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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臻善] 驕寵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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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6:59:45 |只看該作者
120 美男

    池玲瓏現在所居住的小院兒了,原主是一位老花農。

    他真實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又或者到底是不是那少年主子布置在這里的暗樁,池玲瓏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這老花農手藝很出色。

    這是一樁兩進的宅子。不大,但是宅子里里外外都開滿了鮮花。

    有成片的或金黃或嬌紅的孔雀草,有淡紫和櫻紅的美人櫻,木芙蓉沿著走廊種了滿滿一圈兒,其余花瓣嬌小,如同鈴鐺一般大小的倒掛金鐘,也隨著秋風的吹拂搖搖晃晃,偶爾花落殘紅滿地,風吹來卻帶著絲絲淺淡的甜香,讓人聞起來便覺心情大好。

    池玲瓏還沒有見到六月和七月的原主子,卻率先見到了一身黑衣,站在滿地花卉中,站在一株巨大的紫薇花樹下的墨丁。

    墨丁身旁的那紫薇花樹大概有三人合抱那麼粗,樹冠繁茂葳蕤,郁郁蔥蔥。

    不知道那老花農究竟是怎麼打理的,以至于原本九月份就應該凋謝的淺紫粉紅的紫薇花,到了現在還開得爭奇斗艷;巨大的樹冠被修理成了一株仙人指路的模型,從遠處看起來,只讓人覺得美不勝收。

    池玲瓏繞過一道長廊,走進一些,就發現在那株巨大的紫薇花樹下,在墨丁的正對面,站立著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

    那十六、七歲的少年郎,身上穿著的,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緊身的黑色勁裝。烏黑如墨的長發用一柄墨玉冠緊束,他眉目清俊,氣度雍容。面容冷峻而偏于凌厲,最襯深色。

    今天這身黑色勁裝,與往日好似略有些不同,不再是一襲簡單粗暴的武士風格,而是在袍底滾著金邊,那黑色勁裝在日光的照耀下,也泛出一圈圈隱秘的暗紋。讓這少年郎看起來華麗、優雅、貴氣,像是一尊尊貴華美的神祗。有種讓人敬畏的驚艷之美。

    清風徐徐,吹得紫薇花樹上的花瓣繽紛如雨。襯得他整個人眉目如畫,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池玲瓏整個人站在原地似恍惚似呆愣了片刻,而後又雙眸微眯了一下。抬起腿就又朝著那少年主子走去。

    正在和墨丁交談的少年,雖然雙眸已經失明,五官卻比正常人好似還要靈敏更多。幾乎是在池玲瓏距離他們還有五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那少年郎一雙銳利的風眸就直直的、凌厲的朝她這里射了過來。

    而後,他像是嗅出了她身上隱秘而魅惑人心的幽幽體香,又像是發覺了那腳步走動的韻律,是他近幾天熟悉的女子的腳步聲,因而,凌厲的視線又再次收了回來。整個人也恢復了一副冰冷的,生人勿近的,讓人恨不能退避三舍的模樣。

    “找我什麼事?”池玲瓏在距離墨丁和那少年主子。尚且還有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個位置既不會顯得太親密,又不會顯得很疏遠,讓她進可攻退可守,心理很實在。

    見池玲瓏這次說話這麼直接,墨丁在看了她一眼後,便也又把視線移了回來。目光轉而又投向那少年主子。

    “出去一趟。”那少年主子更是簡言的厲害。

    也不向池玲瓏解釋為什麼,也不告訴她讓他和他們出去一趟有什麼目的。只這麼敷衍了事的丟下了四個字,便直接朝門外走去。

    池玲瓏站在原地,看著那少年漸漸走遠的背影,再看看他走的穩穩的步子,莫名其妙自己就倏然笑了起來。

    她好似發現,興許這少年郎傷的不是眼楮,而是咽喉。

    要不然,為什麼一個明明雙目已經失明的人,卻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還偽裝的讓外人看不出絲毫紕漏;而一個喉道本就正常的人,卻基本上每天最多說不了五句話,平時應答,更是常以“嗯”字代替,這簡直就有些不正常。

    池玲瓏為自己此時的浮想聯翩感覺好笑,看到墨丁和那少年主子已經快要走到大門處了,便也小跑兩步,追了過去。

    馬車 轆壓在道路上鋪設的青石板上,傳來吱呀吱呀的輕響。池玲瓏和那少年主子坐在馬車中,六月和七月一人煮著茶,一人殷勤的洗著杯盞,墨丁則坐在外邊車轅處趕著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倏然在一處茶樓的門前停了下來。

    外邊傳來墨丁的一聲低語,“主子,到了。”

    池玲瓏聽到這話,便好奇的掀起身旁的窗簾往外看,卻只能看到寬闊的馬路對面的一家書肆,而不知道他們的馬車現在究竟停在什麼鋪子跟前。

    那少年主子“嗯”了一聲,卻依舊紋絲不動的端坐在馬車里品著茶。池玲瓏訝異的看他一眼,只見那面容白皙英俊,長長的睫毛隨著他垂首的動作而忽閃忽閃的少年主子,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

    不由也微微挑了挑眉,問他,“不下去麼?”

    那少年主子又“嗯”了一聲,隨後也再沒有說話。

    池玲瓏此時是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今天這到底演的是哪出啊?

    帶她出門,不說什麼目的也就罷了,現在到了目的地也不下車,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池玲瓏無奈的苦笑兩聲。那少年主子好似知道她的心思一樣,因此,再又抿了一口茶後,便對冷冷的問她道︰“對面書肆中的老板,你可認識?”

    池玲瓏的眉頭不由的挑的更高了。

    原來,他們的馬車現在停留的鋪子不是他們的目的地,對面那件書肆才是關鍵啊。

    池玲瓏也不想問這少年主子,什麼書肆,什麼老板,什麼認識不認識的莫名其妙的話?

    她不多話,也不回應,只是又將窗簾的縫隙拉的更開一些,轉而開始打量馬路對面的那家書肆,以及那家書肆的老板。

    “三山書肆。”池玲瓏一邊念出那家書肆的名字,心里一邊默想著,這家書肆的名字好像有些奇怪。

    她這樣的念頭才冒出來,誰知,一只規規矩矩的扮演者隱形人的丫鬟六月,卻倏地開口說話了。“姑娘,我剛才就是從這家書店里為您買的書。借您游記看的,就是這家書肆的老板。”

    池玲瓏訝異之後又點了點頭,六月又接著說了兩句話,原來,她們現在所處的這條街,名字就叫做“三山街”,所以,對面那家書肆就取了個討巧的名字,叫“三山書肆”。

    原來,那家書肆到現在為止,開了還沒有一年時間呢,但是生意卻紅火的不得了。

    至于原因,六月雖然知道,但是看了看對面自家主子冰冷而鋒利的五官輪廓,到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公子不喜歡人聒噪,她還是不要八卦了。

    其實六月是想說,因為對面那家書店的老板,英俊的簡直就像是謫仙一樣,而他還有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妹妹,更是生的貌美如花,容貌乃六月生平所見最艷麗張揚明媚。

    所以,經常有小姑娘借買書之名,去書肆“邂逅”老板,又常有書生攜伴尋書,企圖能夠偶遇佳人。

    六月這些話沒有說,池玲瓏當然也不知道。不過,當池玲瓏微微往後側過身子,看見那三山書肆老板的真實面容後,也不由的好一陣目瞪口呆,一顆心跳的踫踫作響,好似要從胸腔里邊直接蹦出來。

    池玲瓏將雙眸睜大一些,企圖將那男子的面容看的更真切一點。

    日光透過大開的書肆的門投進去,在那男子身周打下一層耀眼而明亮的光圈,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干淨又神聖的,宛若不染塵埃的謫仙。

    剛加冠的年紀,那男子頭上也只是隨意的簪了一支簡單的白玉簪。簪子玉色溫潤細膩,卻是極品的羊脂美玉。他長長的黑發有一半在背後披散著,整個人手中持著一卷竹簡,慢慢的從陰暗中走了出來。

    一襲雅致的白袍著身,他墨發輕拂,姿容俊逸,眉宇清清冷冷,面上有幾分病人羸弱的慘白,卻自增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

    像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打量他,男子清凌宛若冷玉的眸子,倏然朝著池玲瓏所坐的車架射了過來。

    他漆黑的眸子中帶著幾分溫潤的笑意,那笑意讓人怦然心動,卻絲毫未曾到達他的眼底。他站在那里負手而立,嘴角略帶喜意的緩緩勾起,英俊的虛無縹緲,那模樣看在池玲瓏眼里,卻恁的不真實。

    心跳好似更快了許多,那猛烈跳動的速度和力度,就好似有一只小鼓在敲不停。

    池玲瓏強制將視線從那男子身上收回來,她冷靜至極的對著那少年主子說了聲,“不認識。”然而,在那少年主子看不見的地方,她卻不可抑制的伸出右手,緩緩捂住心髒的位置。

    池玲瓏覺得,今天有什麼事情,好似終于逃出了她的掌控了。

    看著那突然轉身將手中的竹簡放在了收銀的桌案上,轉而卻帶著一臉溫潤和煦的笑意,邁出書肆大門,朝著他們這輛車架走過來的男子時,池玲瓏倏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仿佛前面就是萬丈深淵似地,而那男子若是再踏出一步,她的生活,就會因此而變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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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發表於 2016-12-30 16:59:56 |只看該作者
121 莫名想親近

三山街上人來人往,各種吆喝聲和笑談聲不絕于耳。

外邊喧鬧紛紛,坐在馬車中的池玲瓏,看著那一襲白袍,墨玉眸子溫潤帶笑、長身玉立的男子,看著他衣帶翻飛的,一步步向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中走過來的時候,卻感覺,時間好似在此刻已經靜止了。

她聽不見馬車的喧嘩聲,聽不見身側七月喚了她兩聲“姑娘”,更聽不見對面坐著的那少年主子,吩咐墨丁“啟程”的聲音。

這些聲音全都被她屏蔽了,她現在眼前只能看見,那周身仿若都在散發著聖潔的光圈,一步步向她走近的男子。

一顆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池玲瓏一陣心慌意亂,好像連呼吸都不能。

“大哥。”猛然一聲清亮柔媚的女子嬌喚聲,將池玲瓏從剛才掙扎的幻境中拉了回來。

池玲瓏尋著那柔媚的好似能讓人骨頭都酥了,卻又清脆悅耳的宛若黃鸝啼鳴的聲音看去,卻正好看到,一個身上穿著一身紅色襦裙,身量高挑,纖細腰肢不盈一握,黛眉如畫,杏眼桃腮,眉目間盡是嫵媚,如今正美眸含笑,語氣慵懶的快走幾步,叫住了朝他走來的那宛若謫仙的白袍男子,“大哥”。

這女子年約二九年華,和那白袍男子面目有五分相似,她身姿窈窕娉婷,細腰宛若扶柳,微風拂過,吹得她裙裾翩翩,堪堪入畫。美的宛若勾人的花妖。

這女子手中拎著一個食盒,日光照射下,她握著食盒的一雙纖纖玉手柔弱無骨。十指涂著丹蔻,平添嫵媚妖嬈的魅惑。

這女子一邊喚著“大哥”,一邊也抬頭和那面容俊逸宛若謫仙似地男子說話。她精致的下巴揚起一抹倨傲自持的優雅弧線,一舉一動都規矩從容又唯美的,讓人一看便知,這是一個教養精心的世家千金,最起碼也要是個大家閨秀。

街上的行人。在這女子露面的剎那,他們的面容好似都被慢動作的定格住了。一個兩個的。全都傻傻的、癡癡地,看著那女子嫣然淺笑的面頰,眸中一片癡態。

池玲瓏也看呆了去。即便見慣了各種人造或天然美女的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紅衣女子,當真是她兩輩子所見之極品中的極品。

池玲瓏覺得這女子美的妖嬈絕代,卻也美的酣暢淋漓。

她沒有忽略掉這女子,掃視過對著她的面容,露出癡迷神情的凡夫俗子時,眸中的不以為意和漫不經心,沒有忽略她眸中的英氣和堅韌,更沒有忽略掉這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子自強又熱情的高貴凜然。

這是一個宛若女王似地女子。她不會盲目的驕傲自大。也不會因為這些平民的尊崇和艷羨,而眼露鄙視或得意忘形,她是真的不在意。

僅只是一眼。池玲瓏便可以確定,她和她那無論言行舉止還是面容長相,全都超凡脫俗的兄長,不屬于這個鄉鎮,更不可能屬于乾州或其余那個州府,他們也不可能屬于京城那個大染缸;他們的來歷。最可能的便是,某個隱世大族。

馬車的車輪在池玲瓏的恍惚中又開始滾動了。然而。這次,這馬車還沒有行進多少距離,馬車就又倏然停了下來。

池玲瓏在恍惚中看見那對儀容出色的兄妹,停在了他們馬車前,好似在和墨丁交涉著什麼。墨丁無法做主,因而便遲疑了一下,又通報給里邊的少年主子道:“主子,孫公子想請您和姑娘喝杯茶。”

三山書肆的地方不大,只有百十平米那麼小。

三山書肆后邊卻有一個自帶花園的小院子,大小也只有一進。

池玲瓏被那個名叫孫琉璃的紅衣女子牽著手往里走,一路上看到這小小的院子被收拾的雅致而清麗,別有一番南方建筑小巧婉約的風骨,不由喜上心頭。

經過剛才的介紹,池玲瓏知道牽著她手的紅衣女子,名字叫做孫琉璃,而她的兄長,也就是那白衣翩躚的男子,名叫孫無極。兩人是年齡相差了兩歲的兄妹,然而,兄長卻長得相極了父親,妹妹卻長得仿了母親。

池玲瓏一直覺得這兄妹兩待她好似有些莫名的親近,而她也奇怪,她自來心性冷淡,又一直是個慢熱的性子,最是不耐煩和人寒暄,今日卻好似和這紅衣女子“一見鐘情”了一般,覺得既想和她親近,又好想和她說好些體己的話。

當然,當這種念頭泛上心頭的時候,池玲瓏也被自己嚇到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個能熱情的起來的人,可是,如今這麼想和這對兄妹親近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莫不是,就因為他們的長相太超凡脫俗了?所以連帶的,她對他們的好感,也在無意中爆棚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不太好的預想。

池玲瓏想到這里,便微蹙了下眉頭,話也少了。

前邊走著的那少年主子和孫無極也都少有交談,池玲瓏和孫琉璃走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卻也只能聽見一些細碎的磁沉聲響。

池玲瓏不再說話,孫琉璃便也閉嘴不言。然而,她那雙撩人的杏眼兒,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掃向池玲瓏,瀲灩的眸子眨動間,有一股濃濃的憐愛、寵溺、心疼而又好奇的幽光,清凌凌的在她的眸中浮動。

“我臉上有什麼臟東西麼?”池玲瓏猛然間好似感覺到了孫琉璃的視線,便抬頭看向她詢問出聲。一邊問話,還一邊不好意思的用手摸了一下臉。

她出門前就喝了一小碗百合白果牛肉湯,又沒有吃糕點,又沒有涂脂抹粉,按理說臉上應該不臟吧?

池玲瓏臉上帶上了疑惑之色,興許是她的舉動太幼稚了,又或許是她眸中的神情太羞赧和不好意思了,孫琉璃一個抑制不住,就倏地一聲輕笑了出來。

“傻丫頭。”孫琉璃眸中帶著復雜的感情,一邊好笑的摸了摸池玲瓏烏黑如瀑般的長發,一邊又想要抬手去捏一捏池玲瓏那張,在她看來既讓她心酸,又讓她心疼懷念的想要掉淚的面頰,然而,她幾次抬了抬手,到最后還是又宛若無事的俏笑幾下,不著痕跡的又將手放了下來。

四人依次在花廳里的圓桌前落坐,池玲瓏挨著孫琉璃,孫琉璃身邊是她的兄長孫無極,孫無極右手邊是那俊臉冷冽如霜的少年主子,而那少年主子也正坐在池玲瓏的左手邊。

一時間一個身穿藕荷色褙子,笑容甜美的丫頭端了茶水上來。孫琉璃作為主人家,便接過來在各人的面前都放了一杯。

池玲瓏微默了下,看看孫家兄妹兩都端起茶來,或輕嗅茶香,或用茶盅蓋抿著茶水里的沫子,再一看那少年主子沒有絲毫動作,池玲瓏嘴唇微微翕動兩下,便也端起了他面前的那杯茶,牽過他冰涼又粗糙的大手,將茶盞放在他的手心里。

那面容宛若天人的兄妹兩看見她如此作為,孫琉璃當即黑了臉,想出手阻止,最終卻壓抑下蠢蠢欲動的雙手。

那姿容俊逸猶如天人的兄長孫無極,看見池玲瓏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態,雖然沒有開口說什麼,面上閃動的情緒也不似孫琉璃那樣抵觸,然而,他弧度性感而優美的薄唇卻是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借著低頭喝茶的動作,也掩蓋住了,眸底最深處,一抹讓人心悸的幽深暗沉。

花廳內靜靜的,沒有一個人說話。池玲瓏本身不是話多的人,也從沒想過去暖場什麼的,她靜靜的嗅著讓她毛孔好像都張開了的,甘甜微苦的茶香味,只覺得歲月靜好。

池玲瓏只是沒想到,在她印象中,最是寡言冷淡的少年主子,今天竟是率先開了口說話,打破了一室寂靜。

“在下曾聽人說,孫公子手里,好似有一朵朱雷花,不知此事可是當真?”

朱雷花,炙心果,金絲靈線草,千年血靈芝,這是曾經池玲瓏為那少年主子開的解毒藥方中,他們一直尋找不到的四味藥材。

池玲瓏記得清清楚楚,當她還在翼州時,阿壬和這少年主子有一次夜探她的閨房,還曾質疑過她開的藥方,到底是不是在耍他們玩?

因為他們問遍了翼州所有的老大夫,且翻遍了大魏朝現有的醫術,也沒有找到一滴片點有關于朱雷花,炙心果和金絲靈線草這三種藥材的記錄。

池玲瓏后來雖然也努力將自己知道的,有關這四種藥材的信息全部告訴了他們。可是,直到如今,盡管他們出動了手下全部人馬,也只是查探到,西域攝政王呼和爾泰手里,好似有一株千年血靈芝,至于其他三種藥材,好像就真的只是池玲瓏憑空想象出來的一般,任憑他們費盡了心機,也沒有找到絲毫有用的信息。

可誰知,就在他們走到了宛州的那個夜晚,墨乙接到了手下的密報,卻是池玲瓏現在所居住的,那個負責管理那個兩進小院兒的老花農,給墨乙傳過去的消息,說是三山書肆的主子手里,有朱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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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7:00:08 |只看該作者
122 血脈親情

池玲瓏聽到朱雷花三個字,先前還是一愣,隨后反應過來那少年主子到底在說什麼,心思一沉,手中的動作卻是一松,一個不小心,手里端著的滾燙的茶水已經“啪”一下,全部打碎在地上。

花廳中一陣讓人心癢難耐的靜寂,隨后,便是一道女子焦急又心痛的聲音。“快,快讓表,呃,快讓姐姐看看燙傷了沒有。”

池玲瓏還沒反應過來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她整個人已經被一身紅衣的孫琉璃從圓凳上拉了起來。那美艷逼人的女子,一副緊張的不得了的模樣,一雙手又是摸她的手,又是想要撩起她的裙子,看看她是不是被燒傷了。

孫琉璃急壞了,險些忘記了男女大防,忘記了現在可不是在她的閨房,眼前還有兩個男子在跟前。

只在這瞬間的功夫,她挺翹的鼻尖已經急的冒出了幾粒秀氣的汗珠,看池玲瓏現在還是一副木呆呆的模樣,不知是被嚇壞了,還是燙著了,傻傻的沒有第二個反應,孫琉璃又是焦急又是心疼,險些要急哭了。

索性在她的雙手抓起池玲瓏的裙角,正準備掀開的時候,池玲瓏也終于從震驚和怔忪中回過了神。她吶吶的,不知所措的看著在她身上忙活的孫琉璃,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尷尬又羞愧的說一聲,“我,我沒事兒。”

“怎麼會沒事兒。看看,裙子都濕半邊了。”孫琉璃說話的語氣又急又氣,隱隱約約。似乎還帶上了些哽咽的哭腔。

她這副疼痛難忍,又好似恨不能那杯茶水全都灑在自己身上的模樣,讓池玲瓏更加不知道該怎樣去反映了。

因為這幾天來月事怕受涼的緣故,池玲瓏身上的衣物一直穿的很厚實。

今天出來之前,她還特意讓碧月又給她加了衣,剛才那杯茶雖然有一半灑在她身上了,但是。也只是打濕了衣角,大腿上雖然也針扎似的疼了一下。但是那感覺轉瞬即逝,她現在已經感覺自己沒事兒了。

孫琉璃眼圈紅紅的,又是哀怨又是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的瞪了池玲瓏兩眼。一旁挨著孫琉璃站的孫無極,一張俊美飄逸的宛若謫仙似地面龐。也在池玲瓏茶盞落地的瞬間,整個都抑制不住的暗沉了下來。

在孫琉璃起身的剎那,他也條件發射站起了身。若不是冷靜自持的心性在作祟,及時提醒了他此時不能有什麼異動,他簡直想要親自給池玲瓏做檢查了。

然而,即便池玲瓏一再保證自己沒事兒,沒有被燙傷,孫無極俊逸的面孔到底還是黑了下來。

他不敢做出太出格的反應,徒惹是非;更不想讓池玲瓏懷疑他們的真實關系。甚至對他們心生戒備。

然而,讓他就這樣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小臉,整個都苦苦的皺了起來。孫無極依然覺得心里刀刮似地疼痛。

他們這才是剛見面,她還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坐著,他也沒能保護好她,一如年少時,沒有能力護持整個家族一般。這種幾欲滅頂的無力感,時隔十三年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讓孫無極本就有些羸弱和病態的面頰,更加慘白了許多。

池玲瓏到底還是又跟著孫琉璃去了她的內室。重新換了一身衣衫之后,才又回來。

而當她們又重新回到花廳的時候,不知為何,此時花廳的氣氛卻整個凝固住了。

池玲瓏能想到,剛才那少年主子和孫無極兩人,肯定是在商談有關“朱雷花”的事宜。不過看現在這花廳緊繃和一觸即發的氣氛,兩人的交易或者是合作,應該是沒有達成。

那少年主子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冷冽和肅殺。池玲瓏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到他白皙的面上確實沒有第二個表情,便也強忍住了心中的好奇,又和對她特別親熱的孫琉璃說起了閑話來。

這場短暫的飲茶,總共算下來,其實也不過持續了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

那少年主子告辭離去,池玲瓏也起了身。

然而,等到他們被孫家兄妹送出三山書肆,那少年主子已經上了車,而池玲瓏在丫鬟六月和七月的服侍下,也準備蹬車之際,她的衣袖卻再次被孫琉璃扯住了。

身材高挑又凹凸有致的孫琉璃,一個微微蹙眉的動作做出來,就仿若西子捧心似地,那畫面既唯美優雅,又讓人看的心疼的,簡直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疼愛上一番了。

然而,此刻,她卻拉著池玲瓏的衣袖,無論面上還是眸中,都是赤果果的,絲毫也掩飾不住的親昵和不舍。

孫琉璃摸了摸池玲瓏幾乎透明的白皙耳垂,最后忍不住,還是又是惱怒又是不舍的掐了掐她白皙嬌嫩的面頰,紅著眼眶,結結巴巴的重復了一遍又一遍,“說好的,要來找表,嗯,找姐姐玩兒啊。到時候姐姐給你蒸糕點,還給你煮你喜歡喝的茉莉花茶,你說好的一定會再來的啊……”

池玲瓏只顧著點頭了,猛然間聽到孫琉璃說話的途中好似頓了一下,又聽到一個莫須有的“表”字兒,心里雖然有些訝異的感覺。然而,她到底也沒有多想什麼,只是對著孫琉璃,以及站在她身后,對她笑的溫文爾雅,一臉大哥哥模樣的孫無極含笑點了點頭,便也上了馬車。

池玲瓏所乘坐的馬車,隨著吱呀吱呀的輕響逐漸消失,也一點點的走遠了。

直到他們的車架在街道處拐了個彎兒,再也看不見了,孫琉璃還巴巴的瞪大了眼線略有些狹長的杏眼兒,探出了腦袋,不願意回去。

孫無極英俊而清冷的面容上。早已收拾好了一切情緒。憐愛的拍了拍妹妹的背,孫無極輕笑了笑,便又對扭過頭來的孫琉璃說道:“傻丫頭。進去再哭也不遲。”

他的笑容溫潤又無欲,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便是飄渺而朦朧,似夜間的清風,又似山澗的明月,即便掬滿了手心,終究也留不住。

他輕輕的笑,略有些羸弱的面孔卻顯得更加的讓人悸動。他牽著妹妹的手進入三山書肆后邊的一進小宅子。守在三山書肆外的小姑娘們,還有其他書生亦或者是男子。臉上便都露出哀怨可惜和戀戀不舍之色。

當然,對于外人的艷羨和喜愛,亦或者是癡情的守候和眷戀,兩兄妹早已經習以為常。也都不以為意。

他們回到了方才四人喝茶的那個花廳,又讓丫鬟重新上了新茶上來,這次卻只余下兄妹兩人無言的喝著茶。

孫無極看著妹妹艷麗而又張揚明媚的面容,此刻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晦暗,雖然自己心里也不太舒服,終究還是好笑的用手指敲了敲妹妹的腦袋,溫言說道:“好了,既然她已經出了翼州城,咱們又知道她今后的行程。若是你真的很喜歡她,咱們便跟著她上京也就是了。終歸現在……池仲遠不在她身邊,咱們總有機會接近她。”

看妹妹的眼眶又紅了。眼淚更是在瞬間便吧嗒吧嗒下雨似的滴落下來,孫無極一顆心也是一揪一揪的疼,他的眼眶也控制不住的紅了下,然而,到底是從那場煉獄中爬出來的人,盡管心里有再多的苦和淚。也早已經學會了打落牙齒和血吞。

孫無極坐在妹妹身邊,看妹妹實在哭的可憐。便也一把將妹妹摟抱在懷里。就像之前十三年來的每個日夜一樣,再冷再冰的天,他們兄妹也可以靠在一起取暖。

“都這麼大姑娘了,不可以再哭鼻子了。之前你不嫁人大哥也不逼你,什麼事兒都應了你。只是,今天咱們才見著她,該高興才對,你這樣不停的哭,以后她若是知道了,豈不是要懷疑你不喜歡她?”

孫無極說著說著,自己的眼圈也好似更紅了。他再說不下去了,而被他抱在懷里的孫琉璃,聽到大哥說了這麼幾句話,眼中的淚水不僅沒有止住,反倒哭的更兇了。

就像是一個被人拋棄了的孩子似地,孫琉璃哭的委屈又壓抑,她先是小聲的啜泣,繼而卻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我想小姑姑,大哥,我想小姑姑……”孫琉璃泣不成聲的,斷斷續續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孫無極聽到“小姑姑”這三個字兒,情緒好似一下子也不受控制的崩潰了一般,他眼角的淚也一下子滾出了眼眶。偏還不能讓妹妹因為他哭的更兇,便抬著頭,一邊努力眨著眼,想讓淚水倒流,一邊也哽咽的說道,“嗯,哥哥也想小姑姑。”

說到這里孫無極微頓了頓,便又一邊順著妹妹絲滑般柔順的黑發,一邊又接著說道:“雖然咱們見不到小姑姑了,但是,那丫頭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麼。小姑姑過的苦,那咱們就讓她過的好一些。你是姐姐,現在不是家里最小的了,小丫頭是最小的,妹妹你要快點長大,要學會照顧她。”

孫琉璃嗚嗚咽咽的哭,一邊哭一邊將腦袋埋在孫無極懷里,不停的點著頭。然而,終究停不下來哭泣,即便哭到打嗝也止不住。

自從他們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一絲血脈和他們相聯,便一直想著要見池玲瓏一面。

他們想盡了辦法,用盡了人脈,可是,之前池玲瓏一直在翼州的忠勇侯府居住,鮮少外出,即便出去訪客或會友,身邊也全是她那嫡母的人,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不敢打草驚蛇,不敢讓池仲遠發現,他們時刻想著要將他的女兒偷出去。

他們活的見不得光,然而,卻是那般的期盼能見一見她。

他們盼了七年了,才好不容易找準了這個機會,將她引來了這里。

這是他們的第一面啊。

孫無極見妹妹實在哭的凄慘,便也想辦法想要將懷里丫頭的視線轉移開。

他似想到了什麼,便好笑的道:“你這丫頭,剛才你在秦承嗣身上下了什麼藥?”

懷中的嬌人兒聽到兄長的問話,身體好似倏地就僵硬住了,一動也不動。

孫無極好笑也無奈,雖然妹妹還是有些小孩子脾氣,但也只能對她又愛又憐。

“你不是,不是都知道麼?”孫琉璃說話的語氣帶著哭嗝,又帶著惱羞成怒的不好意思。

孫無極繼續好笑,卻也又安撫似地拍了拍妹妹,無語的說道:“你這丫頭,你雖然看不慣他‘恐嚇’那丫頭,給他下了骨洛粉,但是骨洛份能讓人半月之內渾身血液流通不暢,讓他手腳僵硬不好動作,是給了那小子一個教訓。但是,最后還不是需要小丫頭給他解毒,不還是苦了那丫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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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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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眉眼相像

回程的馬車里一片靜寂。

六月和七月覷到兩位主子都是一副靜默不言、若有所思的模樣,兩人互相對視了一個心有余悸的眼神,也都老老實實的站在一側當花瓶,堅決不要在現在這會兒功夫找存在感。

池玲瓏緊抿了唇,雙眸直直的盯著面前梨花木小方幾上,放置的一個青瓷冰紋蓋碗看,手中的帕子幾乎被她絞爛了,也沒有感覺到。

她雙眸空洞而茫然,雖然看起來神情專注,實際上思緒早已經跑遠了。

池玲瓏現在只覺得心亂如麻。她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在思考些什麼,似乎在想有關于方才那對“神奇”的兄妹,又好似在細細琢磨著有關于朱雷花的事情。

池玲瓏知道,若是連她對面坐著的那少年主子,派出了所有手下,都沒有找到朱雷花的話,那麼這一種藥草一定很不尋常。

但是,就是這麼一株不尋常的藥草,在他們踏破鐵血無覓處的時候,竟然就這麼湊巧的自動送上了門,送到了他們眼皮子下面。這其中巧合的幾率,和精心部署的幾率,各自有多大可能?

池玲瓏越想越覺得這事情不簡單,眉頭也不由深深蹙了起來。

她又想到了那對兄妹對于她過分親密和寵溺憐愛的神情。雖然他們眸中的神情很控制很壓抑,但是,池玲瓏這麼敏感的人,又怎麼會感覺不到?

在三山書肆的時候,她便覺得不對勁兒,但是終究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當做不知道,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現。

可是,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孫無極還好說,最起碼沒有對她做出過分的讓她浮想聯翩的動作。他的一舉一動都很紳士,很高貴,會讓人覺得這人溫文爾雅,有名士風流,卻不會讓人覺得他高不可攀。

如果非要準確定位的話,池玲瓏更覺得孫無極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小妹妹。

他的神情中帶著包容和懷念,眷戀和喜愛,他讓她覺得溫暖,也覺得安全可靠。

相比于孫無極的進退有度,孫琉璃的行為則讓池玲瓏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喜愛和熱情。她看她的眼神,驕傲又心疼,她想要表達出她的關懷體貼,想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樣,可是她總是控制不住想要去寵她。

孫琉璃讓她感覺到了一顆紅心,火熱的跳動著,對她一片毫不遮掩的喜愛和赤誠。

這樣兩個今天才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何以會表現的對她如此親密?

池玲瓏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就像她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一樣。

她齷齪的想,興許是孫家兄妹對她有所“圖謀”,只是,她目前還不知道究竟是為何罷了。

池玲瓏正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卻冷不防寂寥的馬車中,又倏然響起了磁沉的男子聲音,卻是那貫來信奉“沉默是金”的少年主子,再次開口說話了。

他道:“大寒雪水,驚蟄甘露,十五瓣朱雷花,千年血靈芝,金絲靈線采三葉,龍牙牛西曬六年;木患子,馬頭蘭,……”

池玲瓏訝異的將目光投向那,一張俊臉英俊無匹,在窗外金黃的陽光的照耀下,愈發顯得豐神俊朗的少年主子,看他略有些蒼白的性感薄唇開啟又閉合,將這一段順口溜似地桃花醉解毒藥方背了出來。

池玲瓏不知道這少年主子,現在背給她聽桃花醉的解毒藥方想要做些什麼?莫非……是想再細細的盤算一遍,他們是不是又漏了哪一味藥草?

很明顯池玲瓏又想錯了。

因為,就在她雙眸疑惑而不解的看向那少年主子時,背完了這些藥材的那少年郎,那張一如往昔白皙而冷冽的面孔,也對準了她這個方向。

他漆黑的宛如無際深夜的眸子,有若實質一般直直的看向她,讓池玲瓏心中不禁狠狠的悸動了兩下,隨后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一聲,這麼鋒銳暗沉的眸子,哪里像是一個盲人的?這樣冷冽的眸光,即便是個久居高位的公侯子爵,怕也比不了其中的三分威懾。

池玲瓏的小腦袋又開起了小差,然而,就在她的思路再一次要跑遠之際,那少年主子磁沉而華麗的聲音,卻又說出了一句,讓池玲瓏震驚的,差點將面前的梨花木小方幾都踢翻的事情。

那少年主子慢悠悠的道:“這幾句話,是方才孫無極背給我聽的。”

是孫無極背給我聽的?

孫無極背給我聽的!

孫無極!!

池玲瓏的腦子好似在此刻突然就天翻地覆了起來。

她很清楚,這少年主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孫無極背給他聽的,這也就是說,孫無極不僅看出了那少年主子身中桃花醉之毒,而且,他還知道解毒的藥方;不僅知道解毒的藥方,他手中還有解毒必備的藥草朱雷花。

等等!

興許他手中不僅只是有朱雷華,還有可能有金絲靈線草,還有炙心果,還有千年血靈芝……

池玲瓏心思電轉,腦中卻因為這些倏然鉆進她腦海中的信息,而徹底混亂了起來。

她手中一直緊緊絞著的帕子,飄飄搖搖的掉在了地上她也不知;她的臉色現在蒼白的好似見了鬼一樣,她也不介意。

池玲瓏只是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她哆嗦著手指,一邊給自己鼓氣,一邊又堅定的重復了一遍,之前在三山書肆門前就說過的話,“我不認識他。”所以,我沒有告訴過他你中了桃花醉,更沒有把解毒的秘方告訴他,我不是叛徒!

說完這句話,池玲瓏的面色好似好轉了許多,她的底氣,好似在這喘息的功夫,就又都回來了。

池玲瓏挺直了胸脯,努力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更加無畏和坦蕩起來。

然而,那少年主子卻好似早就知道,不是她串通了外賊出賣了他一般;又好似自信他手中的情報網,堅信她和孫無極沒有關系;又或者是,他對自己的人格魅力和身上的肅殺之氣很有信心,不相信池玲瓏會這麼不識抬舉,敢背叛他。

因而,在池玲瓏那句“我不認識他”話落音后,那少年主子雖然沒有明明白白的說一句,“我相信你。”但是,卻是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表示對池玲瓏那句話的認同。

池玲瓏看見這少年做出來的這個動作后,心里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好似倏地就松散了下來。

然而,雖然這件事不再攸關她的生死,池玲瓏眼睛忽閃了兩下,眸中劃過幾道精光,還是想將孫家兄妹的底細弄清楚。

她覺得,作為第四方知道桃花醉這種毒,更甚者,還知道桃花醉解毒藥方的人,孫家兄妹的來歷應該也不同凡響。

雖然他們不一定和知道桃花醉這種毒的凈悟大師私交甚篤,也不一定和對那少年主子下毒的罪魁禍首有多好的關系,更不一定,和她的姨娘寧氏是莫逆之交,但是,他們這幾個人,或多或少的,總應該有些聯系。

至于這聯系到底是什麼,興許等他們找到了這其中的關聯,那少年主子便可以輕易的找到,對他下黑手的幕后主使;而她若是運氣好的話,應該也可以借此打聽到,她那神鬼莫測的姨娘的出身了。

池玲瓏想到這里,便也直接開口問那少年主子道:“可是調查過他們兄妹的出身了?”

那少年主子緩緩點了點頭。

池玲瓏面上露出如花一般絢爛奪目的笑靨,本能的以為會有意外之喜。然而,事情往往就是,希望越多,失望越大。

那少年主子一邊點頭,一邊又漫不經心的簡而言之沉聲道:“父母雙亡,年前逃難到這里。兄妹二人並三仆,戶籍確鑿,身世明了,家世清白,無異處。”

無異處?

呵,到底是無異處,還是明明就有貓膩,但是卻抓不到他們的把柄,揪不到他們的小辮子?

嘁,若真是無異處,若身世真的這麼明了清白的話,這麼一對男俊女俏,且只是開了家書肆,又沒有大靠山的兄妹,怎麼可能逃得過,當地二世祖們,和利.欲.熏心的官僚及門閥們的魔掌?

這話說出來,不說池玲瓏不以為意的想要嗤笑出聲,怕就是一個才懂得世態炎涼的貧家女童,都要忍不住的冷嗤上幾句了。

這世道是如此現實,尊卑和階級劃分的又是如此清晰,沒有好的身家背景,卻還能貌美如花的獨善其身,這莫不是受了那路神佛保佑了?

嘖,做人還是要現實點,還是別開這麼可笑的玩笑了。

池玲瓏冷笑了幾聲,也不再說話。

馬車轱轆壓過青石板路,傳來一陣陣唱曲兒似地聲響,伊伊呀呀的,聽的池玲瓏昏昏欲睡。

終于又回到了現在所居住的老花農管理的小院兒,那少年主子率先一步下了車,池玲瓏在六月和七月的服侍下,又好生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物,這才準備下車。

腳步才踏出馬車門,池玲瓏又聽到身后七月長吁一口氣的同時,又八卦而竊竊私語的,小聲和身后的六月說了一句,“嗨,你發現沒有,孫家那對兄妹的眉眼,生的和姑娘好生相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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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固寵”

這兩天天氣好似更冷了一些,上京的行程在池玲瓏的月事完結后,終于又被提上了日程。

池玲瓏在之前去過一趟三山書肆后,之后兩天又去了那里一趟,為玩樂,也為告別。

而就在她和孫家兄妹見了第二面,並當面告別后的第二天,池玲瓏一行人又再次上京了。

十月份的天氣,越往北走天氣越嚴寒。

池玲瓏身子養的嬌氣,最是耐不住熱又受不住冷,索性就強烈要求墨丁,在馬車上給她添一個炭盆。

池玲瓏至今還清晰的記得,當時向墨丁要炭盆時,墨丁滿面青筋都崩蹙起來的糾結又強制壓抑忍耐的模樣。

他雙眸冷冷的看著池玲瓏,好似恨不能將池玲瓏生吞活剝了,但是眸中卻又明明確確的寫著幾個字,“我認你!”

當然,池玲瓏並不知道墨丁當時的想法,不過,想來即便知道了,池玲瓏也會不以為意。

墨丁當時考慮的是,他家主子最是怕熱,大冬天都恨不能穿一層夾衣過冬,若這大十月天真的在馬車里放一個炭盆,他主子不得熱出滿身痱子?

池玲瓏怕冷,主子懼熱,這兩個人明顯沒辦法都兼顧,所以,作為一個,無論對于什麼事情都要求主子至上的人,墨丁是堅決無法贊同池玲瓏的要求的。

不過,他到底也沒有池玲瓏臉皮厚。

因此,雖然他不出手主動給池玲瓏添炭盆,池玲瓏在之后又指使了那看門的老花農為她辦事的時候,墨丁到底沒有拉下臉來去阻攔。因而,最后事情雖然辦的速度慢了點,但是,在他們出發之際,池玲瓏還是一臉笑瞇瞇的,歡快的烤著炭盆,手里抓著暖爐,窩在了馬車上。

馬車晃晃悠悠的前行,池玲瓏這一行人,明面上現在已經有了六人之多。

除了原有的包括池玲瓏和六月、七月在內的三個女眷,以及那少年主子和護衛他的墨丁外,又增添了一個趕車的車夫。

外表看起來須發皆白,一張老臉瘦小干枯,然而精神卻矍鑠抖擻的老者,實際年齡不過才四旬左右。

雖然瘦弱的身板讓他看起來很稱職,面目也普通的丟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回來,然而,這老者著實是一位武道高手。

從墨丁對于他的恭敬的言行舉止來看,池玲瓏隱隱約約也猜測到,這老者很明顯也是這少年主子的親信。並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這老者比墨丁的資歷還要高,身手也要更好。

坐在馬車中,池玲瓏一邊優哉游哉的翻看著,馬車中的竹匣子里放置的,話本雜書以及其他山水游記,一邊吃著七月給她剝好的蜜桔。

乾州和翼州都產蜜桔。然而,翼州城因為更靠南的緣故,蜜桔個小,但是蜜桔卻甘甜的很。乾州的蜜桔個子要稍大一些,相對的,味道也是清甜微酸,倒是沒有翼州蜜桔那麼甘甜。

不過,對于池玲瓏來說,兩者雖然口味略有不同,倒都還堪堪入口。

池玲瓏身上蓋著貂皮披風,手里抱著一個掐絲琺瑯黃底紅花的手爐,一邊翻看著閑書,一邊吃著蜜桔,明顯的一副歡快的不得了的模樣。

相比于她的清閑和愉悅,馬車中侍候她的六月和七月,可就有點提心吊膽、大氣都不敢出了。

她們瞄一眼樂不思蜀的池玲瓏,再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斜掃一下,透過大開著的窗子,好似在眺望遠處風景,又好似在出神沉思的少年主子,看原主子本就鋒利的五官輪廓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冷冽和堅硬,六月和七月都更有些膽戰心驚了。

六月和七月就不明白,池玲瓏看著也是個精明過人的姑娘,怎麼能就這樣忽視了,她們顧自在一邊散發冷氣的主子呢?

她是真的沒發現主子的異常麼?

不見的吧?!

六月和七月互相對視一眼,想輕扯一下池玲瓏的衣裙,給她提個醒,好讓這樂不思蜀的姑娘,別那麼得意忘形,也找個話題,和她們的原主子說幾句話。

她們私以為,池玲瓏是以后主子準備收為房里人的,並不知道池玲瓏真正的身份和她的真實用途。

所以,六月和七月用她們活了十幾年的腦子思考著,目前主子身邊不僅通房姨娘沒有,連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也都沒有蹤跡,甚至連慣常使喚的人,小事兒是小廝,大事兒還是墨丁墨戊墨乙等“天干十將”。

準確說起來,池玲瓏可以說是目前為止,主子身邊出現的,除了已過世的老夫人外,唯一一個異性。

這已經是占了先機了,若是這姑娘能夠把握好機會,真的成了主子的通房或是姨娘,了不起今后再為主子生下一兒半女,升級為側妃,那這輩子可真就算被白活了。

六月和七月覺得池玲瓏這個暫時的主子,目前對于她們兩人還不錯,她們真心為池玲瓏考慮,便也覺得,若是以后池玲瓏真想榮華加身,后半輩子吃喝不愁,那她現在侍候起主子來,就要學會知分寸,要眼光過人。

因而,為了姑娘以后優渥和受寵的生活,能夠趾高氣揚的看人,且不被人欺負,她現在更應該抓住機會,努力抱緊主子的大腿,想方設法刷主子的好感度,和主子培養一下男女感情什麼的,簡直就非常非常有必要了。

六月和七月心思電轉,兩人再又互相對視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后,也就一人又偷偷的在下邊扯了扯池玲瓏的裙擺,吸引來池玲瓏的注意力;一人端了果盤遞到池玲瓏面前,腦袋往那少年主子所在的方位晃了兩下,又是沖著池玲瓏擠眉弄眼了一番,好提醒池玲瓏:姑娘,別只顧著自己吃喝樂呵,您現在是寄人籬下,要有眼光要會辦事啊。

池玲瓏看著眼睛跟抽筋了差不多,不住的對著她使眼色的七月,再低頭看一下,一臉正經和嚴肅,好似在糾結什麼有關國計民生的大問題的六月,簡直要被這兩個活寶逗笑了。

池玲瓏的心思倒是沒有六月和七月那麼深,她也根本就想到,就這麼片刻的功夫,六月和七月已經達成協議,要在上京的這段路途上,努力設法幫她“固寵”了。

她看著這兩個姑娘搞怪和可笑的動作,再看了看那下頜的線條緊繃而鋒利,卻又優雅唯美的讓人忍不住心跳加快的少年主子,看他冷冽的五官輪廓,在發白的日光的照耀下,更顯的不近人情和讓人望而卻步,心里卻也不由好笑兩聲。

放在現代,這一個兩個都還是些未成年的孩子呢,哪里就用得著,這麼心思深沉的讓人忌憚了?

一邊接過了七月遞過來的果盤,池玲瓏也搖頭失笑,對那少年主子開口問道:“要用些水果麼?”

馬車中靜寂的氛圍被打破,窗外馬車轱轆壓過枯枝的,吱嘎一聲清脆的輕響,傳進眾人的耳朵中,在六月和七月一顆心都吊在了半空似地,即惶恐又忐忑,就怕池玲瓏某句話或是某個動作,惹惱了主子,以至于被貫來鐵面無情的主子發落了的時候,那少年主子長長的睫毛倏然忽閃了兩下。

他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回神。因而在池玲瓏問到第二遍的時候,他才恍惚的將面孔轉向了池玲瓏那個方位。

濃黑的眉頭微微皺起,薄薄的嘴唇抿的死緊,他白皙俊逸的面孔有些執拗而懊惱的神色一閃而過,好似在不喜池玲瓏打擾了他的深思,又好似在苦惱,和女人要怎麼打招呼。

然而,就在這片刻靜默的功夫,他一雙狹長深邃的鳳眼,因為深思卻變得更加幽暗。

明明雙目早已經失明的少年,此刻目光的焦點卻準確無誤的定格在池玲瓏身上。他目不斜視,渾身的氣場卻好似又冷酷而凜冽了許多。

似乎察覺到還有別的視線在忌憚且小心的偷窺他,他的雙眸便又變得更加銳利,以雷霆之力掃視出去。

一個眼神便如同極地的狂風暴雪一般,侵略吞噬你的每一點溫暖,每一個寸皮膚,每一個瞳孔微縮的動作,都好似一把重錘落在人的心上,只在瞬間便讓那人周身不可抑制的凝聚出一身寒冰。

六月和七月被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在這片刻功夫,渾身大汗淋漓,簡直要被嚇得暈死過去。

她們一直知道主子可怕,但是,可怕到這種神鬼都不敢近身,一個眼神便能將人凌遲的地步,他真的還算是人麼?

六月和七月不著痕跡的和池玲瓏拉開了距離,兩人都微微的往后退了退,做出最規矩不過姿態。

六月和七月現在都覺得,她們一心想要幫池玲瓏“固寵”的念頭,實在是太異想天開了。

她們跟著的這主子,真不是普通的良家女子能接近的了的。

再想得到主子的恩寵妄圖一步登天?呵,怕是在主子的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男女之分。更準確的說,他的眼中,這世間的人不過分為兩種:該死的,和不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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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發表於 2016-12-30 17:00:48 |只看該作者
125 服侍沐浴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兩天,這一日,終于在夜幕降臨之際,在剛進入宛州地界的驛站停了下來。

趕車的王叔將馬車趕到驛站后邊,去給馬喂食;墨丁則率先一步進入驛站里邊,去進行打點。

池玲瓏面上帶著白色的幃帽,扶著僵硬著身子的少年主子下了馬車,身后跟著六月和七月,緩緩走進了驛站里邊。

官道附近的驛站,營建的本就粗糙,更何況是邊界線上的一個小驛站。

池玲瓏一邊小心的扶著身邊比她高出了足有一個半頭的少年主子,一邊以“欣賞”的目光,觀察著這處驛站的布防和設施。

因為宛州城已經屬于很明顯的北方地區,因而,這里的建筑雖然沒有翼州的輕靈婉約和雅致,卻好似更多了幾分讓人倍感肅穆的莊嚴和凝重。

驛站前邊種植著成排的、直指蒼天的高大胡楊木,一看便讓人心生開闊剛強之感。石青色的院墻足有一尺來厚,處處也都張揚著防寒取暖等巧妙的心思,看的池玲瓏不住的點頭。

驛站外此刻也停了幾輛馬車,有販夫走卒們乘坐的粗陋的牛車和驢車,也有走鏢的客商們裝滿了各色貨物的馬車,一輛富貴人家夫人或老太太乘坐的黑漆平頭平頂馬車,以及一輛明顯與眾不同的翠蓋珠纓八寶香車。

池玲瓏的視線不可抑制的,在那翠蓋竹纓八寶香車上停頓了兩下,隨后卻又漫不經心的移開。

這種馬車,在整個翼州城,也只有周氏這種侯門貴婦,以及池明珍和池明珠這種身家背景明顯不同的嫡出千金才有資格乘坐。其余的,即便驕矜如二姑娘池明琬,平時看起來橫的不得了,也是沒有資格拿這種寶車當座駕的。

池玲瓏微哂了一下,心道,看不出來,這等破落的地方,今天也有“貴客”降臨了。隨后腦子倏然一轉,想到身旁一臉冷峻的“兄長”可能的身份,嘴角也不由微微揚起的更高了。

驛站的一樓大廳里有些嘈雜,然而,在池玲瓏和那少年主子一道踏進里邊的時候,整個一樓大廳正在大聲說鬧談笑的各等人群,咽喉也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一個個或被酒水、或被吃食噎住了喉道,只顧著盯著剛進來這里的兩人目瞪口呆,卻恍然不覺自己被噎的面色鐵青。

“可是都安排好了?”池玲瓏看向面色略有些不好的墨丁,淺笑著開口詢問道。

這幾天在外邊行走,池玲瓏都是扮演的主事人的角色。因為她“兄長”沉默寡言的緣故,但凡需要“主人家”發話的,都是池玲瓏主動開口。

墨丁經過這兩天的磨合,也已經習慣了池玲瓏這種作風。

不僅習慣了,也正是因為池玲瓏的識時務和有眼色,墨丁不僅沒有因為她的攬權給她臉色看,反倒正因為她行事利落干脆,而對她平添兩分好感。

然而,想到剛才和這里管事兒的負責人商談的事情,墨丁也不由懊惱的咬咬嘴唇,回道:“沒有,驛站這里倒是有一棟獨立小院兒,只因前幾天有一對客商夫婦身上染疾,就停留在這里養病。小院兒他們包了一個月,暫時不會退。”

池玲瓏理解的點點頭,就又問墨丁道:“這里三樓的天字號房也沒有空房了麼?”

池玲瓏雖然不是個愛享受的,但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在趕路一天在客棧休憩的時候,入住的都是三樓的天字號最好的房間。

她吃食住行尚且如此講究,墨丁更不可能委屈他現在還在養傷的主子,因此,但凡晚上住宿,墨丁總是會給他們安排好最好的住宿和飲食,以求他們主子這回京的途中不要再繼續消瘦。

“三樓整個被人包了。”

“都包下了?”池玲瓏略有些訝異的張口問墨丁道。

話雖是這麼問,池玲瓏轉眼想到驛站門口停留的那架翠蓋珠纓八寶香車,也想通了什麼似的點點頭。又對墨丁道:“既然三樓的客房也沒有了,就定幾間二樓的吧。”

驛站門口那架一看便讓人知道非同凡響的馬車,想必乘坐的女眷也非富即貴。這樣的嬌貴人出行,不缺錢少財,包下整個三樓,池玲瓏完全可以理解。

墨丁點了點頭,便又轉過頭來和一旁忐忑不安的小二交代起來。

池玲瓏攙扶著“大哥”站在一旁靜等著,不再說話,整個一樓大廳已經回過神來的客人們,此刻卻壓抑著心頭的振奮,小聲的竊竊私語起來。

“這一行人倒是個個都長得漂亮。”

“最好看的還是那少爺,嘖嘖,這種天人之姿,怕是咱們宛州第一公子都比不上。”

“他旁邊那帶幃帽的姑娘想來長的也不會差。嘖嘖,那小尖下巴哦,可真撓的爺心肝癢癢。”

“哈哈,岳老三你不會又想打什麼歪主意吧?哈哈,有陰心也要看看人家侍衛手里的劍答不答應。這行人啊,我看都是硬茬……”

墨丁定了四間二樓的房間,又點了茶水飯菜,吩咐小二盡快上以后,也便跟著另一個引路的小二,領著池玲瓏等人上了二樓。

誰知他們一行人才剛踏上一樓通向二樓的一個轉彎處,轉而一個身著紫色長袍,瓜子臉小巧精致,明明眉宇間英氣勃發,然而桃花眼一瞇,嘴角微微上翹,再加上黑發如瀑纖腰一束,手中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朵妖艷盛開的紅色月季花,看上去愣是要多妖媚就有多妖媚,說多不正經,就有多不正經的,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便迎面走了過來。

他在即將和店小二碰頭的瞬間,猛的剎住腳步,剛想破口大罵些什麼,誰知抬頭看見池玲瓏一行人,轉而面上張揚跋扈的神色隱隱浮動,瞬間就又變成了似笑非笑的諱莫如深。

“呦,走路不睜眼啊?跑這麼急,趕著投胎是不是?”那少年一邊調笑似地哼哼兩聲,一邊也一巴掌拍在領路的那小二肩膀上,以泄心頭之恨。

偏他還想要繼續作威作福一番,那想到這廂話才剛落音,頭頂二樓上就傳來砰砰砰幾聲慌忙下樓的聲響,轉眼,伴隨著一個小廝聲嘶力竭的一道哀怨的吼吼,“五公子你跑那麼快干什麼,三姑娘又不吃人。您不知道奴才胖,胖啊,再跑那麼快,奴才就要,就要咽氣了……”

這小廝興許還想著繼續說些什麼話,然而,當他轉過彎看見整和一隊人馬“對峙”的自家主子時,長大了口訕訕的嘿嘿笑了兩下,卻再也出不了聲。

這小廝長的矮胖,興許是剛才下樓下的急,以往又沒有過這麼大的運動,因而,他此刻跑出了滿面冷汗不說,一張發面包子似的大臉都漲的紅的不能再紅了。

池玲瓏極力忍不住噴笑的沖動。然而,當她再一次把胖小廝說的“五公子你跑那麼快干什麼”和這紫袍公子方才說的“跑那麼急,趕著投胎啊”的話連貫在一起時,也不由好笑的聳了聳肩,心想,連自家的小廝都來拆你的臺,這人品,簡直絕了。

那紫袍公子聽了那小廝的話,一張臉也漲紅了,不過他臉皮厚,因而又回頭怒目而視了那胖小廝幾眼,轉而,便也不再看池玲瓏幾人,卻是把玩似地轉著手中的月季花,冷哼一聲,蹬蹬蹬的下樓去了。

池玲瓏幾人進了客房,先是喝了茶水解渴,隨后又用了些熱食填飽肚子,等到吃好喝好,渾身舒暢了之后,池玲瓏也準備回房去沐浴睡覺了。

一路行來,她已經又有兩天沒有好好泡個澡了,到目前為止,骨頭都快僵硬了。

池玲瓏喊上了六月七月,準備回房。誰知,才剛起了身,這邊墨丁就黑著一張臉,吭哧吭哧的站在了她面前,嘴唇囁嚅了兩下,好似想說:你現在還不能走。

池玲瓏訝異的挑了挑眉頭,問墨丁,“可是還有什麼事兒?”

墨丁又吭哧了兩聲,最后一張冷臉上的冰冷神情,在池玲瓏的灼灼目光中好似都有些掛不住了,才一閉眼,帶著心虛的不得了的口氣對池玲瓏道:“你服侍主子洗漱!!”

實際上你更想說的是,讓我服侍你主子沐浴更衣吧?

池玲瓏默了片刻,極力忍住想要吐血的沖動。她帶著審視和似笑非笑的目光將墨丁從上到下仔細掃視了一遍,非常想問墨丁一句,你丫的,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來,她一個侯府姑娘適合侍候你家主子的啊?

是她平常言行舉止太諂媚太想要爬床了,還是說,她就長了一張受氣包包的臉,就適合做些侍候人的活計?

池玲瓏想甩袖子走人,但是轉眼一看身側六月和七月面上膽戰心驚和欲言又止的神情,眸子一轉,就對墨丁道:“我沒做過這些侍候人的事兒,讓六月和七月來吧。”

“撲通”“撲通”兩聲膝蓋磕地的悶響傳來,池玲瓏一顆心猛的狠狠跳動了一下,轉而她一臉郁悶和無語看向已經面無人色,大汗淋漓跪在她身側的六月和七月的時候,簡直就徹底無語了。

不帶這樣威逼恐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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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洗髮

池玲瓏看一眼面無人色的六月和七月,再看一眼人高馬大的站在她面前,明明心虛的不得了,偏還要努力做出一副理直氣壯、理所應當、心安理得模樣的墨丁,真心覺得,這樣“逼良為娼”的畫面,真心讓人太不忍直視了,也太和他的畫風不符了。

墨丁在池玲瓏的印象中,一直屬于比較正派的那種人。雖然看起來是難接觸了點,但是整個人很正經,會讓人有安全感。

可就是這樣正經妥帖的“侍衛”,竟然有一天也會向小姑娘提出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這是看她好欺負麼?

侍候沐浴什麼的,世家貴族里,這樣的事情都是身邊的大丫鬟做的。而大丫鬟,通常情況下是用來干嘛的?

嘖,那都是男人的備用通房或是姨娘!說句不好聽的,簡直就像是個充氣娃娃一般,沒有自己的意志和思想,男人想上就上,簡直就是專供男人發泄欲望的。

她好好一個千金小姐不當,至于那麼賤,去給人家當大丫鬟麼?欺負人都不帶這樣的啊!

池玲瓏心氣不順,便也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墨丁。

她不說話,只眸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卻像刀子似的,刮的墨丁臉疼肉疼。

墨丁還想要開口解釋些什麼,在池玲瓏這樣顯見的冷銳目光下,也不由噎住了。

池玲瓏又滿意的在心中冷嗤一聲。默念了一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也不叫六月和七月起來。便準備自己回隔壁房間。

恰此刻方才離去的那少年主子,在車夫王叔的陪伴下,一道從外邊走進了門。

似乎是敏銳的察覺了房間內的氣氛有些壓抑,那少年主子微頓了頓腳步,磁沉的聲音再次漠然冰冷的響起,“怎麼回事兒?”

他雙眸雖然看不見事物,瞳孔也是空洞的。但是,那冰冷的視線卻有若實質一樣。冷冷的,銳利而鋒冽,刀子一樣,掃視的人骨子發涼。渾身都忍不住打顫個不停。

六月和七月在這樣冰寒的目光掃視下,本還偷偷打量主子神色的神情,一下子就好似見了鬼一般,又發白而驚嚇萬分的一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來。

他們這樣誠惶誠恐的模樣,簡直就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看的池玲瓏忍不住搖頭失笑。

她順著六月和七月的目光,也朝那少年主子看去,卻見那身材頎長而瘦削,一身凜冽之氣的少年郎。此刻英俊白皙的面孔上神情淡漠而冷冽,他氣質清冷的生人勿近,渾身的氣場好似與凡人塵世都隔絕開來。君王一般高高在上,他就像是手掌著眾人的生殺大權,讓人敬畏又畏懼。

那淡漠卻銳利的連死刑犯都會恐懼的眼眸,隨意的一掃,池玲瓏仿若也感受到了那種無言而又壓抑的威脅一般,不由在瞬間挺直了僵硬的脊背。有種心里防線突然就被人打破的慌亂感覺,讓她手足無措。

房間內氤氳著清淡的水汽。淅淅瀝瀝的撩水聲停了又起,池玲瓏坐在一個放了棉墊子的小杌子上,一邊細心的揉著那少年主子漆黑柔順的仿若緞子似地長發,一邊也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那躺在一架仿了現代洗頭躺椅制造的折疊椅上,此刻緊繃的臉部線條松懈下來,黑的宛若小刷子似地長長睫毛偶爾扇動幾下,面頰因為沾了水的緣故,卻愈發顯得眉清目秀、豐神俊朗的少年主子。

池玲瓏到底還是懾于眼前這少年郎的威嚴,親自留了下來侍候他。

沐浴沐浴,其實她主要負責的部分,也僅只是“沐”——洗發罷了。

池玲瓏不知道這少年主子以往十幾年的日常起居,自從他獨立后,便是自己照顧自己,沐浴更衣更是從不假他人之手。別說貼身的小廝侍候了,便是墨乙等人,他也是從不讓近身服侍的。

只是,自從離開了三山書肆之后,不僅是他發現了自己身上出現的異常,墨丁這個自來便觀察力強悍且敏銳的大男人,也注意到了自家主子的四肢和身體都不再如往常靈便的事實。

因為這個緣故,池玲瓏還被特意召見詢問過:這種癥狀是不是也屬于中了桃花醉之毒到了一定階段的並發癥?

池玲瓏當時在沉默了瞬間后,也直接的點了點頭,認同了墨丁的這個猜想。隨后卻也垂下了頭,不讓墨丁看她當時面上若有所思的虛偽作假的神情。

她當時心里是怎麼想的?

嗯,桃花醉的並發癥只可能是雙眸失明,雙耳失聰,嗅覺味覺失靈,觸覺失常罷了,怎麼可能再增添一個四肢僵硬麻木不能動?

那不是中了桃花醉,那是風濕或偏癱典型特征!

池玲瓏自然是當即便發現了,那少年主子身上又中了一種名叫“骨洛粉”的毒藥。

只是,這種毒藥不會要人命,也不會讓人受太大罪,它最大的功用,不過是讓人只一個月內行動不便,不能正常生活罷了。

不知為何,池玲瓏在當即,泛上心頭的第一個念想,竟然不是要去為那少年主子解毒,而是,這毒極有可能是孫家兄妹下的。

骨洛粉也屬于寧氏給她留的醫術中所記載的毒藥中的一種,但是孫家兄妹也知道,池玲瓏覺得,興許她和孫家兄妹的緣分真的有點深。

也不知基于什麼心思,她當時就是不想把她的這個猜想告訴那少年主子。

直覺孫家兄妹對她無害,反倒態度親昵,是那種毫無隔閡的親密,她覺得他們不會害她。

而也正是因為那兩人莫名的坦誠相待,她也做了件虧心事,將這事兒給隱瞞了下來。

雖然上京這兩天,她也在暗地里忙活著給那少年主子解毒,終究也只敢在馬車里的熏香中動點手腳,緩緩的給他解毒,卻不敢有其他大動作,以免引起了這少年主子和墨丁的懷疑。

池玲瓏心里是愧疚且不安的,因此,在方才聽了墨丁漲紅著臉的告知,他是因為擔心自己一個大男人手粗腳粗,怕給主子洗頭發,一不小心把主子一頭黑發都給拉斷了,才想著讓她幫個忙的。

誰想到話沒說清,卻引來她這麼大的反彈。

房間內靜悄悄的,六月去隔壁房間給她鋪床收拾,七月從他們自帶的包袱中找出皂角和上好的子烏潤發膏,放在池玲瓏手邊的架子上,好方便她取用。

池玲瓏細細的先用皂角幫那少年主子洗了一遍頭發,而后便也吩咐七月將旁邊備好的熱水端了過來。

她則一邊羨慕的又摸了摸那少年主子,黑亮的宛若緞子似地濕漉漉的長發,一邊又給他涂了專門用來養發的子烏潤發膏,用手指從發根揉搓,好方便頭發吸收營養。

這少年主子的身材看起來瘦削,腰肢纖細,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頭發卻養的極好。一頭烏發又長又黑不說,發質也硬而結實,黑黑亮亮的,讓人一看便心生羨慕。

池玲瓏這輩子因為學了,寧姨娘留下來的醫術的緣故,倒是對人體的穴位認得很清楚。

她抱著愧疚和償還的心理為這少年洗發,便也想好好侍候他一番,以償還這兩天讓他中了骨洛粉毒給他帶來的不便。

這少年主子的身體,從方才池玲瓏開始給他洗發時起,便僵硬的宛若木樁子似的。

他木木的躺在躺椅上,渾身的神經線都緊繃著,身體也僵硬著一動不動。若不是他如蒲扇般長長的睫毛,不時還要忽閃幾下,池玲瓏險些就要大逆不道的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斷氣了。

池玲瓏知道,有的人是生來便不喜歡和他人有身體接觸,而一些常年身居高位又身負高超武藝的人,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則慣常不喜他人觸碰他身上,隨意便可致命的地方。

比如頭部,比如頸部,比如風府穴,啞門穴,再比如鳳池穴,人迎穴……

因為這些穴道的深處便是延髓或是大動脈,如果針灸或是其他操作不當,輕易便可致命。這還是無意中的行為,若真是有意,隨便在頭上碰個太陽穴什麼的,再強的漢子很會在瞬間無力回天。

池玲瓏一雙纖細而綿軟的手指沿著那少年頸間的脊椎線緩緩往上,一點點的按壓揉搓著少年頭上的穴位。

她似乎沒有發現少年平躺著的身軀,在此刻已經緊繃的恍如一張蓄勢待發的弓,只是一心想要為他減壓似地,一點點按動他頭上的穴位,好讓他能夠放松。

“力道重麼?”

池玲瓏開口問話。無奈這房間中七月不敢出聲,只眨巴著眼對她做鬼臉。而另一位主子壓根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除了出氣沒有第二個動作。

池玲瓏對自己受到的冷待不以為意,反倒又像是縱容不聽話的調皮孩子似地,看一眼那少年緊繃的下頜,再次說道:“若是力道大了你給我個提醒,我好輕一些。”

又道:“若是實在累得很了,你可以……”先睡一會兒。

池玲瓏想說的話還沒說完,誰知,房間內便響起一道,男子略帶喑啞不耐和煩躁又傲嬌別扭的聲音。

——“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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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何云沁

那少年郎被池玲瓏按壓著頭部的穴位,不知不覺中,竟然早已經睡著了。

七月聽著房間內傳來的男子規律的呼吸聲,再又探頭探腦觀察了好一會兒,並確定那少年主子真的不會在短時間內清醒后,才帶著滿目死里逃生的慶幸,和對池玲瓏無與倫比的欽佩感覺,眼巴巴的對池玲瓏投了幾個佩服的五體投地的眼神。

池玲瓏被七月搞怪的神情弄的哭笑不得。

然而,當她低頭看一眼那已經睡得很熟的少年郎,看到他貫來冷峻而堅硬的面目線條,在此刻完全柔和了下來;看他一直以來都繃緊的下頜也舒展開來,英俊白皙的面孔上,再沒有白日里特意展現在人前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反倒多了幾許雅致和稚氣之時,池玲瓏一雙盈盈含笑的美眸中,到底還是帶上了幾分,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愉悅和柔意,看著那少年熟睡的面頰搖頭失笑了兩下,又對七月做了幾個口型,示意七月過來換水。

七月的手腳本來就很靈巧,眼下唯恐一個不小心,將他們原本脾氣就很深沉,很高深莫測的原主子弄醒了,手腳不由就放的更輕了。

池玲瓏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一如之前輕柔的為那少年按壓著頭上的穴位,直到那少年郎的頭發已經被她洗好了,甚至用了四塊兒干帕子,徹底擦干了的時候,才停了手。

墨丁被七月喚了進來。

似乎是在進來之前已經聽到了七月的回復。主子已經睡著足有一個時辰了。

因而,當墨丁進來后,看見躺在躺椅上。身上蓋著披風熟睡的主子時,雖然眸中還有著壓制不住的怔愣和驚愕,面上的表情卻鎮定的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池玲瓏朝著墨丁微點了下頭,便也讓七月服侍著,起身離開了小杌子,去一邊凈手去了。

她轉過身,已經頗有幾分玲瓏曼妙的背影。在房間內暈黃燈光的照耀下,便顯得更加柔美動人。有種……獨屬于家的暖意融融。

墨丁腳下的步子忽然一頓。低垂的眸中,暗沉的幽光一閃而過。

那眼神復雜的,若是池玲瓏看見了,定然會覺得。即便窮盡大華夏國的所用漢字和語言,她也形容不出墨丁當時的心緒。

池玲瓏在覺得墨丁這個人可靠又忠誠的同時,也覺得,這人的眼神太過諱莫如深,讓她對他有些本能排斥和避諱。

她對那少年主子的手下,哪怕包括阿壬這個跳脫又傻缺的逗比在內,全都抱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心思,會交談,卻不會交心。

她始終認為。他們現在打的交道,不過一場交易罷了。

曲終還會人散,他們定然在那少年主子身上的毒全解之后。也會再次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為了不讓這些人最后有將她滅口的機會,池玲瓏決定要做好一個稱職的聾子或者瞎子。不好奇,不多慮,即便發現他們這群人身上的某些秘密,也要像個啞巴死的。一句話也不往外說。

池玲瓏早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因此。便安然悠哉的凈起手來。她倒是神態自如,熟不知,此刻墨丁的心里,對她早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當然,除了佩服的情緒外,墨丁對池玲瓏這個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的少女,也終于正視了起來。

別人興許不知道,但是,他們隨著主子從小長大的十個兄弟,卻是對主子的言行舉止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

主子平常熟睡就很難,自從十二歲老夫人莫名身死,主子身邊唯一的親人也辭世后,主子自此不管白天黑夜,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而在老夫人去逝后的一年時間里,主子更是常常在半夜裡驚醒,醒來后半夜便再也睡不著。那一年,主子平均下來,一天不過能睡一個時辰。

當時他們覺得主子苦,整天那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熟不知,當時那種情形還是好的。

自從主子去了隴西,回程途中中了埋伏,背后被刺客砍了入骨的一刀,差點魂歸黃泉后,主子當時昏迷了足有半一個月才蘇醒,醒來后每天別說是睡一個時辰了,便是能安安穩穩的閉上眼歇息半個時辰,他們便覺得是地下的老王爺和老夫人保佑了。

可是,任憑他們暗地里請盡了所有大夫,民間的神醫,主子這種排斥睡眠的癥狀依舊沒有緩解,甚至還有越來越重的趨向。

二哥墨乙為了主子這病癥,在一月前,終于“逮住”了大悲寺如今的方丈凈悟大師的時候,雖說是向對方請求桃花醉的解毒方法,在沒有達成所願的時候,也是又懇求了凈悟大師,希望他能為主子的失眠癥開一個方子。

可當時那老和尚是怎麼說的?說主子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天定,主子的緣分不在他那里。

最后見他們兄弟幾個要發飆了,那老和尚倒是又補充似地,神神叨叨的絮叨了一句,亂七八糟的什麼,有緣總會相見?

有緣?什麼緣?

墨丁一邊輕手輕腳的,將那少年主子背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徹底安頓好,雙眸才又快速的眨動幾下,又看了看此刻正桌在圓桌前喝茶的池玲瓏。

暈黃的燈光映照下,那姑娘上身穿著白底水紅竹葉梅花圖樣印花對襟褙子,下著修長的妃紅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外套月白半臂,繡流云紋,綴以銀色絲線,平添幾分端莊典雅不說,系著的絲帶下也綴著比米粒稍大的圓潤珍珠。又有裙角繡著的盛開的海棠花,從遠處看來也是精致非常。

因年紀稍長,她身上還披著一條深色織紋的狹長批帛。愈加顯得整個身段纖細娉婷,風姿楚楚。

再看她梳著的驚鴻發髻,頭上插著鑲玉鏤花短釵,戴一朵淺黃的雅致絹花,襯著額上雙眉間今天下午和六月七月玩鬧時,貼上的鵝黃花鈿更加清麗逼人。

燭光下,這姑娘笑起來清麗柔美的不可方物。妙目盈盈,眼波流轉之間。瀲灩的幽光明滅閃爍,讓人心中悸動非常。

墨丁看著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如此風韻的池玲瓏,腦中再一次重復著凈悟大師所說的“有緣人”。心中雖不相信,卻也不由的再次又看了池玲瓏一眼。蹙眉深思道:莫不是,這就是凈悟大師口中的有緣人?

天色亮了沒多久,宛州最靠邊的這座驛站里,昨天晚上入住的人群,便三三兩兩的在用過早膳后,開始啟程趕路。

池玲瓏等人開始用早膳的時候,日頭早已經升的很高了。等到他們準備好東西,下樓要出發的時候,時間早已經到了辰時三刻。

池玲瓏等人今天倒是不急著趕路。墨丁早已經向驛站的小二打聽過,按照他們前兩日的趕車速度,今日即便他們出發的晚了。在天黑之前,也是一定可以到達下一個驛站的。

因而,心里有了數,今天池玲瓏就賴了床。

墨丁和那少年主子是一早就出去了的,池玲瓏沒有打聽他們行程的愛好,也就不以為意。

她是在自己房里用的早膳。

一個人吃飯難免無聊。池玲瓏便讓六月和七月給她說點新鮮事兒。

原本以為這兩人會講些她們以前的經歷,誰知。兩人反倒對昨天入住在這座驛站里的“大戶人家”感興趣起來。

七月擠眉弄眼和池玲瓏說起“大戶人家”這四個字兒的時候,池玲瓏條件發射就想起來了,昨天傍晚進入驛站時,在驛站門口見到的那架華麗之極的翠蓋珠纓的八寶華車。

而池玲瓏的直覺也是非常準確的,因為七月要八卦的人物,的確是那家人。

“奴婢今天早起,去問樓下的小二通報早膳的時候,正好碰上那家姑娘身邊的大丫鬟,也去要求小二準備上飯。那丫頭瞧著也就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倒是能言善道,且要求將這驛站里的早膳全都送一份到三樓,出手闊綽得很,還口口聲聲道,他們不差錢,嘖嘖,倒真是大手筆的很。當時可是把大家都驚住了。”

“后來那丫頭上了三樓,大廳里便有許多人湊趣兒似地問那小二哥,那丫鬟是誰家的,怎的那般趾高氣揚?”

“本來大家都是湊熱鬧的,也就是那麼一問。誰知道那小二哥還真認識這戶人家,說那丫頭是宛城第一首富何家的。昨天便是何家的三姑娘和五公子,包下了整個三樓,在這里投宿。”

說起宛城何家,在宛城地界可真是個神奇的家族。

原本祖祖輩輩都是在茶館說書的先生,幾代經營下來,也攢了幾個錢。日子過的說不上苦,但是也絕對稱不上是富裕。

神就神在宛城何家,這一代老大家的一個姨娘生了個好女兒,說是經商的天才也不過分。偏還長的好一副傾國傾城的美貌,詩書繪畫皆通不說,腦子里更是奇思妙想不斷。

又是想主意開連鎖茶館酒樓,又是貢獻各種讓人口腹大開的新菜式,又是開專供千金貴婦們閑談的女子會所,又是設計孩童玩偶,做所謂的純天然無公害女子化妝品……

七月吧嗒吧嗒重復著從小二嘴里學來的話,絮絮叨叨說了好大一通,又將宛城何家的發家史,宛城何家神奇的三姑娘,素有宛州第一美男之稱的何家五公子,整個的里里外外全部巴拉了一遍。

七月只顧著自己星星眼忽閃忽閃,在心里默想著昨日上樓時,見到的那個略有些邪行和雅痞模樣的紫袍少年,想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宛州城第一美男子啊,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比之他們的原主子要稍微差上那麼一小點點點,但是,真的已經很不錯很不錯了。

七月不可抑制的就開始發花癡了,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現在的新主子池玲瓏,從她說起“宛城”“何家”“三姑娘”這幾個關鍵字時,面上便略有些僵硬、不自然和意味深長的,讓人望之,心里便忍不住有些發怵的神色。

七月還在不停的八卦,池玲瓏在終于回過神后,卻也不由強制壓抑住心底的躁動,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平冷淡漠的樣子,漫不經心的一邊用勺子,輕舀著盛在青釉瓷碗中的粟米百合紅棗羹,再自然不過的問七月,“你可知道他們三姑娘的名諱,是那幾個字?”

“何云沁啊!”

“啪!”

伴隨著七月再自然不過的“何云沁啊”,這四個字在房間內傳播開來,池玲瓏捏在手中的湯匙,終于如願以償,“砰”一聲落在了青釉瓷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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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兩個消息

上京的路上,天氣一日冷似一日。

池玲瓏和那少年主子一行人,自從獨立上路開始,便已經行駛了足有二十幾日時間。

他們一路向北,走過了宛州,走過了絕大部分汀州天地,雖然目前停留的地方還在汀州,然而,再往前行走一日路程,便可踏入京城地界。

從半月前起,池玲瓏從墨丁交給她看的信中,就看到了兩個消息。其中一個消息就是,三叔池仲禮一家以及五月扮演的“池玲瓏”已經順利到京。

池仲禮和三嬸兒江氏,以及三房的兩子一女,目前都被江閣老留在府上小住。

五月則帶著碧云碧月和姜媽媽柳貞娘等人,踏入京城后只停留了一日休整,第二日便不顧三叔一家的規勸和挽留,一意孤行的去了京城的影梅庵。

池玲瓏知道這個消息后,很是覺得大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知道五月目前還“啞巴”著,開不了口說不了話,身旁又有碧云碧月和姜媽媽幫著打馬虎眼,輕易漏不了馬腳;更何況,五月借著暈船的名頭也每日不出船艙,只日日以淚洗面,將一個被家族拋棄、無依無靠的女兒家形象扮演的淋漓盡致,一舉一動都和她像了足有九分,很輕易便將包括池明瑄和江氏在內的諸人糊弄了過去。

然而,池玲瓏再一想到五月來信中所提到的,池明瑄幾乎每日。都要陪著傷心欲絕的“她”聊天兩個多時辰,一有空就要給她做好吃的,給她讀話本。逗她開心,發自心底的便覺得有一股欺騙了他人的內疚和負罪感。

也幸好,五月現在已經去了影梅庵,池玲瓏不管出于何種心情,心里邊一直提著的那口氣到底也舒緩了下來。

還有一個消息,說起來當真讓池玲瓏覺得大快人,這個消息毫無疑問的涉及到穆長堯。

穆長堯自從在宛州河道船翻落水。后來又被一家花船的老鴇救起后,雖然高燒了兩、三日便清醒了。因為救治及時也沒有留下什麼病根。

但是,因為穆長堯的長相實在太出色太勾人,整個人身上又由衷的散發出一種獨屬于世家子的貴氣,偏他被救起后暫時安身的花船上的“美貌女子”眾多。一個個的又都抱著攀高枝兒的想法,想要為自己的后半輩子某個好出路。

因而,雖然沒有挖出來穆長堯的身世,為了能夠抱穩了他的大腿,一個個青樓女子,也都十八般武藝盡出,短短幾日功夫就讓穆長堯成了他們的入幕之賓。

據可靠統計,僅只是在花船上和穆長堯身體有染的女子,數目便比三把手還要多。隱隱接近四把手……

池玲瓏記得當時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只覺得好似遭了雷劈。

當她從恍然中回神,卻不由一邊搖頭失笑。一邊也低嘲了一句:穆長堯的桃花運倒是旺的很!

只是,桃花運雖好,一個弄不好就成了桃花煞。

池玲瓏到沒有因為穆長堯的風流多情有多黯然神傷,因為她知道,像穆長堯這般心思深沉又執拗專斷、所謀甚深的人,是不可以不這麼潔身自好。給人把柄去抓的。

更何況,即便他需要女人幫他紓解下欲望。也絕對不會屈尊降貴的去“臨幸”幾個已經被千人騎萬人枕的青樓妓子;況且,他身體又大病未愈,正是需要好生休養的時候,這時候精氣大泄,只惦記著魚水之歡這事兒,想來,若是穆長堯不想做個短命鬼,識相的都不會這麼猴急,在那種請情況下,做那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所以,池玲瓏用她為數不多花在穆長堯身上的心思猜測,穆長堯這次八成是栽了!

他完全有可能,是被一個個風情萬種又手段多狡的青樓妓子們,給不折手段的下了藥強上了?!!

想到這個可能,池玲瓏心中一陣痛快。

被算計還被一群娼妓強上這麼有辱臉面的事情,即便是個普通男子遭遇了,也會覺得再沒有臉見人;更何況是穆長堯這個一貫心高氣傲,又自以為是的男人,怕早就被氣的吐血了。

然而,穆長堯的倒霉事兒還遠遠不止如此。

也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那路神仙,以至于一次玩四人睡床的時候,竟被那花船上嫉妒心尤其強盛的兩個姑娘撞破了。結果,當天晚上,五個女人全都莫名其妙的一命嗚呼。

池玲瓏從墨乙給墨丁傳回的書信中得知,穆長堯現在可是紅遍了整個京城了。

不僅是因為他身上背負了人命,回安國公府的時候差不多精盡人亡,整個人昏迷了半個多月還不見蘇醒,還因為經過太醫診斷,穆長堯因為在病愈期間過度“勞累”,以至于傷了身子,以后子嗣恐怕艱難。

這還僅僅只是一小部分供人笑鬧的談資。更因為安國公府目前掌家的貴妾,出自吏部尚書曹家的庶女心善,當日在穆長堯所乘坐的花船到京后,不僅將穆長堯好生的接回了國公府,還將花船上所有和穆長堯有染的女子,都接回了穆長堯的小院兒安置。

如此這般,不僅安國公府熱鬧了,連帶著整個京城都熱鬧的簡直快要翻天了。

池玲瓏雖然現在距離京城還有些距離,然而,卻委實有些等不及想要親自去看看穆長堯的下場了。

好歹因為穆長堯鬧出的這件荒唐事兒,她這個未婚妻,也連帶著在京城狠狠的火了一把,也成了眾人關注的對象不說,又因為她上京去影梅庵為生母和弟弟祈福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就傳揚了出去,以至于現在影梅庵人滿為患。

每日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借由上香之名,行偷窺之實,三三兩兩的結伴就混進了“她”現在居住的小院兒,想著要觀一觀她的廬山真面目,順便替她掬兩把辛酸淚。

池玲瓏好氣又好笑,然而,當她知道穆長堯得罪的神仙是她那便宜父親,穆長堯在花船上所有的遭遇,都出自他父親的四字吩咐,要讓穆長堯“身敗名裂”之時,池玲瓏也深深的頓悟了。

感情,她那便宜父親永遠都是最后的大魔王啊!

雖然對于池仲遠能夠查出,是穆長堯幾次三番要她性命她不奇怪,但是,池仲遠這粗暴又簡單奏效的雷霆手段,簡直讓池玲瓏這個親生閨女都大開眼界了。

穆長堯丟人什麼的,好歹你這個未來岳父臉上也不光榮是不?池玲瓏就有點搞不懂了,父親大人怎麼做起這些事情,下起一些命令來,能這麼的不顧后果?這簡直太不像一個大世家的掌權人了好麼?

池玲瓏有些糾結。

然而,隨著天色漸晚,“鬼鬼祟祟”到達他們現在所停留的小院兒的黑衣人越來越多,池玲瓏也連那點浮想聯翩的功夫也沒有了。

時隔二十多天,池玲瓏再次見到了阿壬和墨乙等人。

阿壬倒是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黑黑瘦瘦的模樣,配上他連臉上諂媚逢迎又得瑟激動的笑容,看起來別提多滑稽。

墨乙倒是和之前沒有多大區別,但是看著也瘦了很多。

池玲瓏見到墨乙時,好生點頭和他打了招呼,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這次墨乙看她的眼神,好似……有那麼一絲詭異?!

池玲瓏有些納悶,然而待她回頭仔細觀看時候,卻又發現墨乙臉上又恢復了他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的笑容。好像剛才一切都只是她眼花了,她看錯了。

池玲瓏無意識的撇撇嘴,對于想不通的事情,也不再糾結。

終于,在天色整個黑下來之前,陸陸續續又來了將近十五個身穿黑衣勁裝,明顯是那少年主子的手下的黑衣人。

其中有一人倒是特殊的很。

他年約十八、九歲的模樣,然而,雖然身上也穿著規矩刻板的黑色勁裝,整個人卻妖嬈魅惑的宛若一朵絕美的罌粟花。

明明讓人覺得危險的不可以靠近,他整個人身上卻又好似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在勾著人的心神一樣,讓池玲瓏由衷的覺得,興許一個不小心,魂兒都要被他勾走了。

這少年有種驚艷卻危險之極的絕美,他笑起來,面容上帶著一種紳士的雅痞,然而,一雙帶笑的丹鳳眼在掃到池玲瓏時,卻讓池玲瓏整個人心神控制不住的一跳,低垂的眸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也狠狠的微瞇起來。

好危險的一個少年。

這人給池玲瓏的感覺,不像是一個刺客,卻更像是一臺,有著自己的靈魂的殺戮機器。

他身上的所有器官和肢體,好像只在瞬間都可以化為殺人利刃。指甲,殷紅的唇,細若游絲的發,……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發自靈魂的戰栗。

他的一舉一動雖然也紳士而優雅,和他們在宛州邊界遇到的,有宛州第一美男之稱的何家五公子,氣質很相像;然而,池玲瓏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卻覺得當初那少年臉上的雅痞和不正經,用一個再準確不過的詞兒來形容,便是中二期的叛逆。

那少年可以稱之為是一個叛逆的孩子;而這個名叫墨丙,被阿壬稱為“三哥”的少年,卻可以被稱之為,一個合格的殺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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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30 17:01:33 |只看該作者
129 話說秦王

池玲瓏在進京之前,終于被阿壬打預防針似地,告知了他們主子的身世。

秦承嗣,秦王承嗣,說起這兩個代名詞,不僅京城沒有一個人不熟悉,怕就是大魏朝所有有點門道的世家貴族,都知道這麼一個,從方出生落地起,便已經手握五十萬大軍,盛寵優渥的王爺。

大魏史書記載:秦家乃是大魏立國時所封的唯一一個異姓王。當初魏高祖打天下時,曾與一個離家投軍的少年秦湛,歃血為盟,結為拜把子兄弟。

據傳第一代秦王——秦湛原為隴西世家秦家子弟。

隴西秦家乃是隴西的大世家,子孫后代軍功都很卓著,世代負責鎮守隴西通往京城的重要軍事要道,遏制住匈奴和西域大軍進貢京都的咽喉。

隴西秦家兒郎個個驍勇善戰,還在大興王朝時,便深受帝寵,上陣殺敵宛若鬼魅,鐵血手段,毫不留情,是當時西域和匈奴人眼中的“鬼見愁”。

然,因興末帝昏庸,重用奸人,殘害忠良,隴西秦家被人誣陷“通敵賣國”,而誅滅九族。

史書記載,秦王秦湛便是僥幸從秦家那場災難中,脫身的唯一一個秦家兒郎。

因繼承了秦家兒郎在軍事上的卓越才能,秦湛幾次三番妙計頻出,在隨著魏高祖打天下的時候,救太祖于危難之間,抗敵軍與百丈之外,功勞彪炳千秋。為大魏立國立下汗馬功勞。

可以說,魏高祖當初之所以能在興末軍閥混戰之際,異軍突起。直至最后建立大魏朝,秦王秦湛功不可沒。

據傳當時大魏立國時,支持秦湛和支持魏高祖為帝的將領便各占半數。只是,后來因秦湛自認乃是一介只會打仗的武夫,絲毫不懂家國治理之道,便強推了魏高祖上位,他則一邊婉拒了魏高祖要封他為“一字並肩王”。所享特權等同帝皇的恩準,成了大魏立國時唯一的異姓王。

猶記得當時秦王的封號乃是定西王。取安定西域隴西之地之意。魏高祖為了補償秦王,對秦王恩寵有加,不僅之后將隴西之地劃為秦王的封地,還特意恩準秦王掌控所有隴西軍馬。將近五十萬隴西軍隊于己手。

由此,便開創了大魏除皇家外,第二大門庭——秦王府。

然,興許是秦王當年隨魏高祖南征北戰時,所造殺孽過多,身上陰氣過重,以至于當秦王意識到自己年已三旬還無子嗣之際,便廣納美妾努力造人,然而。至死也只得了一個子嗣。

本應該成為第二大門庭的秦王府,卻因為子孫不足,子嗣基本世代單傳。幾次三番更是差點斷了香火。

這種情況,在老秦王秦瓊因瘟疫死在了隴西時,更是達到了頂峰。

池玲瓏記得在以前看過的記史的文獻中,曾看過關于老秦王秦王秦瓊的記錄。據說在大約十五年前,西域大軍進攻隴西之地。當時的皇帝,也即是現今的弘遠帝便派秦瓊為主將出兵迎戰。

那場大戰持續了僅只有半年不到的時間。然而,卻因為瘟疫突發。不僅西域將士死亡慘重,當時的秦王秦瓊,更是因為不幸染得瘟疫,三天之后慘死在了病床上。

當時的秦王妃恰好懷孕七個月,消息傳來之際,秦王妃因傷心大慟,加之被身邊隱藏的,西域王派遣來的奸細侍女暗害,突然血崩難產。

在歷經兩天一夜的折磨后,秦王妃終于產下遺腹子,也即是現今的秦王秦承嗣,秦王妃卻終究沒熬過來,一命嗚呼。

小秦王在因為早產的緣故,多次都被太醫隱晦提及,興許不能平安長大。

當時親王府唯一余下的當家,年已五旬有余的老王妃,為了能將親王府這唯一一點血脈保下來,不惜上書懇請弘遠帝下詔,延請大魏國所有知名高僧,要為曾孫誦經保命。

然而,興許是先天不足的原因,小秦王滿月后仍舊一副隨后會斷氣的形象。而當時京城中,流言紛紛,也都指向小秦王還沒出生便克死了父親,出生克死了生母,乃是天煞孤星轉世。他死了還好,若是活著,遲早有一天將身邊所有的至親都要克死。

老王妃自然不信這些,然而,為了保下唯一的曾孫,仍是決定將小秦王暫時送養到當時大悲寺主持方丈玄空大師門下。既希望大師能夠憑借過人醫術,為曾孫續命,也希望借由佛祖點化,能夠化去曾孫身上的煞氣。

然而,因為當時玄空大師為小秦王批了一命,言說:小秦王身上煞氣過重,佛門不能收,小秦王便又被萬般無奈、心如死灰的老親王妃抱養了回去。

而也因為小秦王隨時有可能斷命,秦王手中的五十萬隴西軍馬無人掌管的緣故,西域再次發動戰亂,當時生靈涂炭,半個隴西都被西域的鐵騎踐踏。因為秦王府再無力保護自己封地上的居民,隴西也陷入混亂,秦王原本的定西王之稱,便漸漸被秦王所取代。

直至這一代的秦王秦承嗣五年前上了戰場,四年前大敗西域兵馬,屠戮西域士兵二十萬筑起白骨城,秦王府的赫赫威名才又如日滔天起來。然而,因為習慣性的因素,十幾年來世人都習慣稱定西王為秦王,秦王便成了大眾的稱呼。

這一代的秦王更是神奇。是遺腹子且不說,克死生母也不說,卻說他繼承了大興時期秦姓家族祖傳的天賦,小小年紀便習的一身好武藝不說,更是用兵如神。其戰場上行事作風鐵血剛硬的程度,十足的繼承了第一代秦王秦湛的風采。

不僅以十三歲稚齡大敗西域國,年僅十五歲,便將之前被隴西軍中各隊派將軍掌管的兵馬盡數收回。而后,更是主動發動對西域國的攻擊,為父報仇,奪取西域國五州十二城為大魏疆土,便逼使西域簽訂和談協約,年年需向大魏進貢白銀黃金馬牛羊以及寶石布匹,及其他礦石糧食等,堪稱絕大功績。

然而,興許確實因為秦王乃天煞孤星轉世的原因,雖然秦王在戰場上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是大魏首屈一指的良將。然而,秦王承嗣和他的出身功績一樣傳奇的,還有他的婚姻。

言說當時老王妃還在世,在秦王十二歲時,便為他定下了當時華國公府的長房麼女為王妃,誰知,就在秦王十三歲那年,原定的秦王妃在一場春游中,突然落水身亡;之后不久,老王妃便再次為秦王聘請當時的丞相周正道的長女為王妃,雙方交換過八字多久,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老王妃在年后突然病故,而丞相周正道的長女,也因為出外與小姐妹交際,走到大街上時,駕車的馬兒突然受驚,跌下馬車扭斷了脖子當場死亡。

有了這兩樁親事,秦王的天煞孤星名聲更加響亮。

這次不僅克死了兩任未婚妻,連唯一的血脈至親,自己的親祖母都克死了,流言紛紛,秦王成嗣的孤星名堂,成了言之鑿鑿的事實。

之后因為老王妃去逝,秦王的親事再無人提及。然而,因為今年二月過了老王妃的三年,秦王除了服,和老秦王妃乃是親姐妹的當今太后,可憐秦承嗣再沒有長輩,又已經到了成親,便親自開口,要為秦王指一門親事。

然而,攀上了親王府雖然可以一朝升天,怕的卻是有命嫁進去,沒命享受。

秦王府的門第京城除了皇家,其余誰都比不上。然而,真正疼愛女兒的,誰又希望將自己的閨女嫁到那個魔窟里?

雖然秦王年少有為,生的也是風流倜儻,又盛寵優渥,女兒嫁過去,上沒有婆婆掣肘,中沒有小姑作踐,還可以直接掌家,為娘家掙臉、添助力,簡直再好不過的人家,然而,就怕自家貴女的命還沒有前兩任“親王妃”硬實,還沒等到出嫁,就一命嗚呼了。

秦王的親事不好尋。太后也知道。然而,到底是自己的親外甥,自己親妹妹留下的唯一一滴骨血,太后她老人家即便知道有人心里不樂意,到底還是在京城眾多的名門淑女里,親自為秦王挑選了一個王妃。

這次的王妃門第沒有前兩個高,然而卻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乃是現任從五品大理寺卿顧允之的長女,小小年紀就生的花容月貌不說,聽說還心靈手巧,和秦王的年紀也只是差了兩歲,因為之前祖父去逝的原因,耽誤了親事,眼下最最合適不過。

本來太后是準備等那姑娘及笄后,就親手為秦王操持親事的,誰知那姑娘命也不硬。

定親后沒兩個月,因為有一晚上一邊吃宵夜酒釀湯圓,一邊聽丫鬟給她讀話本子,聽到好笑的地方沒忍住笑出來,結果嗆著了喉嚨,湯圓滑進了食道,活活把人給噎死了。

秦王府的門庭讓京城所有的姑娘們,稀罕的都把眼珠子瞪綠了。然而,自從秦王的三任未婚妻全都莫名其妙的“慘死”后,被說是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千金姑娘們死心了,就連幾個原本出自宗室的公主、郡主、縣主,也都受了對親王妃寶座的覬覦之心。

她們都怕死!比起要一份好姻緣,她們更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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