,告訴你吧,你們這是中了秘藥了。我剛看了看,這迷藥還是劣等的,都是采花賊才用的東……”西。

阿壬在池玲瓏越來越冷的眼光下,識時務的閉了嘴,又囁嚅了兩下唇,才又道:“至于這火,明顯就有蹊蹺,昨晚上才下過大雨呢,現在又不是七、八月最熱的時候,大森林都能無故燃燒,這濕噠噠的房子要燒起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麼。嗯,如果加了外力的話,倒是可以考慮,呃,你室外有兩口空了的,裝了煤油的鐵桶……”

阿壬又道:“不止你院里起火了,我剛偷偷過來的時候,發現你們府里,好幾處都冒著濃煙。而且你們府里好像又進刺客了,把你們府里的暗衛都纏住了,現在怕是打得正熱乎呢。”

于是,別的人都忙著去別的院救火了,暗衛殺人去了,你們中了秘藥,且房門被人鎖了。要不是我英明神武的阿壬大俠,聽到神的召喚,及時從天而降來解救你,你就等著完蛋吧!!

池玲瓏淚眼汪汪的對阿壬露出一個笑,而后白眼一翻,用濕毛巾捂著口鼻,躬著腰身就往外竄。

她現在才想到,有和阿壬巴拉閑話這會兒功夫,她可以救多少人命啊。

碧云碧月姜媽媽幾人,現在八成也都中著秘藥,昏著呢……

忠勇侯府無故在夜間起火,雖然火勢不小,但是因為發現的及時,且大家伙救災也賣力,因而,不多久的功夫,火宅就消彌與無形。

忠勇侯府大致上沒什麼損失,房屋只需更換下門窗,再重新粉刷下涂料即可,不算什麼大事兒。

但是,事兒大了的是,五姑娘池玲瓏所居住的青嵐院,出乎眾人意料,竟然整個全都給燒成了廢墟!!

便有二房夫妻兩,在隔天的時候,以其余院落全都安好,為何唯有青嵐院“獨樹一幟”的完全被火焚燒這事兒為引子,挑開了話題。

二房這次的態度完全強硬了起來。

他們引經據典,條條順順的全都說到了點子上,話說的不輕不重,卻全都把池玲瓏拿捏的死死的。

那句話怎麼說的?

——青嵐院完全被焚成廢墟這事兒吧,明顯就是你生母寧氏在給你警告呢。你這死丫頭啊,往常只想著孝順你姨娘,倒是把你那方出生就夭折的弟弟給忘了。你姨娘這是在提醒你,別忘了也要給你弟弟祈佛誦經安魂上香呢!

依我看,母命不可違,為了咱們侯府眾人的安全,也為了寧姨娘等夠瞑目了,好早些入了輪回道,早些投胎做人,你這丫頭不如就順了寧姨娘的心思,親自去給你弟弟安安魂吧。

嗯,既然那小兒是寧姨娘在京城影梅庵求來的,你便親自去影梅庵走上一趟,將這樁冤孽給化解了吧。順便,為了府里長輩不再為你提心吊膽,大家伙再擔心那一日就沒了性命,受了你的牽連,你早些收拾收拾,這兩日就出發吧!

池玲瓏的前程好似三言兩語,就這樣輕易的被定了下來。

池玲瓏嗓子暫時失聲,說不出話來,聽到二嬸兒給自己安排的前路,嚇的整個人都呆了。

她說不出話,又被嚇得半晌沒有動作,等真的回過神后,卻也只能慌慌張張的沖著坐在一旁的周氏猛磕頭。眼淚巴拉巴拉的掉的歡快,她整個人委屈又驚慌,哭的都快要暈死過去了。

房中其余諸位主子和姑娘們,看到池玲瓏這副姿態,眾人心思各異。

三夫人江氏這兩天因為池玲瓏這事兒,沒少和二房頂缸。剛才因為林氏不要臉的話,江氏氣的好一陣喘不過氣來。等過了一陣功夫好容易恢復過來后,江氏就又是拍桌子又是砸茶碗的,恨不能在林氏頭上敲出個窟窿。

只是,這次林氏是鐵了心了。

她看了女兒傳過來的信,看到了女兒富貴滔天的前途,早就被那“白日做夢”迷了眼了。她現在一顆心被“富貴”“財富”和“地位”幾個字兒,焚燒的滾熱炙燙,因此,雖然被江氏身上那股子悍婦勁兒嚇得不輕,也堅決不肯說一句軟話,往后退一步。

六姑娘池明珠滿眼復雜的看了池玲瓏一眼,繼而,小手在下邊不著痕跡的扯了扯周氏的衣角。妄圖周氏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或是再深思熟慮一下,不要這麼輕易的就做決定,真的將這個庶姐送到尼姑庵去。

誰知,周氏卻完全的無動于衷。

周氏身邊的何媽媽見機快,雖面上也有不忍,到底走到池明珠身邊,把池明珠的雙手抓在了手里,並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六姑娘不要輕舉妄動。

周氏對池玲瓏這副狼狽不已的作態卻完全的視而不見。她漫不經心的喝著茶,用茶蓋抿著茶水里的沫子,等到眾人都等的心焦,連林氏和江氏都有些不耐煩爭吵的時候。周氏才又慢悠悠的問了池玲瓏一句話,“你二叔二嬸兒提的建議,你以為如何?”

如何?

這還能如何?!

江氏一聽周氏這說話的口氣,心里便直覺不好。但是,就像是相公昨晚上給她說的那樣,若是要把玲瓏送出去,單純的只是二房的想法的話,她可以提出異議,甚至可以豁出臉面出去,和林氏爭吵干架。

但是,若是連二房都退后一步,把主動權交到了大房手里,他們可就真的不能說什麼了。

歸根到底,池玲瓏是大房的庶女。他們這些叔叔嬸嬸可以關心她,為她爭取利益,但是,他們畢竟不是她的生身父母,他們做不了她的主。

江氏面上便泛上了青白色。她踉蹌的退后兩步,一下子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以手撐額,一副頭疼無奈又痛心厭煩的模樣。

這個家,她真是受夠了!

林氏沒有看到江氏被打擊的面色青白交加的形象,她現在只顧著緊張了。

他們沒有和周氏串通好,便想把池玲瓏丟去影梅庵,任她自生自滅。也好看不見她那張臉,減輕她們心中的罪惡感。

這是她女兒想出來的妙計,但是,現在她仔細一琢磨起來,也覺得這事兒對周氏也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周氏私心里,應該也是認同她的說法的吧?

而池玲瓏此刻,卻也在心里,反復咀嚼著周氏問出來的“如何”兩個字。

如何?

呵呵……

若是一個真正的庶女,自然不會認為這如何,甚至會把這當成一條死路,一條不歸路。

池玲瓏要做戲,自然一邊搖頭一邊又點頭,把淚珠子甩的四處橫飛,明顯一副惶恐驚懼、手足無措,又不知該怎麼辦的小可憐模樣。

然而,周氏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蓋棺釘論一句話,徹底堵死了她的后路。

“既然不說話,母親便當你是贊同了。既然如此,現在便回去收拾行李,后天就上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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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和鬼畜逗比們齊上京

池玲瓏覺得,人生真是個神奇的玩意兒。

就比如說,她前一刻還是個備受眾人矚目、賢良淑德,正規規矩矩的抄寫著《女戒》《女論語》的侯府千金,只是誰又能知道,不過一晚上的功夫,她便可以從那個禁錮了她七年的小院兒中逃出生天,像個男兒似地策馬狂奔,盡情的在原野上馳騁。

她是在前天晚上,也即是周氏在明令宣告過,讓她“后天”上京的那天晚上,被“偷”出了忠勇侯府,和這一幫子鬼畜和逗比們匯合在一起,一路往京城趕去的。

原本心里是抗拒逃避卻又隱隱有些期待,她也忐忑,也不安,但是,等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卻覺得多年來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口郁氣,在踏出忠勇侯府,踏出翼州城的那一刻,好似全都不翼而飛。

她覺得自己渾身輕松,心也輕松,簡直輕快的想要飛起來。

她的嗓子還傷著,因為被煙熏的很了,還需要好生養些時日,才可以安然說話。原本這對于她來說並不是個好事兒,但是,現在再仔細思考一下,池玲瓏也只想嘆息一聲,果真是天時地利人和,連老天爺都在暗地里幫她,讓她去京城。

她出了侯府,代替她在那小院里呆著的,是阿壬不知從哪里找到的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和她的體形尤其相似,帶上了人皮面具后,儼然就是另一個池玲瓏。

也幸好她傷了嗓子。又因為要上京的事情,痛苦的幾次三番暈倒過去。如此,那女子上京這一路。只要不說話,做足了哀怨和愁苦的姿態,想必別說是要騙過周氏留在她身邊的線人了,即便說是要騙過她身邊的幾個二等丫鬟,也絕對不是問題。

碧云碧月和姜媽媽自然是騙不過的,索性她也沒想著把她們都蒙在鼓里。臨走的時候,倒是把以后該如何行事。又殷殷告誡了一番幾人。想來,若是有她們三個幫忙掩護。即便要騙過要同她一道上京的三房夫妻,以及池明瑄,都不會太難。

今天便是三房夫妻要和“她”一道上京的日子,他們要走水路。經翼州到京城的運河順風而下,大概半月時間便可抵達。

只可惜,她現在和阿壬等人走的不是水路,她們走的是實打實的陸路。

連著騎了一整天馬,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才出了翼州的地界,進入了翼州北邊的乾州。

阿壬幾人在甫一踏出翼州邊界線的時候,面上都控制不住的泛起了逃出生天的的興奮神情。

池玲瓏知道,他們這一路都在提心吊膽。其實,她又何嘗不是?

阿壬幾人擔心侯府里的那個替身。被人發現是假的,池仲遠會派人來連夜追趕絞殺他們;池玲瓏心里又何嘗不擔心,一個女兒家被一群“大漢”“綁架了”。若是被人發現,她后果會多嚴重?

當然,這只是一個考量。

另一個卻是,她對他們這行人中的其余人都不熟悉,即便是阿壬,也是知道他的名字。無如今卻如此輕易又莽撞的就被人“勾搭”了出來。她會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實屬正常。

索性,他們這一行還算順利。

隨便在路邊的食嗣中用了膳。一行七、八人就又再次動身了。

他們走的不是官道,而是一些小徑,路途坎坷艱險自然顯而易見。

只是,用阿壬的話說,現在他們這行人還見不得光,還都處在逃命階段,等離了翼州城遠遠的了,再走官道不遲。

池玲瓏自然一副完全無異議的表現。

——這里還沒有她說話的地方,她的份量還不夠。

冷風呼呼的刮,這種天氣騎馬對男子來說,無甚大礙,對于池玲瓏一個千嬌萬貴的豪門貴女來說,簡直恐怖又難以忍受。

昨天那是忙著趕緊逃出忠勇侯府的管轄地盤,坐不得馬車,可今天車隊里夾雜了一輛馬車,因此,即便要與那少年主子同乘,池玲瓏也是寧肯雙方都尷尬著,也再不願意騎馬了。

她這輩子第一次騎馬,還一騎就是一整天,昨天晚上下馬的時候,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雙腿內側都磨出了血不說,皮肉都快爛了。

池玲瓏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受過這樣大的罪,今天可不就徹底的蔫了。

馬車轱轆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雖然車夫趕車技術已經很好了,但是奈何路途坎坷,因而,馬車時不時晃一下,顛的池玲瓏頭暈眼花。索性,適應著適應著也就適應了,初時池玲瓏還暈車的想吐,沒想到,走了不過三里路,就徹底的大好了。

馬車被阿壬幾人簇擁在正中間,池玲瓏無所事事,只靜下心來細聽馬兒馳騁在道路上的踢踏踢踏的聲音。

清一色的烏黑色高頭大馬,只額頭一點雪白,如此統一高配置的鬢上雪,讓池玲瓏熟悉的想要發笑。

想當初她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不過一個多月前,在翼州城南城門。當時只覺得這一隊人馬煞氣逼人,威風赫赫,卻哪有想過,某一日她竟然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池玲瓏正浮想聯翩,冷不丁馬車的車簾被人一把從外掀開,接著冷風竄進來,阿壬一張帶笑的娃娃臉,也緊跟著出現在了池玲瓏的視線中。

“嘻嘻,主子,五月來信了。”阿壬笑嘻嘻的,一邊將手中的信件交給依然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年郎,一邊又促狹的朝著池玲瓏擠眉弄眼。

他現在已經完全把池玲瓏當成一個好玩的小伙伴了。盡管這個小伙伴大多數時候看他不順眼,還總是對他翻白眼。但是阿壬大俠大人大量,不和小姑娘一般見識。

五月便是帶上了人皮面具,裝扮成了池玲瓏模樣。今早又隨三房諸人,登上了前往京城的客船的姑娘。池玲瓏私下里懷疑,能這般被阿壬這些人毫不懷疑的重用,這姑娘不是暗樁,便是他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刺客或暗衛。

那少年主子沉凝如淵的視線,在阿壬話落后良久,才緩緩的從手中的書冊上移開。

他看一眼阿壬遞過來的信件。將手中的書本放在身側的榻上,繼而才又接過信件拆開來看。動作不緊不慢。卻優雅華貴的看的人一陣心慌意亂,池玲瓏連忙將實現移開。

阿壬無所事事,便也坐在池玲瓏對面的榻上,探過腦袋來和池玲瓏說悄悄話。

池玲瓏現在穿一身男裝。呃,準確的說來應該是童裝……

她身量不矮,比同齡十二歲的姑娘還要高上些許。但是,因為這次隊伍中的男子,年齡全都在二十左右,又一個個生的勁瘦挺拔,加上人人都有一手好功夫在身,常年鍛煉下來,身姿高挑。每人最少都有五尺半、六尺左右的身高。

五尺半,換算成二十一世紀的計量單位,身高就是一米七五往上了。她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姑娘,混在這麼一群大人中間,可不就是個毛頭娃娃麼。

且又因為身上女性的第三特征剛發育不久,還不太明顯,正是雌雄難辨的年紀,混在人群中間。倒也不太突兀。池玲瓏穿著男裝,到也多了幾分自在。

“唉。我告訴你,你猜那天要放火燒死你的是誰?我們查到主謀了。哈哈,你想知道到底是誰要害你麼?”阿壬一張娃娃臉笑的五官都擠成了一團了。

他以前只覺得池玲瓏這姑娘人小,偏還愛裝老成,像只傲嬌的、番邦進貢來的波斯貓,看起來很好逗,但是,卻又奇怪的,讓他心里癢癢的忍不住去討好。

嗯,就像是討好了她,以后就會有肉吃,就抱住了大腿,就會有靠山了的感覺。

唔,他果斷是腦子秀逗了。絕逼的想多了……

阿壬笑的賤兮兮的,一臉的“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的神氣模樣。可惜池玲瓏不吃他這套,更不可能配合他。只見她似笑非笑的冷哼了兩聲,囁嚅了兩下嘴唇,好似要說話,阿壬巴巴著眼直勾勾的瞪著她,好似洗耳恭聽她會說出“求你了,你快說啊”還是“無聊”。

只是,出乎阿壬的意料,只見他對面的小姑娘,突然齜牙咧嘴惡劣的對他一笑,直接漫不經心對他做出一個口型,“穆長堯。”

阿壬石化了……

要不要這麼神奇啊?

對面那小姑娘,你這麼調皮,這麼神機妙算,這是不打算給人活路了吧?

阿壬感覺自己的智商被鄙視了,羞愧的很。可大男子主義作祟,他又不好直接開口問池玲瓏,“你是怎麼猜到的?”,因此,當下可不就糾結的開始啃指甲的。

只是,阿壬好不容易安生了,池玲瓏可不想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他。像阿壬這樣的臭不要臉,想打擊他,就要一鼓作氣把他踩死了,讓他再沒有反抗的心思。不然,等這人緩過了這口氣,肯定又要蹦跶到她面前找存在感。

那實在是太讓人糟心了。

池玲瓏就又白眼一翻,直接做口型,無聲的奉送了阿壬兩個字,“白癡!”

可不就是白癡麼!

呵,也不想想,在翼州城,猖狂的都敢爬到忠勇侯府頭上撒野了,除了穆長堯那個自大狂,怎麼可能還會有其它人物?

其實在琢磨出是穆長堯下的手的時候,她也愣神了好一會兒。覺得穆長堯果真是被逼急了;另一方面卻又覺得,這人太自以為是、也太嫩了。

心高氣傲忍不住一點氣,連忠勇侯府的臉面都敢踩,當真活膩了。

嗯,阿壬都能查出來的真相,想必她那便宜父親也早知道其中的貓膩了。

呵,她父親自然是不會在翼州就對穆長堯動手的,不過,等穆長堯到了京城,會不會缺胳膊斷腿兒,可就不是忠勇侯府能管得著的事情了。

堂堂翼州地頭蛇。忠勇侯府的臉面,終究不是那麼好踩的……

那少年主子看完了信,也沒有開口。直接把信又隨手遞給了阿壬,便又拿起榻上的書,顧自沉默的看了起來。

池玲瓏覺得,這也是個妙人……

阿壬看信一目十行,粗粗過了一遍眼中精光大亮。不過癮的又回頭細細看了一遍后,才戀戀不舍的放下,亢奮的雙眼放光的和池玲瓏開叨。“嘿,你們府上大姑娘定親了。不過又退親了,嗯,又定親了……”

池玲瓏白眼兒一翻,覺得阿壬果真是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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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不行你和主子一間房吧

乾州。蓉城。

池玲瓏一直覺得,蓉城這個名字有些莫名的熟悉,她苦思冥想想不出到底在什麼地方聽說過。然而,當她進入了蓉城最大的酒樓,兼職客棧用餐的時候,腦子里倏然一朵煙花炸開。

她就說蓉城這個地名,肯定在她的記憶中,有著別樣的含義。現在腦子倏地清明,她倒是想清楚究竟了。

想當初碧云在給她八卦小南音的生平的時候,那姑娘可不就是在蓉城,和韶華縣主互相看對了眼兒,最后才被韶華縣主出于“憐憫”之心,帶在了身邊貼身侍候的?

池玲瓏為自己到了這幅田地,還有心情想些有的沒的,想些韶華縣主和小南音之間,不得不說的香艷故事,覺得可笑。

要知道,這是她離開忠勇侯府的第五天。前兩天他們這群人忙著趕路,一路倒也順暢。只可惜,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在到了昨天的時候,他們竟是遇上了成群結隊的刺客,到目前為止,那刺客最少來了有三波了……

之前他們走的全是些偏僻的小道,互相動起手來,也沒有忌諱。只是,對方人多勢眾,又是有備而來,他們這方倒是吃了大虧。

人手損失了四個不說,現在還剩余的幾個人,包括阿壬,墨乙,墨戊,包括那少年主子,多多少少全都有傷在身。

她倒是因為被眾人當成了重點保護對象。團團包圍在中心,才得以僥幸,身上沒有出現刀槍箭傷;然而。這麼接連三天的逃命,吃不好睡不好,她這常年養尊處優的小身板,也到了要倒下的臨界點了。

墨戊要了四間上房,她和那少年主子的房間緊挨在一起,其余的兩間客房,分別在他們的兩邊。

剩余的六個人齊聚在了那少年主子的房中。阿壬關緊了門窗,又屏息靜聽了片刻。確定外邊確實無人跟蹤和偷聽,墨戊才壓低的聲音,小聲開始將接下來的吩咐一一道來。

只聽他道:“荒郊野外那些人容易動手,但是我們特意挑了這蓉城最大的客棧落腳。雖說人多熱鬧,那些人心存忌諱,不一定敢輕舉妄動。但是,這也只是我們的假想狀態,在不確定那些人會不會孤注一擲,冒這麼大的風險,深夜前來刺殺之前,今天晚上大家都提高警惕。”

墨戊一張臉幾乎黑的能凝出墨來,他聲音中殺伐陣陣。壓抑著的那股子悍氣,跟土匪似的,讓池玲瓏一陣陣驚心。

“今晚上守夜兩人一組。都打起精神了,萬不可疏忽懈怠。”墨戊沉著嗓子吩咐,他的視線從在場幾人身上掃過,在掃到池玲瓏那里的時候,特意頓了兩秒,最終還是又轉過頭對那少年主子說道:“主子。我們的人馬最快也要一天半才能趕到,按我的想法。若是今晚上沒有風吹草動,我們不如先在蓉城待上兩天。”

他們這次出發確實大意了。

主子原本就是擔了聖令,出來辦差的。

因為要解毒,主子不好出翼州城,只好將大哥和三哥派了出去。身邊可利用的人手少了,偏不知道誰又暴露了他們的行蹤,惹下這等連環追殺,若不是主子身邊,還有他們諸兄弟里身手最好的四哥,主子身邊也有四個只有威脅到主子安危才會出來的,老主子留下的暗衛相救,怕是他們都不一定能有命逃到蓉城。

只是,雖然現在是安全了。怕是這客棧也被人盯緊了。還不知道那要殺他們主子的人,暗地里又要如何動手?他們防不勝防,然而,此刻若是再出逃,生還的幾率更小……

墨戊越急越氣,臉上的神情便越沉穩壓抑,已經死了四個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他心里痛得好似刀刮。

然而,此刻卻也不是追究的時候。墨戊便又道:“等下阿壬抽空出去,從外邊買了吃食干糧回來,至于這家客棧一會兒送上來的無論水還是食物,大家統一別動。”

墨戊正交代著,門外響起了小二的聲音,卻是那小二哥端了熱水,拎著熱茶送上來了。

墨戊一個眼神下去,房中其余諸人一瞬間,或是掩在了門后,做好擊殺的準備,或是跳上了房梁,從靴子里抽出匕首……

索性一切正常,那小二也沒有做出讓幾人忌憚的動作,眼神也熱情狗腿,完全不像是刺客或暗樁。

華燈初上,阿壬從外邊買了干糧吃食回來。幾人輪流用完餐,便各忙各的去了。

池玲瓏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雖然仍然有些小尷尬,但是,她心里調節的快,也很順當的適應了這些人的說話和行事。

眼下小二哥領了兩個大漢送了兩桶熱水上來,池玲瓏知道這是那少年主子要沐浴洗漱,準備睡覺了,因而,識相的就要告辭離去。

她一連五天都沒有好好的洗個澡了,感覺整個人都快餿了……

然而,若是平時墨戊早就應許了,偏今天墨戊警戒又防備的像個隨時準備出戰的將士一樣,頗有些,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要拎著刀劍和人拼命的架勢。因而,他一聽池玲瓏要回房的話,直覺不安全,眉頭便狠狠的皺了起來。

雖然他們后來又出了銀錢,將客棧里這整個一層樓的房間都包了下來,外邊幾個也全是他們的人。但是,誰知道那些個要刺殺他們的孬種,什麼時候會出來,又會出什麼麼蛾子?

池玲瓏雖然做男子打扮,看起來像個小受,只是,小受好歹是個男子,她卻是實打實的姑娘家啊!

姑娘家的房間他們不好闖,這若是她真在里邊出了什麼差錯,他們救人都來不及!

墨戊多想張嘴說一句,“不行你今晚就和我們主子一間房,湊合著住一晚,讓我們主子看著你,為你保命吧”,但是,考慮到對方到底是侯府的千金,雖然是個庶女,但也是他們主子以后的救命恩人了,他們總不好這麼作踐人家姑娘吧?

墨戊思來想去,臉上的面色陰晴不定的,讓池玲瓏一顆心莫名的也揪了起來。

恰此刻,三樓的窗戶被人猛的一下從外邊推開,阿壬直接一個閃身,從外邊跳了進來。

阿壬的臉色也很難看,當然,他帶來的消息,在眾人的預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到底讓在場幾人的臉色,全都在瞬間變的更加鐵青。

阿壬道:“主子,剛才那小二送上來的飯菜,里邊有毒。屬下拿出去喂了野狗,瞬間斃命……”

池玲瓏雖然憂心忡忡,到底還是回了隔壁屬于她的客房。

客房的凈室里早已經放上了兩桶冒著滾滾熱氣的熱水,池玲瓏此刻卻也沒了沐浴的心思。

匆匆拿著帕子,沾著熱水,把自己身上簡單的清理一遍,池玲瓏便也鉆到被窩里,睡覺去了。

她都想好了,左右天塌了還有高個兒頂著,她一個弱女子,難不成這群大男人,還真指望她像個復仇女神一樣,來個絕地逆襲,成為他們的救世主不成?嘖,純屬是話本小說看多了!嘁,還是別瞎扯了。

池玲瓏這幾天一直跟著阿壬幾人宿在荒郊野外。其間膽戰心驚,外加野地的條件惡劣,自然睡不好覺。現在有了這個暖烘烘的客棧可住,池玲瓏放松了心情,在瞬間便陷入了沉睡。

她這邊睡的安詳。熟不知等到她睡著了,足有半個時辰后,隔壁才又有人敲了門進去,對那少年主子和墨戊匯報了情況。

那少年主子光著上半身,瘦削的后背一道舊傷從右肩胛骨,整個貫徹到左腰處,雖然已經結疤,此刻看起來也瘆人的很。當然,他身上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刀傷或箭傷,只是,此刻卻也比不了他左肩頭,不住的往外冒著血的窟窿傷勢重。

墨戊正給他做著清理,聽見那人回報,便也頭也不回,直接點點頭,說了句,“看仔細了”,便也打發人下去了。

房間中只剩下墨戊和那少年主子,一會兒阿壬也推門進來,一股腦的從袖籠中掏出好幾個瓷瓶。

他們這次出來身上帶的各色藥粉都足夠,可惜這兩天消耗太大,跌打損傷藥已經不多了。

阿壬便不滿的抱怨道:“這些都是這里最好的傷藥,可惜到底比不了金傷藥。”

金傷藥是御用的貢品,外服止血生肌,內服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他們手里原本也只有兩瓶,只可惜一瓶給了大哥、三哥拿去保命,另一瓶前兩天已經用完了;現在主子傷勢嚴重,卻只能勉強讓主子用這些垃圾藥粉,阿壬心里難受的眼圈都紅了。

看著自家主子面無表情的任由小五哥將左肩的箭頭拔出來,他卻好像毫無痛感似地,整個身子僵硬的一動不動,阿壬轉過身,眼淚便忍不住吧嗒吧嗒的開始往下掉。

今天那一箭,本來是沖著他來的。可惜他當時只忙著要將領頭人誅殺,卻忽略了背后。

等聞到風聲想要矮身躲避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那箭是沖著他的要害來的,勁道十足,若是被射中了,他只有死路一條。

原本都已經驚愕的等死了,冷不防主子救了他一命,將那箭矢砍斷了。誰知道主子卻忽略了,暗處朝他要害射去的那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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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抱住了

夜半三更,池玲瓏在一連串的刀劍碰撞中猛的驚醒過來。

她恍恍惚惚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不知道那近在耳側的霍霍的鏗鏘聲,到底是她幻想出來的,還是本來就是事實。

池玲瓏有些迷蒙,她方睜開眼,腦子還有些惺忪。

誰知,就在此刻,房門外突然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她的房門便好無預兆的,被一道大力猛的從外邊撞了開來。

“快走,我們被包圍了,客棧外邊被澆了火油,現在整個都燒起來了。”

池玲瓏都來得及回應什麼,左手持刀、右手持劍,一臉煞氣騰騰的墨戊,已經三步做兩步的邁步到她跟前,只等她慌慌張張的穿上了鞋子外衣,連頭發都來不及梳,便拎小雞似的,一把將她拎到了外邊。

整間客棧此刻寂靜的只有大火燎燒的劈里啪啦的聲音,卻絲毫聽不見其余的人聲。

三樓的樓道里,除了那少年主子,其余幾人也都已經集合完畢。阿壬焦急的在原地不停的跺腳罵娘,“靠,一幫子砸碎,別等老子出去了,等老子逃出生天,老子發誓,一定要將他們全都剁碎了喂狗。”

一身黑衣的墨乙,面上一貫淺淡儒雅的笑意也保持不住,他苦笑的長嘆一聲,“原本以為好歹到了這等人多的地方,他們會忌諱,倒是沒想到……”

墨乙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阿壬沒好氣的在半道上截住了,“沒想到他們心狠手辣的竟敢草菅人命!!這客棧里可是不止我們這些人,他們倒是好本事。還準備把大家都燒死了給我們陪葬不成?”

雖然是問句,但無疑,這就是此刻最明顯不過的現實。

他們被人圍困了,而布下連環殺陣的那些刺客,為了將他們斬草除根,甚至不惜搭上這間客棧其余的無辜百姓!

“他們怕是都中了秘藥了。”墨乙又嘆了一聲。

墨戊此刻也冷哼一聲道:“索性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即便是死了。要想報仇,也不會來找咱們算賬。”

池玲瓏聽到這幾人的對話感覺好笑。嘴角才稍微彎了下,便聽到隔壁房門在此刻終于“吱呀”一聲響,被人從里邊打了開來。

一身黑衣的少年郎,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身簡單的黑色勁裝;他面容白皙英俊。身姿頎長挺拔,即便是在如此的夜色中,舉手投足間的雍容大氣也絲毫掩飾不住。

眉目鋒利,五官棱角分明,薄唇緊抿,深邃的黑瞳冷冽銳利,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突圍!”霎時間,只見原本或懶散或怨憤的阿壬幾人。渾身的氣場一震,身上竟泛出了,獨屬于死士的那股子冷酷和血腥味兒。

一道整齊劃一的“是”朗聲響起。那聲音宛若雷鳴轟動,震得整個客棧三樓都被好似都開始嗡嗡作響。

池玲瓏控制不住的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看著阿壬幾人的眸光,明顯帶上了幾分驚駭。

即便早就知道他們都不是善茬,但是,哪怕這兩天看見他們殺人殺到麻木。她也不覺得有多麼恐怖和震驚。然而,此刻。那股子從心底里發出的驚駭,竟讓她止不住的手腳全都冰冷。

她果真是見的世面太少了……

池玲瓏心下低嘆一聲,卻也沒有了過多的自怨自艾的時間。

前去打探消息的兩人,片刻便回來。然而,當池玲瓏聽到他們現如今的處境的時候,也忍不住一陣一陣的腦門泛疼。

外邊足有百十多名黑衣刺客,將這間客棧團團包圍的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不僅如此,百余名的刺客里,竟然還有最少三分之一的弓箭手……

池玲瓏聽到這個數據的時候,真的有一種天要亡我的感覺。

短距離攻擊,比不上對方人多;遠程攻擊,人家手中還有弓弩。

這真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然而,現下卻不是消磨時間的時候。頭頂有成人大腿粗的梁木已經劈里啪啦的掉下來了兩根,再等下去,不用下邊的人出手,他們要不被砸死,要不就要被濃煙熏的窒息而亡了。

作戰策略在短時間內確定下來,阿壬和墨乙等人,也齊齊飛竄出去,準備突圍。

池玲瓏還在晃神,便感覺自己腰間猛的一緊,轉而,她已經被人用一只胳膊,整個的擁在了懷里。

池玲瓏身體條件發射的一僵,再然后昏昏蒙蒙的抬頭,當看見記憶中那個熟悉的,堅毅而線條優美的下巴的時候,池玲瓏只感覺,她頭更暈了……

她寧願被墨戊像拎小雞似地拎著走,或是被阿壬摔到馬上,頭朝下顛簸,也實在不願意,跑到這少年主子懷里找存在感啊喂。

頭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裸露在外的頸項間,那一呼一吸間的韻律,還有那人微垂頭時,冷冷的掃過她的那一眼,都讓池玲瓏更加的頭皮發麻,身體也更僵硬了。

不知為何,她腦中倏然就想到了一副讓她惡寒的場景。場景中這黑衣少年,幻化成一個齜著獠牙的吸血鬼。他長相英俊的一塌糊涂,一舉手一抬足間的韻味,優雅高貴的讓人只想仰望。

然而,他的鼻翼微微聳動,距離她越來越近。他一點點的嗅著她血液里鮮美的味道,毛茸茸的腦袋在她脖子間轉來轉去,好似在找一個最好下口的地方……

池玲瓏禁不住身子又是一顫,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上心頭,讓她當真是要哭了。

自己嚇自己什麼的,她果真是太閑了。

然而,就在池玲瓏的自娛自樂,苦笑不已的時候,頭頂上方卻倏地傳來一道清朗磁沉的聲音。那少年說話的音調中,帶著一如既往命令的口氣,還有些著惱和微不可見的嫌棄味道,他漫不經心的問她,“你想死?”

池玲瓏:“……”

外間不知何時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刀劍相撞的聲音,廝殺聲,尖叫聲,弓弩攝入墻壁的悶響聲,一道道傳來,將這個暗夜鬧騰的喧嘩起來。

池玲瓏注意到,客棧附近的幾戶人家,房屋都亮起了燈。然而,只是片刻,那燈光就好像煤油燃盡了一般,屋內在瞬間又化為一片黑暗。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明哲保身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只想著保全自己,卻不想著撲火,只指望著這點小雨滅火,那大家還是等著一道被燒死吧。同歸于盡什麼的,她也不想啊……

索性這個時候還是有清醒的人在的。

因而,不過片刻功夫,整條街上便響起了梆子敲響的聲音,與此同時,“走水了”“走水了”的大呼小喝,傳的到處都是。

池玲瓏眼見著遠處一些黑影跌跌撞撞的,朝現在她們安身的這家客棧跑來,心里不可抑制的漫上來掩飾不住的喜氣。

只是,看見那些來人的不止是她,那些黑衣此刻顯然也注意到了。因而,他們現在也顧不上什麼戰略戰術了,卻是在首領的命令下,群涌而上,出手更加狠辣的,想在事情徹底鬧大之前,將他們全部除掉。

“主子,你先撤,快走!”墨戊左臂上被狠狠的劃傷了一道,他右手不停的揮舞著,左手中的刀卻哐當一聲,掉在了石板地上。

阿壬殺的眼都紅了,也急著一邊吼,一邊朝著池玲瓏這邊靠過來,“主子你快走,我們掩護你!”

抱著池玲瓏的少年郎一聲不吭,然而手中的動作卻越來越凌厲。

不知是誰的鮮血,猛的從血管中噴涌出來,一股腦的撲灑在池玲瓏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伴著雨水,一陣熱一陣冷,讓她忍不住渾身狠狠打了一個戰栗。

外邊的梆子越來越響,吵鬧喧嘩聲越來越近,這邊殺伐的成了一片人間煉獄,看在池玲瓏眼里,全是猩紅。

前世今生第一次,她覺得,死亡離她如此近,如此近……

駿馬嘶啼的聲音,在此刻聽來,簡直優美的宛若神曲。池玲瓏看見遠處和墨戊長相九分相似的黑臉墨丁,將客棧里的駿馬全都趕了過來,臉上終于泛上了一個傻傻的笑靨。

拉馬,上馬,躬身,扣動袖箭,眼見著又一個刺客,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手里的東西,又翻著白眼兒往上看,好似要看清射中了自己眉心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最終卻死不瞑目的時候,池玲瓏顫抖著雙手,抱緊了身后人的腰,將牙關咬的死緊。

她殺人了。

而且,……還成功了……

馬蹄聲踢踢踏踏,橫飛的污泥和天上的雨水,將人弄得一身狼狽。阿壬滿臉髒污,然而,在看見了她的動作,愣神了片刻后,卻忽的對她展齒,露出一個憨傻憨傻的笑,“呦,看不出來,你那小玩意兒,真的能殺人啊?我還以為是小孩兒玩過家家的道具呢……”

盡管此時情景不合適,池玲瓏也忍不住緩緩放松了身體,對阿壬露出一個傻笑。

是啊,過家家的玩意兒。但是,殺人也足夠了。

“主子,你們先走,我和墨乙后邊掩護,奶奶的,這次真憋屈,不殺個夠本,老子他媽的會后悔終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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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發表於 2016-12-30 16:56:25 |只看該作者
105 占便宜啊喂

秋風一陣陣吹過,池玲瓏控制不住的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形容狼狽的從不遠處的樹林中,拉出幾段枯樹枝來。

說是枯枝,其實經過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的沖刷,外表早已經濕滑;索性昨夜那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這密林中的可供燃燒取暖用的干柴,才沒有徹底濕透,

池玲瓏一邊拉著樹枝往昨晚上藏身的山洞中走去,心里一邊止不住的苦笑。

早幾天雖然她跟著阿壬幾人,也是風餐露宿的過活,但那時好歹人多勢眾,她又是其中唯一一個少女,多少受些優待,沒有吃多少苦頭;但是,天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從前幾天開始日子便再也沒有安生過。

昨夜里好不容易逃出那些黑衣刺客布下的重圍,偏坐下的鬢上雪又被人射中了一箭,阿壬和墨戊墨乙等人忙著引開刺客,她身后坐著的那少年主子,竟也湊熱鬧的在那時候毒發。

毒發也就算了,卻又被身后像是狗皮膏藥一般,粘上就揭不下來的黑衣刺客,玩命的追趕。他們冒雨跑出了蓉城,跑出了官道,最后只知道四處亂竄的逃命,也不知道究竟跑到了什麼地方。

這已經夠倒霉了,偏偏這世上只有更倒霉,沒有最倒霉。她和那少年郎竟然臨要逃出生天之際,又遇上了山體塌方?

池玲瓏笑著笑著都想要哭了。

想起昨天黑魆魆的夜色下。充斥在她雙眸中的,那滔滔黑黃色的泥水夾雜著山石朝他們埋來的景象,池玲瓏現在仍舊控制不住的手軟腳軟。

最后要不是那少年郎。昏迷中還努力控著馬,借著最后一力,棄了馬,抱著她飛竄了出去,說不定她這輩子的生命,就要早早的埋在那泥水里邊去了。

池玲瓏既感覺僥幸,心里又實在郁悶的不行。她只知道阿壬這幫人不是省心的。哪里又會想到會不省心道這個地步?

早知道她此次出行會有大災大厄,她說什麼在出門前也要看看黃歷的啊!

現在倒是好了。堂堂的一個侯府千金淪落到這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鬼地方來了,偏巧身邊唯一一只活物,還毒發的昏迷不醒。

只余她一個弱女子想方設法維持他們兩個的性命不說。又不知道怎麼和阿壬等人聯系,不知道怎麼解脫他們兩個現在的困境,池玲瓏看著近在眼前的山洞,突然就覺得,真是夠了!

眼前這山洞,還是昨天晚上池玲瓏千艱萬險找到的。

這里倒是個天然形成的洞穴,正在粗大的香樟樹下,洞口前掩映著蔥郁的林木,里邊卻不是粗陋的動物棲身的地方。到像是平常山上打獵的獵戶,暫時的落腳地。

里邊雖然沒有多余的布置,但是地上鋪著干枯的草芥。還安置有一些燒水用的瓦罐,池玲瓏左翻右翻,竟然還找到一大把藏在巖縫里的糧食和一小撮鹽,當真是意味之喜。

池玲瓏進了洞穴,看看仍舊躺在干枯的稻草上,臉色青白。嘴唇黑紫的少年郎,又是無奈的嘆息了一口氣。她真覺的。她肯定是上輩子欠了這人的,要不然,怎麼會這輩子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總是在他手里吃苦頭?

明明她吃醋吃茶吃藥,就是不吃虧不是苦的好麼?

池玲瓏又是無奈的搖頭一笑。轉而蹲下身,從隨身帶著的小荷包里,取出兩塊打火石。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早在那晚上隨阿壬離開忠勇侯府時,便把身上無用的零碎的小玩意和珠寶首飾全都留下了,只選取了一些必備品放在身上。各色傷藥秘藥,銀針暗器,……

火苗呼呼的燃燒起來,池玲瓏不停的舔著柴,不到片刻功夫,原本陰冷的山洞竟是緩緩暖和起來。

池玲瓏看了看那仍舊昏迷不醒的少年郎,轉而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濕漉漉的衣服,最后還是一咬牙,決定先把自己身上烘暖和了,把衣服烘干了,再去管別人的閑事。

昨晚上天太黑,夜太冷,這地方陌生,又有野獸吼叫。她自己給自己壯著膽子,找到這個容身的山洞已經是大不易,想要生火取暖簡直是妄想。由此,到目前為止,她還穿著昨天的濕衣呢。這衣服透濕的,簡直要擰出水來了……

更何況,剛才她出去找干柴時,才又給那少年施了針,他只是身上的毒發作,可恨她現在手中沒有解毒要用的藥草,即便有心想要讓他減輕身上的疼痛,也是無力啊。

于是,還是讓他繼續昏迷著吧?!

池玲瓏狠狠心,便也咬咬唇,將那少年郎挪進火堆一些。而后又觀察他確實還在昏迷,短時間內清醒不過來,池玲瓏才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將外邊穿著的男裝脫下來。

身上只著一件貼身的中衣,連里邊的小衣,都被池玲瓏咬著唇,閉著眼,一點點的從胸襟口拉了出來,放在火邊烤,池玲瓏才又抑制不住身上的冷意,渾身戰栗幾下。

深秋的天,外邊還呼呼刮著風,她現在是真冷啊。

又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咳了咳干疼的嗓子,池玲瓏感受著軀體回暖的溫度,才感覺身上一舒服了很多。

山洞內靜悄悄的,只余下火堆上架著的水罐咕嘟咕嘟輕響的聲音,池玲瓏嗅著空氣中漸漸飄散開來的稻谷清香,肚腹中才傳來一陣陣饑餓的感覺。

忙活了這麼久,她早餓了。可惜,食物只有那麼多,現在還有一個病號要養呢……

池玲瓏想到這里,不覺又好氣又好笑。覺得,她果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想當初。早些年雖然有個周氏和老夫人膈應她,但好歹在忠勇侯府她一日三餐用的安心舒適;前兩天奔波勞碌吃不上熱食也就算了,沒想到。到了今天干脆連吃的也沒有了。

池玲瓏苦笑兩聲,而后才有起身,拿了一邊放著的,被她洗干凈的一個瓷碗出來,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粥,這才又走到那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年主子跟前坐下。

池玲瓏一直都覺得這少年長相出色,他睜著眼時。朗眉星目,眼神深幽。挺鼻薄唇,身姿挺拔瘦削,身上的氣質卻矜貴雍容,冷冽肅穆。隱隱的便給人一種高不可攀和深存忌憚之感,讓人壓抑也讓人仰望。

可現在這個在昏迷中,薄唇也抿的緊的幾乎成了一條直線的少年,眉眼間沒有了他醒來時的肅穆冷冽,卻多了幾分清淡柔和;他一張白皙的俊逸面孔,因為山洞內溫暖升高的緣故,染上薄紅,倒是增添了池玲瓏從來沒有見識過的驚艷之色。

這少年倒真長了一副好皮相!

池玲瓏的雙眸不受控制的沿著眼前少年的五官輪廓仔細的描摹一遍,而后才又莞爾一笑。努力抬起他的上半身,想要將這少年的腦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在方才煮的粥里加了幾味,撿柴時拾取的藥草。對這少年身上的毒沒有什麼效果,但是對他身上的箭傷,還是有止血化瘀等作用的。

只是,池玲瓏想的簡單,她想要將那少年的上半身抬起來。卻不防這少年看起了瘦削,身子卻沉的厲害。

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去將他扶起來。沒想到才剛到半途,竟是倏然聽到一道磁沉冷凝的聲音。在這山洞內突然響起,“你想做什麼?”

那聲音沉沉的,帶著刻骨的冰冷和壓抑;卻又像只是純粹的好奇,朗朗出聲詢問。

池玲瓏先是被嚇了一跳,繼而反應過來,是手中扶著的人在此刻蘇醒了的時候,腦中漫上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不可能!中了桃花醉的毒半年有余,若是中途毒發,最少需要四個時辰才會蘇醒。而從他夜里昏迷,到現在為止,時間最多不過兩個時辰!!

第二個念頭便是,那人不會被懷疑,她現在是在對他動手動腳,要占他的便宜吧?

池玲瓏心神控制不住的一跳。腦子里還沒想好對策,雙手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直接將用盡全身力氣扶起的人,猛的一松手。

然而,可恨的反應慢半拍腦電波,卻又在此刻,立即在她腦袋中蹦出一個頁面,赤果果的在上邊寫上一行字,“敢扔這位主,你死定了!”

池玲瓏上下眼皮子又是猛的跳個不停,等她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竟然又“反復無常”的,將方才丟出去的人扶住了!

“嗤!”

“哎呦!”

先后兩道疼的倒抽氣的聲音接連響起,池玲瓏先是哀嚎一聲,“疼死了!”繼而卻又忍不住疼痛的破口就是一句,“我的……”頭……

反射力太猛,那少年的重量太大,池玲瓏抱住那少年主子的時候,被身上倏地劇增的力道,壓得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往后仰。

等到她意思到這次真的要糟了的時候,“砰”一聲輕響,腦袋已經挨著地了!!

池玲瓏這次是真的忍不住抹淚珠子了!她現在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早知道和這少年不對付,他就是她的克星,她還給他喂什麼藥粥啊,直接餓死疼死他得了!!

要不是他突然出聲,她也不會被嚇得恨了,做出這麼多丟人的事兒來,最后更是干脆的把自己都搭里邊了。

她的頭啊,要疼死了……

池玲瓏哭的委屈死了,覺得自己肯定得了腦震蕩。偏身上壓著的重量到現在也不離開,沉的讓她喘不過起來,池玲瓏憋著氣,一張粉紅的小臉現在整個都給漲紅了。

“你,你還不起來干什麼?”

池玲瓏氣啊,可是當她感覺到身上詭異的一點不對勁,再然后注意到,她的一只鼓鼓漲漲的小饅頭上,搭上了一只微涼的大手,被人占便宜了的時候,更是氣得要吐血了!

偏這還不是最讓池玲瓏惱羞成怒,羞囧的要死的事情。

池玲瓏看看自己在方才掙扎中,大扯開的中衣衣領,以及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和頸項的身體的一幅銷魂畫面的時候,即后悔自己方才為了烘烤衣服,脫了貼身的肚兜,又羞憤身上趴著那少年,你不起就不起吧,你這麼色,這麼好奇的對這眼皮子地下那團軟肉揉揉捏捏,好奇的跟沒見過女人似的,就差瞇著眼仔細研究一番了,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池玲瓏此刻真想像個鴕鳥似的,找個地縫鉆進去。雖然她前世受過東西方教育,思想不至于太落后,但是,因為出身和家庭教養的緣故,她的思想在某方面也有些保守,從不會想著在婚前亂來。

姑娘家的身體,兩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碰啊喂……

池玲瓏又痛又羞,偏身上那人聽了她的話,像是沒聽見似的。不起身,也再沒有別的動作,讓池玲瓏一時間當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你,你先起身好不好?”池玲瓏用商量的口吻,努力平靜著自己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身上的少年仍舊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出聲。

然而,就在池玲瓏等的愈發羞憤,甚至忍不住要怒火交加,不管不顧的起來大罵這少年一句“流氓”“混蛋”“登徒子”,便帥氣的甩他一個耳光的時候,卻又冷不丁聽到一道低啞的男聲,平靜至極卻又話語沉沉的一句話,“我動不了……”

池玲瓏當即一個愣神,隨后反應過來身上壓著她的少年,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臉色險些沒控制好扭曲起來。

她怎麼就忘了,這少年說到底,身中桃花醉這種劇毒,也有七個月了。即便他有一身好功夫傍身,自身毅力又非凡,可以提前兩個時辰蘇醒過來;但是,桃花醉這種毒的后遺癥和並發癥卻真不是那麼好醫治的。

中毒滿六個月,中途毒發后蘇醒,身子最少便有半個時辰僵硬不能動,這還是前期的一點癥狀,說起來其實無傷大雅。

但是,池玲瓏好像記得,同樣過了六個月潛伏期,桃花醉這種毒不僅傷人五臟六腑,眼睛的視力怕也要越來越昏暗,直至中毒七個月,雙目便會……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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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6:56:41 |只看該作者
106 我會負責的

山洞內靜悄悄的,只有枯樹枝燃燒時,發出的劈里啪啦的炸響。池玲瓏臉上的紅暈,在此刻已經退下去了很多,然而,透明如羊脂美玉的兩個小小的耳垂兒,在此刻卻依舊透著不正常的暈紅。

池玲瓏尷尬的扯了扯身上已經穿的整齊,卻仍舊有些潤濕的衣衫,臉上的表情有些莫名的扭曲。

不過,想她一個好好地大姑娘家,莫名其妙被人襲胸什麼的,有現在的表情也著實是情有可原的吧?

池玲瓏抿緊了唇,眉眼都狠狠的皺了起來。

她坐在距離火堆最遠的地方,同樣也是這山洞中,距離那少年郎最遠的地方。

池玲瓏不說話,那少年本身又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因而,自從方才池玲瓏將壓在她身上的少年推到,自己奮力爬起來,拿了衣服躲到外邊穿好又磨磨蹭蹭的進來之后,這山洞的氣氛便更加詭異且莫名其妙的曖昧了。

又一根枯枝被那黑衣少年漫不經心的丟盡了火堆里,劈啪一聲詐響傳來,池玲瓏終于從恍惚中回神。

她仔細的看了看那個面目沉凝,一張俊臉冷峻肅穆的,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的手也沒有亂動過的少年郎,池玲瓏再又糾結了片刻后,終于還是悉悉索索的拎起裙子,走到了火堆旁坐下。

她用從山洞中找出的鐵鉗子,將還放在火堆上煮著的藥粥取下來。又拿了另一只干凈的碗盛了,隨手遞給那雙眸尤其深幽,好似在沉思。又好似只是在簡單的出神的少年,“喏,這里就只有這些粥,我在里邊加了藥材,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那黑衣少年聞聲扭過頭來,他青白的面孔,因為在火堆邊待得時間長了。面上泛起了健康的紅潤的色澤。

聽到池玲瓏此話,他沉默的依舊沒有多說一個字。雙眸的視線卻是直勾勾的盯著池玲瓏素白光潔的面頰,看了良久。而后,就在池玲瓏越發的不自在,耳根臊紅。眼神都飄忽不定,尷尬的甚至恨不能丟下手中的碗,再次離他遠遠的時候,池玲瓏終于發現,這少年將視線又轉移到,她手中端著的那只普通至極的黑色釉碗上,沉默遲疑了片刻后終于接了過去。

池玲瓏微不可見的輕輕舒了口氣,而后卻也端起火堆邊放著的,之前就被她盛好。原本準備喂食眼前這少年的那碗粥,緩緩的喝了起來。

一股熱流順著咽喉而下,瞬間經由胃道流經四肢百骸。池玲瓏感覺手暖腳暖,因為昨夜一場大雨,而深埋在心底的那股子涼氣,好似在這股熱粥的洗滌下,也不翼而飛。

兩個人都靜靜的喝著粥,雙眸幽幽的看著眼前燃燒的旺盛的火堆。卻沒有一個人再開口說話,打破眼前的寂靜。

良久。池玲瓏看那少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手中的碗也空了。不由轉眼看他,默了一刻又問道:“還要麼?”

那少年好似反應特別慢似地,在她話落音后,瞇眸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后才又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碗放在一旁。

池玲瓏見這人不說話,也快速的喝完了粥,而后拎著東西出去清洗。

等她再次回來,又坐在火堆旁的時候,身上潮濕的衣服好似已經干了。而那黑衣少年長披散下來的濕發,也已經被他重新束了起來。

“眼睛現在還能看得清東西麼?”池玲瓏終于挑起了話題,問起了她從方才推開這少年起,便一直在心里思考著的問題。

她現在才注意到,這少年中毒至今,時間最少有六個半月,將近七個月了。

雖說中了桃花醉,中毒時間滿了七個月后,眼睛便會完全失明。但是,那只是一般情況下。

在之前看到這少年右手中的五瓣桃花,已經轉變成紫黑色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了。

這少年有一身好功夫傍身,身手也極好,按說若是用內息強制壓制住體內的毒素,到目前為止,他右手中的五瓣桃花,完全可以是粉紫色。雙眼的視力,即便到了中毒七、八個月后,也不見得會完全失明。

可是,想來這少年中毒期間曾不止一次和人動手,遠的就不說了,單說最近三天,他們就一直在逃命中。這少年休息時間幾乎沒有,又一直在和人拼命,按她的估計,他現在雖然中毒時間還不滿七個月,但是,說是雙眸已經全部失明了,她也絕對不會意外。

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少年不曾按照她之前的醫囑好好療養,現在即便雙眸已經瞎了,她也只能說他一聲:罪有應得!池玲瓏問出那句話后,一雙宛若黑曜石一般黑的明亮璀璨的雙眸,便一眨不眨的盯著對面那面容英俊白皙的少年郎看。

看他一開始面上的神色完全無動于衷,而后,才像是身上的某個開關緩緩開啟了一般。他雙眸直直的朝她射來,那眸光黑的深沉,黑的訝異,讓人只覺得呼吸苦難,一顆心砰砰跳的快的,好似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

然而,池玲瓏卻沒有移開視線,雙眸更是連眨都沒有眨。她只是執著的看著眼前的黑衣少年,她需要一個答案。

四周靜悄悄的,干燥的枯枝舒爾又傳來劈啪一聲輕響。池玲瓏不說話,那少年郎卻在時間過了良久良久之后,才又低低的“嗯”了一聲。

池玲瓏看他終于有了回應,心中陡然一松的同時,一顆心卻也不由的提的更高了。

她微挑起眉,有些郁悶的問那少年,“你說‘嗯’,便是說眼睛還能看的清東西。你又搖頭,這又是什麼意思?”

那少年又不說話了。

池玲瓏知道這少年貫來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經過這麼幾天的朝夕相處。她已經摸清楚了他的脾氣和行事作風,斷然不會因為他的“冷落”,而感覺尷尬或難堪。

這少年外表給人的印象便是高不可攀,生人勿近,而他也確實不是個能熱情的起來的人,更不是個多話的人。

能不吭聲,有什麼事兒。便都讓他手下的幾個得利干將,阿壬。墨戊,墨乙等替他法號司令,他則像是個隱藏在幕后,隱藏的最深的軍師或將領一般。輕易不出手,動手則要求一擊斃命,完全不給人絲毫活路。

他能看著窗外的某個點,背著手站立著,出神一整天,一句話都不說;卻也可以因為沉思某個問題,任何人都不理。

這種完全以自我為中心,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世界中孤寂的只有一個自己的作風。讓池玲瓏感覺熟悉,似乎和她記憶中的某個人很像,終究卻皺眉哭思無果。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只有一些影像,具體事物,已經看不清了。”池玲瓏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正在浮想聯翩。猛的聽到對面少年漠然無情的說出這麼一句話,渾身一僵,繼而雙眸不可抑制的圓瞪。

她幾乎是壓抑著渾身的怒氣在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翼州。”

“難不成是那次夜晚你毒發昏迷,我去給你施針那次?”池玲瓏的問話小心翼翼。卻也壓抑沉重。她的眉頭在此刻不由挑的高高的,雙眸中盡是毫不掩飾的凌厲。

然而,那少年卻好像絲毫都沒有感覺到她身上壓抑的暴怒一般,只是又漠然的“嗯”了一聲。這卻是證實了池玲瓏的猜測了。

池玲瓏聽到自己的猜測被證實,一時間怒的簡直想要跳腳,卻更加感覺哭笑不得。

她一手撐額,被氣得頭疼肚子疼;一方面卻又忍不住自己對自己鄙棄不已。

好歹她也和對面這人同車了整整三天,不離不棄了五天半時間,虧她還自詡把寧氏留下的醫術,已經徹底鉆研透徹了,大魏朝目前尚且可以入目的醫術,大部分都已經拜讀過了;卻原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這一個少年,她都對付不了。寸步不離了將近六天時間,她才終于發現,眼前這人,雙目已經接近徹底失明?!!

池玲瓏懊惱的簡直想要直接給自己兩個耳刮子。

她羞愧又自嘲的冷嗤一聲,隨后才又艱難的開口問對面,漫不經心的撥著灰燼的少年道:“這事情……是只有你自己知道,還是你的所有的手下都知道?”

若是只有這少年自己知道,其余和他一同長大的屬下也一並被隱瞞住了的話,她還好意思勸慰自己,連那些和他朝夕相處十幾年的屬下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她忽略了也情有可原。

若是他說他的屬下也同樣都知道,而他們同行的所有人中,唯獨隱瞞了她自己的話,池玲瓏當然也無可奈何,也不可能在他的屬下還沒有找到他們之際,對他動什麼手,報復他什麼的。

她沒有那個手段,也沒有那個膽量。

當然,若真的只是她自己被排斥在外,她心里卻絕對少不得的要泛起幾絲挫敗感和無奈郁悶感。這種明顯的不被人認同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受。

雖然她本來也不稀罕他們拿她當自己人,把什麼都和她分享,但是,不要表現的大家皆醒唯我獨醉吧?很打擊人的好不好。

池玲瓏一臉的哭笑不得和郁悶頹喪,覺得自己做人有點失敗。她想長嘆一口氣,為自己的默哀點蠟。

也興許是她身上的怨念太強了,那原本並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的少年郎,竟是在咬了咬唇后,竟皺著眉,出乎他自己預料的給池玲瓏解釋了一句,“不是。只有墨戊,墨丁,墨乙知道,他們是自己發現的。阿壬不知道,其余幾人,也不知道……”

說完這話,那少年猛的一瞬間,濃黑的眉峰整個都皺起來了。他好似在嫌棄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又好似在懊悔自己今天說的話,比之前七天加起來的還要多。總之,因為心里莫名奇妙泛上來的一點怪異的感覺,他竟然雙唇越抿越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也越來越暗沉。

池玲瓏卻不在意對面少年面上現在是什麼神情,因為心里的最壞的預感沒有被證實,她現在心中竟然有種詭異的踏實和滿足感。

羽睫掀動,緊接著便是一雙瀲灩的星眸,狹長的眼線微挑,紅唇斜勾,只是簡簡隨行至極的動作,卻勾魂奪魄的讓對面本就已經看不清事物的男子,不知為何,瘦削的身軀竟控制不住的微微一僵,繼而,一雙無情的薄唇好似抿的更緊了。

池玲瓏想知道的事情已經問清楚了,因此,之后也再不說話。

火星劈里啪啦的飛濺,池玲瓏一手托著腮,雙眸直勾勾的盯著火堆里某塊燃燒的木柴,出神的琢磨著:是該給這少年好好施針了,不然,即便到時候他們真的找到解毒桃花醉所需要用的藥草,要解毒所用的時間,也會加倍的延長。

池玲瓏正在心里嘻嘻思索著一些有的沒的事情,卻冷不防,那一直高冷的讓人連接近的沖動也沒有的少年,竟再次冷冷的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會負責的!”

“什麼?”池玲瓏條件發射的開口發問。

那少年似羞惱又似壓抑煩躁的又將方才的話,麻木無情的說了一遍。池玲瓏聽的當即以愣,隨后卻又止不住嘴角抽搐起來。

負責麼?

他要是不說,她險些就要忘了,這人剛才還,還揉捏她的胸,還,還占她便宜呢!!

池玲瓏一張瑩潤白皙的面頰,只在瞬間功夫,又倏地一下整個的爆紅個徹底了。

索性,對面那少年雙眸接近失明,也看不清她現在這副,尷尬郁悶無語又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然,這事兒可就真沒辦法善了了。

“那什麼,呃,剛才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你就把那事兒忘了吧,就當,嗯……什麼沒發生過。”

池玲瓏說這話說的聽不好意思的。更不好意思的是,她現在竟然還清晰的記得,這少年微涼的手指,無意識的揉捏著她的小饅頭時的感覺!

麻麻的,酥酥的,身體會發軟……池玲瓏你簡直是夠了!!

池玲瓏這邊又是懊悔又是羞愧的,熟不知,一聽她這句話,方才本就滿身冰冷的少年,此刻身上的冷氣,更是仿若千年不化的冰山一樣,讓人望而止步。

他似乎僵硬了片刻,而后,白皙英俊的面孔更加冷凝了。那副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模樣,宛若神祗一般高不可攀,卻也讓人止不住的心理發怵。

良久之后,他冷冷的丟給她一句話,“……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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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上藥

池玲瓏一直深信不疑“自古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這句名言,她也一直深深敬畏著“雪上加霜”這一成語,希望有朝一日,這四字成語不要用到自己身上。

可是,真當遇到眼下這樣的場面的時候,池玲瓏仍舊有些哭笑不得。

她方才還有些慶幸,幸好眼前這少年主子醒過來了,不然這深山大溝里,他們若是遇上一只豺狼虎豹,或是野豬黑熊什麼的,這少年昏迷著,她又手無縛雞之力,不是明擺著只有死路一條麼?

池玲瓏一大早上的功夫,都只顧著心驚膽戰“野獸”這個問題了,誰知她運氣好,直到打好了水,撿完了柴,洗好了碗,也沒有絲毫異動。

可是,誰知道,就在她準備出去找些野菜和山菌,煲些熱湯解決兩人的午膳,而這少年郎也準備隨她一同出去,獵只野味,順便為她保駕護航的時候,他們竟然真的悔遇到傳說中的野豬啊喂!!

看著眼前這一身黑甲皮,吃的臀圓腰粗,兩只獠牙黑亮鋒利,還不住的用兇狠和垂涎欲滴的眼神,貪婪的掃視著他們,大聲哼哼個不停,好似在耀武揚威的野豬的時候,池玲瓏簡直郁悶的要哭了。

雪山加霜什麼的,老天爺不帶這麼玩他們的啊!

她一介弱女子,提不了槍動不了刀子也就算了,眼前這少年又剛剛毒發蘇醒。現在身上運不了功不說,雙眸都看不清具體的事物了,且因為前幾日逃命時身上留下的刀傷箭傷還沒長好。他的身手大退,現下老天爺又不長眼的讓他們碰上一直野豬?!

雖然野豬肉做午餐是不錯,但是,關鍵是它還是活的啊喂,這讓他們一個病號一個女人誰去動手收拾它啊?

池玲瓏臉上的笑都有些扭曲了。

她不動聲色的拉住身側少年的黑色勁裝,想要告訴他,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到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便被身邊的少年。用手輕輕的往后一推,似嫌棄似不耐的吩咐了一句,“站遠點!”

話落音,整個人化成一道黑色利劍。朝著那也在瞬間,朝他們狂奔過來的野豬襲去。

池玲瓏聽話的不止站遠了點,甚至還嚇得跑遠了幾步。她雙手捂住眼,不敢看即將上演的血腥場面,然而,倏然一道幾乎震天的野豬哀嚎傳來,池玲瓏仍舊抑制不住的渾身一震,整個人都不好了。

砰砰砰重物摔打和落地的聲音,以及嘩嘩的樹木被撞擊的落葉紛紛的聲音不斷的敲擊著她的耳膜。胸膛里好似有一只小鼓在不停的砰砰的敲著。

池玲瓏聽著接二連三的野豬嘶嚎聲,心中一緊一松,而后。冷不丁聽到一道重物猛然落地的“砰”的一聲驚響,繼而是野豬凄厲的幾乎要吼破嗓子的最后一聲哀嚎,以及與之前其它響動,都截然不同的一道男子好似痛苦的悶哼聲的時候,池玲瓏的身體再次不可抑制的先是一僵,繼而。整個人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猛的扭過頭朝剛才“雙方搏斗”的地方看去。

入目的便是一片潑墨似的紅色血腥。地面上一個個深坑,以及周邊樹木和翠綠的花草上,點點妖冶的猩紅,池玲瓏看到這些濃烈而又慘淡肅殺的場景,瞳孔抑制不住的收縮起來。

當然,在她的雙眸看到那個右手拄劍,一身黑色勁裝隨風飛揚,頎長勁瘦的身子微微躬曲,左手捂著胸口,右邊慘白的臉頰,隨著他扭頭的動作微露出來,烏云移開,點點日光映照著他雙眸泛紅,然而整個人卻冷冽而干凈的宛若這天地最后一片亮色的時候,池玲瓏一顆心就好似被什麼突然擊中了似的,疼痛難耐。

她看著那俊美又純粹寡言的少年,他的雙眸直勾勾的向她這個方向射來。她知道他此刻肯定頭暈目眩,是看不清她的,但是他的目光在此刻是如此的專注而執著,就像是跨過了時間與空間的那道大門,只為執拗的要找尋她一個人,想要看到她,看她一眼而已。

心跳快的簡直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池玲瓏不明白,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到底屬于什麼。她幾乎是著魔了一半,恍恍惚惚的伸出手捂著跳的好似擂鼓轟鳴的胸脯,一手忍不住遲疑的攀上另一只手腕,數起了一分鐘內脈動跳動的次數。

胸腔中好似被什麼填的滿滿的,充斥的鼓鼓的,好似要從中溢出來什麼似地。池玲瓏神情恍然,此刻卻又像是完全注意不到這些。

她的感官和視野里,萬物好似都停止搖動了。

不,他們沒有停止,他們的動作只是更小了,更細微了。細微到她聽不到也不看見,只余下視線里,那單手拄劍,緩緩的單膝跪地的一道身影……

池玲瓏再次攙扶著那少年郎,回到他們之前落腳的山洞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不止兩刻鐘那麼簡單了。而當池玲瓏終于小心翼翼的將那滿臉慘白,額頭布滿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的少年,輕輕的放在地面草芥上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恨不能脫力而死了。

池玲瓏不住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用身上的袖子一把抹去額頭上的熱汗,斷斷續續的說道:“你先忍一下,我去打水,一會兒燒開水,給你從新包扎傷口。”

那斜倚在山洞壁上的少年,沒有說話,黑黝黝的雙眸卻看著她的方向,遲疑了片刻后,點了點頭。

池玲瓏得到他的同意后,也沒有多做休息,卻是去了距離他們藏身的山洞不遠處的一條小溪。打了兩罐溪水過來。

這條小溪多少也受了昨天山體崩塌的影響,水質混濁了很多。索性這小溪的源頭就在不遠處的山澗中,池玲瓏多走幾步路。便到了,倒也不嫌麻煩。

池玲瓏慌忙娶了水,就又急匆匆的回去了。

她也累,雖然殺野豬的時候沒有出力,但是那身高最少也有六尺的少年,卻完全是由她攙扶回來的。

那少年看著瘦,身材卻絕對有料。她在之前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就知道這少年完全屬于“看著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當時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就出氣多進氣少了。這次完全憑借她這還沒長成的小身板,把那人扛回來,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簡直就要累趴下了。

回了山洞,將其中一罐溪水煮沸了,池玲瓏便也扭頭對那閉目養神的少年說道:“你先把上衣除去吧,我給你把傷口清理了,再上藥。”

這話說完池玲瓏先是一怔,為自己的如此口無遮攔。

她可沒忘記,好歹她也是侯府的千金,受了禮儀媽媽七年的教養呢,當初無論如何也稱得上一句世家貴女。賢良淑德樣樣俱全;現在卻連讓一個男人當著自己的面脫衣服這種事兒,她都好意思開的了口,前后左右才不過五天半的功夫。她這到底是怎麼蛻變的如此完美且迅速的啊?

池玲瓏皺眉深思,也有些哭笑不得。

斜前方卻又倏地射過來一道冷冽的煤油絲毫溫度的視線。那眸光冷冷的,沉凝的好似要滴出水來似的,又好似鋒利的猶若實質,當即便讓池玲瓏忍不住朝那少年看了過去。

為你包扎傷口而已,她一個大姑娘都不要閨譽了。難不成你一個占了便宜的大老爺們還有意見不成?

嗤,說實話。你占老鼻子便宜了!

興許是池玲瓏的眸光也太過光明正大和義正言辭,那黑衣少年在皺眉了片刻后,便也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同意池玲瓏的要求了。

池玲瓏看他動手脫衣,手上的動作好似有些僵硬,遲疑了片刻后,便也走上前去,在他身前蹲下,“我來吧。”

那少年的動作好似一僵,繼而沒有說話,雙手卻移開了。

池玲瓏看這少年,明明沒有絲毫情感波動,但是隨著她手中的動作,卻越來越冷冽的面目表情,以及他整個越來越僵硬的身體,忍不住感覺好笑。

脫個衣服上藥而已,怎麼搞的跟,嗯,要施暴強干強要似的?

而且,主位還顛倒了一個個兒,她是合該千刀萬剮的施暴者,眼前這少年卻成了被被褻玩的小可憐?

呃,她果斷是想多了。

池玲瓏不動聲色的訕訕的笑了兩聲,將那少年身上的外袍退去,里邊的白色中衣也解開。看著他身上滲出來的一片片猩紅的血漬,不用這少年提醒,池玲瓏也已經知道,今天她肯定是要大出血了。

她這兩年才根據寧氏留下的醫典,研究出來的藥膏啊。上次中了海棠春睡遲,為了祛除臉上留下的疤痕用了一小瓶,為了和謝歡做交易,送出去一瓶,到現在為止,也不過剩下兩瓶而已。

想當初她臉上有疤,雖然韶華縣主和三嬸兒江氏都有送藥過來,但是池玲瓏表面上受了她們的情,暗地里卻一直用的寧氏留下的藥方,自己研制出來的藥膏。后來送給謝歡的更是如此。

而那藥膏的效果也是喜人的。不管是祛疤還是當金瘡藥使喚,都不會比御用的聖藥差。

可惜她一直想留著以防萬一來著,這次看來最多只能保住一瓶了。

池玲瓏百年惋惜的低嘆一聲,而后對眼前的少年說道:“把中衣也脫了吧。”

那少年這次更是沉默的一句話也不說了。不過,即便他的臉色再沉重,面色再冷凝,池玲瓏也沒有忽略這少年,面上一閃而過的羞赧,和耳后根處,再明顯不過的紅暈。

明明還是只童子雞,還想裝淡定,太為難自己了。

池玲瓏就也好笑的搖搖頭,而后兌好了冷水和熱水,將自己身上唯一剩下的那條帕子打濕,擰干了,才又過來率先在少年古銅色皮膚,雖然精瘦,但卻又強健的,好似充滿了如豹子一般迅猛的爆發力的胸膛上,輕輕的擦拭起血漬來。

那少年的身體條件反射似地,在池玲瓏手中的帕子挨上去的時候,不知是因為疼的,還是出于防備警戒心理,整個都繃緊了。

他面上冷漠的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然而,他的身體卻緊繃成了一張拉的滿滿的弓,蓄勢待發。

池玲瓏搖頭好笑,卻也不敢再這個時候有其他異動,以免最后被人活活掐死了,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

池玲瓏手中的動作輕巧,她先是將那少年前邊胸膛上印出的血跡都擦干了,又重新洗凈了帕子,擰干了,才又走回來問他道:“前邊清理好了,只待一會兒上藥,你背上是不是還有傷口,要不要也一塊兒處理了?”

池玲瓏問完這話,便也不再開口說其他的,而是站在不遠處,靜等著這少年的反應。

黑衣勁裝的少年,臉色在此刻更加白皙了。池玲瓏以欣賞的眼光觀看著她,卻仍是覺得,若是這少年的面目表情再稍微的柔和一些,面上的冷冽殺伐之氣再削減一些,那麼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會再是一個高不可犯的當權者,或是個漠然無情的劊子手了,而會是一個詩畫風流的千古名士,或是一個章臺走馬、紅粉埋骨的世家子弟。

那少年終究還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而后不等池玲瓏再說其他,卻是自己轉過身,將一張瘦削的背,放在池玲瓏的視線下。

入目一道從右肩胛骨斜斜的貫穿到左腰的刀傷,看的池玲瓏腳下一個踉蹌,腳下的步子沒走穩,差點直接腿一彎,趴在這少年的背上。

池玲瓏艱難的吞咽了幾口口水。

她伸出手,想去觸碰那最少已經有四年歷史的舊傷疤。然而,手指伸到半空,卻僵硬了一般,再不敢往前移動一分一毫。

池玲瓏手指尖顫抖的,隔空描摹著那傷疤劃過的痕跡。她不敢想象,歷時這麼久,這傷疤還如此清晰,那早在幾年前,這貫穿了這少年整個后背的一刀,砍在他身上的時候,是不是深可見骨?那時候,他是不是疼的快死了?那肯定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大坎兒,他是不是,也差一點……就沒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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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6:57:06 |只看該作者
108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等到池玲瓏將那少年郎身上的傷口清理完畢的時候,時間已經又過去兩刻鐘了。

那少年郎在池玲瓏處理傷口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異動,更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可是,他身上零零碎碎的傷口多的數不勝數。有兩處差點致命的刀傷箭傷,更是已經潰膿腐爛,需要將腐肉挖去才好重新上藥。

池玲瓏動手處理這一切的時候,哪怕是徒手將那腐肉一點點用刀子割去的時候,那少年郎都沒有悶哼一個痛字兒。即便他當時渾身緊繃的好似一張繃緊了的琴弦,隨時有可能斷裂;即便他滿頭冷汗,臉色慘白的沒有意思血色。

“好了,你先躺在這里休息一下,我去把這些東西處理了。”池玲瓏一邊扶著那少年郎倚靠在山洞壁上,一邊又快速的將地上的腐肉和一些零碎的血布團收拾完畢,準備趕緊出去找個地方,將這些東西掩埋住。

不趕快收拾了的話,它怕血腥味兒會招來附近的猛獸。若是再來一只體格和那野豬相近的,他們可就不見的,還能有那個好命,順利的逃出生天了。

池玲瓏將一切收拾好,又重新洗凈切割好了一塊兒野豬肉,才又匆忙從溪水邊趕了回來。

方才那頭被擊斃的野豬,他們只是割下來其中一大塊兒肉,準備充做這兩天的干糧,其余的全部被挖坑掩埋了。

而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長達八九個時辰的功夫,他們中間只喝了一碗粥,現在早就餓的頭發暈、身子發虛了。

池玲瓏將處理好的野豬肉烤在了火堆上邊的架子上。又拿了一些途中摘下來的草藥和山菌,混在最后一把稻谷中,慢慢煮熟。

山洞內一片忙碌的景象,不過片刻功夫,又傳來絲絲讓人恨不能流口水的烤肉香,池玲瓏嗅著肉香味兒,蹲坐在暖烘烘的火堆旁。竟然覺得眼下這場景,經由幾分詭異的溫馨?

“喏。先把這碗粥喝了,等會兒再吃些烤肉。”池玲瓏先把一碗熱粥遞給身邊的少年,而后,又忙著將烤熟的野豬肉,小心削成不大不小的肉塊。

那少年郎依舊沒有說話,不過手上的動作還算順從。他不言不語的將池玲瓏手中的粥碗接了過去,便細細的喝了起來。

“你有辦法和阿壬他們聯系上麼?”池玲瓏沒話找話說,一邊吃著烤肉,一邊開口問那少年,她方才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她沒有武力傍身,不敢離開這少年太遠;偏著少年現在從里到外都傷了個徹底,也不是能輕易挪動地方的人。他們兩個沒辦法出去找阿壬匯合,剩余的唯一的出路。只能干等著阿壬來找他們。

那少年主子顯然也知道這個問題,不過,他聽了池玲瓏的問話。面上卻依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而后遲疑片刻,才又平淡的補充了一句讓池玲瓏安心的話,“最多兩天。”

池玲瓏也不深究他們之間的內部聯系方式,得到了滿意答案,心里倒是泛上來幾許喜氣。她也歡快的“嗯”了一聲。聲音中竟有許多掩飾不住的愉悅,倒是讓那正吃著烤肉的少年。手中的動作無端的頓了一下。

兩人細細的用餐,期間誰都再沒有開口說話。然而,就在池玲瓏想著要不要再去這山洞附近,找一找可用的藥草的時候,山洞外邊卻陡然響起了獨屬于成年男人的,陌生的腳步聲。

池玲瓏攙扶著黑衣勁裝的少年郎,尾隨著身前那年約五旬的老獵戶,進了他們家的小院子的時候,還覺得詫異萬分。

雖然她早就想到了,她們方才棲身的那處洞穴肯定是有主的,可是,也沒有想到,不過才短短半天的功夫,他們竟遇上了那里的主人。

——一個祖輩常年身居深山中的老獵戶!

那老獵戶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了,但是精神卻很矍鑠,他身量矮小精瘦,走起路來卻虎虎生風。他背上背著箭矢和弓,手中拎著一只帶著紅纓的槍,槍頭被經年的鮮血磨的帶上了一層黑沉的色澤,在日光下泛出冷冷的光,打眼一看,便讓人知道死在其下的野獸不再少數,當真讓人不敢小覷。

“你們是外鄉來的吧?哈哈,也算是你們兄妹命大。哈哈,通常情況下,這虎崖谷可是連我們這等常年山上的老獵戶都不敢在深秋去的。你們倒是碰巧了,誤闖到這里不說,還能從那塌方的山下逃出生天,當真是命大啊!哈哈……”

池玲瓏方才對這老丈人說,她和那少年主子是一對預往京城探親的兄妹,可惜因為昨天夜里急著趕路,就迷路繞道這邊山谷里來了。誰想遇到大雨不說,驚了馬,還倒霉的遇上了山體塌方。僥幸逃的一命,才暫時在那處山洞中安身。

經過一路的言談,池玲瓏也弄清楚了她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便在距離乾州蓉城大約三十余里的陵縣和莫家鎮之間的虎崖谷。

這虎崖谷卻不是一個好地方。準確來說,這個地方非常鬼厲,當地人甚至俗稱它為“埋屍谷”。單由此稱號,便知道若是普通人誤入這虎崖谷,生還的幾率幾乎為零。

不僅是因為虎崖谷中猛獸很多,常常出來傷人性命,還因為虎崖谷中的莫家河,每逢春秋大雨之際,因為山上草木稀少,泥土松軟,便會出現泥石流和山體塌方,每每奪人性命,且淹沒附近的村莊良田,讓人無法謀生。

也正因為此,這虎崖谷附近的大片良田,全都是無主的。久而久之,因為生計都無法保證,這里的原居民也都搬遷了出去。只余下幾家世代以打獵為生的獵戶,居住在半山腰上。

走在他們身前的這老獵戶,本姓余,這大伯本事大不說,心腸也熱,池玲瓏聽他所言,他們久居在這里的幾戶獵人,每逢山體崩塌,或是大雨停止后的第二日,各家各戶便會派出一兩個人山上轉一圈,看看是否又有誤闖入這里的外鄉客,或是滯留或喪命在此的可憐人。

余大伯看見池玲瓏和她身邊“兄長”的時候,說實話那時候當真有些吃驚。無他,實在是因為,自從他開始“巡山”以來的三十年時間,這兩兄妹,是他遇到的第三個和第四個,僥幸從塌方中逃生的幸運兒。

前兩個人也是同伴,且還是鏢師。有一把子好力氣不說,常年走南闖北,見識廣,經驗也豐富。他們能從泥石流中安然脫身,余大伯認為合情合理。然而,當初那僥幸逃生成功的兩個鏢師,事后都受了重傷,在他家里養了兩個多月,才又啟程。

可眼前這兩個小娃娃,兄長明顯在昨天之前就受了不輕的內傷,小姑娘更是一點功夫都沒有,兩人看著便是富貴人家子弟,見到昨夜那種場面,即便被當場嚇死他都不會覺得稀奇。稀奇的是,這麼弱勢的群體,他們竟能逃出生天?且不久前還擊殺了一頭成年野豬?余大伯覺得后生可畏的同時,也當真覺得這種情況不可思議。

不說余大伯和池玲瓏,以及那少年主子現在的所思考所謀,卻說已經到了余大伯的家里,這熱情好客的大伯,當即便笑開了滿臉褶子,大著嗓門,對著正在籬笆圍成的小院子里喂雞的一個老太太吼吼道:“老婆子快點過來待客。哎呦呦,這小伙子傷的可是不輕,老婆子你趕緊做點好吃的,給這兄妹兩補補。擔驚受怕一夜了,這兩孩子怕是都嚇壞了。趕緊的,再讓小二出去請個大夫回來,給這小伙子診個脈,開點藥。”

余大伯這一扯開嗓子吼吼,幾間茅草屋里,瞬間便跑出來四、五個人。有一對年約二十七八的青年夫妻,兩人一人手里牽著一個年約六歲左右的孩子,一人手里抱著一個尚且包在大紅襁褓中的嬰孩兒;另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的人高馬大,面向憨厚老實,看起來和余大伯有幾分相像。

那正在喂雞的老太太,一聽余大伯這一吼,更是當即就回過頭來。一看見跟在余大伯身后跟著的池玲瓏兩人,看到明顯有人受傷了,便也慌慌的把手中的小盆往地下一放,一邊用身上的圍裙擦手,一邊也三步做兩步的小跑了過來。

“哎呦呦,這是怎麼了?可是昨夜里逃生出來的?”

等池玲瓏再次洗過臉凈完面,全身上下收拾齊整,又坐在方桌前,吃著余大娘剛剛煮好的面條的時候,便真的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她一邊慢條斯理的將一大碗面條吃光光,一邊又聽著余大娘拉著她的手,心驚膽戰的和她說著“要拜拜菩薩”“要多謝菩薩保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之類的話,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卻不免想著,但願真如余大娘所說的,這次大難不死,以后不求大富大貴,惟願事事順心,再不要這麼提心吊膽的到處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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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同室而眠

夜幕降臨,一天的繁忙在此刻終于落下帷幕。

用過晚膳,池玲瓏被余大娘拉到方才收拾好的一處房間內。

這也是一間簡陋的茅屋。

然而,雖然里邊擺設的物件粗陋,該有的床榻被褥卻像是剛被太陽暴曬過一般,軟軟的,暖暖的,觸手便讓池玲瓏覺得,想要立刻倒在床上睡上一覺。

她身累心也累,困倦的,現在都感覺上下兩眼皮子開始打架了。

余大娘一邊幫她鋪床,一邊慈愛的對池玲瓏說道:“大娘一看便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余大娘說到這里,面上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好意思,不因為家里的困窘而覺得丟人現眼的神色,只是覺得住在這樣的環境里,好似委屈了池玲瓏似地,因此,當下便更加憐愛的怕拍池玲瓏的手,對她道:“好孩子,別嫌棄,這被子褥子都是大娘親手做的新的。說不上多舒服,但是蓋著保暖。”

池玲瓏一聽余大娘這話,便知道她什麼意思。心下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更因為余大娘此舉,感覺心暖。都到這步田地了,有個安身之處已經不錯了。還嫌棄住的房間有被子褥子?難不成那四面透風的破山洞才是好去處不成?!

池玲瓏哭笑不得,也立即拉了余大娘的手,說了好一通感激不盡又體貼周全的話,只把余大娘說的渾身都熱乎乎的。也由衷的覺得,把為二小子以后成親用的新被褥,拿出來給這小姑娘應應急。也真是值了。

池玲瓏和余大娘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天色更加晚了,余大娘才拍拍身上衣服的褶皺,準備起身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又一遍憐愛的對池玲瓏囑咐道:“你這丫頭也是擔驚受怕了一天了,趕緊的洗洗澡準備睡覺吧。我讓他大嫂給你燒了熱水,一會兒就給你抬進來。哦。還有衣服,丫頭一個姑娘家。雖然在外邊行走,扮成男子模樣是方便,在咱們家里還是怎麼舒服怎麼來,我一會兒就讓他大嫂給你找一身新衣先穿著。至于你身上這身衣裳。你要是真喜歡,大娘一會兒便給你洗好晾起來。這山上夜里風大,風一吹,說不定明天就干了,你要是想穿,也耽誤不了事兒。”

池玲瓏一聽這話,倒是又有些想笑了。連忙推遲了余大娘要為自己洗衣服的想法,卻是忙不迭的同意,先穿大嫂的一身衣裳解解困境。她好養活的很。不挑剔。

池玲瓏態度親和又體貼,讓余大娘的一顆心更是熱乎乎的了。越看池玲瓏,越覺得這丫頭果真是個好的。想來之前村里的一個丫頭。在莫家鎮的一個大財主家做了丫頭,后來又被抬成了姨娘,中途回來村里的時候,就拽的什麼似地,走路都眼睛朝上,恨不能鼻孔都朝天翻了。

還是眼前這丫頭教養的好。長相好就不說了。還不驕矜,不做作。不愛顯擺,脾氣不大,還知道心疼人,說話也好聽,唉,這麼好的姑娘,若是早點遇上,說給他們二小子,給她當個小媳婦可該多好啊。

余大娘心思電轉,一會兒又看兩眼池玲瓏,卻又忍不住心下一嘆。這麼好的姑娘,現在只是落難了,才到他們家里住幾天,依照這姑娘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比鎮上生意最紅火的閱寶閣的老板娘還好好幾倍,想來家世也是不凡的,他們這樣的窮山小戶,求之不得哦!

索性他們也有自知之明,也不奢求別的什麼報答,只一心想為兒孫積德,給后輩們留下點余蔭,還是踏踏實實、本本分分的做人為好。至于一些有的沒的,就不要多想嘍。

池玲瓏還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余大娘已經在心里琢磨了一整圈兒,讓她留下來,給她當個小兒媳婦的可能性。

池玲瓏現下困倦的感覺渾身酸軟,腿重的好似都抬不起來了。但是,想到某位主子,她現在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又不好意思的開口問于大娘道:“大娘,不知道我哥哥今天晚上住哪里?”

“他哦。”余大娘一聽池玲瓏問這話,當下也不遮掩,便直接退池玲瓏道:“好姑娘你也知道,這家里房間少,只剩你現在住的這麼一間空房了。你一個未成親的姑娘家,身子嬌貴,合該自己住一屋。倒是你那大哥,呃,這兩天先讓他和我家小二住一間房。他身上有傷,和小二住一塊兒,晚上小二還可以照應著他,倒是省了你夜里操心了。你看這樣可好?”

好!當然很好!

池玲瓏心里是這麼覺得的。只是,這話她真心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出口。怕惹事,更怕之后被阿壬那一幫忠心護住的兄弟們,知道她苛待了他們主子,以后給她穿小鞋。

官大一級壓死人,那幫子土匪流氓,她雖然不懼,可也真心不想招惹。

池玲瓏當下便頭疼了。

余大娘剛才說過了,家里只剩下這一間空房了。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早已成親,且現在兒女雙全,占了一屋;小兒子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也獨自居住一屋;他們老兩口一間房,再然后就只剩下現在她身處的這間房子了。

想來這間空房,之前也不會是完全空著的,應該是被這家里,大房六歲的嫡長孫住著的;現在因為他們過來了,便讓那孩子暫時回了父母身邊,和父母親住在一起,她暫時居住這一屋。

可是,讓那少年主子和人拼床?她自己享受的獨住這一間空房?

不說現在她的良心多麼糾結,怕是那一看便知道,常年久居上位的少年郎,根本不可能如此入鄉隨俗,如此折辱自己,如此放下身段,去和一個鄉野漢子同床的好不好?

那也太拉低那大爺的檔次和品位了好吧!

別一會兒余大娘讓他們同床的話才一出口,那大爺突然就甩袖子走人,給人臉色看,那場面會怎樣火爆她不敢想象。不過,若到時候拿少年真的暴走了,她無可奈何之下,恐怕也該頭疼了吧?

池玲瓏真心自我犧牲一把,把現在這件空房讓給那少年住。不為討他歡心,純粹是為了節省和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但是,若是把這間房子讓出去,她要住哪兒?回之前四面透風的山洞麼?

別開玩笑了好麼?

池玲瓏無語至極。因此,當下,在糾結了半天后,還是硬著頭皮和余大娘商量道:“大娘,不行這兩天就讓我和哥哥住在一起吧。嗯,大哥身上有傷,還是我照顧他方便一些。我會些醫術,之前在家里的時候,還和大夫學了一套針灸,對大哥現在的身體很有效。”

看余大娘一聽她說她會醫術,很震驚和驚訝,還滿目不可思議的表情,池玲瓏就又好笑的拉著余大娘的手,說道:“再說了,余二哥明天白天還要去鎮上送貨,若是夜里睡不好,白天肯定沒精神。我整天無事可做,還是讓我晚上守著大哥吧,這樣我回家以后,對祖母和母親也好有個交代。況且,大哥之前也是因為救我,才傷的這麼嚴重的,我心里也過意不去,不把大哥侍候好了,夜里肯定無論如何也睡不好的。”

池玲瓏死纏硬磨,也不管余大娘當時心里在想什麼,更不在意余大娘面上的掙扎,和幾次三番神情為難,想要勸她重新考慮一下的神色,兀自拍板自己決定了這件事。

池玲瓏知道,余大娘肯定是想要告訴她,讓她為自己的閨譽好好考慮考慮的。

她現在這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即便對方是她親大哥,這個年齡的姑娘,也該避嫌了。和哥哥們的親密舉動都要忌諱,這要是同睡一室,可是要不得。

余大娘肯定是想要說這些話的,只是,考慮到池玲瓏方才的說辭也不是沒有道理,再一想到,她那大哥看起來確實比這妹子架子要大,也更不好接觸。既怕小二夜里打呼什麼的,招惹了人家;又唯恐那人夜里傷口發炎發燒起來,小二睡的太死,注意不到這情況,再讓那公子出個好歹。

多番考慮糾結之下,余大娘終究有些遲疑了。再加上池玲瓏態度難免強勢一些,這件事商量著商量著,也就這麼被池玲瓏一意孤行的拍板決定了。

余大娘又從另一間房里,抱出一床新被子過來。池玲瓏趁著這會兒功夫,已經將方才余大娘為她鋪好的被子,重新往里挪了挪,在榻上留出大半張床的地方,足夠放下另外一床被子了。

看到余大娘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嘴唇囁嚅,面上的神情遲疑,好像想要反悔的架勢,池玲瓏不在意的又笑了笑,方又對余大娘說,“大娘,天不早了,您也趕緊回去休息吧。鋪床疊被這些事兒我都會做,熱水浴桶放在那里我也知道。大娘您就不要再操這些心了,都累了一天了,明天早起還要早早起來操持家務呢,您還是干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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