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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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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7:07:32 |只看該作者
150 置氣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就進入到十一月。

當弘遠帝二十一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下下來的時候,池玲瓏正窩在秦王府致遠齋的主殿內室中,一邊得瑟的穿著繡梅花月牙緞鞋,踩著鋪著厚實地毯上,去驚喜的開窗戶,一邊手里還拿著方才自己看了一半的話本,興奮的對六月和七月揮舞著道:“快看,京都第一場雪。”

大魏都城京都,在大魏的版圖中,位置比較靠北。

在往常年代,京都的冬天來的都比南方翼州城早的多,且要冷的多,最冷的時候,溫度幾乎可以有零下二十度左右。

然而,興許是今年的氣候著實不尋常的緣故,在以往年份,京都的第一場雪大概都是在十月中旬的時候,就下下來了,這一年的雪卻下的比較遲。

外邊小廝們歡呼“下雪了”的聲音,沖進池玲瓏耳朵里,撓的她心肝都癢癢起來。

池玲瓏歡呼雀躍的沖著六月和七月招手,一邊也手上用力,要把整個窗牖都掀起來。

六月和七月看著這樣喜形于色,幼稚的開始有點“返老還童”傾向的主子,都有些哭笑不得。

兩人無奈之下看一眼那正頭枕著雙臂,斜倚在貴妃塌上,微闔著眸子小憩的原主子一眼,見那人確實沒有什麼動靜,眉目都沒有皺一下,便也“唉”了一聲,一邊放下手中的針線,一邊也走進去幫池玲瓏的忙。

“主子您往后躲躲,奴婢自己來就可以了。”

池玲瓏聽了六月的話,便也連忙應了一聲“好”,往后退去。

窗牖在六月的使力中,猛的一下被全部掀開了來,一股子冷風伴著透明如冰晶狀的細小雪籽,以及細細碎碎的雪花,迎面朝六月撲來。

池玲瓏站在六月身后,被凍得渾身打了一個哆嗦,然而,當她看見外邊小雪越下越急,不過短短片刻功夫,地上就已經遍布了銀白色的時候,一邊嗅著空氣冷冷幽的梅花香氣,整個人卻也不由興奮的,眉眼都亮麗起來了。

池玲瓏因為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是在南方長大的,很少見到雪。

雖然南方到了冬天也下雪,但是那雪下的秀氣,還沒見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完全不像京都的雪,甫一下便像是憋足了勁兒,要下個兩天兩夜一般,不僅整個天空都壓抑的成了青黑色,連風刮得,都像是要將人凌遲的刀子一樣,疼的入骨。

七月不知道從那里拿了一個猩猩紅貂皮披風出來,一把就將被凍得鼻頭通紅的池玲瓏整個人捂在了披風里。

一邊轉到池玲瓏身前,給池玲瓏系披風上的帶子,七月也不由帶著責備的聲音說道:“這一冷一熱的,最是容易感染風寒,主子您這兩天正趕上……”

七月本來是想說“小日子”三個字兒的,腦子倏地一轉,想到這是在他們原主子的房間,而她們那原主子,雖然從早膳過后,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在假寐,但是,誰知道主子是真睡著了,還是假睡著了?

池玲瓏在七月不贊同的眼神中,也不由訕訕的笑了笑。

而后,卻也迫不及待的沖到了窗戶前,觀看起外邊下的宛若四月柳絮翻飛的雪花,以及在窗前不遠處,種植的一株,此刻開的傲骨錚錚的紅艷梅花來。

致遠齋中的植物大多都是常年青綠色的,即便偶有點綴在其中的紫色、紅色小花,不僅數目少,個頭也還很小。像是在冬天能為致遠齋,增添一份新意和美意的植物,只有這一株耐得住嚴寒和寂寞的梅花了。

池玲瓏觀看了一會兒,便又一邊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一邊也笑的眉眼彎彎的對身后的六月和七月說道:“咱們出去折兩枝梅花插瓶吧。”

話音還沒落,整個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往外沖去。

不過,自然是被六月和七月哭笑不得的攔住了。

七月道:“姑娘,外邊天冷地滑,你說您看中了那一枝梅花,指給奴婢看,奴婢去給您折好不好?”

好不好?

當然不好!

大雪天賞梅圖的就是一個意境,若是連這都讓人代替了,她還有什麼可玩樂的?

看見池玲瓏抿了唇,有些悶悶不樂的模樣,七月就也又笑著說,“姑娘,您要是想賞梅,不急在這一會兒。您看外邊那天,黑沉沉的,風也刮得厲害。姑娘您身體不舒服,再受涼了,夜里……指定又要疼的睡不著了。”

話到這里,七月紅了臉,不好意思正眼看池玲瓏現在什麼神情,卻是又勸說她道:“再說了,咱們府里還有一個專門種植梅花的院子,那里的梅花才好看呢,品種也齊全。姑娘,咱們大殿外邊就這一株梅花,真的沒什麼可賞的,您就等著到時候雪停了,奴婢親自領您去冷月苑看梅花。”

池玲瓏聽七月兩次提起她這幾天來了小日子的事情,也好似感覺到小肚子又抽痛起來了一般。

因為兩月前才來了第一次月事,所以,現在她的小日子還有些不規律。不僅如此,每次姨媽來的時候,還都感覺手腳冰冷、小腹墜疼。那種感覺,當真疼到了骨子里又說不出口。

池玲瓏到底也沒有出得了門,而是又讓六月將剛才打開的窗戶關上,她則回到了自己方才坐的地方,又拿起自己方才看了一半的話本看了起來。

七月出去給她折梅,池玲瓏卻有些心不在焉,話本也看不進去了。

這主殿中燒著地龍,在里邊待得時間長了,當真能熱出一身汗來。

池玲瓏穿著披風熱的背后粘膩的難受,便也把披風解下來,交給了在一邊侍候的六月。

她則雙眸直勾勾的,看著那好似已經睡熟了秦承嗣,欲言又止的想和他說些話。

池玲瓏知道,這人現在肯定是沒睡著的。

自從她給他解毒第一晚,在主殿內室中,陰差陽錯的和他共睡了一張床后,接下來解毒的幾天,池玲瓏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也每次都發現,自己正以肢體相纏的曖昧姿勢,和那人糾纏在一起。

不過,每天早起時,她也都發現,她身上的外袍雖然被除去了,內里的中衣卻是都穿的好好的,秦承嗣倒是沒有對她做出什麼太出格的舉動。

——雖然最出格的事情,在浴室的時候,他也已經對她做過了。

但是,好歹在不需要兩人“赤誠相待”的場合,她的清白還是有保證的。

池玲瓏經過幾天的觀察,也知道那人純粹是把她,當成了一個舒服的抱枕在擁抱,並不是有心“玷污”她清白。

而且,池玲瓏聽到墨乙給她解釋,便是:他們主子每次抱著她睡覺的時候,睡眠質量都會變得非常好。

以前秦承嗣每夜最多只能睡一個時辰,接下來便再也睡不著,全靠著白天假寐養神。自從有了她后,不僅會一覺睡到大天亮,有的時候,更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會賴床?!

當然,這種情景,也只在前幾天,池玲瓏陪睡的時候才會發生。

這兩天,因為姨媽來報道,池玲瓏心情煩躁,也不陪睡了,卻是又堅持著睡回了自己的房間。

因而,這兩天秦承嗣這個主子身上的冷氣,明顯的又森寒了一些,看誰都不順眼不說,還動不動就將人冰凍。

他的心情不好,整個秦王府的人都跟著倒霉。

池玲瓏更倒霉,雖然成功逃脫了陪睡,白天卻要過來陪聊了。

但是,天殺的!這人是話多的人麼?

昨天一整天就只說了兩個字好不好?

是兩個字,可不是兩句話!!

池玲瓏想起墨乙千拜托萬拜托,讓她過來哄這人高興,就覺得亞歷山大。

她長的也不像知心姐姐啊!

池玲瓏還沒想好要和這人說些什麼話,七月卻是已經滿面笑容的,捧著兩枝散發著幽幽冷梅香,粉紅色的花瓣上,還有著未化完的雪花的梅枝進來了。

六月也已經找出了一個內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花瓶出來,問池玲瓏,“姑娘,就用這個花瓶,您看怎麼樣?”

池玲瓏接過七月手中的梅花,放在了六月拿來的花瓶里,又仔細擺弄了一下花枝的朝向,最后退后一步看了看,也笑得眉眼彎彎的說了句,“不錯”。

一邊說完,一邊也自己將那插瓶捧起來,走到秦承嗣躺著的貴妃塌處坐下,問他,“唉,你看這插瓶好不好看?”

沒人回話,那人完全當她不存在。

六月和七月互相對視一眼,當即兩人眸中,便都露出了笑意,也不等兩個主子再吩咐他們什麼,卻是主動躬身退了出去。

主殿內室中有細細碎碎的女子說話聲傳出來,然而,從始至終,卻也只有這一道聲音。

池玲瓏自言自語了一刻鐘功夫,也沒得來那人只言片語的回答,不由也無語的朝天翻了個白眼兒,覺得,秦王爺這記仇又執拗的性子,當真就太幼稚、太不討人喜歡了!

池玲瓏撇撇嘴,見那人還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冰冷神色,當即也就靈動的眉眼一轉,開口對秦承嗣道:“我準備等雪停了,就去影梅庵一趟,麻煩你到時候吩咐墨乙,讓他給我安排車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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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0:00:55 |只看該作者
151 初吻

去影梅庵什麼的,這完全不是池玲瓏的心血來潮。

她想去影梅庵,甚至,更準確的說起來,是早就計劃著要去影梅庵了。

不僅是因為現在姜媽媽和碧月碧月守著“她”,在影梅庵中吃齋念佛,眼下天氣一點點變得嚴寒,這幾天更是滴水成冰起來,她擔心她們從小生活在南方,會不適應京城的天氣,身子會出什麼問題;更因為,她既然是打著要為生母寧氏,和早夭的弟弟祈福的口號來了京城,想要在佛祖面前“化解”他們的怨氣,好讓他們能夠早日投胎,她就一定要去真正的做一下這件事。

她可以說一套、做一套,但不可以信口雌黃,拿他們這些已故的亡靈當擋箭牌。

她可以不信鬼神,但不可以不心存敬畏。

畢竟,這世間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按照常理完全都理解不透的事情,譬如她的穿越,雖然原因不為人知,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天上的神佛在“試煉”她,總歸,她心存敬畏。

池玲瓏說完這句話,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她想著記憶中有關影梅庵的是是非非,想著上輩子自己短暫的一生,繼而又想到了自己生活了七年之久的,翼州忠勇侯府,整個人若有所思,眼神不免就飄忽起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可自拔,因而,也就忽視了,那之前一直在裝深沉的秦王。一張冷峻冷冽的面孔上,此刻那壓抑不住的暴怒之氣。

他依舊沒有說話,那雙深邃幽暗的眸子。也沒有睜開。

然而,交叉著放在腰際的,那雙白皙勻稱、骨節修長的大手,卻在不知不覺中緊攥成拳。

他漆黑凌厲的劍眉緊蹙起來,長如蝶翼的睫毛也在不住的忽閃著,他閉合著的眸中此刻在醞釀著風暴,渾身涌動的幾乎可以將人碎屍萬段的戾氣。讓人止不住胸口的氣血上涌。

內室中的氣氛,緊繃的一觸即發。而當事的兩個人,卻一個都沒有注意到。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而下,主殿大殿外倏然傳來墨乙清朗的通報聲,“主子。乾世子來看您了,現在在前院花廳等候。”

墨乙通報過這一聲后,便恭敬的站在大殿外,等著秦承嗣的回復。

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有一個知己好友,乃是武昌侯府的世子爺曲陵南;卻不知道,秦王還有一個,幾乎可以以性命相托、年紀比他要長五歲有余的好友,便是惠郡王府的世子爺。魏廷乾。

秦王和惠郡王世子魏廷乾的相交,仔細說起來,他們的緣分還得益于秦承繼和秦承業兄弟兩人。

墨乙至今還清楚的記得。那件事情發生在主子剛滿十歲時。

那一天天氣也是這般冷,鵝毛大雪下的也是這般大。

當時恰好是主子,在皇宮進了十日學,準備歸家休息的日子。

因為天太冷的緣故,街上早早的就沒了行人。他們小心翼翼的護衛著主子的駿馬走,誰也不想。主子和秦承繼、秦承業三人,胯下所騎著的駿馬。會在同時發了瘋。

恰好又有刺客偷襲,他們護駕不及,主子被那瘋馬帶著,竟是狂奔出了京城。

等到他們在第二天找到了主子的時候,卻發現一身狼狽、渾身都是傷的惠郡王府乾世子,正抱著昏迷不醒的主子喂水。

魏廷乾是被身邊的侍衛暗算了,誰都不敢再相信,這才想辦法,從哪些從小侍候他的人手中逃脫,慌慌的跑到了京城近郊躲了起來。

不想恰好遇到了被刺客刺傷,中了迷藥,正逃命的秦承嗣,就將他護衛了下來。

兩人的結緣連當時的惠郡王和老太妃,都被他們隱瞞住了。

除了他們這幾個和主子自小形影不離的侍衛,整個大魏朝,也不會再有人知道,外人口中詩畫風流,性情完全和其父如出一轍,只愛文書,卻避朝堂如蛇蠍的乾世子,竟然和手握大魏五十萬軍權的秦王,乃生死之交。

墨乙是知道主子待乾世子的不同的,因而,雖然例行的通報了一聲,心里卻是知道,哪怕這兩天主子心里不爽快,也是一定會出來和乾世子一敘的。

畢竟,他們兩人確實是過命的交情。

誰知,就在墨乙的腹誹中,竟是聽到悄無人聲的內室大殿,寂靜的沒有一個人回話。

墨乙訝異之下,又挑著眉頭,疑惑的喚了一聲,“主子?”

誰知,就是這麼再平常不過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是引爆了炸彈的引線一般,直接就讓秦王爺這個千年寒冰,在瞬間變成了狂暴的怒龍。

“滾出去!”

內殿中倏然傳來一聲大吼,這戾氣,這怒氣,這脾氣,當真讓人無語至極又哭笑不得。

墨乙在怔愣了片刻后,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在看到拐角處的七月,在給他打手勢、使眼色的時候,也帶著郁悶又哭笑不得的心情,去向七月討教了。

這邊墨乙被七月拉著去科普原因,卻說內室中,池玲瓏當真被某暴龍那暴怒至極的一嗓子,吼得整個人差點都要被嚇傻了。

池玲瓏在那人出聲的瞬間,條件反射似的,朝那人看去,卻正好看見,那人方才還緊閉著的眸子,倏然就大睜了開來。

那是怎樣一雙眸子啊?

雙眸宛若無底深淵一般漆黑深沉,一雙烏黑的瞳仁,在那一刻,竟好似有妖異的、好似鬼魅一般的血紅色劃過。

池玲瓏被那抹微微泛著血紅的詭異色澤,嚇得好似連呼吸都不能了。

她就像是著了魔、被勾了魂一樣,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眸子看;又好似整個人都變小了,進入了他的瞳孔中。

那里滿是血腥,厚厚一層黑紅色的血液,讓整片大地都染成了暗紅。

土地里噴泉似的,往上噴涌著血液。猩紅的,新鮮的,聞起來卻讓人感覺,肚中的腸子都在不安分的蠕動,讓人忍不住作嘔。

而整個天際也是血紅色的。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更沒有一點綠色和其他別的顏色。那紅色黑的深沉,黑的壓抑,黑的詭秘,只讓人覺得雙目刺痛,心臟急速跳動的,好似就要從口中蹦出來。

那心臟也是血紅色的,它被她從口中吐出,被她用手掌托起來,好似還隨著她的呼吸,和著某種韻律,在一起一伏……

池玲瓏感覺到眼睛疼,疼的好似在汩汩的往外冒著血。

她覺得心也疼,渾身都疼,隨著她的呼吸,那疼痛似乎更加加重,疼的她幾乎快要窒息。

倏爾唇上傳來一股刺痛,那是真真實實的刺痛。

池玲瓏不可抑制得發出一聲疼痛的呻吟,繼而,整個昏沉迷茫的心神,好似也從方才那漫天血紅的場景中,回轉了過來一樣。

唇上的刺痛一點點的喚醒池玲瓏渾渾噩噩的神智,待她渾身戰栗的發現自己,確實從剛才那個血腥的魔窟中,逃出生天的時候,卻不免又因為抱著自己纖細腰肢的那人,魯莽又笨拙的動作,嘴唇更痛了。

這人是在……親吻她麼?

當池玲瓏腦中,倏然轉過這個想法的時候,只覺得,艾瑪,她覺得,整個人感覺更不好了!

有種,被雷劈的感覺!

池玲瓏沒有初吻被奪走的忐忑緊張,也不覺得心神蕩漾,她只是忍不住想要吐槽抱怨一句:這類似小狗狗在啃骨頭的動作,秦王大人您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啊?

簡單的兩唇相貼的姿勢,再保持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后,便又恢復成了正常的擁抱。

那人坐在貴妃塌上,卻抱著她的腰肢,磨蹭著她的胸口。

他的力道很大,好似恨不能將她的纖細的小腰折斷了,又好似恨不能,……將她揉到他的骨子里。

兩個人保持著耳鬢廝磨的動作,親昵的擁抱著。

窗外大雪紛紛,整個天際都成了銀白色,池玲瓏透過微微支起了一半的窗牖,看著外邊干凈的有如初生一樣的天地,心中卻不由的思考起來:她和秦承嗣,現在這到底是什麼關系?

是戀人?

絕對不是。

雖然她也感覺到了這人對她的親昵,對她的態度的與眾不同,但是,他們的關系,根本遠沒有,他們表現在人前那麼親密。

他親近她,對她摟摟抱抱、親親啃啃,那種親昵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完全不帶絲毫色情的味道。

他好似只是單純的喜歡,喜歡這種……和她耳鬢廝磨、氣息相纏的感覺。不帶絲毫情欲的,不去考慮后果的,完全屬于自動自發的動作……

他們不是情人,不是戀人,她現在也不能,給自己的身份,做出一個準確的定位。

就像是……她一直在逃避著現實,不敢面對那個殘酷的,他不會屬于她,而他們兩個注定走不到一起的現實罷了。

胸前有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磨蹭著,池玲瓏的雙眸卻又一點點的空洞起來。

她多想能夠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感情,只把他當做是她的“病人”,把他們兩人這將近兩個月的相處,當成是一樁雙方各有所圖的交易。

可是,感情這種事,從來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當她發現,那顆埋在心田最深處的種子,已經在她的不知不覺中,長成了參天大樹的時候,再想要去將這棵樹連根拔起,也早已經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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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 10:01:14 |只看該作者
152 京城熱鬧了

惠郡王府的乾世子,為人溫文爾雅,宛如翩翩郎君,詩書繪畫樣樣精通、志得才高,乃是大魏京都,和秦王爺秦承嗣,七皇子魏廷寂並稱的,京都三大“骨灰級單身漢”。

然而,若真要仔細比較起,這三位骨灰級單身漢中,哪一個最受京都貴女們的追捧,那一個最受各位當家宗婦們的喜愛,乾世子雖然沒有前兩者的身份高,在京都,卻更要受女性歡迎一些。

這其中一個原因,固然是因為乾世子的家世顯赫,父王惠郡王乃是當朝弘遠帝的兒時玩伴,之后在弘遠帝登基后,又十幾年都盛優渥。若是能嫁入這樣的家庭,當真算是和皇家攀上了關系,一步登了天。另一個乾世子在京城受女人歡迎的原因,卻是因為,乾世子為人極其潔身自好。

三大骨灰級單身漢中,秦王爺雖然也潔身自好,但是,他命太硬,舉凡對自家姑娘的終身大事,稍微慎重考慮一些,又不願意拿自家姑娘去攀附權貴的人家,都不太希望自己的女兒做秦王妃。

秦王妃的頭銜雖然聽著風光,也算是正一品的誥命,在女性中,這官職簡直比皇帝后宮中四妃還要高了,但是,官再高,擱不住它危險性更高!

七皇子魏廷寂,也是陛下比較寵愛的一位皇子。母妃為華德妃,外家乃是這京城的華國公府,可以說,這門第簡直高的都沒法再挑剔了。更何況,七皇子還是實打實的龍子鳳孫,這以后要是一個弄不好,那啥,升了官,若是能做他的岳父,簡直就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京城雖然也有的是姑娘想當七皇妃,但是,七皇妃這個職業,比之秦王妃的危險性,只高不低。

這其中的原因,但凡從小生長在世家勛貴中,對朝政又知曉一二,對政治有一些敏感度的姑娘,都知道,現在雖然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穩居東宮之位,但是,幾位皇子的明爭暗斗也才剛開始。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皇帝的皇子,更不是好皇子。舉凡歷朝歷代,太子殿下雖然能順利登基的比較多,但是,中途被人拉下馬的也大有人在。

七皇子背景硬,雖然現在表現的一副禮賢下士,對權力無欲無求的模樣,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作假的?

若說這人到時候真的一個想不開,參與了奪嫡的爭斗,而又命苦的慘敗了,那七皇子一派的人,還能落著好?七皇子的岳父一家,難道還能繼續大富大貴?

做夢呢吧!

所以,為了明哲保身,不和皇子黨們有牽連,即便七皇子再怎麼如玉君子、風姿俊朗,那也是要慎之再慎,才可以考慮一下,將之列為女婿人選的可能。

京都乃天子腳下,自來不缺達官顯貴,但是,好男從來都是缺的。

因為乾世子類屬于“三大骨灰級單身男”,又是這三人中,自身條件最好的,所以,這幾年上門給他說親的人,簡直要把惠郡王府的大門給踩爛了。

乾世子被逼無奈,連個藏身之地都沒有,走投無路之下,只能來找他的生死之交,想在秦王府避一段時日的風頭。

乾世子在秦王府小住,這事情幾年間發生過無數次了,對于乾世子把秦王府當成了度假勝地,三五個月就要來游歷一番,墨乙等人也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因而,當這次主子反常的不見乾世子時,魏廷乾也臉皮厚的、如常在秦王府居住下來。

既然住在了秦王府,想要騷擾某個王爺,簡直就太簡單了。

也就是乾世子一天五趟的往致遠齋跑,最后跑的池玲瓏一聽這人的名字,就忍不住頭皮發麻了,秦王爺才鐵青著臉,緊抿著嘴唇,出去和這人私會去了。

秦承嗣離開了致遠齋,池玲瓏只覺得渾身緊繃的神經線都松散了下來。

雖然她是覺得和秦承嗣整天窩在一起也挺好的,但是,這樣每天只對著他那一張冷臉,她也是會短暫的審美疲勞的,所以,還是距離產生美啊。

池玲瓏舒口氣,在貴妃塌上躺下來,問七月道:“你可知道阿壬現在在哪里?”

七月點點頭,問池玲瓏,“姑娘找阿壬,可是有什麼事情?”

池玲瓏也點點頭,懶散的吩咐七月道:“你幫我把阿壬叫過來,我問他點事兒。”

站在一旁的六月,不等池玲瓏再說什麼,也不等七月起身,卻是自己行了個禮,出去找阿壬去了。

雪接連下了兩天還沒有停,外邊屋頂和樹木上,早已經被覆蓋成了銀白色。池玲瓏擔心看雪時間長了,會得雪盲證,就吩咐七月將窗牖落下來一點,只要保持房間內通風就好。

“聽說你找我,什麼事兒?”

不過一會兒功夫,阿壬便邁著大步走進了外室,他整張臉通紅通紅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興奮的。

不等池玲瓏說什麼話,阿壬就一把將池玲瓏捂在懷里的手爐搶過來,捂在自己臉上,一邊還不停的跺腳喊,“哎呀媽呀,外邊冷的要把小爺的耳朵凍下來了。”

一邊冷的跳腳,一邊還捂著手爐往他耳朵上烤。

池玲瓏見他這副蠢樣,都懶得說他了,直接從袖籠中抽出幾張信紙,甩到她跟前的花梨木小方幾上,微瞇著眸子,陰測測的問阿壬,“這是怎麼回事兒?”

“什麼怎麼回事兒?”阿壬看見被池玲瓏甩在小幾上的信紙,身體先是一僵,而后,裝乖似地,直接目瞪口呆。

池玲瓏不說話,卻是微瞇著眸子,陰測測的緊盯著阿壬。她鼻子中發出一聲冷哼,看阿壬仍舊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模樣,也氣笑了。

當即就又不冷不熱的對阿壬道,“你打開來看看。”

阿壬訕訕的笑,不想伸出手,然而,當看到池玲瓏面上那不陰不陽、不容置疑、今天得不到個滿意答案,便不罷休的笑容時,也嚇怕了。當即就又狗腿的朝她笑了兩聲,一邊壓抑著自己怕怕的心情,一邊也委屈不已嘟著嘴,將小方幾的兩頁信紙拿在手里,翻看了起來。

這信上的內容,一開始還沒什麼奇怪的,左不過交代些日常的瑣事,順便寬慰池玲瓏莫擔心她們。原來這信,是遠在京城影梅庵的碧月,寫好了,囑托假扮池玲瓏的五月,通過秦王府暗衛,送到池玲瓏面前的。

這封信之前阿壬自然是看過的,然而,他初始在池玲瓏讓他看信時,只裝作漫不經心,其實是想要糊弄過去這事兒,不看信的。誰知池玲瓏這人厲害的,壓根就不是吃素的,阿壬那點子小麼蛾子,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就這樣,在池玲瓏的眼皮子底下,阿壬仔仔細細、一本正經的開始翻看,池玲瓏甩給他的幾頁信紙。

誰知,看著看著,看到最后那兩句話了,阿壬雖然極力忍著,到底還是一個忍不住,撲哧一聲,抱著肚子滿地打滾大聲笑了出來。

池玲瓏在到達京城秦王府后,也是告知過碧月等人她的行蹤,以安撫她們,好讓她們安心的。

只是,她倒是沒想到,碧月這丫頭腦子機靈,也會辦事兒,竟然知道找五月傳信給她。

然而,這信不看還好,看了,池玲瓏當真氣的一整天都胃疼。

她不僅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還感覺,秦王府里的人,怎麼就這麼坑爹八卦啊?

作為男人,你們這樣私下里傳些有的沒的信息,編造些莫須有的事情去娛樂京城的大眾,娛樂你們自己,你們有考慮過受害者什麼心思麼?

池玲瓏再次想一想,碧月那封信中,最后提到的兩個問題,“姑娘,秦王爺真的養孌童麼?聽說那小公子姓龍,長的風華絕代,好看的跟小姑娘似的。姑娘,聽說龍公子日常都是和秦王同吃同住的,你有見過他麼?”

她見過麼?

整個秦王府,除了她一個化名“龍公子”的,哪里還有第二個孌童啊?

只是,這究竟是哪個嘴碎的八公,把她當成了傳奇人物,宣揚的大街小巷眾人皆知的啊?

池玲瓏無語凝噎,想要哭死自己算了。

連影梅庵那等佛門清凈之地,去那里上香的姑娘和貴婦們,都要八卦她幾句,順便想著做個小人兒,在上邊寫上她的名字扎針,那這滿京城這麼多對秦王抱有覬覦之心的姑娘家,不說多了,單只是一人罵她一句,吐沫星子都把她淹死了?

這麼多人咒她不得好死,難怪她這幾天,難受的渾身都不舒服,精力都不濟啊!

這純粹是被人咒的了。

池玲瓏臉上的表情哀怨的不得了,偏她一雙眸子,像是有冷刀子在磨刀霍霍,準備隨時在阿壬身上添上兩刀解恨。

阿壬被她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嚇壞了,當即就又是喊冤、又是道歉、又是割地賠款、又是答應替她嚴查那傳她謠言的八公,也好替她報仇雪恨。

各樣招數都使盡了,阿壬都心虛又怕怕的腿肚子都忍不住打顫了,良久之后,才被池玲瓏大人不計小人過的,答應原諒他。

不過,阿壬需要現場拿出一千兩銀子,作為精神損失費,以及其他各種補償費用,來安慰她那一顆飽經風霜的小心肝。

阿壬扭曲著臉,擦擦額頭的冷汗,顫顫巍巍的,不依不舍的,糾結不已的,到底將這一個月才剛到手的月利銀子,交給了池玲瓏。

當那銀票易主的時候,阿壬也覺得,他整個人的感覺也都不好了。

果然,仇恨什麼的,果然是需要轉移的啊!

阿壬為了轉移仇恨,以證明自己不是最悲催的那個人,在得到池玲瓏的原諒后,也又和池玲瓏哥兩好的開始說別人的八卦了。

第一個八卦就恨勁爆,是有關池玲瓏那便宜未婚夫關穆長堯的。

話說,穆長堯落水被一艘花船的老鴇救起,又被一群花姑娘采陽補陰,差點精盡人亡。之后到了京城,雖然穆長堯被他父親的貴妾曹氏,將他接回了安國公府,也昏迷了足有半個月功夫才蘇醒。

他昏迷時,同樣被曹氏接進安國公府的花姑娘們還很安靜,等他一蘇醒,需要人侍候之后,那些花姑娘們便又開始了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了。

這期間,不過三天的時間,穆長堯就又有兩次著了那些姑娘們的道,結果,本就虛弱不堪的身子,自然又倒下了。

穆長堯這番經歷,簡直坎坷的,讓對他心生欽慕的姑娘們,恨死了那些作死的小妖精們。

其中有兩個姑娘身份高貴,又對穆長堯一往情深了這麼多年,見不到穆長堯受這些“折磨”,就親自打上了門。

這兩個姑娘,一個便是大皇子和十皇子的親妹妹,當今的九公主,一個便是康郡王府的平陽郡主。

兩人進了安國公府后,手下的婆子,將穆長堯院子里的小妖精們,都給綁了。隨后便直接一人三十大板打完后,便拉出去人牙子那里,把這些花姑娘都給發賣了。

現任安國公的貴妾曹氏,聽到了動靜過來“勸架”,不想,這般“上不得臺面”的人,竟然敢出口對公主和郡主不敬?

九公主和平陽郡主,都不是好脾氣的人,當即就讓人給了曹氏三十耳光,好讓她明白什麼叫“尊”,什麼叫“卑”。

結果,誰知,就當宮嬤們正在“行刑”的時候,曹氏的小兒子跑過來了,不僅喊著不讓“壞人”打他“娘”,還對那些宮嬤動上了手。

這期間,又不知道那個宮嬤,被那孩子咬了手,尖叫之后條件反射的一甩手,結果,曹氏那小兒一腦袋磕在邊上一個帶著棱角的花盆上,太陽穴磕破了,當場就斷了氣。

這事情爆發后,京城整個都熱鬧起來了。

當然,有關這件事情的后續,大家還都在關注著,畢竟,這事情涉及到了一個公主,還有一個康郡王府的郡主,皇帝大人不好惹,康郡王這個魔鬼,那也是人人都怵。

事情不好解決,于是,暫時就先晾著了。

阿壬絮絮叨叨,還不住給池玲瓏保證,若過幾天這事情有了后續,他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她。

池玲瓏似笑非笑的點了頭。

阿壬就又狗腿的,和池玲瓏說起了另外兩樁八卦。

一個就是,長樂長公主府的韶華縣主,要說親了。

可惜,這幾年來一直對韶華縣主癡心不改、勢在必得的威武大將軍府的嫡長子,可能是知道這消息的時候,自己太興奮的,結果,正騎著馬呢,就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被馬蹄子在胸腹上踩了一個大窟窿,當場一命嗚呼!

唔,于是,因為大雪路難行,而生意不好做的京城百姓們,又都聚在茶館開始暗戳戳的八卦了。

他們在懷疑,這千嬌萬貴的韶華縣主,莫不是,會是……第二個秦王?

呵呵,有關這個問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最后一個消息,卻也是阿壬最感興趣的,那就是,傳說有宛州第一美女,和宛州第一才女之稱的,宛州第一首富的嫡長女何云沁,不日就會進京!

別問為什麼阿壬這樣的小爺,為何會對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感興趣,阿壬是不會告訴你,壬小爺他骨子里也是很文藝,很詩情畫意的。

所以,盡管還沒有見到那所謂的宛州第一美女的面,壬小爺已經被那美女所作的一首,現在已經在京城廣為流傳的半闕詩詞,由衷的折服了!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一起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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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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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影梅庵

池玲瓏一直計劃著影梅庵之行,雖然當京城第一場雪下下來的時候,她因為提及這事兒,還讓秦承嗣莫名其妙發了一頓脾氣。

但是,池玲瓏貫來是個有計劃、有主張的人,她打算好的事情,在心里下定了決心,既然決意要往影梅庵去一趟,就必定會付諸以行動。

弘遠二十一年的第一場雪,飄飄揚揚的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停了下來。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陽光的光線雖然刺眼,是微弱的白色,然而,興許是雪色反光的緣故,這光線照射到人眼中時,卻讓人忍不住把雙眸閉上,只覺得雙目刺痛。

今日天氣的氣溫不高,甚至比前幾日溫度還要更低一些,然而,卻還是讓足有成人膝蓋那麼厚的白雪,一點點的開始融化。

秦王府自然是有專門負責打掃庭院的小廝的,在雪停了后,也都熱火朝天的開始鏟雪。

池玲瓏邁步在致遠齋中,聽著外邊阿壬正領著,幾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小廝玩鬧,那嘻嘻哈哈的聲音飄灑在半空中,只讓人覺得,好像這個冬天也不是那麼冷了。

七月看池玲瓏有些無精打采,就微咳了咳嗓子,對池玲瓏道:“姑娘,您前兩天不是還想著要去賞梅?嘻嘻,不如奴婢這就讓阿壬派人先把冷月苑的雪鏟了,奴婢領著姑娘去那里看個新鮮如何?”

池玲瓏被七月這話勾起了興趣。也點了頭同意了。

誰知,這方七月才剛準備去找阿壬,那邊阿壬已經自己跑了過來。

不過。阿壬可不是未卜先知,知道她們有事兒需要他做。

阿壬是來辦事兒的。

他手中拿著一個剛從信鴿腿上拆下來的小紙條,熱的滿頭大汗的,一邊在池玲瓏的訝異中,將那約莫一指寬的紙條遞給池玲瓏,一邊也說道:“你那丫頭給你捎的口信。”

“你那丫頭”這四個字兒,是阿壬對碧月的稱呼。

昨天下午就因為碧月那封信。阿壬被池玲瓏好一頓收拾,還上繳了一千兩銀票。誰知。就在阿壬的郁悶中,專門供五月和秦王府聯系的信鴿又飛回來了。

阿壬原本還因為是五月又有什麼事情要匯報了,誰知,把那紙條打開來一看才發現。那上面那里是五月的字跡啊?明明就是池玲瓏那名叫碧月的大丫鬟寫的麼。

阿壬看了上面的信息,確定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把那紙條給了池玲瓏。

他以為那上面的信息無關緊要,然而,看在池玲瓏眼里,卻只讓池玲瓏一雙清澈透亮、黑的湛然嫵媚的眸子,都忍不住微縮了起來。

那紙條上寫的字不多,滿打滿算都沒有二十個字,然而。當看完了這十幾個字以后,池玲瓏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忍不住凜然起來。

——“韶華縣主五日后來影梅庵。希望和姑娘一敘。”

在阿壬好奇和懷疑的眼神中,池玲瓏將那紙條直接掐斷成兩半,猛的抬起頭,雙目幽深乍亮的看著阿壬,“給我安排車架,五日后去影梅庵。”

池玲瓏這話說的。語氣可一點都不含糊。她不是在征求阿壬的意見,而是明明確確的在給阿壬下通知。

她決定了去影梅庵。而這個決定,不容任何人質疑。

六月和七月兩個人都怔愣住了,阿壬也被池玲瓏身上,現在這股子外放的、凌厲的氣息,嚇得不知道該怎樣去回復。

池玲瓏沒了去冷月苑的心思,才回到致遠齋主殿中,準備寫幾張大字兒,平復下心里的躁動,不想片刻功夫后,墨乙竟是又來了致遠齋。

他一進門便直接開口問池玲瓏道:“你想要去影梅庵?”

池玲瓏不用想都知道這肯定是阿壬把事情給他說過了。因此,當下也不隱瞞,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說了聲;“嗯”。

墨乙在她一側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她的眸子中帶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審視和揣度。

他再次開口,語氣不緊不慢,然而,那出口的話,卻讓池玲瓏止不住心跳好似都停了兩拍。

墨乙說道:“你對韶華縣主這個人,很……忌諱!”

話到這里,墨乙微頓了頓,似乎沒有察覺池玲瓏在那片刻渾身都僵硬住了,沒有看見她雙拳都攥緊了一般,又漫不經心的問道:“我能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什麼為什麼?”池玲瓏好笑出聲,努力忽視墨乙投在她身上的,那愈發灼烈的懷疑和深思的視線,只裝作訝異和不解的問墨乙,“你這話說的倒是奇怪。嗯,也挺好笑的。韶華縣主不過一個小姑娘,我和她多多少少也可以稱得上是閨中密友。我會忌諱她?你想多了吧!”

“是麼?”墨乙微瞇了眸子,不信的繼續審視她。

池玲瓏被墨乙那刺人的視線看的著惱,又實在被韶華縣主即將去影梅庵找她這件事弄的心煩意亂。

當即也就不想再和墨乙這般沒意思的互相試探了,反倒冷哼了一聲,雙眸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譏諷的對墨乙道:“我們打個賭如何?”

“什麼賭?”墨乙聽池玲瓏這話,很明顯面上短暫的愕然了...一瞬,他似乎沒想到池玲瓏會轉移話題說什麼“打賭”的問題,不過還是順著她的思路繼續問了下來。

池玲瓏就道:“我們就賭,若是我不親自去一趟影梅庵,韶華縣主會不會發現,影梅庵中的那個池玲瓏是不是假的。”

“什麼?”池玲瓏話落,墨乙卻是驚愕的,直接就把手中茶盞中的茶水,傾灑了一半出來。

然而,此刻墨乙卻根本就沒有功夫在意這個問題,他只是微抿著唇,沉沉的出聲問池玲瓏道:“你是說,韶華縣主有可能發現……五月是假的?”

“是不是會發現,我們打個賭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池玲瓏把方才那句話說出來,反倒覺得心情好多了。

她不是懷疑韶華縣主會發現五月是假的,而是,她可以確信,若是讓韶華縣主和五月見一面,韶華縣主一定會發現,五月是假的!

以后要當皇后的人,能有那麼大本事,將魏幽帝的后宮,整合成她自己的后宮。

日后的“貞后”之所以能在大魏朝混的風生水起,可不僅僅只因為她有一個背景雄厚的娘家,有一個大長公主的母親,和太皇太后的外祖母,更因為,她自己也確實有幾分能耐。

心狠手辣不說,用人任人,更是有幾分自己的手段。

她心思敏銳細膩,最擅長在細微之處觀察出異動,加上她又一直對她懷有覬覦之心,池玲瓏幾乎可以確信無疑的說出,若是讓韶華縣主和五月來一個短暫會晤,五月一定會露出蛛絲馬跡,被她抓住把柄,發現是假的。

然而,這個“發現”,在秦承嗣身上的毒沒有完全解除,而她又沒有回到影梅庵之前,是一定不能外露給他人知道的。

那樣的話,她怕以后不論做什麼事兒,都要受人鉗制;更甚者,會牽累她的名聲。

這還是好的,若是她“逃出”影梅庵的事情,被有心人泄露給忠勇侯府,怕是到時候等著她的,又會只剩下一條死路。

大雪初霽,大魏京城寬闊的大馬路上的雪,都被京城巡防司的將士,連夜清理完畢了。

又過了四天時間,因為這幾日日頭還算不錯,連京城城郊的官道上的雪,也化個差不多了。

到了第五日一大早,池玲瓏所乘坐的馬車,趕在京城城門大開的第一時間,便出了京城。

影梅庵在京城近郊,距離京城不過五里路左右的距離。

因為影梅庵乃是大魏開國皇后晚年清修之所,也算是皇家寺廟。三百年來,基于對開國皇后的敬重和皇家的顏面考慮,皇家每年都會派出大筆的銀錢,大肆整修一番影梅庵。因而,即便大魏國最大的寺院,京城風水最旺盛的大悲寺,比之影梅庵寺院建筑的典雅莊重、古拙深幽,卻也遠遜一籌。

馬車轱轆碾在青石板上,不疾不徐的往影梅庵趕去。

在天色完全大亮之際,池玲瓏等人也到達了影梅庵外圍的影梅山下。

若說賞梅是件雅致的事情,京城最好的賞梅處所,當之無愧便是影梅庵了。

池玲瓏之前在來影梅庵的路上,便聽到六月和七月給她科普說,影梅庵處在影梅山上。因山勢陡峭,攀登不易,其間暗苔叢生,一個不小心,便完全有可能跌下山去。

然而,影梅山上遍植各色梅花,每到京城大雪來臨,梅花盛開之際,整座山便完全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空中花園”。

冷梅香幽幽,沁人心脾,偶有冷風吹來,吹得粉紅色的梅花花瓣紛紛灑灑的飄零落下,那場景唯美至極,猶如仙境。

因而,即便不為來影梅庵祈佛,每年大雪過后,也有的是文人雅士,前來攀登影梅山。

或邀上三、五好友飲酒賞花;或寫詩作畫,每有佳作,便在眾人之間傳唱開來;亦或者在酒酣之時,鼓瑟而歌,隨風起舞,當真算是人生一大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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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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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重逢

影梅山當真算是高的,山體最高處距離地面,足有二千二百多米。

幸而影梅庵就建在影梅山山勢較為平緩的半山腰,因而,池玲瓏攀爬起來,雖然累得大汗淋漓,到底沒有覺得,高不可攀的,完全只能讓人去仰望。

在時近巳時之際,池玲瓏耳中聽著從影梅庵中傳出的古樸的洪鐘聲,以及那裊裊的,宛若梵音絕響的誦經聲,在小尼姑的帶領下,和同樣女子裝扮的六月和七月,一起進了影梅庵。

影梅庵環境清幽,處處彌漫著冷幽的梅花香氣,人走在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庭院中,聞著空氣中綿延的清淡佛香,只感覺,好似整個人的身心,都被洗滌了一般。

因為影梅庵是尼姑庵的緣故,這里是謝絕男施主進入的。

阿壬和其余兩個給池玲瓏護駕的暗衛,不便露面,便也都在池玲瓏以為他們在山下留守的空當,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了影梅庵中。

大凡名氣悠久、風水旺盛的寺院,其中食堂的大廚,都要做的一手好素齋。

池玲瓏來的早,來的也巧,這段時間剛好是影梅庵的師傅們,剛做完早課,準備去進餐的時候。

池玲瓏一直都知道京城影梅庵和大悲寺的素齋有名,因而在小尼姑的邀請下,也不急著去見碧月等人了,卻是帶著六月和七月前,去食堂用膳。

她面上之前帶著的幃帽已經摘下來了。只是,在眼睛下方,直達下頜處。還有一方白色的紗巾圍著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真實容貌。

食堂中有著竊竊私語的聲音,幾個性情活潑的小尼姑,一邊和小姐妹說著悄悄話,一邊笑嘻嘻的領了自己今日的飯食,準備找個位置去進餐。

池玲瓏和六月坐在一處,等著去領飯的七月回來。

她雙眸無意識的掃視著整個食堂。卻倏然看見了,一個上半身穿著素淡的青綠色小襖。下邊穿著藕荷色馬面裙,圓圓臉紅潤白皙,笑起來唇邊便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從食堂門口走了進來。

這是……碧云?!

池玲瓏一雙漆黑明亮的美眸,在看到比之在翼州時,瘦下來不少,整個人都大變了樣的碧云時,倏然就如華光初綻一般,放射出璀璨絢爛的幾近奪目的亮光來。

她給身后的六月打了個手勢,又指了指正朝著食堂里邊走的碧云,六月明曉了她的意思,就也沖著池玲瓏一點頭。而后朝碧云走了過去。

等到碧云莫名其妙的被六月帶著朝池玲瓏走過來的時候,七月已經領著飯食,回到了池玲瓏身邊。

碧云看到蒙著臉的池玲瓏。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已經好幾個月不見的姑娘,突然就出現在了她身邊,不相信池玲瓏是真人,不相信那個正對她笑的美眸彎彎的姑娘,就是她從小跟著的主子。因而,就直接動手狠狠的在自己手面上掐了一下。而后,卻是自己被疼的“哎呦”一聲叫了出來,整個人都因為疼痛,眸子變得淚眼汪汪的了。

“姑,姑娘……”碧云一句“姑娘”,才剛一出口,嗓子便哽咽住了,眼圈里也好似有淚珠在滾動,隨時有可能要落下來。

等到池玲瓏在碧云的引領下,到了他們現在所居住的小院兒的時候,見了面的主仆幾人,自然都是歡喜不已。

姜媽媽自小侍候池玲瓏長大,從來沒離過她,這次萬不得已離開了,時間還這麼久,再看到池玲瓏的時候,姜媽媽就一邊愛憐的摸著池玲瓏的小臉,一邊還心疼的抱著池玲瓏,哭得不能自已的道:“瘦了,瘦了……”

碧月和碧云也抱著池玲瓏不住的抹淚珠子。

她們現在倒是不擔心,被外人聽見這里邊的哭聲,會懷疑什麼。

不僅是因為,此番隨著池玲瓏進京的,只有她們幾個忠仆,滿打滿算,現在這里也只有姜媽媽、碧云、碧月、柳貞娘以及她家三歲的小丫頭,還有姑娘親手提拔的二等丫鬟青衣,

其余諸如錢媽媽等人,都以要為主子守著青嵐院,人老了,腿腳不利索,不好出遠門為由,留在了翼州,沒有過來影梅庵。

沒了那些壞了心肝的外人,在這里監視到也好,姜媽媽她們的日子反倒過的自在。只除了一樣,見不到姑娘,她們憂心不已。

這憂心,在現在看到了池玲瓏后,也都放到了肚子里。

姜媽媽三人哭過之后,也忙著侍候池玲瓏用早膳。

待用過早膳,池玲瓏一邊品著茶,一邊也聽著姜媽媽,一樁樁的和她細數,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

這些事情大多和三房一家子有關。

譬如在船上的時候,池明瑄和三夫人江氏,以及忠勇侯府的四公子、八公子,是如何的擔心她心里轉換不過來,傷心欲絕,因而,就每日都抽空過來陪她說閑話,給她做好吃的補身體。

池明瑄幾乎寸步不離她住的房間,江氏給她送姑娘家會喜歡的衣服首飾,她那性子有些溫潤的三叔池仲禮,也作了兩幅運河兩岸的風景圖,送給了她,供她賞玩。

到了京城,他們分道揚鑣以后,這兩個月來,池明瑄也往影梅庵跑了足有四趟。

不是送她送京城時興的衣物首飾,就是給她送一些補身體的吃食,有時候還趁著沒人的時候,給她塞零花錢。

大雪開始下的前幾日,池明瑄還怕她們不適應京城的冬天,特意給她送來了一大馬車的厚實棉被和上好的銀霜炭,以及手爐、披風、斗篷。小羊皮靴等御寒之物,那份兒對她的心思,當真是好的沒話說了。

這些事情。池玲瓏從碧月寫給她的信中,以及五月給墨乙等人的回報中,都看到了,也都記在了心理。然而,那份感動的心思,在聽了姜媽媽一件不落的細數給她聽,這些點滴的恩情的時候。反倒更火熱了。

池玲瓏不由就眼圈紅紅的,一把拉住姜媽媽的手。殷切的看著姜媽媽說道:“媽媽,玲瓏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我現在沒有能力回報明瑄和三叔三嬸兒,等我有能力了。我不會忘了他們的。”

“唉,唉……”姜媽媽連忙應了兩聲,卻是又止不住哽咽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池玲瓏看的心酸,卻也不願意姜媽媽再難受,就對站在一邊眼巴巴看著她的碧云和碧月說道:“去把柳貞娘和青衣叫過來。”

微頓了頓又道:“她們願意跟著我,我總歸不會虧待了她們。”

碧月應了一聲,給池玲瓏行了禮,就出去叫人了。

碧云則又巴巴的湊到池玲瓏眼前。粘人的拉著池玲瓏腰間系著的荷包翻來覆去的玩兒。這模樣,儼然一個沒有安全感,怕母親再丟了她偷跑的小姑娘。當真看的池玲瓏哭笑不得。

不由就心疼又喜歡的,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笑著說道:“你啊……”

說話的功夫,柳貞娘和青衣也進了門。

兩人似乎對這個,方才才被碧云從外邊領來的姑娘,才是真正的侯府五姑娘這件事兒,一點也不驚訝。反而一進門,便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給池玲瓏行了大禮,“見過姑娘。”

“都起來。”池玲瓏開了口,碧月和碧云也連忙上前兩步,把青衣和柳貞娘攙扶了起來。

看著這兩人面上比之之前,更加恭敬的神色,池玲瓏也無奈的在心中低嘆一聲,隨后就說道:“以后不用那麼大規矩,見面行福禮就好。”

青衣和柳貞娘忙不迭的又行了一個福禮,應了聲“是”。

池玲瓏也就又開口說道:“你們知道的,之前我一直不在寺里。”

池玲瓏話才說到這里,青衣和柳貞娘,便都惶恐的又“噗通”“噗通”兩聲跪在了地上。

池玲瓏這次索性也不讓碧月兩人扶她們起來了,卻是又說道:“那件事情,我知道也瞞不過你們。只你們二人也是好的,總歸對我一片忠心。”

話到這里,池玲瓏又看了看匍匐在地的兩人一眼,繼續說道:“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只想叮囑你們一句,既然跟了我,以后就好好當差,多聽多看少說話。我雖然不一定是個好主子,總歸若你們老實本分不挑事兒,好好當差的話,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

說到這里,就讓碧月取出了一百兩銀票,一人給了她們五十兩,又說道:“都別推辭,收了,也算是我對你們這段時日表現的獎賞。以后我不在,你們就還跟著姜媽媽好好呆著影梅庵,多余的事兒不用你們做,只做好了自己的本分,……我會不定時間過來看你們的。”

多余的話池玲瓏不再說,青衣和柳貞娘兩人也不敢問,只是又恭恭敬敬的收了銀票,向池玲瓏磕了一個頭,肅聲應“是”。

池玲瓏離開一兩、日,興許這些貼身侍候的丫鬟婆子,感覺不出是不是有人假冒了她,但是,時日久了,總歸是能發現一些貓膩的。青衣和柳貞娘,畢竟是朝夕相處侍候過池玲瓏,又對她的習性仔細觀察過的。

這種帶著審慎的態度,觀察主子的厭惡喜好的觀察,和池明瑄那種長久培養出來的熟識默契不同。她們這是有意識的,觀察來的信息,自然也會在腦中謹記,因而,幾乎可以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池玲瓏被人假冒了。

池明瑄沒有發現,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她年紀小、心性還不成熟;另一方面,也有姜媽媽和碧月,這些侍候池玲瓏的人的功勞。若是她們有意隱瞞池明瑄這個小姑娘,想來,即便池明瑄在上京的途中,確實覺得這個“五姐姐”,和以前相比有些不同,心中有所懷疑,也都會下意識的覺得,是自己意識混亂了;而完全想不到,是姜媽媽等人,在有目的的糊弄她。

青衣和柳貞娘,在廂房內待了片刻,被池玲瓏一個棒子、一個甜棗的訓過話后,就都離去了。

池玲瓏抿口茶,看了看外邊的日頭,就又問碧月,“五月和我剛才帶來的那兩個丫鬟呢?”

“她們三人在房里用過早膳,五月就換上了,和姑娘身上穿著的衣裙,一模一樣的衣裳,而后也帶上了面紗,領著姑娘帶來的那兩個丫鬟,出去庵里閑逛了。”

池玲瓏聽了碧月的話,滿意的點點頭。

對啊,她今日可是以普通來上香女眷的身份進了影梅庵,若是一直不出去閑逛,不拜佛,倒有些說不過去。

池玲瓏覺得沒有遺忘別的什麼事情,就又吩咐碧月和碧云,“再另外給我取一身衣裳去,我換個衣服,再等一會兒,說不定韶華縣主就該到了。”

碧月和碧云應了“是”,隨后就從箱籠中,翻出一件粉藍緞面竹葉梅花刺繡交領小襖,和一件淺水紅棉綾鳳仙裙,並一件大紅色,兜帽上鑲著厚厚一層狐貍毛的披風,侍候池玲瓏換上。

她們這邊才剛收拾打扮妥當,不想,七月就倏然從外邊跑來對池玲瓏通報道:“姑娘,韶華縣主的鑾駕已經進了影梅庵,正朝這邊的廂房趕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會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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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淫穢之心

北風凜冽,池玲瓏身上的大紅色羽緞披風,在烈風的呼嘯下,被刮得颯颯作響。

她的衣袂在空中翩躚飛舞,如緞子一樣又黑又亮的墨發,也被風吹亂了。

長長地黑色發絲,凌亂的刮到了她白皙如玉、清麗的不可方物的面頰上,噙在了她如花瓣一樣嬌嫩的紅唇邊,讓此刻的池玲瓏看起來,有種別樣的,妖嬈嫵媚的艷麗。

韶華縣主下了鑾駕,抬眸第一眼,便看在了那站在冰天雪地中,一張未施脂粉的面頰,卻素淡明麗的,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一樣嬌美的姑娘,眸中的驚艷之色一閃而過。

她快走幾步到池玲瓏跟前,不待池玲瓏俯身給她行禮,就親切不已的一把將她冰涼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笑的眉眼彎成了一道彎彎的月牙,“妹妹。”

池玲瓏秀麗的面龐上,抑制不住的,也綻開了如花一般的笑靨。

她現在嗓子還“啞巴”著,不能說話,因而,便也笑的無限歡喜的,對著韶華縣主接連點了幾下頭。

池玲瓏任憑韶華縣主心疼的又是給她暖手,又是去捂她被西北風吹凍得煞白的面龐,心里只覺得,這場景當真熟悉的讓人想忘都忘不掉。

猶記得,就在八月份韶華縣主去萬安寺。為家人求平安符時,當時在寺院中她們甫一見面,對她所作出的動作。也與今日這般,幾乎無二。

這世間的很多事情總是在毫不厭倦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比如離別,再比如重逢……

韶華縣主此番前來影梅庵,是打著為母親長樂大公主祈福的名義過來的。

因為再過大約半月時間,便是長樂長公主的三十五歲壽誕,韶華縣主侍母至孝。在此好日子來臨之際,也情願在影梅庵為母親誦上半月佛經。以求生母長樂長公主,能夠真正的長樂無僵。

池玲瓏和韶華縣主兩人,在外邊分別見過禮后,便進了早已經被炭火。燒的暖意烘烘的廂房。

丫鬟們很快端著滾燙的香茶過來了,池玲瓏陪著韶華縣主飲了一盞,而后,在韶華縣主笑嘻嘻的,說想和她說些知心話的時候,也把房內所有侍候的丫鬟,一如之前所演習過無數次那樣,都給趕了出去。

碧月在得到池玲瓏隱晦的點頭認可后,也規規矩矩的出了門。

眼見這廂房內現在除了池玲瓏和韶華縣主之外。再沒有其余別的人了,韶華縣主也不再擺什麼縣主架子了,卻是又執起池玲瓏的手。和池玲瓏說起了知心話來。

她一遍又一遍,摸著池玲瓏柔若無骨的小手,看著她不過幾個月時間,便出落得越發明媚清麗的面龐,眸中的覬覦和淫逸之色一閃而過,繼而展露在池玲瓏眼前的。卻是心疼的淚眼汪汪的模樣。

“好妹妹,怎麼就這兩個月時間不見。就瘦成這個樣子了?可是在這影梅庵中吃了大苦頭了?我可憐的妹妹,你這是得罪那個天殺的了?又是刺殺,你又是毀你嗓子的,現在更是害的你被嫡母發落到了這尼姑庵中,你還是小姑娘呢,如何受得了這份罪?當真是好命苦的丫頭啊!”

韶華縣主一副哀哀凄凄的模樣,對著池玲瓏又是哭喊又是抹淚珠子的,當真是心疼的肝都要碎了。

池玲瓏佯裝沒有看見她眸子深處,濃厚而變態的,幾乎掩飾不住的貪婪之色。

卻是也悲戚的微垂著眸子,一雙殷紅的嘴唇執拗的緊抿著,眼眶在不知不覺中,卻變得紅彤彤的了,一串晶瑩剔透的淚珠,也不受控制似地,唰一下就順著她細膩無暇的面龐,滾落下來。

韶華縣主眼巴巴的看著池玲瓏哭的梨花帶雨,險些一雙眼睛都看直了。

她遲疑著伸出手,最后又一把狠狠的將池玲瓏摟抱在懷里,疼愛的哄著她道:“好丫頭,別哭,有姐姐呢。以前你在翼州,姐姐能幫你的有限,現在你可是到了京城了,好妹妹你放心,這里可是姐姐的地盤,以后萬事有姐姐罩著你,即便你嫡母和兄弟姐妹們都不喜歡你,也還有姐姐把你當親妹妹疼。”

池玲瓏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緊攥著韶華縣主大紅色的衣領,哭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悲痛又哀戚的模樣,以及此刻對自己的依賴和親昵,都讓韶華縣主,再也掩飾不住面上自得而又意味深長的笑容。

然而,在韶華縣主看不見的地方,池玲瓏一雙水恙似地眸子,此刻卻也控制不住的越來越冷。

這話聽著簡直太熟悉了。

熟悉的讓她每每在午夜中回想一次,都止不住的,連骨子都覺得快要涼透了。

“她”確實把韶華縣主當成了好姐妹,當成了繼穆長堯后,又一個救贖。

然而,比起穆長堯將她推入淤泥中,讓她再也爬不出來,韶華縣主卻是因為她的反抗和不配合,因為她不願意成為她一個人的禁臠,而親手將她送到了,這個將“她”關到老死的影梅庵。

滿頭青絲熬成白發,池玲瓏現在每想到這一點,心就痛的,好似有尖刀在割。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韶華縣主,方才說的那幾句話對她的影響太大了,還是因為是在故地,在這個傷心地再一次重逢了韶華縣主這個惡魔,以至于,讓她身體內,那早已經快要徹底消散的殘魂,又怨懟憤恨起來。

那抹靈魂就像是在執著著最后一個念想一般,一直不肯消散。然而,她卻也一直沒有對她做出過讓她覺得身心不舒服的事兒。

這是第一次,池玲瓏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那抹殘魂幾欲滔天的憤怒。

——她想要將韶華縣主的脖子親手擰斷了!!

池玲瓏感覺頭腦倏地一蒙,一股眩暈和頭疼的感覺便向她襲來。

她渾身無力的,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溫順”的伏在了韶華縣主的懷里。誰知,她這動作做出來,卻被韶華縣主當成了,滿心交付和信賴的投誠。

韶華縣主眸中覬覦和荒淫之色更加明顯,她一邊輕柔的撫摸著,池玲瓏如絲綢一般順滑黑亮的墨發,一邊癡迷而陶醉的輕嗅著發自她頸項處,那股子若隱若現、似蘭似麝的絕世幽香。

將聲音放得再輕柔關切不過的誘惑著她,“好妹妹,不如,等這次姐姐為母親祈福過后,準備回家之時,你和姐姐一起回公主府吧?”

韶華縣主將自己說話的語氣,盡可能的放得再柔婉不過。

她說話的聲音,本就有種發自骨子里的柔媚,此番刻意放柔了音色,那話語便更加輕柔婉媚的,猶如暗夜之中,情人之間曖昧纏綿的呢喃,當真是好不銷魂糜艷,簡直讓人恨不能骨頭都酥了,腦子在此刻都亂成了一團漿糊。

韶華縣主這誘哄的話,讓池玲瓏身體抑制不住一僵的同時,也讓趴在屋頂上監視並暗中保護池玲瓏的兩人,都忍不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阿壬更搞笑,他被韶華縣主嚇得身體一個趔趄,差點從屋頂上滾下來。

阿壬是直覺韶華縣主現在和池玲瓏說話這口氣不對勁兒的,然而,即便是敲破了阿壬的腦袋,這人也是絕對想不到,韶華縣主堂堂一介長公主府的嫡女,竟然也對所謂“對食菜戶”這類事情感興趣。

不說這些事情上不得臺面,比之龍陽短袖來說,對食菜戶簡直更加有違天理倫常,乃是歷朝歷代絕大禁忌。

韶華縣主能夠以一介縣主之軀,公然豢養女同性戀患者,並與之行魚水之歡,共赴巫山云雨,膽子大的簡直就要逆天了。

廂房頂上的另一個黑衣人,看阿壬那般不經事兒,被人小姑娘一句話就嚇得面無人色了,也鄙視的看他一眼,繼而又潛伏下身子,渾身神經線都緊繃了起來,偵查起池玲瓏身邊的動靜來。

阿壬被人鄙視了,也不以為意,他訕訕的笑了兩下,繼而又無趣的搓了搓鼻子,本來是覺得,廂房內韶華縣主對池玲瓏說話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兒,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弄出點動靜,打擾一下正在談話的小姐妹兩個,誰知,就在這會兒功夫,阿壬趴在屋頂上,竟是看到了兩個略微熟悉的面孔,正風一般的沖著這邊的廂房過來。

阿壬是覺得那為首兩個衣著華貴的女子,有些面熟的,仔細一回想,卻不由樂了。

得,他才想著去給池玲瓏救場呢,沒想到能救場的人就送上門來了。

嘖嘖,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哈哈,阿壬忍不住齜牙咧嘴的笑開了,當真是天助他也!

再說廂房內的池玲瓏和韶華縣主兩人。

韶華縣主見她問完話,池玲瓏竟然沒有動靜,竟然沒有一口答應和她回長公主府,竟然沒有被她誘惑住,訝異了一瞬后,雖然心中還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到底還想著要再接再厲,此番回家,必定要帶上這個小尤物。

韶華縣主這邊還想著再努力一把,好帶個美嬌娘回家過年,誰知,嘴唇才剛囁嚅了兩下,準備張口說話,外邊卻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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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穆長堯的小未婚妻

韶華縣主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當即便忍不住陰了臉。

她安撫似地,拍一拍被外邊的大動靜,嚇得渾身一個瑟縮的池玲瓏的肩膀,自己卻不由的黑了臉,強制壓制住心中的燥亂,問在門外守著的妙心道:“發生了何事?”

外邊先是沒人說話,只有慌亂之中腳步亂竄的聲音,不一會兒后,才又傳來妙心氣喘吁吁的回答:“稟,稟姑娘,是,是九公主和平陽郡主,一塊兒過來了。”

韶華縣主吃驚之下,而后一陣大怒。

她在京城所謂的名門貴女中,人緣向來很好。

只是,京城和她要好的姑娘多,和她互相看不對眼兒,一直以來都敵視她,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見面就要損她幾句,踩她幾腳的,也不是沒有。

但是,大凡對她看不順眼的,大多被她暗中出手收拾了,唯獨這所謂的九公主和平陽郡主,當真如跗骨之蛆、狗皮膏藥一般,從小就纏著她,和她不對付。

偏這兩個她哪一個都不能隨便出手解決了,韶華縣主因為這件事情沒少憋氣,此番又被兩人找麻煩找到了影梅庵,韶華縣主一時間臉上連笑容都掛不住了。

那里還顧及著,要將池玲瓏這個美嬌娘收入囊中啊?韶華縣主現在連擠出一個笑容,都覺得勉強。

她不著痕跡的,將伏在她懷里抽泣的池玲瓏。微微推開一些距離,好言的安撫她道:“好妹妹別害怕,姐姐這就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向來和姐姐不對付,妹妹就不要出去了,……姐姐怕她們拿妹妹出氣。”

看池玲瓏懵懂著小臉兒,眨巴著黑漆漆、濕漉漉的眸子,遲鈍了好大一會兒,才又糯糯的點了頭。那副乖巧甜美的模樣哦,看的韶華縣主一雙妖冶的杏仁眼兒。頓時就變得更加黑沉了。當真恨不能,現在就將這只小綿羊。嚼巴嚼巴吞吃入腹。

隨著廂房的木門,“吱嘎”一聲輕響,房門被韶華縣主從里邊打開了。

而在又不放心的交代了池玲瓏一句,“先乖乖在廂房內等著。不要出去”后,韶華縣主整個人也逆著光,邁著娉婷婉約的步子,走了出去。

池玲瓏在她出去后,一張清理逼人的小臉上,軟糯癡傻的神情也緩緩收斂了起來。剛才還滿面乖巧和懵懂的神情,也只在瞬間,便都被冷肅,和她抿唇間的深不可測完全取代。

廂房外邊吵鬧的聲音越來越響。繼而,池玲瓏聽到了韶華縣主威嚴的呵斥聲,“九公主和平陽郡主撒潑都撒到影梅庵來了。當真是……好大的威風!”

外邊正和韶華縣主此番帶來的丫鬟們,互相拉扯和廝打的,由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帶來的丫鬟,聽了大步走來的韶華縣主,開口便是這麼一句毫不留情的話,再抬眸一看。逆著光走來的韶華縣主,此刻身上威儀凜冽。一張艷麗明媚的面孔上,掛著濃濃的,掩飾不住的,高貴不可侵犯的冷笑,當即被嚇的渾身一個戰栗,繼而脖子一縮,手中的動作也都緩緩的停止了。

兩幫人馬在瞬間分開,韶華縣主走到了人前,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兩人,也在一眾宮嬤和丫鬟的簇擁下,走到了和韶華縣主相對的位置。

韶華縣主看著這兩人仍舊一副趾高氣昂、腦殘的不能再腦殘的模樣,當很覺得,和這樣兩個人斗氣,委實太拉低她的檔次和下限了。

若不是這兩個人像蒼蠅似地,整整十幾年都嗡嗡叫著圍著她飛不停,偏她又不能直接讓他們在這世間消失了,她至于惡心的整日和她們周旋麼?

九公主和平陽郡主,當真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最惡心不過的兩個人。

她當真恨不能,直接給她們兩人身上,一人下上一包消魂散,好早日讓她們神不知、鬼不覺的,一朝斃命!

這邊韶華縣主盡管心里恨不能這兩人去死,涂著艷麗丹蔻的,一雙如藝術品一般精美白皙的雙手,也在衣袍中緊攥成拳,然而,她艷麗嫵媚的小臉兒,卻是笑盈盈的。

那笑不僅看不出來虛假,反倒真摯誠懇的感人。

讓人僅只是看了她臉上的笑,好似就會不受控制的喜歡上她。

被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帶出來的丫鬟和宮嬤們,看到韶華縣主臉上明媚溫婉的笑容,一個個當真為她惋惜。

多好的姑娘啊,偏生和這兩個沒規沒矩的姑奶奶是死對頭,被這兩人整天這麼惡心著,又不能真的動手收拾,簡直要被嘔死了。

不說現在在場的丫鬟和宮嬤們都是什麼心思,卻說被韶華縣主好一頓訓斥嗆白的九公主和平陽郡主,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

九公主冷嗤一聲,又往前跨出一步,手中拿著的馬鞭指著韶華縣主臉上笑盈盈的笑容,就厭惡的假裝嘔吐了一下,而后在韶華縣主極力忍耐的黑臉中,九公主也囂張的猛地一甩馬鞭,冷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口口聲聲指責我和平陽撒潑,誰看見了?證人呢?嘖嘖,誣告公主,毀譽郡主,穆長鳶你好大的膽子!”

見韶華縣主臉上溫婉的假笑再也掛不住了,一張俏臉也在這瞬間,便徹底黑了,九公主就又滿意的哼了兩哼,說道:“怎麼不笑了,你不是最愛笑的麼?嘖,我說穆長鳶,你可別以為大家都是蠢人,看不出你那點子算計,就你那笑,虛假的,簡直惡心死人了。”

見韶華縣主被氣得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著大喘氣,眼見著是氣的狠了,九公主就又滿意的冷哼了一聲。說道:“姑奶奶記得以前警告過你,若是再在姑奶奶面前那麼笑,就把你的臉打爛了。怎麼,穆長鳶你是想試一試本公主手里的鞭子麼?”

穆長鳶因為是太后的親外孫女,母親又是弘遠帝的長姐長樂長公主的原因,從小都在京城橫著走,沒受過一絲半點的委屈。

但是,偏就這一個九公主魏昭和,這幾年隨著她的兄長大皇子和十皇子愈發得弘遠帝的重用。整個人也張狂起來,當眾不給她面子不說。她幾次三番威脅她,要用鞭子打爛她的臉。

韶華縣主微垂著眸子,不讓眸中這一瞬間幾乎掩飾不住的,冰冷滔天的殺意傾瀉出來。

看來。是母親不管事的時間太長了,以至于衛淑妃教養的女兒,連長公主的嫡女都敢踩了。

當真是,好不張狂啊!!

韶華縣主當即就又抬頭,看著滿面跋扈之態的九公主,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話,“看來,衛淑妃是不想來參加,我母親半月后的壽宴了呢……”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韶華縣主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說出來,然而,就是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剛才還囂張的,恨不能鼻孔朝天開,恨不能踩在韶華縣主頭上作威作福的九公主,渾身囂張的氣焰,當即就消散了下去。

長樂長公主因為身份特殊,被太后娘娘盛寵。又被弘遠帝敬愛有加,她的生辰宴。有時辦的,比不愛鋪張熱鬧的太后的千秋節,還要奢侈盛大。

而弘遠帝也是真心敬愛這個長姐,因而,每次在長樂長公主壽辰時,都會親自出宮,到長公主府里,為長公主賀壽。

陛下親行,皇后娘娘自然也會親自作陪。

然而,自從十幾年前太子殿下出生,皇后娘娘身體虧損的狠了之后,皇后娘娘便懶得再出宮行走了。

而陪同皇帝親臨長公主府的榮耀,當然就輪到了最受弘遠帝寵愛,而身份也足夠貴重的幾個妃子身上。

代替皇后在后宮主事兒的嵐貴妃,也是個不愛湊熱鬧的。

于是,眾妃嬪中,只剩下四妃中的其余三位,夠格陪同弘遠帝出宮、便是大皇子、十皇子和九公主的生母衛淑妃,五皇子的生母穆賢妃,七皇子的生母華德妃。

以往十幾年中,弘遠帝為了以示公平,便讓這三位妃子輪流陪同他出席長公主府的壽宴,這不僅是一種恩寵,還是一種榮耀,眾人都求之不得。

而今年也是湊巧了,偏好是輪到衛淑妃陪同弘遠帝出行。

這關頭,若是冒出來一個,九公主特意跑到影梅庵刁難韶華縣主,並對韶華縣主大打出手的消息,怕是華德妃和穆賢妃就要興奮死了;而衛淑妃和大皇子、十皇子,以及所有隸屬大皇子一派的朝臣和門客,怕是把九公主抓進來,扒皮抽筋的心思都有了……

九公主腦中瞬間轉過這件事情的前后關聯,以及可能有的惡劣后果后,當即一張清秀的,算不上多好看的小臉,就被氣的鐵青了。她看著韶華縣主對她露出不屑、冷嗤和譏諷的笑容,簡直要被氣瘋了。

然而,在這會兒功夫,卻也只能咬碎牙齒活血吞,當場吃了這個啞巴虧。不然,若真是因為她鬧出來的流言,禍害了母妃和兩位皇兄的名聲,耽擱了大皇兄的大事兒,怕是,她那位皇兄到時候,可不會對她心慈手軟。

畢竟,韶華縣主可不是安國公府那貴妾生的“賤種”,更不是曹氏那賤蹄子,可以隨她的心意和喜好,想折辱就折辱了,想打殺就打殺了。

堂堂長樂長公主,當今弘遠帝的長姐,她對弘遠帝最后傳位給那個皇子,還是有一定的、不可或缺的影響力的。

這樣的人,她得罪不起。

似乎想到了什麼,之前被她的親兄長,親手教訓過的,噩夢一樣恐怖的回憶,九公主當即底氣更不足了。

說話更是磕磕巴巴,甚至困難又艱澀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就這樣敢怒不敢言的,用手里的鐵鞭指著韶華縣主“你,你”個不停。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每次都在她以為,她會將穆長鳶踩到腳底下的時候,又會對她無可奈何!

只能看著她囂張,看著她一個小小的縣主之軀,卻活的比她一個公主還順風順水、還要受人追捧。

這是為什麼,這到底都是為什麼?

九公主想到這些年受到委屈,在穆長鳶陰影下過的,不被人重視,和被人看不起的日子,當真恨不能把穆長鳶整個人都撕爛了。

九公主這邊一張臉扭曲的極盡失態,平陽郡主在一邊看了好一會兒熱鬧,此刻卻是再清醒不過。

眼見著,若是九公主再和穆長鳶糾纏下去,討不了什麼好不說,說不定還會吃大虧。

平陽郡主當即就把九公主往后一拉,她則整個人上前一步,抬眸看著韶華縣主,笑的不陰不陽的說道:“韶華縣主還請讓一下吧,咱們今天可不是來找你嘮嗑喝茶的。我們,是來會一會,穆長鳶那小未婚妻的,聽說,她在你這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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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尤物

獵獵北風中,平陽郡主臉上不陰不陽的笑意,好似被放大了無數倍。

正化雪的時候,天氣本就森寒,偏平陽郡主面上的笑容,在發白的日光照耀下,更讓人感覺她齜牙咧嘴的模樣,宛若一只露著獠牙,等著將獵物吞到腹中的野獸一般,這情景著實看的人骨子里直往外散發冷氣。

平陽郡主和九公主長的有些相像,她們的外貌都仿了她們各自的父親,也即是當即弘遠帝和被人稱為魔鬼王爺的康郡王。

容貌說不上多秀美,頂多算是清秀,這和那些長相隨了各自母親的公主、郡主或縣主比起來,差了不止一星兩點。

然而,到底因為是宗室女的緣故,雖然自小養成了驕橫的脾氣,容貌也不是多出眾,但兩人的身上那股子發自骨子里的,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優越感和威儀,還是很不容褻瀆、很高不可攀,很皇家的。

平陽郡主上身穿一件青碧色杭綢小襖,下邊是一件藍綠色的杭綢月華裙,外邊還披著一件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羽緞披風。

大冷的天,她身上里里外外穿著的都是冷色調的衣服,配上臉上那副讓人不寒而栗,和她那魔鬼樣的父王,像了足有九成的笑意,當真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似乎看出了韶華縣主此刻面上的愕然和震驚,平陽郡主就也玩味的,一邊撫摸著自己雪白的皓腕上佩戴的。一串價值連城的碧璽石佛珠手串,一邊也慢悠悠的將方才說過的話,又意味深長的重復了一遍。

“穆長鳶。我和昭和此番前來,可不是來和你嘮嗑的,我們是來見穆長堯那小未婚妻的。唔,她在你這里,你不會攔著她,不讓我們見,讓我和昭和無功而返吧?”

一邊佯裝可惜的哀嘆了一聲。平陽郡主就又說道:“那可真是太讓人傷心了。好歹我和昭和,今日也特意起了個大早。大冷的天騎馬跑了五里多路,剛才又自己一路爬上了這影梅山。我們這麼大誠意,若是連我們的公主和郡主之軀,都不能勞駕那小妖精出來見我們一面。我看啊,我們這皇家的威嚴和顏面,也快要掃地了呢。”

這話說的看似漫不經心,但是,細思起來,卻著實有些誅心。

皇家的威嚴和顏面什麼的,素來都是容不得任何人挑戰、輕視和污蔑的。

封建皇權下的森嚴的等級制度和君權至上的思想,將這個社會變成了皇家的附庸。

別說是想要挑戰皇權了,怕就是現在有人說一句公主和郡主的不好。都會被人以“十大罪”里邊最不可饒恕的“大不敬”之罪,將之直接砍頭誅殺,或是判令流放三千里。

大魏的立法之中。有十大不可赦免的重大罪行,便是俗稱的“十大罪”。也即是“謀反、叛大逆,謀叛,惡逆,不道,不孝。不義,不睦。內亂,大不敬。”

這十大罪皆是罪大惡極,不容饒恕。

而所謂的“大不敬”,指的便是冒犯皇室尊嚴,包括偷盜皇室祭祀的用具和皇家的日常用品,偽造御用藥品以及誤犯食禁,這些都算在大不敬的罪名里邊,一旦違反便要接受嚴懲。

尤其,大不敬之中,最為嚴重的一條便是,羞辱皇家子女,有辱皇家威嚴體面,這樣的罪過,可是要被滿門抄斬的。

韶華縣主心思電轉,不過眨眼的功夫,腦中便將所有的利害關系疏通了一遍。

在她看來,既然九公主和平陽郡主親自跑了一趟,明言不諱的指出要見池玲瓏,那麼,若是她硬攔著不讓池玲瓏出來覲見,到時候不僅池玲瓏要落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怕是就連她,到時候也會被牽累了名聲,被定一個包庇和攛掇的大罪。

這對她來說可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更何況,說不定現在讓池玲瓏出來,見一見這兩個活祖宗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呢!

韶華縣主黑的妖艷的眸子倏然抑制不住的收縮兩下,她如菱形花瓣一般嬌美的嘴唇微微上翹。

心想著,或許,也正好讓池玲瓏一會兒見識見識這兩個小賤人的威風,讓她受一受驚嚇,到時候,她才好繼續出來做好人,當個知心姐姐體貼寬慰她。

相信,到時候池玲瓏六神無主,被嚇破了膽子,她正好趁虛而入,不愁得不到佳人心啊。

韶華縣主想到這里,心情不由變得更好了。就連被面前這兩只蒼蠅惹來的、積在心底的郁氣,好似在這片刻功夫,都消散了許多。

韶華縣主再一次在心底里感嘆一聲,池玲瓏果然是她的貼心小棉襖。就也笑得嫻靜溫婉的又看向了一臉咄咄逼人氣息的平陽郡主,不緊不慢的說道:“既然公主和郡主特意跑來影梅庵,想見一見玲瓏,這自然是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公主和郡主都是金枝玉葉,玲瓏能得見兩位鳳顏,那是玲瓏的福氣。只是,玲瓏那丫頭到底規矩學的不好,又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若是一會兒說話見禮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公主和郡主賣韶華一個面子,海涵一二。”

韶華縣主儀態萬方的,在九公主魏昭和和平陽郡主的疑惑不解和訝異中,說完這句話,便也又漫不經心的喚來妙心,吩咐道:“去請玲瓏出來見一見公主和郡主。等閑人可是一輩子,都不見得有這樣的榮幸和體面呢,玲瓏這丫頭可真是好福氣。”

妙心應了一聲“是”。接著就敲開了不遠處房門緊閉的一間廂房,去喚池玲瓏了。

卻說九公主和平陽郡主,此番見韶華縣主當真如此配合她們的“無理取鬧”,心下著實驚異不已。

不過,兩人雖然也懷疑這其中有什麼貓膩,仔細思慮過后,倒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可以被穆長鳶利用的。因而,也只當是穆長鳶不願意與她們將關系鬧得太僵,讓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她們倒是領了穆長鳶的情,雖然還是覺得這人有些虛情假意的令人作嘔,此刻臉面得到尊重,也不由心情很好的,再次趾高氣昂的哼哼出一句話,“算你識相。”卻是不再不依不饒的和穆長鳶斗氣了。

韶華縣主嘴角一抽,覺得,上天將這兩個活寶送到她面前,來成全她的賢良淑德,成全她溫婉嫻靜的美名,雖然有些讓她惡心,到底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處的。

就在這三個宗室子女的若有所思中,池玲瓏也在韶華縣主的貼身大丫鬟妙心的帶領下,從遠處走了過來。

九公主和平陽郡主都是對穆長鳶心存覬覦的,因而,對于這個早就緣鏗一面的,穆長堯的小未婚妻池玲瓏,心中雖然有著好奇,更多的確是發自骨子里的厭惡和不喜。

這種不喜,甚至早已經濃厚到,凝固成冰的地步。

以至于,她們到現在雖然還沒有看清池玲瓏的長相,卻固執己見的,將她定格為一個專門勾引男人狐貍精,是一個心計百出、手段陰狠狡詐的毒婦。

她們對她不喜,在看到她的身影踏出廂房的時候,眉頭便掩飾不住的狠狠的緊蹙了起來。

然而,待那身著大紅羽緞披風的少女,一步步向她們走進,九公主和平陽郡主也一點一點看清了她的相貌的時候,卻不由的都有些神情恍惚起來。

卻說那少女,上身穿著一件粉藍緞面竹葉梅花刺繡交領小襖,下邊穿著一件淺水紅棉綾鳳仙裙,她年紀雖然還有些稚嫩,荏苒的身段也很纖弱,身材卻是早已經抽條,出落的有款有型。

當真是:美人頸,流水肩,水蛇腰,手臂纖長,鎖骨玲瓏,更有那一雙清冷明澈的眸子,雖清涼的氤氳透骨,偏又仿若匯聚了世間所有的山川靈秀一般,讓人感覺迤邐驚心。

那般似薄紗般矜持的籠罩著,漾著半透明的水色輕盈的流瀉出來,干凈剔透的讓人心生羞慚。

她步步蓮花似地,連走路的姿態都是那般風姿楚楚,讓人止不住怦然心動。

瑩亮的美眸微垂,眼角處卻微微上挑,她在她們的心神都整個提起來的時候,在她們緊張又忐忑的,連手掌心都被自己的指甲刺透了、粘上了血跡時,腳下的步子倏然一頓,就那般自然而然的,慢慢的眨了一下眸,而后遠遠的,隔著時間和空間,抬著下頜遙望著她們。

霎時間,眾人只感覺,仿若整個天地在瞬間好似都亮堂了起來。

而她那雙如同玉樹瓊花之畔的凈水一般,干凈而純粹至極的眸中,也好似盛開了一場酣紅膩綠的花事,道不盡的雅致清幽,說不盡的嫵媚風流

大紅色的披風襯著她瑩然如玉的一張小臉,更加容姿秀麗。仿若珠玉生輝、美玉瑩光,顏色舉世無雙,清麗柔美的不可方物。

當真是,好一個凝聚了天地之間鐘靈毓秀的妖精!

好一個,連骨子里都柔媚風流的,讓人忍不住心旌神搖的尤物!

九公主和平陽郡主心下悸動的不能自主,然而,等她們回過了神,看著那距離她們越來越近的少女時,卻當真忍不住暗恨的,幾乎要將后牙槽都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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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行兇

穆長堯的小未婚妻?

好一個小未婚妻!

九公主當真被氣得一張清秀的面孔都扭曲起來了。

平陽郡主雖說一向自認,無論是心計還是不動聲色的功力,都遠在九公主這個草包之上,此刻也忍不住黑了臉,將下嘴唇咬出了血。

她就說麼,不過一個庶女,何以穆長堯為對她鐘情而又誓死不渝的,連她和九公主都看不上,連她們的青睞都不以為意。

原本她還以為,是穆長堯身上那股子君子端方的氣度在作祟,加之不好公然惹怒了翼州盛寵優渥的忠勇侯,因而,即便是在老安國公夫人三年孝期過了這麼長時間后,也一直不想方設法,將這個和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一點都不匹配的未婚妻給“休棄”了。

誰知,原來,穆長堯不是沒有想到辦法,讓這個小妖精和他脫離關系,而是舍不得啊!!

平陽郡主因為腦子中轉過了這個念頭,一時間,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氣得絞痛起來。

她這短短十幾年的生命,因為投了個好胎的緣故,出生高貴,從來沒受過什麼挫折。

唯一的一次不如意,也不過是因為一直攻克不了穆長堯的心,搶不到未來安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和名號,這對于一向心高氣傲,而又心性執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她來說,便是一次難以抹殺的屈辱。

而當她現在發現。她只是在容貌上輸了那個小賤人一籌,穆長堯只是被這女人的顏色所迷惑之后,嫉妒和怨懟的心思。幾乎如無孔不入的惡魔一般,只在瞬間就攻克了她的心。

因而,當看到那個長相清麗而柔婉的少女,儀態端方的給她和九公主見禮的時候,不等九公主魏昭和有什麼反應,平陽郡主卻是忍不住率先一步踏出去,直接抬起池玲瓏精致優美的下巴。一邊笑得滲人的說著,“呦。當真是長的好標致的一個小姑娘。”

與此同時,緊捏著池玲瓏的那只手倏然一個用力,在準備移開時,長而尖利的指甲。便這樣“刺啦”一聲,劃開了池玲瓏的皮肉,在她下頜嬌嫩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長長地,讓皮肉都翻滾了起來的劃傷。

池玲瓏這邊因為突然而來的疼痛,抑制不住的痛呼了一聲。

看見了平陽郡主眸中,一閃而過的陰暗狠辣的毒光,察覺她沒好心思,正準備讓池玲瓏起來。將她拉到自己身后,將她好好護住的韶華縣主,包括現場所有主子和丫鬟。都沒有想到,平陽郡主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突然發難,而且,還出手就是這麼陰狠。

這是……平陽郡主這是,打著要將這姑娘毀容的心思吧?

好陰狠毒辣的心思!!

不管是見識慣了平陽郡主的手段的。她身邊的丫鬟和宮嬤,還是別的其余什麼人。此刻全都被嚇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樣的劃傷,若是得不到及時救治,又沒有好藥涂抹的話,這姑娘這張臉,說不定可就要廢了!

一時間,眾多丫鬟宮嬤中,有人惋惜哀嘆,有人憐憫痛惜,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冷眼旁觀……

卻說看清了這一幕,卻沒來得及救主的碧云和碧月,當即就踉蹌的驚呼了一聲,“姑娘”,而后,沖破了阻攔著她們的,平陽郡主帶來的丫鬟,一個用力,就猛地一下撲到在了池玲瓏跟前。

她們的眼淚“唰”一下流了滿面,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再說,本來還準備見機行事,想要趁機得了池玲瓏的心,好將這個美嬌娘變成自己的孌寵的韶華縣主,在看見池玲瓏嬌嫩的下頜上,只在這片刻功夫,汩汩冒出的血珠就連成了串似地,啪嗒啪嗒的染紅了,她上身穿著的那件粉藍緞面竹葉梅花刺繡交領小襖時,當真有些氣怒攻心。

又是心疼又是惋惜的,韶華縣主現在不僅臉都被氣黑了,手指顫巍巍的指著一臉痛快扭曲笑意,笑的趾高氣昂而又得意忘形的平陽郡主,也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

韶華縣主倒不是心疼池玲瓏受傷疼痛,她只是惋惜,好好的一張臉,她還沒看夠呢,還沒得手呢,可別真就這麼輕而易舉毀了。

不然,她可要多糟心啊!!

韶華縣主氣怒攻心,就也厲言厲色的指著平陽郡主怒喝道:“好你個平陽,打狗也要看主人,你這般欺侮玲瓏,這是要公然損及忠勇侯府的臉面,是要下安國公府的體面,是要讓皇舅難做人麼?”

“猖狂任性,跋扈囂張,魏昭陽,雖說你平日也這般心狠手辣,可你今天所作所為,當真是要寒了忠勇侯的心。忠勇侯為我大魏國駐守翼州幾十年,世代忠良,他的女兒上京為母祈佛,你竟這般心狠毒辣的親自打上影梅庵,要毀她的容貌,當真居心不良。你等著,看我此番回京,不在皇舅面前,告你一個惡意傷人的罪名!”

韶華縣主的口才自來很好,雖然此刻幾乎要被氣瘋了,到底沒有失了神智。

雖然她現在也恨不能給平陽郡主一個耳光,好解解恨,但是,只為逞一時威風,卻給敵人抓住把柄,那不是她的做事風格。她這人,不謀算什麼也就罷了,若是真想整治什麼人,必定會用最讓人有苦難言的規矩和律法“欺壓”她,必定會讓她翻身無能。

她已經很少這麼生氣過了,這次,魏昭陽簡直欺人太甚。

韶華縣主這邊指著平陽郡主就是一頓毫不留情的訓斥,卻說九公主魏昭和,看見此景,卻只覺得痛快。

她低垂的眸中,掩飾住深深的惡意和暢快的笑容,不讓韶華縣主和平陽郡主發現她的隔岸觀火。

說起來,她也不是那麼笨的啊!

魏昭陽只以為她是蠢貨,好利用,其實,她們兩個誰更好攛掇,誰更意氣用事,誰最不顧后果,看看,這不是很明顯的麼?

九公主垂著頭,笑的志得意滿;韶華縣主氣得臉色鐵青;平陽郡主面上還殘留著果決狠辣,但是,不一會兒又彌漫上淡淡的后怕和忐忑遲疑。

平陽郡主到現在才想起來,池玲瓏雖然是孤身一人在京,但是,她可不像是現任安國公那貴妾曹氏一般好對付。

曹氏的小兒子雖然被她和魏昭和意味弄死了,但是,那是曹氏對皇室公主和郡主大不敬在先。

更何況,大魏一直強調嫡庶有別,不能以妾為妻,曹氏雖然沒有頂替下穆長堯的母親穆謝氏成為安國公夫人,卻已經手掌了安國公府的中饋大權。

安國公這事兒辦的有違綱常倫理,本就是他袒護、寵溺曹氏,才使得曹氏自以為是的沒了規矩,竟然還敢和公主、郡主公然叫板起來。

因而,雖然她的兒子慘死了一個,到底那也是出自意外,加上她和魏昭和的身份特殊,逃過一劫自然不難。

但是,池玲瓏可不是那麼好欺辱的,更不是那麼好打殺的。不說她乃是手握大魏三十萬大軍的忠勇侯的女兒,她多少也是安國公府的未來世子夫人。

她的親爹她們惹不起更不敢惹,而她未來的“公爹”,前不久還在她和魏昭和手里吃了大虧,連最寵愛的小兒子都枉死了。此番她又主動招惹池玲瓏,若是這事兒被人傳揚出去,安國公不借著這個由頭,趁機將她和魏昭和好一頓狀告,才是奇了怪了呢。

碧月和碧云摟著池玲瓏哭泣不已,兩人又是暗恨就該寸步不離的守著姑娘,說不定她們見機快些,就可以讓姑娘躲過那一難了;一邊又心里對平陽郡主怨恨不已,當真恨不能這人現在就猝死了好。

可惜,她們身份低微,到底不敢以下犯上,平白為姑娘招惹是非。現下雖然心疼姑娘受了苦、吃了罪,也不敢有其余別的類似報仇的動作,只能這般無用的抱著姑娘啼哭。

這邊眾人心思各異,卻說躲在屋頂上看熱鬧的阿壬和另一個黑衣人,兩人無論是誰都沒有想到,平陽郡主會這般不管不顧的,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發難。

因而,當察覺到她的動作有異,想要出手去解救池玲瓏的時候,卻發現,肇事者已經停手了。

看見池玲瓏下頜上,那道足有五厘米長的傷疤,再看看她衣襟上的鮮血,趴伏在屋頂上的阿壬和黑衣人都深深的為自己掬了把辛酸淚。

他們已經預感到,連這點小事兒都做不好,等回了王府后,等待他們的,會是怎樣的刑罰了。

唔,竹板炒肉什麼的,阿壬承認,他可是非常非常不愛吃的啊!

這邊阿壬兩人淚眼汪汪,卻說對池玲瓏行兇的平陽郡主,雖然刮花了池玲瓏那張臉,她心里高興的簡直想放炮仗慶祝,心中的暢快也不言而喻,但是,想到可能的后果,平陽郡主也忍不住瑟縮起來。

她是真怕。

不是怕皇帝的懲罰,畢竟,皇伯父懲罰她最多的,也不過是讓她閉門思過或是抄佛經,這些不痛不癢的懲罰,她根本就看不在眼里。她是怕,怕她那神智多半時候都不清醒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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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算計之中

外界都流傳康郡王府是魔窟,康郡王不僅每天都要弄死一個女人,還喜歡虐屍。但是,外界的人不知道的是,康郡王不僅喜歡虐屍,他還喜歡把他們這些兒女,當畜生虐。

她身上的傷疤,多得簡直數不勝數,那都是她那好父王鞭打的。

康郡王,她的好父王,根本就是個沒有理性,畜生不如的神經病。

可就是這樣一個神經病,還非常愛惜康郡王府的名聲。

每有不如意之處,或是,他的那個兒女又給他招了禍,或是玷污了王府的名聲,那麼,等著他們的,又會是沾了鹽水的鞭子,或是燒紅的烙鐵……

好可怕!

平陽郡主面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繼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一般,卻是一咬牙,將拳頭捏的緊緊的,直接一個巴掌就朝池玲瓏扇了去。

她想到了,她不能背上一個殘害弱女,欺凌侯府姑娘的名聲,不能讓忠勇侯有機會向她父王問罪,更不能讓安國公府有一個名正言順狀告她的理由。

所以,為了一切的名正言順,只能讓池玲瓏對她不尊不敬了。

只要她給池玲瓏安上了一個“大不敬”的罪過,安上一個先對郡主無禮的罪名,那麼,她的所有反擊,對池玲瓏的所有折磨,都是合情合理的!

平陽郡主就一邊去扇池玲瓏的臉,一邊也義正言辭的怒喝道:“大膽刁女。竟敢雙目惡毒蔑視本郡主!你以為你是誰?竟敢這樣對本郡主不禮!堂堂侯府千金,言行舉止竟這般粗俗、無禮上不得臺面,還敢藐視皇家威嚴。你的禮儀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哼,既然你規矩學的不好,本郡主今天就看在你父侯的面子上,親自給你上一課,也好教教你,什麼叫尊卑有別,什麼叫皇家威嚴不容藐視。什麼叫,非禮勿視!”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池玲瓏看著撲到在她懷里,在千鈞一發之際,攔在了她面前,替她擋下了平陽郡主那下使了全力的耳光的碧月。看到她光潔白皙的面龐上,只在瞬間,便出現了一個腫的老高的五指山,恍惚的想象到,平陽郡主用的力道是如何的兇猛,在看看碧月現在還抱著她,一個勁兒對她搖頭,口中還不住的哭啼著,“姑娘。奴婢不疼,奴婢不疼……”

池玲瓏看著、想著,雙手便也慢慢攀爬上。碧月腫的老高的半張臉上,只覺得,簡直要恨死自己的無能為力了。

她從沒想過要,和這個世界的誰過不去;更沒想過,要去主動招惹誰;可這個世界就是這般的現實,你不去踩別人。你好脾氣,可別人都只會當你蠢。當你愚笨好欺負。

沒有絕對的武力,和幾乎凌駕在眾人之上,可以將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下的權利,就只能這麼任人欺凌,只能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替自己受委屈,卻還要審時度勢的,一點反抗的動作都做不出。

她雖然不是什麼硬脾氣,雖然也不是多麼執拗的睚眥必報的性子,可她池玲瓏什麼時候這麼好性兒的,能夠讓人想揉就揉,想捏就捏了?

池玲瓏咬緊了唇,雙眸猩紅的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平陽郡主,牢牢的將這個人的長相記在了心里。

她會報仇的!

她的心思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這麼一往無前的堅定過。

要強大起來,要強硬起來,把所有覬覦她和欺凌過她的人,都踩在腳下。

總有一天,她也要讓她們,都嘗一嘗她所受過的侮辱和欺凌。

她會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報復回來的!

韶華縣主也沒有想到,平陽郡主竟然會顛倒清白,更甚者再次惡毒的對池玲瓏出手,一瞬間也怔愣住了。

而后,等她反應過來時,卻又聽見現場中,平陽郡主威嚴呵呵的聲音,再次朗聲響起,“來人,將這個犯上的丫頭,給我拉下去狠狠的打。打三十大板,不,五十大板,將她給我活活打死!”

平陽郡主口中“這個犯上的丫頭”,指的卻為池玲瓏擋了一耳光的碧月。

眼見著平陽郡主帶來的丫鬟婆子們,在遲疑了片刻后,也都無奈的對視了一眼,而后也一起上前,就要去拉池玲瓏懷中的碧月,韶華縣主也急了。

就對平陽郡主道,“好你個平陽,顛倒黑白還不算,你竟然還敢草菅人命,你眼里當真還有王法麼?魏昭陽你好惡毒的心思!”

平陽郡主的臉面早就黑透了,然而,被韶華縣主這一罵,不免更扭曲猙獰了一些。

然而,看著遲疑著,又想往后退的丫鬟們,平陽郡主到底還是叫囂著,“還不快點動手干什麼?都耳聾了,沒聽見本郡主的吩咐是不是?好,好得很,奴大欺主,你們不仁,那就休怪本郡主不義了。”

一眾丫鬟都是對這個郡主懼怕到骨子里的,因而,聽了平陽郡主這話,當即也就開始磕頭謝罪起來。隨后,卻是又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就這樣氣勢洶洶的去拉扯碧月。

眼見著就要夠到碧月的手臂了,池玲瓏也怒極又駭極的,只把碧月往自己懷里摟,恰此刻,竟然有一個護衛,慌慌張張的從遠處跑過來。

尚且還沒有來到眾人面前,那護衛便已經開口焦急的大聲呼喊道:“郡主,郡主不好了。”

這聲郡主,肯定無疑是指的平陽郡主。

平陽郡主一看那侍衛,竟然是她父親身邊的近衛,再一聽那護衛口口聲聲的“不好了”,當即心神一跳,一股子不好的預感。也竄上心頭。

再說那護衛當真跑的飛快,不過片刻功夫,已經到了眾人面前。只見他也不避諱這滿場的女眷,卻是猛的一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驚呼道:“郡主,老太妃,老太妃一個時辰前,薨、薨逝了!”

平地一聲驚雷響起。年已七十有余的康郡王府老太妃,竟是在今日薨逝了?!!

平陽郡主被嚇得當即一個踉蹌。直接跌倒在地上。

康郡王府的老太妃,那是唯一一個,能在康郡王神志不清時,接近他的人物。

也是這個老太妃。才敢在康郡王折磨他的兒女的時候,出來制止。

現在,這世上唯一一個可以制住康郡王的人物去逝了,那以后,康郡王府,還不成了……真正的魔窟!

平陽郡主的面上,當即就泛上了死灰一般的色澤!

九公主也被這消息震懾的不清,不過,到底還沒有到花容失色的地步。

她還清醒著。幸災樂禍著,熟不知,那前來報喪的侍衛。看見了她也在這里,便又紅著眼眶,恭敬的對九公主行了一禮,而后也說道:“稟九公主,您也快回京城吧。十皇子,十皇子……”

“我十哥怎麼了?”九公主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侍衛便恭敬的回道:“奴才出來之前。碰到了皇后娘娘,派遣出來的尋找您的侍衛。說是。說是十皇子,在艷月樓和南詔國,此次出使京城的使節中的二皇子,大打出手,不慎之下從二樓摔下,以至于,以至于摔斷了腿,現在正被太醫醫治呢。”

不顧九公主的大驚失色,又看向一臉深沉之色的韶華縣主,那侍衛又回到,“十皇子摔下艷月樓二樓,不想驚到了下邊經過的一匹駿馬。那馬受驚之下瘋跑起來,甩了上邊的主子,差點將路上的一個小童直接踩死。幸而,遇上了路遇那里的緒二爺,緒二爺出手相助,那小童僥幸保得性命,然而,二爺卻因為不慎之下,腦袋撞到了路邊大石,現在還昏迷不醒。”

“轟”一聲,韶華縣主此刻也花容失色了。

穆長緒是她的二哥,親二哥,現在還昏迷不醒,韶華縣主那里還有和這些人胡混的心思?卻是忙不迭的喚著妙心,“快,快啟程回京。”

一邊失了神智的平陽郡主和九公主,現在也都回了神,也顧不上和韶華縣主爭論了,卻也都聲嘶力竭的喚到,“下山,馬上下山。你們這些蠢貨,還站在這里干什麼,還不趕緊回去!”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還鬧哄哄的場地,卻已經寂靜的只余下池玲瓏主仆三人了。

池玲瓏在雙眼紅的跟兔子有的一拼的碧云的服侍下,拉著碧月從地上坐起來。

將碧月交給碧云,讓碧云帶她去上藥,池玲瓏微瞇著安如深淵的瞳仁,看著已經走遠了,甚至漸漸看不見蹤影的韶華縣主和九公主一行人,眸中好似有風暴在醞釀。

她不知道,所謂的康郡王府老太妃薨逝,和十皇子摔傷了腿這件事,當真是湊巧發生的,還是有心人刻意謀算下的成果。

但是,她知道,韶華縣主的二哥穆長緒,撞到了腦袋昏迷一事,卻絕對和墨乙等人有關系。

原因自然是,她不能在影梅庵留宿,因為還要給秦承嗣解毒的緣故,她即便早起出門了,在宵禁之前,也一定要回秦王府。

而若是韶華縣主,決心要在影梅庵祈福半月,她為了以防萬一,為了避免五月漏了馬腳,被韶華縣主發現紕漏;同樣為了不讓五月發現,……韶華縣主原來還好“對食”這一口,都必須親自留在影梅庵。

這件事情顯然秦承嗣和墨乙等人的容忍范圍內。

所以,她之前聽墨乙的計劃,好像是要給長公主下點藥,讓她頭疼昏迷兩天,好讓韶華縣主無心祈佛,轉而離開影梅庵回長公主府進孝。

誰知,莫不是計劃出現了偏差,墨乙等人才將被害人物轉移成了穆長緒?

或者,就真的只是見機行事,讓穆長緒昏迷的神不知鬼不覺?

池玲瓏有些不解,卻也再沒有多想。

待給碧月上過藥,時間已經到了該用午膳的時間了。

池玲瓏在碧月和姜媽媽的挽留下,在影梅庵用了午膳。而后,才又換了裝,將五月換了回來。她則帶著六月和七月,下山了。

北風呼呼的刮,將池玲瓏身上那件大紅色的披風吹的呼呼作響,池玲瓏在六月和七月的攙扶下,艱難的下著山。

無心欣賞這滿山的梅花,池玲瓏卻是止不住在心里冷笑道:有了穆長緒昏迷不醒這一出戲,怕是韶華縣主,最少還有一個月時間,都不可能再出現在影梅庵了。

這當真是個好消息。

不過,又是誰告訴了九公主和平陽縣主,穆長堯的未婚妻已經上京了?而且就在影梅庵中呢?

是單純的意外麼?

還是……有人故意透漏了這個消息,給這兩位心狠手辣,偏又對穆長堯懷有覬覦之心的天之驕女?

目的又是什麼呢?

給她下馬威?

還是,要好好收拾她一頓?

更或者,是想要借她們的手,……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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