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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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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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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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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發表於 2017-1-4 00:29:38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陸琉喝醉了酒,喬氏埋怨了江正懋幾句,便也不另行安排客房,索性讓他去江妙出閣前住的錦繡塢歇息。好不容易回來,這小夫妻在鎮國公府總是要住上一晚的。她也得同小外孫好生親近親近。

  陸琉正坐在一旁的黃梨木圈椅上。

  因喝得有些多,正抬手捏著眉心。

  身旁站著的小丫鬟,見這位宣王並不像傳言那般的性情冷漠,席間同國公爺及幾個公子相談甚歡,端得一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模樣,豈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

  丫鬟大著膽子看了看,瞧著宣王俊美無雙的側臉,一張臉頰略顯緋紅,又見這會兒國公夫人在照顧國公爺,這位宣王身邊倒是沒人,遂鼓起勇氣上前,伸手準備扶他:「王爺,讓奴婢扶王府回屋休息罷。」

  說著,白皙纖細的手指便要碰到宣王繡著竹紋的華貴衣袖。

  江妙正同薛今月一道進來。一進屋,卻見陸琉身邊多了一個小丫鬟。再看這丫鬟,瓜子小臉尖尖下巴,皮膚雪白,雙眸明亮,倒是個容貌不俗的。

  江妙站在原處沒過去。

  便見那丫鬟要去扶陸琉起來,可那丫鬟手指頭還沒碰到呢,就聽得陸琉聲音冷冷道:「走開。」

  醉酒了,丫鬟上前攙扶,倒是沒什麼不對的。可陸琉是個不喜人近身的。他性子冷漠,得虧是在鎮國公府,若是在自個兒府中,怕是沒這般好說話了。

  丫鬟聽了便是一懼,身子猛然顫了顫,之後才自身後傳來一個悅耳清潤的聲音。

  「……我來吧。」

  緊接著,便見那人一雙青蔥如玉的手指,扶著宣王的手臂起來。而宣王,卻像個乖巧的孩子般,任由她攙扶。

  丫鬟抬眼,看著站在面前高貴美貌的女子,當下便有些自慚形穢,乖順的低下頭,退到一旁。

  江妙朝著江正懋和喬氏道:「爹,娘,我扶王爺回房歇息一下。」

  喬氏點了頭。可女人心細,方才那小小的一幕,自然是落在了她的眼中,一時對宣王這位女婿,更是滿意。待看到閨女扶著女婿出去的時候,才走過去,對著那美貌可人的丫鬟道:「你叫什麼名字?」

  丫鬟便是再傻,也能聽出國公夫人語氣中的不悅。她來鎮國公府時間不久,便能到主子跟前伺候,可是尋常丫鬟羨慕不來的。而她也對這位國公夫人有些瞭解,曉得她是個看似性子親和,實則又手段的,當下便跪了下來,急急磕頭道:「夫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喬氏本來沒什麼怒氣,這會兒見丫鬟如此舉止,登時來了氣,立馬吩咐身邊的嬤嬤,將這不知規矩的丫鬟趕出府去。

  今兒這般的好日子,豈能因一個丫鬟擾了氣氛!

  喬氏對親人好,特別這個心尖尖上的閨女,若是有人敢惹得她閨女不快,那便是碰了喬氏的逆鱗。

  處置好了丫鬟,喬氏才走到江正懋的身旁,瞧著他這副醉醺醺的模樣,雖知他難得這般高興,卻也忍不住指責道:「你瞧瞧女婿被你灌的,高興便高興,喝酒哪有這般的喝法的?」說著,便沉著臉兒親著扶著他回房歇息去。

  江妙吩咐許嬤嬤照顧好兒子,便帶著陸琉去了錦繡塢。

  進了臥房,繞過屏風,江妙將人扶著坐到了榻沿,見他微斂的眉心,俊臉泛紅,才伸手去撫,心疼道:「怎麼喝了這麼多……」玉筍般的手指在他長眉處細細描繪,下一刻便被男人捉住,湊到唇瓣去。那薄唇微燙,竟這般一下下親著她的手指,虔誠無比,喃喃道,「妙妙……」

  江妙「嗯」了一聲,見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深邃的黑眸便這般靜靜望著她,孩子氣的笑了笑。

  之後便一手握住那纖軟的腰肢,將人往榻上一帶,男人沉重的身軀就覆了上去。

  江妙差點叫出聲來,卻見陸琉只壓在她的身上,並未做些什麼,至於那剛睜開的眼睛,這會兒也重新闔了上去。太重了,江妙覺得自個兒就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便是再如何的掙扎,也無法脫身。江妙躺著喘氣,休息了一下,而後抬手撫著陸琉的臉龐,想起剛才的事情來。

  她知曉她三叔風流,可這些年來,她三叔這般寵著謝姨娘,也算是癡情了。可是那謝茵……若是謝茵被她三叔佔便宜也就罷了,偏生那謝茵紅著臉低著頭,端得一副嬌羞模樣,儼然早就同她三叔有了首尾……

  江妙想起來,便渾身不自在。

  原以為謝茵同陸行舟姻緣天定,這輩子兩人之間沒了她,終於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卻沒想到謝茵竟同她三叔勾搭上了。只是這件事情,江妙一時也沒想好如何處理,便想著,要不先同娘親去說說?畢竟陸行舟的事情,她不想管,可事情關係到她的三叔,卻是絕對不能裝作沒看到的……

  想了一陣子,江妙感覺到臉頰有些濕濕的,這才低頭,看著正在親她臉的男人……

  這人……江妙笑了笑,就伸手捏捏他的臉,將他俊朗的五官捏得有些變形,才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柔聲道:「你先躺好,我替你擦擦臉,你好生休息一會兒。」

  陸琉應下。

  江妙這才從他身下起來,將他的身子擺正,然後蹲下腰,替他脫了錦靴。

  這種舉止,本是妻子照顧夫君是應該做的,陸琉卻從來不讓她做。她懷孕的時候,他卻時常親自伺候她洗腳。所以這會兒她給他脫鞋,並沒有一種卑微的感覺。有的,完全是一個妻子照顧夫君時的賢慧。

  江妙翹了翹嘴角,曉得丫鬟在外面,便收拾了一下衣裳,讓丫鬟將熱水端進來。

  進來的丫鬟是墨琴,因寶綠在岷州出嫁,今兒江妙來鎮國公府,便讓寶巾和墨琴陪同。一想到那小丫鬟出嫁時哭哭啼啼的模樣,江妙便覺著有些發笑,想來,黎淞定然會好好待寶綠的。

  江妙接過乾淨巾子,浸到面盆裡擰了擰,才伺候陸琉擦臉擦手,之後便扶著陸琉喝了醒酒湯。

  ***

  而謝茵一回陸家,就去見了孟氏。孟氏屋裡倒是熱熱鬧鬧的,原來是陸玲瓏回來了。這陸玲瓏去年年底成了親,因夫家同陸家近,陸玲瓏倒是時常回來。

  這會兒陸玲瓏正同孟氏和孟淼說著話,待孟淼這個姨娘簡直比待她還像嫂嫂。

  謝茵心下生氣,可因方才又同江三爺鬧騰了兩回,心下犯虛,倒是沒什麼底氣。謝茵上前,朝著孟氏行了禮。

  穿著一身藕荷色褙子,容貌清麗的孟淼也沖著她叫了聲,道:「姐姐回來了。」

  孟淼雖是陸行舟的妾室,可又是陸行舟的表妹,因著這層關係在,便是連謝茵這個嫡妻也奈何她不得。誰叫這孟淼頗得孟氏的喜愛。

  孟氏朝著謝茵看了一眼,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舟兒呢?」今早孟氏便聽到兒子陪謝茵出去的消息,心裡很是不悅。

  謝茵規規矩矩回話,道:「夫君說要去處理一些事情,讓兒媳先回來。兒媳方才去了一趟鎮國公府看姐姐,便回來的晚了些。」

  一聽是鎮國公府,素來嫌謝茵寒磣的陸玲瓏卻是來了興致,眼睛亮亮的說道:「聽說三叔三嬸回來了,今兒仿佛是去了鎮國公府,嫂嫂可遇見了……」

  陸玲瓏的夫家雖也是國公府,卻並不顯赫,同鎮國公府可是差了一大截兒,而她嫁的又是二房沒什麼本事的次子。

  今兒聽到了宣王回來的消息,陸玲瓏的婆婆便找她說了話,陸玲瓏聽了婆婆的話,也覺得在理——公公沒本事,大伯又不肯幫忙,她這個當妻子的,自然得替夫君謀個好前程。畢竟嫁了人便是夫妻一體,夫君有出息了,她這妻子也是面上有光。

  三叔那邊油鹽不進,若是能討得了三嬸的歡心,肯定能說動三叔的。

  哪知陸玲瓏的話音剛落,孟氏便嗤笑一聲,道:「原以為你嫁了人便能聰明些,反倒是越來越糊塗了,那謝姨娘不過是個妾室,她便是要進去探望,也是走後門,哪裡還能見得了你三叔三嬸?」

  陸玲瓏長長的「哦」了一聲,倒是沒注意到謝茵漸漸發白的臉色和袖中緊攥的雙手。

  這孟氏,因為兒子受傷的事兒,可是恨極了陸琉。可自分家之後,他們一大家子過得並不寬裕。因著這點,孟氏還辭退了不少僕人,而陸行舟雖然爭氣,可到底是初入翰林軒,這每月的俸祿也就這麼一點兒,能養活妻兒就已經不錯了,壓根兒養活不了這一大家子……這麼一來,孟氏倒是想念起在宣王府那吃喝不愁、有人巴結的風光日子

  因分了家,就是那平日裡交好的世家塚婦,偶偶小聚時,也不會叫上孟氏。

  孟氏心裡更是氣急,盼著兒子早日能節節高升,早些給她爭些臉面來,到時候便要她們一個個主動來巴結她。

  如今陸琉回來了,自然也忍不住打起宣王府的主意來了。畢竟這是一條捷徑。

  陸玲瓏想了想,沖著孟氏道:「娘,過幾日不是爹爹的四十大壽嗎?既然三叔三嬸都在,咱們得給宣王府送帖子,許久不見,也好一道聚聚。」

  孟氏彎唇一笑,道她這傻閨女還不算太傻,遂點頭道:「嗯,如此甚好。」

  謝茵也道:「娘,可需兒媳幫著寫帖子?」謝茵出生書香世家,自然也是寫得一手好字的。

  孟氏道:「你那字兒太過小家子氣,這帖子若是送出去,豈不是要被人嘲笑?」頓了頓,便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趕緊回屋忙活吧,別站在這裡礙眼。」

  謝茵咬了咬牙,道:「那兒媳去看看齊哥兒。」說著,便施施然行禮退下,待轉過身背對孟氏時,一張含笑恭順的臉,登時便得咬牙切齒怒不可遏。

  ***

  江妙同陸琉帶著胖兒子在鎮國公府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回去了。只小傢伙同外祖父外祖母不過待了一日,便有些不舍,小傢伙雖然小,可同小表哥小表姐玩得特別好。昨兒三個小傢伙在羅漢床上爬呀爬,唯獨小傢伙太小,只會翻身,便巴巴的望著,有些羨慕那兩隻了。

  回去的時候,陸琉倒是沒騎馬,而是同妻子一道上了馬車。

  見胖兒子捨不得,陸琉倒是溫和的捉著他的小手,道:「咱們下回再來。」

  小傢伙咿咿呀呀的嚷嚷的幾聲,便窩在娘親的懷裡睡覺。

  一直回了宣王府,小傢伙還在睡。回了府,江妙便將兒子放到了搖籃裡,之後才走到陸琉身旁,道:「昨日皇上召你,可有同你說什麼?」

  昨兒去了鎮國公府,江妙同一大家子有說不完的話,倒是將這事兒給忘了,如今回來了,便想起來了。

  經由妻子一問,陸琉才想到昨日那小皇帝一本正經的模樣,那眉宇間,已然沒了往常的依賴。陸琉沒放在心上,淡淡道:「隨便聊了幾句,倒是沒說什麼別的。」

  沒說什麼,才不對勁兒。

  江妙知道自己是內宅婦人,不該管這些的,可還是隱隱覺得不安,小心翼翼道:「是不是……皇上對你有什麼成見?要不——我去找長公主說說?」景惠帝再鬧脾氣,在長公主面前,也是個乖巧的弟弟。

  而她同長公主一年不見,如今長公主已經替薛騰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她倒是有些想念,順道過去說說。

  陸琉沒說話,漆黑的眸子靜靜看著面前的妻子。

  江妙傻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嘟囔道:「我臉上長花了不成?」

  陸琉笑笑,伸手捉著她的小手摩挲了一番,說道:「沒有。只是見你這般關心我,我……」

  他怎麼呢?感動嗎?

  江妙心下笑他傻,輕輕偎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臉頰靜靜貼著,說道:「我是你的妻子,關心你,是天經地義的。」之後又一本正經道,「你要習慣,懂嗎?」

  「……嗯。」

  陸琉淡淡應了一聲,想到昨日在鎮國公府,岳父待他也如親子一般,少了往常的拘謹。而他這個妻子,便是在這種溫暖歡樂的環境中長大的……陸琉越發覺得自己娶了個寶貝,低下頭就捉著她的唇瓣吮吻起來。

  昨夜在鎮國公府,夫妻二人只規規矩矩睡覺,並沒有胡鬧,而前晚剛回望城,一沾床便呼呼大睡,哪有還有多餘的精力?再說之前在船上,夫妻二人行房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是以這會兒江妙被吻得有些動情,溪水潺潺,雙腿軟軟的,都快要站不住了,還是陸琉一把托著她的臀,直接將她面對面抱了起來,便這般吻著,欲移步到裡面去。

  哪知陸琉這步子剛動,那搖籃裡便傳來洪亮的哭鬧聲,哇哇不止。

  陸琉挫敗的歎息。

  見著他這般孩子氣,江妙才不厚道的笑了笑,而後捧著他的臉頰,在他英挺的鼻尖兒處親了親,因被他托著臀,腳懸空著,便晃著倆小細腿,道:「澈兒哭了,趕緊放我下來……」

  陸琉在妻子嘴上狠狠親了一口,這才捏了幾下,將人平穩的放到地面上。

  江妙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便急急跑到搖籃邊,將裡面剛睡醒、哭哭鬧鬧的小東西抱了起來。

  這個時候,陸琉對這個胖兒子可是喜歡不起來了,大掌懲罰似得輕輕在他的小屁屁上打了一下。

  被打了,小傢伙傻愣愣抬起腦袋,濕漉漉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爹爹,扁扁嘴巴,然後可憐巴巴的偎在娘親的懷裡,拱了拱小鼻子,就要往娘親的懷裡擠。

  正在這時,許嬤嬤過來了。待聽到江妙的聲音,許嬤嬤才繞過屏風,緩步進來,朝著江妙行禮,道:「王妃,大夫人和大少奶奶來了。」

  江妙當然知道,許嬤嬤口中的大夫人和大少奶奶,是孟氏和謝茵。

  這兩個人,她是一個都不想見。

  可江妙對陸大爺是存著感激的,身為陸琉的妻子,她當然也清楚,過幾日便是陸大爺四十大壽了。

  陸琉斂了笑,沖著妻子溫和道:「不想見便不見就是……」說著,就吩咐許嬤嬤讓那二人回去。

  「噯……」江妙忙阻止,將一臉茫然的胖兒子往陸琉懷裡一塞,道,「我還是出去見見吧。」她並不想一直被陸琉護著,有些事情,她該做的,應當去做。

  就當是練練手也成。

  江妙回了屋,換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妝了一下,打扮得大大方方的,這才出去見孟氏和謝茵。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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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0:29:59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今兒孟氏也特意拾掇得體面了一些,烏亮的頭髮高高梳成寶髻,髻上簪金絲點翠蝴蝶釵,眉心也貼著梅花花鈿,倒是端得一副貴夫人的派頭。

  至於那跟著一道前來的謝茵,倒是孟氏臨時打算的。孟氏原本是不喜歡她拋頭露面的,總覺得他們陸家娶了這個一個門楣潦倒的落魄女,是件極不光彩的事兒。先前孟氏打算著,等謝茵過門之後,尋個原由讓兒子休了她,奈何她肚子爭氣,一進門便生了個兒子。雖然不喜謝茵,可孟氏卻喜歡那白胖孫兒,一時倒是不急著讓兒子休妻了。

  今兒會帶她來,也不過是想著謝茵幼時同江妙仿佛也是有些交情的,若是能說上幾句話,也是不錯的。

  這會兒孟氏同謝茵從側門進入,跟著丫鬟一道去花廳,一路上欣賞這宣王府的碧瓦朱甍、亭臺樓閣,才歎息一聲,同謝茵道:「宣王府極大,這宅子南起長源街,北至定安胡同,東起棠槐街,西至玉河胡同,是望城數一數二的府邸,當初咱們便住在西面的園子……」見謝茵一副認真聽著的目光,孟氏心下嗤笑,覺得同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東西說這個,她怕是壓根兒就聽不懂。

  只再次踏入宣王府,讓孟氏越發覺得他們泰安胡同的宅院太過寒磣……

  倒是讓二房那幾位享了福。孟氏心下泛起些許不滿來。

  同謝茵一道進了花廳,落座後喝茶靜待,孟氏拿著手中的汝窯白瓷茶盞,一品便知這茶是上好的霧山銀針,一時又感概了幾分。

  至於靜默不語的謝茵,哪裡不知這孟氏心裡在想什麼?她同她炫耀什麼?這華麗氣派的府邸又不是她的住處?只面上到底要敬著她這位婆婆,只能忍氣吞聲罷了。

  靜靜等了一會兒,才見那待客的小王妃施施然走了進來。

  謝茵抬頭,見那江妙身上穿戴倒是簡單低調,不似孟氏這般,穿得跟過年似的。

  便細細打量起來。

  那日在街上,她看得倒是不真切,如今見江妙這剛生了孩子不久的婦人,便是這般體態纖細,只臉頰紅潤明媚,多了些許已為人母的恬靜。因幼時一直拿江妙做比較,又因江妙被趕出鎮國公府,獨自待在平州數年,謝茵對江妙便有一股說不出的恨意,是以事事不由自主便同她比較起來。

  謝茵生完孩子之後,身材恢復的不錯,便是那江三爺也時常誇讚,年輕就是不一樣,那柳腰纖纖,柔軟滑膩,是她姐姐年輕時候都及不上的。可目下同這江妙一比,她引以為要的纖細腰肢,倒是顯得粗壯了些。

  而陸家又是個沒底子的,加之孟氏對她不喜,便是她這位少奶奶的用度,也是苛刻的很。得虧江三爺經常拿銀票補給,讓謝茵的日子過得稍稍寬裕些。

  今兒謝茵來,也是做足了準備的。她會打扮,容貌又生得不錯,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長處,豈是孟氏這等俗淺的眼光光是珠寶堆砌可以相比的?她耳垂處這對珍珠耳墜同腰帶繡鞋皆是相互呼應,雖然不耀眼,卻也是大方明媚,清麗不俗。

  只是——

  謝茵抬頭,看著江妙身上的穿戴,那乳白色的三層紗裙也不曉得是什麼料子做的,行動間泛著淺淺的光澤,仿佛夜間的清輝一般。而好巧不巧,今兒江妙耳垂處,也戴著一對珍珠耳墜。可那珍珠的圓潤飽滿,色澤竟泛著淺淺的粉色……倒是比一般瑩白的珍珠,多了幾分俏麗。

  謝茵手中的拳頭緊緊一捏,才在孟氏客客氣氣打了招呼之後,朝著江妙行了禮:「侄媳見過三嬸嬸。」

  江妙已經落座,自然也瞧見了站起來的謝茵,她淡淡打量了一眼,這模樣分明是個年輕稚氣美貌少女,卻用長輩的語氣淡淡道:「坐吧,不必多禮。」

  謝茵謝過,便坐了下來。

  孟氏先前沒將江妙放在眼裡,只覺得她年紀小好糊弄,可如今知她將陸琉這煞星哄得服服帖帖的,剛進門便生下了小世子,言語間倒是多了幾分拘謹,聊了幾句,便道:「……過幾日便是大爺四十大壽,先前便盼著王爺王妃能早些回來……」

  孟氏見著小王妃沒態度冷淡,才想到了什麼,說道,「妾身那夫君,可是時常掛念這王爺,王妃也是知道,妾身夫君同王爺兄弟情深,上回燒得糊塗,嘴裡還擔心著王爺呢。」

  這下江妙倒是說話了,問道:「大伯身子可好些了?」

  孟氏知道,這小王妃大抵是知曉了她那夫君幼時救過王爺的事情,所以才存著關心的。孟氏笑了笑,道:「已經好多了。說起來也不怕王妃笑話,我那夫君這些日子,經常同妾身說起小時候同王爺之間的事兒,倒是很想念幼時那無憂的時光。只是王爺日理萬機,我那夫君便不敢隨意叨擾王爺,妾身便想,若是壽宴那日,這兄弟倆能聚聚,好好說說話,就好了。」

  江妙垂眼想了想,到底敬重陸大爺,道:「我會將這話同王爺說,那日大伯壽宴,我儘量讓王爺過去。」

  今兒江妙的態度,著實令孟氏喜出望外,眉眼含笑道:「如此甚好。」剛趁熱打鐵,同江妙多說幾句,好修復關係,便聽得外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聽著聲音,倒是個生得結實的娃兒。

  江妙聽到自家胖兒子的哭聲,立馬起身,便見許嬤嬤抱著哭哭啼啼的小傢伙過來,道:「方才小世子哭鬧得厲害,王爺都哄不了……」

  江妙柔和一笑,從許嬤嬤懷裡接過小傢伙,在他白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這小傢伙是個鬼靈精,一落得娘親的懷裡,便登時停止了啼哭,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瞅著娘親,而後才看了看廳內的陌生人,嘟嘟的臉頰盡是茫然,只在娘親的懷裡輕輕蹭了幾下,開心的哼唧了幾下。

  既是小傢伙想讓自己抱,江妙索性抱著他落座。

  孟氏道:「小世子生得倒是壯實,妾身那孫兒,同小世子一樣,也是早產的,不過身子骨倒是不錯,同足月出生的沒什麼兩樣。」

  孟氏寶貝孫兒,上回謝茵早產,可是將孟氏嚇了一大跳,待看到那孫兒生出來結結實實的,沒有早產兒的不足,才令孟氏松了一口氣。

  江妙道:「如此,那孩子倒是個有福氣的。」

  說著,江妙懷裡的小傢伙,便咿咿呀呀的說著話,怡然自樂起來。看著自個兒這胖兒子,江妙哪裡還有面對孟氏和謝茵的不適之感,只滿心滿眼皆是他。

  謝茵看著這慈母般的江妙,知她享受這宣王府的榮華富貴,夫君爭氣,孩兒乖巧,這宣王府又是個雙親早逝的,江妙一進門便是當家主母,上頭沒有孟氏這般的惡婆婆壓著,而那俊美不似真人的宣王,又是個世間罕見的癡情男兒,這般的身份,這後宅卻沒半個妾室……說是不羨慕,那是假的。可在謝茵看來,江妙會有這些,不過是因為她的出身,才嫁得這麼一個好夫君。

  若是……

  若是她出身國公府,千嬌百寵,當了宣王府,定然能比江妙做得更好。

  這麼一來,謝茵看著那生得白胖、模樣酷似宣王的娃兒,便憧憬起她替陸琉生兒育女的場景來,嘴角都不由自主彎了彎。

  待孟氏的說笑聲傳到謝茵的耳中,才令謝茵登時回過神來……當下垂了垂眼,心裡低低歎了一聲。

  等說完了話,孟氏被江妙身旁的大丫鬟親自送到門口,笑盈盈上了馬車時,才臉色驟然一變,沖著身旁的謝茵道:「真是丟人!」

  一想到兒媳木納的模樣,孟氏便決定,日後再也不帶她出來。

  謝茵咬了咬唇道:「娘……」

  孟氏厲聲道:「平日裡見你挺能說話的,怎麼到了那江妙的面前,便成了啞巴了?你不是同她有些交情嗎?饒是當初有什麼過節,你服個軟又如何?咱們舟兒雖然爭氣,可若是有陸琉相助,那咱們陸家的富貴日子便能來得早些,你倒好,擺臉色給誰看呢!」

  謝茵欲解釋,孟氏正好一肚子氣沒地兒撒,登時炮仗般的一股腦兒說了出來:「瞧你這寒磣樣子,也難怪舟兒倒了胃口,不如淼淼善解人意,若非有齊哥兒,你這正妻的位置,也得挪地兒了。」

  孟氏這是氣話。她雖然喜歡孟淼這個侄女,可孟淼到底是個庶出的,在孟氏的心裡,這庶出的侄女,給兒子當個妾室倒是合適。

  謝茵卻是心裡堵得慌,氣得差點嘔出血來。

  ***

  見過孟氏和謝茵之後,江妙瞧著孟氏一改往日的態度,待她甚是親昵,便知孟氏是有意同她交好。這目的是再明白不過了。可江妙也清楚,自個兒給孟氏幾分薄面,不過也是看在陸大哥的面子上。

  至於那謝茵,先前她對她本能的存著不喜,可知曉她和她三叔興許有私情,便越發瞧不起她。

  那日她不知該怎麼做,只同一般的姑娘一樣,第一時間想到娘親。可細細想來,還是不妥,便沒有將此事告知娘親。

  江妙哄完了兒子,便端著茶水去書房看陸琉。

  一進屋,就見他坐在紅木書桌後,這會兒倒是沒處理公事,只執著書低頭看著。江妙輕聲踏入,見自家夫君眉目清俊,這般的場景,仿佛是當妻子過來關心認真讀書欲考取功名的夫君。

  江妙多看了幾眼。

  因陸琉閑在府上,穿著一身簡單的家常袍子,斯斯文文,的確有幾分書卷氣息。

  江妙抿唇一笑,便端著茶盞過去,輕輕擱到一旁的茶几上。

  陸琉抬眼看了妻子一眼。

  江妙過去,站到陸琉的身後,抬起雙手搭在陸琉的肩上,輕輕揉捏了起來,說道:「今兒大嫂過來,對我倒是客客氣氣的,說得不過一些瑣事兒,只是那帖子我已經收下了。你……去嗎?」

  陸琉微眯著眼兒倒是享受,若是江妙能正面一看,便能明白自家胖兒子吃奶時眯著眼的滑稽模樣是隨誰的。

  肩上這小手的力道不大,可陸琉卻覺得甚是舒坦,當下便啟唇道:「你不是替我答應了嗎?」

  江妙頓了頓,又繼續捏肩,說道:「我哪有?只是說實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大伯,聽說前些日子他身子不適。」至於孟氏說陸大爺病中時常同她說起陸琉小時候,這話江妙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生病這種事情,孟氏身為妻子,總不可能胡亂編造的。加之他們離開望城一年了,陸琉平日裡走動的親戚本就少,難得陸大爺是個真心實意關心他的,她不想兩人的關係生疏。

  只要陸琉好好的,便是讓她遇見她不想見的陸行舟,也沒關係。

  同他成親一年有餘,江妙自認還是瞭解他的。其實陸琉還是很珍惜親人的。

  江妙停了手,雙手親昵的圈著他的脖子,無意識的靠了上去,低頭親了親他的頭髮,上頭的味道是江妙極喜歡又熟悉的清香味兒,道:「陸琉……」

  本是認認真真說著事兒的,可陸琉卻被後背那兩團擠壓的心猿意馬,暗道日後若是要處理公事,這妻子還是少進書房為妙。她一來,他哪裡有心思處理旁的事情?陸琉深吸了一口氣,見那嬌人兒還不自知,當下便握住了環在他頸間的柔荑,輕輕一拉,身後之人便結結實實落到了他的懷裡。

  江妙臉頰一紅,心道她好好的和他說著事兒呢,他怎麼又這樣?她抬起臉頰,正想埋怨,便見她家夫君那張俊臉突然沉下,用力埋進她的懷中。這架勢,簡直同她那黏人的胖兒子如出一轍。不對……兒子可比他老實多了。

  因前幾年陸琉經常在書房處理公事到很晚,這書房倒是裝飾得一應俱全,那簾子後面,便是一張休息的床榻。那張榻倒是大,饒是兩人在上頭滾來滾去,也綽綽有餘。陸琉拉著妻子在圈椅上親近了一番,方才被撩撥起的欲.火複又被勾了起來,之後立馬抱著懷裡被剝的只剩肚兜和小衣的妻子,直接走到簾子後頭。

  江妙便放在榻上,見陸琉這副勢在必得的模樣,知道她想阻止也是不大可能的,便也順著他胡鬧一回,待小衣被剝落,一條細腿被扛起,江妙才伸手戳了戳他結實的胸膛,煞風景道:「噯,你還沒說去不去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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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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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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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0:30:20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回答江妙的自然是一番不講理的橫衝直撞,直接將江妙要說的話撞得七零八落。

  既然得了便宜,陸琉自然也算是默認了。待到了陸大爺壽宴的時候,江妙便從庫房選了禮。

  陸大爺文質彬彬,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江妙得知他最欣賞大樑畫師嚴謂之的畫。恰巧宣王府的庫房有嚴謂之的真跡,江妙自然是投其所好。只單單一幅畫自然不夠,江妙又跟著許嬤嬤一道挑選了旁的。

  畢竟陸大爺曾經救過陸琉的命,又是真心關心陸琉的。她自然也會將他當成兄長敬重。

  這一日,小夫妻倆帶著兒子一道去泰安胡同。

  陸琉一家三口坐在前面一輛馬車,陸二爺田氏陸芃芃平哥兒四人坐在後面的馬車。

  小傢伙昨晚睡了一個好覺,今兒一大早便盡力充沛,很是歡樂,興奮的趴在爹爹的肩頭,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睛真的大大的,偶爾也會咿咿呀呀的叫,仿佛在同他們打招呼。

  看著如此活潑的胖兒子,再對照陸琉這張放大版的俊臉,江妙越發能想像當初宋老太爺說的話,陸琉幼時活潑頑皮,大抵就是如此。

  到了泰安胡同陸家門口,泰半人已經到了。

  高高懸掛的大紅燈籠上,都貼著壽字,裡面更是傳來臺上的唱戲聲兒。

  陸琉抱著兒子扶著妻子下馬車。

  陸大爺便上前打招呼,將陸琉和陸二爺一家迎了進去。

  雖然陸琉不在意,可江妙還是覺得,在自個兒府上也就算了,到外頭,總不好讓陸琉一直抱著孩子——這像什麼樣兒。

  當下便從陸琉的懷裡將小傢伙抱過來。

  小傢伙更喜歡娘親抱,娘親身上軟軟的舒服些,便享受的窩在娘親的懷裡,滿足的樂著。

  陸大爺看著江妙懷裡白白嫩嫩的娃兒,面上止不住欣喜道:「和三弟真像吶。」

  可不是嘛,雖然年紀還小,可這眉眼簡直同陸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加之今兒陸琉和小傢伙穿得同一顏色的寶藍色衣裳,父子倆越發相似。

  小傢伙沖著陸大爺呀呀叫了幾聲。

  陸大爺看著小傢伙,有些想抱抱他,可猶豫了一下還是作罷。

  今兒陸大爺壽宴,院子裡早已搭起了戲臺子,臺上唱的一出五女拜夀,台下看戲的女眷倒是熱熱鬧鬧的。小傢伙最喜歡熱鬧了,歪著小腦袋,眼睛瞅著那兒,便有些挪不開,咿咿呀呀的扭起胖身子來。

  孟氏走了過來,欲領著江妙一到去台下看戲,同眾女眷們聊聊天兒。江妙倒是對看戲沒什麼興趣,可見小傢伙喜歡,便隨陸琉道:「王爺同大伯說話吧,妾身帶著澈兒隨大嫂過去。」

  陸琉抿了抿唇,捉著胖兒子的小嫩手摸了摸,道:「嗯。去吧。」

  孟氏笑容燦爛,熱情的將江妙引到台下看戲去。

  孟氏知曉今兒陸琉夫妻會來,專程想好了要同江妙拉近關心,當下便替江妙留了一個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同江妙挨著坐在一塊兒。至於那田氏和陸芃芃母子三人,便讓丫鬟安排她們坐到後面。期間孟氏特意同江妙有說有笑,心裡想著就是要眾人看到她同這位三弟妹交好的樣子,看日後還敢不敢瞧不起她。

  江妙心情好,倒是給面子的同孟氏說了幾句。

  至於江妙懷裡的小傢伙,白嫩的小爪兒抓起一個壽桃包,顫巍巍的湊到嘴邊舔了舔。小傢伙沒長牙,目下沒法啃壽桃包,也不過是舔得口水直流。不過一會兒倒是比往常乖巧多了,安安靜靜的玩著壽桃包,沒哭鬧。

  這時,謝茵同陸玲瓏姑嫂二人倒是一道過來了。

  陸玲瓏見著江妙,面容雀躍,便歡喜的打著招呼道:「三嬸嬸……」再看江妙懷裡低頭舔壽桃包的小傢伙,忍不住伸出手,眼眸彎彎捏了捏小傢伙的臉頰,嫩嫩的,道,「這位便是小堂弟吧,真可愛。」

  江妙見陸玲瓏已是一副婦人打扮,可舉止還同出閣前一般活潑,知曉她去年年底便嫁了人。陸玲瓏嫁得是安國公府二房次子,江妙倒是沒什麼印象。

  江妙沖著她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陸玲瓏卻有心巴結,繼續同她說話。

  江妙微笑敷衍,待抬頭一旁抱著孩子的謝茵,便知那孩子就是謝茵和陸行舟的兒子陸思齊,小名齊哥兒,仿佛比她的胖兒子早出生一個月。目下見她懷裡的小男娃正癟了癟嘴,大抵是怕生,便止不住哇哇大哭了起來。

  謝茵正欲安慰,孟氏便厲聲道:「你瞧瞧,怎麼當娘的,都把我寶貝孫兒弄哭了……」說著便起身從謝茵的懷裡,將哭哭啼啼的小男娃抱了過來,又念叨了謝茵幾句。

  謝茵眉目恭順,沒說什麼。

  當祖母的疼孫兒,江妙自然明白。只是看著孟氏哄著孫兒,雖然平日裡她不喜歡她,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孟氏同其他的祖母一樣,對孫兒可是寶貝的沒話說了。

  在低頭看看懷裡一臉茫然看著齊哥兒的小傢伙,覺得小傢伙沒有慈愛的祖母,也是可惜。可小傢伙哪裡知曉娘親是在心疼自己,仍舊笑得極甜,見齊哥兒在哭,很熱情的將手上沾滿口水的壽桃包遞了過去,呀呀喊了幾聲。

  孟氏懷裡的齊哥兒,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看到小傢伙遞過來的壽桃包,目光頓了頓,仿佛是有些猶豫,待看到小傢伙白淨小臉上的笑容,便也漸漸停止了抽泣,伸手就要去接。

  小孩子之間的信任,來得就是這麼快。

  謝茵看著,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看著這壽桃包上滿是口水,竟這般給她的兒子,當下便急急忙忙走了過去,故作不經意的將小傢伙的手臂撞了一下。

  小傢伙不過五個月,拿東西還不穩,被這般輕輕一撞,被口水洗得晶亮的壽桃包登時便落在了地上。

  「唔……」

  小傢伙懵了,烏溜溜的大眼睛愣了愣,看著正準備接壽桃包的齊哥兒,在看看自己空蕩蕩的手,空著反復抓了幾下,確定沒了,才接受這個事實,急急忙忙低下腦袋找掉落的壽桃包。

  找不到,小傢伙便委屈的抿了抿嘴,而後哭嚷了起來。

  小傢伙哭了,孟氏懷裡原是被安撫好了的齊哥兒也跟著哭了起來。

  一時倆小傢伙哇哇哭鬧,此起彼伏,仿佛是比誰的嗓門大似的。

  孟氏哪裡不知謝茵是故意的?她原想著,若是孫兒能和這位小世子從小交好,多多走動,那日後對他們陸家也是有益的。目下被謝茵這麼一弄,這氣兒登時「蹭蹭蹭」的往外冒,只覺得這個兒媳真是來討債的。

  孟氏又怕江妙不悅,便當著眾人的面兒,狠狠的罵了謝茵一頓,直接將驕傲的謝茵罵得紅了眼,眼淚降落未落,差點就要忍不住和孟氏翻臉了。

  江妙敷衍的勸了幾句:「不過一個壽桃包而已,澈兒拿東西本就不穩,掉了也正常,再拿一個便是。」江妙又拿了一個塞到胖兒子的手裡。

  果然,一拿到壽桃包,小傢伙便吸了吸鼻子,不哭不鬧了。

  這也太好哄了……

  孟氏沖著江妙笑了笑,又板著臉對謝茵道:「今兒虧得你三嬸嬸求情,我便不責罰你了。還不快謝過你三嬸嬸。」

  謝茵簡直想掐死這孟氏,可到底還是咬了咬牙,沖著江妙道:「侄媳多謝三嬸嬸。」

  謝茵的聲音輕,江妙低頭同胖兒子一道玩著壽桃包,倒是沒聽見。謝茵尷尬了一陣,江妙才忽然回過神來,沖著謝茵笑了笑道:「沒事。」

  謝茵心下有些被氣笑了,只覺得江妙是故意讓她尷尬的,暗道:你沒被當眾羞辱,自然是沒事。怕是心裡還透著樂吧。

  孟氏嫌謝茵丟人,就讓她回屋了,又看出謝茵和江妙二人極難冰釋前嫌,便棄了這條路,索性站在江妙這邊,直接說起謝茵的不是來:「我這兒媳,若非當初使個不入流的法子,我那舟兒怎麼會娶她進門……」

  孟氏對謝茵有諸多不滿,自以為說謝茵的不是,便是同江妙站在同一陣營,拉近了關係,竟滔滔不絕的講了許久。

  江妙倒是沒怎麼聽進去。只覺得這謝茵也是自己找罪受,若是真心喜歡陸行舟也就算了,分明私下同她三叔來往,卻嫁到這陸府白白受氣。這個時候,江妙倒是慶倖自己沒有這麼一個惡婆婆,不然便是生了兒子,在府上也沒什麼地位。

  至於那孟氏懷裡的孫兒齊哥兒,比小傢伙早出生一月有餘,倒是同小傢伙咿咿呀呀聊著天,二人說和大人們都聽不懂的話,卻聊得很起勁兒。

  孟氏本就喜歡這孫兒,見孫兒這般年幼,便知道討好這小世子,當真覺著心下安慰。沖著江妙道:「這小世子模樣生得真像宣王,我這孫兒,小鼻子大眼睛的,也同舟兒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饒是江妙不喜謝茵,也不會幼稚到不喜這齊哥兒,聽著孟氏的話,就抬頭瞅了瞅,見這齊哥兒生得眉目清秀,模樣的確不錯。只是……她又想了想陸行舟的臉,倒是覺著這父子倆生得不大像。

  這時候陸玲瓏倒是湊了過來,捏捏齊哥兒軟乎乎的手,道:「娘,你逮著人便說侄兒像哥哥,可女兒覺得,這齊哥兒同哥哥哪裡像了?」

  孟氏睨了她一眼,道:「你還沒當娘呢,當然看不出來。」

  陸玲瓏癟癟嘴,說道:「哪裡?這小堂弟和三叔就生得很像啊……」說著,就逗弄了這可愛的小堂弟。

  小傢伙朝著她笑了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江妙從袖中拿過帕子擦了擦小傢伙的口水,便聽孟氏道:「你問你三嬸嬸就知道了?齊哥兒是不是同你哥哥生得像。」

  陸玲瓏眨眨眼,看著江妙。

  江妙便是再傻,也不會像陸玲瓏這般,大大咧咧的說出齊哥兒不像陸行舟的話來,倒是裝模作樣的看了看齊哥兒,只眉眼間的確有些熟悉的感覺。

  這才笑著點了點頭,胡說八道一番:「這眉毛眼睛倒是挺像的。」

  孟氏當即便露出笑容來,抱著白胖孫兒樂呵個不停。

  見她歡喜,江妙笑容淡淡,又看了一眼那笑吟吟的齊哥兒。之後這眉頭便蹙了起來……的確像,卻想不起來,這熟悉的感覺究竟像誰。

  江妙記性好,倒是極少碰著這種想不起來的情況,正心下難受,準備努力回憶,便感覺到托著小傢伙屁屁的手心有些濕濕的,才知這小傢伙又尿了。

  小傢伙要換尿布,江妙便由孟氏親自領著去屋內。

  孟氏倒是體貼,道:「這小世子褲子有沒有濕?齊哥兒比小世子只大一個月,那新褲子還有許多,我叫丫鬟去給小世子拿一條來。」

  江妙謝過,微笑道:「只濕了尿布,不必麻煩大嫂了。」

  孟氏點點頭。見著江妙待自己的態度,倒是不像那日生疏,心裡便騰升起信心來。

  待江妙隨孟氏走在長廊上,才見不遠處迎面走來一男一女——

  那穿著雨過天青色衣袍的男子,便是陸行舟,江妙上回在會鎮國公府的路上,便已見過了,只一年,倒是成熟了許多。不過陸行舟身旁梳著婦人髮髻的嬌小女子,江妙卻是沒見過。

  陸行舟看見江妙,也是一怔,之後極快的恢復尋常神色,沖著江妙行了禮,而後忍不住抬眸,又看了江妙一眼。

  陸行舟身旁的妾室孟淼,見這位便是宣王妃,也盈盈福身。

  經由孟氏介紹,江妙才知這位嬌小女子竟是陸行舟的表妹,也是他剛過門不久的妾室。江妙倒是有些詫異,陸行舟竟然也這麼快便納了妾,而且看孟氏的態度,顯然對這位侄女更加喜愛。只是上輩子……她倒是沒什麼印象,陸行舟身邊竟有這麼一個表妹,只知道陸行舟潔身自好,不像那些紈絝子弟般風流。

  這不比較還好,一比較,越發襯托出她家陸琉的好來。

  只這位孟淼,氣質同謝茵不同,卻也是個清秀可人的。

  陸行舟和孟淼見過江妙這位長輩,便目送她同孟氏離開。孟淼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被這位宣王妃所吸引了,再看她宣王妃懷裡的小世子,當真是玉雪可愛,便不由自主道:「那小世子真可愛,宣王妃當真是個有福氣的。」

  說著,則微揚下巴看著陸行舟,滿眼的癡纏。

  能成為這位表哥的妾室,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原以為他心裡只有謝茵,納她不過是姑母的意思,可成親之後,他待自己百般溫柔,竟連謝茵這個生了兒子的,都不及她得寵。

  想到陸行舟床笫間的溫柔,溫溫柔柔喊著她「淼淼」,孟淼便覺得為了他,當妾室也是值得了。現下看了那小世子,更是想早些替表哥生個白白嫩嫩的娃兒。

  一時孟淼雙頰緋紅,不自覺的憧憬起來。

  陸行舟淡淡嗯了一聲。

  ***

  進了裡屋,江妙將小傢伙抱到桌子上,解開他濕漉漉的尿布,動作熟稔的替他換了一塊。這會兒,陸琉不知怎麼,竟也跟了過來。

  陸琉來了,孟氏便識趣兒的退了出去。

  江妙任由小傢伙在桌上咿咿呀呀的叫,蹬著倆小胖腿,揮舞著小手臂,便如同被翻了底朝天的小烏龜,委實可愛的緊。

  可對上小烏龜濕漉漉的大眼睛,江妙便是心軟,只溫柔的將胖兒子抱在了懷裡,而後沖著陸琉道:「你同大伯聊完了?」

  陸琉頷首,沒說什麼,只眉目溫和,捉著小傢伙的小手玩。

  小傢伙抱著自家爹爹的大手,便要往嘴裡送,奈何爹爹不給他吃。小傢伙撅撅嘴,嫌棄的將爹爹的手推開,只靈活的扭過小腦袋,一雙調皮的小手在自家娘親的衣襟處刨啊刨,這副架勢,儼然是鼓足了勁兒要刨出那可以填飽肚子的好物來。

  這小傢伙……

  江妙笑吟吟,心下又是無奈又是歡喜。

  瞅瞅懷裡這小傢伙,又瞅瞅陸琉這張俊美無雙的溫柔俊臉,越發覺得,日後胖兒子如何如何的調皮,陸琉小時候肯定也是這般。她辛辛苦苦懷了這麼久,卻是半點都不像她。好在小孩子天性使然,更喜歡娘親些,倒是讓江妙心下多了一些安慰。

  江妙道:「澈兒的尿布也換好了,咱們一直待在這兒不像樣子,到前院去吧。」

  「嗯。你手也酸了,我來抱吧。」

  小傢伙長得快,的確不輕了,江妙抱得有些手酸,便將小傢伙遞給了他,而後整理了一下被小傢伙弄得亂糟糟的衣襟,想著等快到前院了,再重新將他抱回來。

  小夫妻二人在長廊上慢悠悠的走著,說著話,小傢伙偶爾咿咿呀呀插上幾句。

  待江妙經過一處涼亭,看到謝茵正抱著齊哥兒在逗弄,這秀美的臉上滿是當娘親的慈愛,倒是的確讓一個女子更加美了三分。江妙步子一頓看了一會兒,在看看謝茵懷裡笑吟吟的齊哥兒,原是微微含笑著的,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腦袋裡「轟」的一聲,表情登時僵住了。

  ……她終於想起來,這齊哥兒究竟像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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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0:30:49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這齊哥兒的眉眼同陸行舟沒有半分相似,反倒像極了她的三叔江正峻。

  且她三叔一雙耳朵,生得耳廓平坦,耳甲深大,聽她祖母說,幼時三叔經常被長輩誇讚,說生得她三叔這般耳朵的,是極有福氣的。而這齊哥兒,便是連耳朵都像了十足十。

  若是往常,江妙自然不會往這層想,可想到那日他三叔和謝茵親近又肆無忌憚的舉止,便不由得多想了些……

  江妙小臉煞白。這種事情,發生在她三叔的身上,倒是極為正常的,按著她祖母責備三叔時的話,他這般風流多情,便是哪日從外面多出來一個孩子,也是不足為奇的……

  可這是陸行舟和謝茵的兒子。

  待聽到陸琉的聲音,江妙才回過了神。

  陸琉見妻子臉色有些不大好,又看了一眼涼亭內的謝茵,問道:「怎麼了?」

  江妙心下猶豫,這種沒根沒據的事情,她不好同陸琉說。可她三叔和謝茵的舉止,她是親眼看到的,而這個孩子,也的確像她三叔……原本她還想著,謝茵和她三叔的事情,輪不到她來管,可若是這件事情牽扯到鎮國公府的子嗣問題,她若裝作一無所知,倒是不成的。

  「呀呀呀……」

  小傢伙伸出小手,咧著嘴要娘親抱。

  江妙道:「沒事。」她知道陸琉聰明,她說沒事,他肯定知道是有事兒。江妙沒敢看他的眼睛,只從他的懷裡將小傢伙抱過來,在小傢伙嫩嫩的臉頰上親了幾下。

  陸琉抿著唇,也沒多問,同妻子一道去了前院。

  只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江妙接下來也沒了興致,待壽宴散去,孟氏抱著孫兒齊哥兒送小夫妻倆出門。這時江妙便不由自主多打量了一下齊哥兒。

  當真是越看越像!

  齊哥兒也睜著大眼睛看著江妙。齊哥兒的性子不似小傢伙那般活潑,只下意識的往孟氏的懷裡躲了躲。

  孟氏笑笑道:「我這孫兒怕生……」

  想著幼時她兒子倒是落落大方,親戚朋友無人不誇讚,身為長孫,生得這般怯弱當真不好。孟氏便覺著,這孩子的一部分性子是隨了謝茵。像謝茵這般小家子氣的,若是再被她多親近她寶貝孫兒,怕是會被她教的上不了檯面。

  孟氏當即就決定——日後要寶貝孫兒令他這個小家子氣的娘親遠一些,眼下孩子還小,若是大些了,還這般唯唯諾諾的,豈不是讓外人看他們陸家的笑話?

  只謝茵靜靜站在孟氏的身後,見著江妙的舉止,心裡頭難免多想了些。

  她心下犯虛,生怕被江妙看出什麼端倪來。陸家的人對江三爺不熟悉,自然看不出什麼,可江妙不一樣,她鎮國公府的姑娘,那江三爺可是她親近的三叔……謝茵手心有些冒汗,本能的覺著江妙大抵是看出了什麼,一時眉頭深鎖,有些憂心忡忡。她雖私下同江三爺來往,可孩子的事情,卻不曾同江三爺透露真相。這孩子是她在陸家立足的籌碼,若是被江三爺知曉了,以江三爺的性子,豈會容忍自己的兒子變成別人家的?

  謝茵拳頭一捏,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江妙也有意無意在試探謝茵,見她目光閃躲,雙手緊緊攥著帕子,又下意識咬了咬唇……這是她異常緊張時候的表現。

  江妙再看了齊哥兒一眼,彎唇笑了笑。若是先前只是猜測,那如今便是確定了一大半。

  ——這陸思齊的確不是陸行舟的兒子,而是她三叔的。

  可這件事情,她三叔知道嗎?若是知道,他三叔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讓這個孩子待在陸家?

  江妙從袖中掏出一個玉葫蘆,遞給孟氏,長輩般關愛道:「這小玩意兒不值錢,只圖個吉利,保佑孩子健健康康的,便送給齊哥兒吧。」

  孟氏眼睛亮了亮,替孫兒接過,見這玉葫蘆做得精緻,忙道:「王妃真是有心了。」便歡歡喜喜將玉葫蘆戴在孫兒的脖子上。

  江妙這才同抱著兒子的陸琉上了馬車。

  不遠處的閣樓之上,陸行舟便站在那裡,看著那溫馨的一家三口上了馬車,目光在那美貌嬌小的身影之上,多停留了片刻。不過一年,昔日溫文爾雅的陸行舟,身上倒是多了幾分深沉,依稀有了幾分他那三叔的味道。

  娉娉嫋嫋的孟淼提著裙擺走了上來,見陸行舟果然在這兒,登時露出了笑容,聲音甜甜道:「表哥。」

  她知道陸行舟時常會站在這裡,靜靜的看著外面的行人,原是溫暖可親的少年,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氣質也發生了改變。

  可這般深沉又略顯憂鬱的男子,才更令女子傾心。

  孟淼過去,站在他的身側,道:「這兒有些冷。表哥在看什麼呢……」

  卻見陸行舟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眼眸沉了沉,之後一把抓著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屋內,壓到了榻上。

  這大白天的……

  孟淼有些被嚇到,可相處了幾月,也知曉陸行舟的外表溫潤,私下還是極為蠻橫的,特別是在榻上。一時孟淼臉頰緋紅,卻心下歡喜,小心翼翼的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道:「表哥?」

  之後便是男人密密實實的吻落了下來,讓孟淼下意識揚起雪白纖細的脖頸,死死的抱住了他,乖順的閉上了眼睛。

  只這一回,這位溫柔的表哥,比往常更為粗暴了些。只那一聲聲溫柔又憐惜的「淼淼」,讓孟淼覺著,受些罪也沒什麼打緊的。這個男人這般愛她,她能感覺得到。

  ***

  一路上江妙心裡便想著那齊哥兒的事情,一時倒是尋不出什麼解決問題的法子。想了一會兒,側過頭,就見陸琉懷裡的小傢伙睡著了,而陸琉,自上馬車之後,也安安靜靜的,沒同她說什麼話。

  瞧著那張略微緊繃的臉,江妙哪裡不知他是在鬧脾氣了。

  一時討好般的抱住了他的胳膊,說道:「我的確有事情瞞著你,不過現在不好說,等我弄清楚了,再同你說,好不好?」

  她信陸琉。她不說的事情,陸琉不會多問,也不會私下去調查。可他尊重她這個妻子,不代表他心裡沒別的想法。

  陸琉淡淡的「嗯」了一聲。

  太難哄了。

  江妙蹙眉,還不如她的胖兒子好哄,給個壽桃包便開開心心傻樂了。

  思忖片刻,江妙便湊上去,欲在陸琉的臉上親一下,未料男人仿佛是察覺到似的,不疾不徐的轉過腦袋,讓她原本想親他臉頰的嘴一下子堵在了他的薄唇之上。江妙頓了頓,卻也沒矯情,討好般的親了幾下。男人手裡抱著孩子,不好做什麼,只將唇壓過來一些,舌尖在她的嘴裡亂攪一同。

  「嗯……咿呀呀呀……」

  聽到小傢伙歡樂無比的聲音,江妙忙同陸琉分開,喘了喘氣。她低頭看陸琉懷裡的小傢伙,果真已經醒了,見他一雙黑瑪瑙般的大眼睛就這般直勾勾的看著他們,像是看好戲似的,看得很是起勁兒。

  這小色胚子。

  雖說同陸琉習慣了親近,可被兒子看著,總是害羞的。江妙臉燙了燙,略微側頭瞥瞥陸琉,卻見他一副饜足的模樣,像是一隻慵懶愉悅的獅子,而懷裡這只,便是傻乎乎被保護的小獅子。

  小獅子仰起頭沖她笑。

  江妙心歎,這單純無知的小模樣,可不是就個傻的嘛。

  次日江妙去薛府見了長公主。

  這會兒偌大的核桃木獅子滾繡球纏枝紋羅漢床上,生得格外壯實的小男娃,拿著小彈弓給身旁這個更小只、更白皙的小弟弟。

  這小男娃便是長公主于去年十一月替駙馬薛騰生下的兒子,取名薛威,小名兒威哥兒。威哥兒生得同他爹爹薛騰一樣,比同齡的孩子塊頭更大些,力氣也大,可這會兒待這個初次見面的小表弟很是熱情,大方的將最愛的小彈弓塞到小傢伙的懷裡,興奮道:「玩……彈彈。」

  小傢伙接過小彈弓,咿咿呀呀說了一堆話,大抵是感謝之類的,然後拿著小彈弓趴在榻上玩兒。

  長公主很滿意自己的兒子,摸摸兒子的腦袋,道:「威哥兒果然乖,就是應該照顧弟弟。」

  威哥兒笑了笑,開心道:「乖!威哥兒乖。」

  江妙見長公主生了孩子,可這性子還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才聽得長公主問道:「你今兒來看我,可是為了子恒和堂兄的事情?」

  放眼整個大樑,也唯有長公主敢這般直呼景惠帝的名字。

  江妙曉得長公主聰慧,也不拐彎抹角了,點頭道:「嗯,我……有些擔心。」

  長公主斂了笑,看了看這位年輕美貌的小堂嫂,也是打從心裡為堂兄感到高興的。她道:「你放心,子恒待堂兄的感情不一樣,就算有什麼,也不過是鬧鬧小孩子脾氣。子恒是個心善的,堂兄護了我們姐弟倆這麼多年,他是知道感恩的。若是他敢做出什麼,我這個當姐姐的,也會站在堂兄這邊……妙妙,眼下看著你和堂兄過得好好的,又有澈兒這般可愛的兒子,便好好的過日子,不要想太多了。」

  小傢伙對自己的名字很是敏感,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就抬起頭沖著長公主笑了笑,晶瑩剔透的口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長公主被小傢伙這張酷似陸琉的小肉臉看得心都化了。

  聽長公主也是這麼說,江妙倒是放心了,說道:「那,許是我多想了。」

  長公主道:「倒不是多想,只是我瞭解子恒的性子。還有……若是妙妙你有時間,便去勸勸阿璿。我倒是覺著,子恒鬧脾氣,恐怕是和阿璿有關係。」

  江妙愣了愣,詫異道:「璿姐姐?」

  長公主認真點頭,說道:「嗯。子恒身邊沒什麼能親近的人,小時候同寶鈴關係好,便待她如親妹妹一般,長大了,自然也改不了這種親近的習慣。我雖然知道寶鈴的性子不像看著那般單純無害,可又想,日後進了宮,太單純,反而容易受到傷害。既然子恒喜歡她,她也喜歡子恒,我便也不再多管,只要子恒能開開心心的,便好了。可後來,西山狩獵之後,子恒同我說了那日山洞內的事情……」

  長公主看著江妙,笑了笑,繼續說道,「你恐怕不知道,可我那時有多開心,我這弟弟總算是開竅了。子恒那般神采飛揚的模樣,不知有多滑稽,還同我保證,日後要好好對待這位皇后……可這一年多來,我看到他一次次挫敗的表情,著實心疼。妙妙,你同阿璿是從小到大的姐妹,若是你去說,她肯定會聽你的話的。」

  景惠帝同陸琉的關係冷淡,是因為在皇后的身上受挫,便遷怒于陸琉嗎?

  江妙想了想,有些猶豫。

  長公主又道:「我知道自己自私了些,可阿璿如今已經是皇后了,兩人又有了太子殿下。男人的感情是禁不起消磨的,如今阿璿擺著架子,便是再有熱情的男人,也受不了屢屢受挫。你和堂兄恩愛,怕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妙妙你聰慧,仔細想想,總會想明白的吧。」

  按理說,長公主這話說得的確是對的。景惠帝和霍璿是夫妻,又有了孩子,若是能恩恩愛愛的,肯定比一輩子相敬如賓要好。可就如長公主所言,景惠帝會對霍璿動心,不過是那回西山狩獵,景惠帝感動于霍璿的捨命相救……可那事,卻是霍璿有意為之的。

  江妙心下煩惱不已,看著羅漢床上無憂無慮的小傢伙,只感概還是當個無知的孩子最好。

  她道:「我想想吧……」

  她的確也想璿姐姐好好過日子的,可如今去勸她,卻是為了緩解景惠帝和陸琉的關係,她便覺得心虛又自私。

  那回西山狩獵,璿姐姐為景惠帝吸毒是做戲。

  可馬車翻落,從山坡上滾下來,璿姐姐捨命護著她,卻是出於真心和本能的……她不能太沒良心。

  長公主點頭道:「嗯,那你便好好想想吧。」而後又緩緩道,「我同子恒自幼喪母,子恒的性子,有些方面同堂兄很像。他們倆若是真心愛一個人,便會竭盡全力好好護著,看似不近人情的人,其實是最重感情的。若是有了這層感情在,就算歲月流逝,沒了男女之情,也會好生護著她的。」

  這一點,江妙是贊同的。

  江妙說道:「長公主的話,我回去之後會好好想想的。」

  長公主曉得她聰慧,也就不再提此事,只說道:「嗯,我下回進宮,也問問子恒究竟鬧什麼脾氣。他自小最聽我的話了。」

  「嗯。」江妙點頭,便將那小傢伙抱了起來,同長公主聊了幾句,就回去了。

  威哥兒倒是很捨不得弟弟,熱情的把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兒送給小傢伙。小傢伙小小年紀,卻看得出是個不貪心的,只拿了威哥兒最先送給他的小彈弓,沖他笑了笑,別的一樣都沒拿。

  見著小傢伙抱著的小彈弓,還有之後拿出來的五顏六色的小玩具。按理說小孩子更喜歡顏色鮮豔些的,可這小傢伙,卻偏偏只拿了最先握在手上的一樣……

  江妙笑笑,只覺得自己這胖兒子的性子,的確是隨了他爹爹——是個專一又長情的。

  低頭瞅瞅懷裡小傢伙肉嘟嘟的臉頰,江妙便有些羨慕起日後的兒媳婦來。

  帶著胖兒子上了馬車,小傢伙仿佛是知道自家娘親有心事,便乖乖的趴在娘親的懷裡玩小彈弓,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的。

  回了宣王府,陸琉今兒去了宮裡,還沒回來。江妙抱著小傢伙進屋,覺得屋子裡空蕩蕩的,沒了陸琉就有些冷清。

  小傢伙咿咿呀呀的哼唧了起來,綿綿脆脆的聲兒一下子令屋內熱鬧了起來。

  江妙這才翹了翹嘴角。

  過了一會兒,泰安胡同陸府那邊,倒是送來了帖子。

  這回不是孟氏的意思,而是謝茵這個侄媳想約她去法華寺上香。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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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上輩子她便是死在謝茵的手裡的。謝茵心腸歹毒,這種事情,江妙自然不可能讓它發生第二次。江妙看了看請柬,便不再搭理,只一心逗弄懷裡的胖兒子。

  直到半夜驚醒……

  江妙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滿腦子都是自個兒孤零零躺在枯井之中的畫面,只覺得渾身發寒,想起來便覺得可怕。

  陸琉素來淺眠,在妻子睡夢之中呼吸急促的時候,便已經醒了過來。曉得她是做夢,陸琉欲輕輕喚醒她,哪知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竟是這般恐懼到了極致的神情。陸琉心下一沉,用唇碰了碰她的額頭,手掌撫著她圓潤小巧的肩頭,柔聲安撫道:「做噩夢罷了,不用怕。」

  見她表情呆愣,這才下意識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掌心的冰冷,陸琉便用力揉搓了幾下。

  江妙緩緩回了神,看著身旁的男子,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稍稍放鬆了些。她將腦袋埋進他的懷裡,分明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可她每回想起來,都有些毛骨悚然……江妙翕了翕唇,緊緊摟著他的腰杆,道:「陸琉,我有些怕。」

  陸琉輕輕捧起她的臉,見她一雙眸子泛著淚光,心疼道:「有我在,怕什麼呢?」

  江妙笑了笑。是呀,有他在,她有什麼好怕的?

  之後江妙有些睡不著,倒是陸琉靜靜陪著她說話,再醒來時,便已經是大清早了。

  江妙自榻上起來,身上穿著松垮的寢衣坐在榻沿,晃著倆白皙的玉足,便是連鞋襪都沒有穿。她看了看外頭明媚的陽光,又想起昨晚的夢,心裡不再有當時的懼怕之感,只稍稍彎了彎唇,笑了笑。江妙準備穿鞋叫外面的丫鬟,卻聽得外頭她胖兒子咿咿呀呀歡快的聲音。

  一時面上的笑容更深,迫不及待想起身看兒子。

  可有人已經將胖兒子抱了過來。

  小傢伙今兒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衣裳,抱著他的爹爹也是這般顏色的衣袍。小傢伙的臉同他爹爹生得像,卻更加圓潤白皙些,這會兒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家爹爹,得到爹爹的示意,才側過頭,看著榻上的娘親,一時便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起來。

  江妙笑著將小傢伙接過,面上歡笑不止,抬頭看著面前的陸琉,才道:「今兒怎麼沒進宮?」

  陸琉見妻子笑容妍妍,心下極是開心又是吃味,只覺得自己的魅力還不及這小傢伙,不用說什麼話,便將妻子逗弄的這般歡喜。陸琉撫了撫妻子的腦袋,說道:「昨晚見你情緒不大好,便想多抽些時間陪陪你。我剛回望城,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換做往常,陸琉哪會這般清閒?

  可江妙的確想好好和夫君兒子待在一塊兒,則問道:「單單是今日嗎?」

  陸琉掀袍落座,道:「這幾日都陪你。」

  江妙這才滿意,腦袋一歪,輕輕在陸琉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她親陸琉了,懷裡的小傢伙扭動著胖身子,也不安分了。江妙沒轍,在兒子水嫩嫩的臉上也親了一下,她這胖兒子這才滿意的眯了眯眼,小嘴開心的哼唧了幾下。

  陸琉惱的捏了一下小傢伙的臉蛋,卻不慎沾了小傢伙一手的口水,待陸琉欲打小傢伙的小屁屁時,小傢伙才一下子埋到娘親的懷裡。

  江妙瞅著有些發笑,這麼小的小傢伙,當真是個鬼靈精吶。

  雖說陸琉有心陪妻子,可江妙每日也是有些事情做的。

  上回江妙同陸琉離開前,陸芃芃的親事便已經定下來了。

  褚都尉家的六公子褚謙,是個老實憨厚,值得託付終身的。

  今年陸芃芃剛及笄,那褚家便迫不及待的想將兒媳婦娶回去。不過江妙心裡清楚——那可不是褚家急,而是褚謙這個新郎倌兒急。褚謙這般稀罕她侄女,這也是一樁好事兒。

  前些日子,兩家人便定了日子,就在十一月中旬。

  滿打滿算,不過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田氏是陸芃芃的繼母,陸芃芃出嫁,一些事宜應當由她打點,可陸芃芃是在宣王府出嫁的,排場自然不能太過寒磣,田氏沒這方面的經驗,便同江妙一道商量商量。江妙雖也沒處理過,可到底也是疼愛陸芃芃這個侄女,希望能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接下來的幾日,倒是整日同田氏一道商量成親事宜。

  這會兒已經是日薄西山,夕陽斜斜的落在山腰處,陸芃芃親自送江妙回玉磐院。

  十四歲的陸芃芃,容貌生得比之前更加嬌俏些,身邊的丫鬟嬤嬤又好生伺候著,舉止也落落大方,不再有當初的怯懦之感。不過性子使然,她安靜少語,看著卻多了幾分姑娘家的嫺靜。

  陸芃芃親昵的挽著江妙的手臂,說道:「這幾日勞煩三嬸嬸費心了。」

  陸芃芃知道,繼母不懂這些事情,事事都要勞煩三嬸嬸,可三嬸嬸卻是耐心,雖然年紀只比她大了一歲,可到底是國公府的嫡女,是個有主見的。有她在,她便放心了。

  江妙說道:「你都叫我三嬸嬸了,這些自然是我該做的。等你出嫁的時候,我再給你添些嫁妝——」

  陸芃芃忙道:「三嬸嬸,不用了,我看過我娘列的,已經夠多了……」她咬了咬唇,又道,「我爹爹有腿疾,三叔願意這般收留我們,已經很好了,我又怎麼能……」而且陸芃芃知道,褚六公子是真心喜歡她的,不會在意嫁妝多少。一想起那濃眉大眼的未婚夫婿,陸芃芃心裡便泛起了甜蜜。

  江妙曉得侄女懂事,說道:「這不是不單單是我的意思,也是王爺的意思。」

  陸芃芃驚訝:「三……三叔?」

  江妙點頭,緩緩開口說道:「你三叔平日裡雖然同你接觸不多,面上也是個寡言少語的,可對你這個侄女還是疼愛的。你是宣王府出去的,日後嫁到褚家,因著這層,別人也會敬著你些。姑娘家的嫁妝很重要,褚家人丁興旺,可到底家底薄弱,一些吃穿用度,也得隨著他們。可你自己手頭寬裕,行事也好方便些。」

  陸芃芃微微一笑,道:「還是三嬸嬸想得周到。三嬸嬸放心,我到了褚家,一定會好好孝順長輩,伺候夫君的。」

  江妙打趣兒:「這麼快便叫上夫君了?」

  陸芃芃臉皮薄,唯有在江妙面前,才稍稍活潑些,這會兒被她打趣兒,羞得臉頰通紅,就差挖個地洞將自個兒埋進去了,絞著帕子羞答答道:「三嬸嬸……」

  便是陸芃芃不說,江妙也知道,這一年來,怕是那褚六公子沒少在這小姑娘面前表現。這樣也好,褚六公子既然能這般喜歡陸芃芃,日後嫁了過去,小夫妻倆日子過得甜蜜,是件最令人開心的事兒。

  羞赧過後,陸芃芃又猶豫了一番,問道:「三嬸嬸,我能求你一件事兒嗎?」

  江妙莞爾一笑,說道:「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你爹娘和平哥兒的。」

  到底是個聰慧的女子,她不說,她卻已經想到了。

  陸芃芃笑盈盈道:「多謝三嬸嬸。」之後又想到了什麼,小孩子氣說道,「我以前還想著,日後三叔會娶一個什麼樣的王妃。還擔心過,王妃會不會不喜歡我們……那回上元節,在畫舫上見了三嬸嬸之後,我便覺著,三嬸嬸是個心善的,一時心裡也就放心了。」

  江妙細細打量這小姑娘,覺得她生得眉清目秀,又乖巧懂事,這般惹人憐的姑娘,嫁到褚家,肯定也會招人喜歡的。

  陸芃芃知道這幾日三叔閑在府上,便知將三嬸嬸送到院門口,並未進去。江妙將陸芃芃當成自己人,倒也沒客氣,只叮囑了幾句,便獨自回了屋。

  一進屋,便看到男人正小心翼翼的捏著小傢伙的腿,正在給他換尿布呢。

  躺在羅漢床上的小傢伙歪著腦袋看著她,興奮的叫了幾聲。

  江妙瞧見了,趕忙過去替陸琉搭了一把手,瞧著小傢伙濕漉漉的小鳥兒,又看看陸琉一陣陰沉沉的臉,還以為陸琉是嫌棄小傢伙呢,說道:「要不我來吧。」

  哪知陸琉沒說話,直接動作熟稔的將小傢伙的尿布換好。

  江妙這才明白,這小傢伙打從出生起,陸琉照顧他的時間比自己還要多,又怎麼會嫌棄呢?

  她看了看小傢伙的小肉臉,小傢伙嘴裡吐著水泡泡,恩恩呀呀的在同她說話。可江妙哪裡聽得懂胖兒子的話,一時也不知陸琉為何情緒不佳了。

  江妙站在原地想了想,才忽然想明白了些,忙一把抱住陸琉的手臂,說道:「芃芃要成親,有些事情二嫂不懂,便同我一道商量商量。你也說過不虧待芃芃的,這婚禮的排場自然要安排的熱鬧些,事情便多了一些。陸琉……」

  陸琉還是沒說話。

  太小氣了。江妙心下嘟囔了一聲,道:「我知道這幾日有些冷落你了,要不咱們明兒去法華寺拜拜菩薩,如何?」

  陸琉心裡也是氣,他好心好意空出幾日陪她,她倒好,每日忙上忙下,只將兒子丟給她,倒是比他還要忙!男人蹙著的眉頭並未舒展,這副臭臉,仿佛是欠了他多少銀子似的。

  可江妙自知理虧,本欲繼續哄哄他的,待瞧見外頭寶巾的聲音,才鬆開抱著陸琉胳膊的手,柔聲道:「我先去外面看看……」說著捏捏胖兒子的小手,道,「澈兒乖乖陪你爹爹玩兒。」

  陸琉哪裡會同妻子置什麼氣,只是端端架子罷了,本是由她哄上幾聲,這氣兒也就消了,可見她竟這般不聞不問的走了……

  陸琉面色鐵青,低頭看看懷裡剛換好尿布、神清氣爽的胖兒子,正乖巧的聽了娘親的話,仰著腦袋咿咿呀呀的同他說話呢……

  陸琉眉頭一擰,瞧著這張小肉包子臉,心道:誰要這小東西陪!

  江妙走到外頭,見寶巾的表情,心下便以猜到了幾分,說道:「查到了?」雖是問的,可這語氣已經是篤定了。

  寶巾點頭,說道:「奴婢親眼目睹陸少奶奶同三爺私下在一處宅院相會。那宅院是三爺名下的,曾經三爺將陸少奶奶安置在那兒,方才奴婢便跟著陸少奶奶出門,見她鬼鬼祟祟從後門進了了宅子,一個時辰之後,陸少奶奶才出來,是三爺親自送行的……」

  倒是江妙意料之中的了。

  寶巾也覺得這種事情實在是齷齪,遂小心翼翼道:「王妃心裡可有什麼打算?」

  說是打算,江妙到底沒經歷過這些,而且那是三叔和謝茵的事情,輪不到她來插手。她道:「還沒呢,容我再想想吧。」

  寶巾道:「容奴婢多嘴一句,這件事情,王妃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會更好些。」

  這個道理,江妙也是明白的。若沒有那陸思齊,她的的確確不該管這件事。

  江妙道:「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今兒早些休息,晚上就讓墨琴和墨棋守夜。」

  寶巾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

  次日江妙同陸琉一道抱著兒子去了法華寺。

  江妙本欲帶上胖兒子的,奈何陸琉沉著一張臉,江妙便只能委屈一下這小傢伙,不將他帶上了。可憐那小傢伙,平日裡最愛黏著娘親,若是娘親忙,那有爹爹抱,也是可以將就的,這會兒見爹爹和娘親一道出去玩兒,卻獨獨丟下他,倒是哭得泣不成聲,眼淚鼻涕一大把,別提有多讓人心疼了。江妙實在是不忍心,便只能將胖兒子也帶上了。

  這會兒馬車內,便是這般的場景——她胖兒子樂呵呵的手舞足蹈,陸琉卻俊臉鐵青,一句話都不肯同她說了。

  小傢伙半點不自知,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咦」了一聲,看了看不說話的爹爹,又看了看娘親,嘰裡咕嚕的不知同她說了些什麼。

  江妙是聽不懂的,可看著小傢伙這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大抵是在同她說——爹爹仿佛有些不開心。小傢伙這般善良懂事,肯定想讓她想想法子逗爹爹開心了。

  這時江妙便心歎:若是你不哭著鬧著跟來,你爹爹豈是這副臭臉?

  正抱著小傢伙煩惱呢,這馬車不知怎得,忽然便顛簸了起來。

  江妙抱著小傢伙,沒手去扶,身旁的男人,卻是第一時間將他們母子倆抱住,這般牢牢護在了懷裡。

  一陣顛簸之後,外邊的陸何才道:「方才路面不平,車輪經過幾個大坑,王爺王妃可無恙?」

  陸琉淡淡道了一句「沒事」,摟著懷中的妻兒沒鬆手,只柔聲問道:「可有哪裡磕著了?」

  江妙一雙大眼睛含笑,看著陸琉搖搖頭,道:「沒事。」

  被娘親和爹爹護著的小傢伙,也眨了眨大眼睛,沒心沒肺的傻笑道:「呀呀呀……」

  非但沒受驚,瞧著小模樣,還挺開心的呢……

  江妙笑笑,這才同陸琉說起話來。給了臺階,陸琉自然也順勢下了,原是冰冷的俊臉,便如冬雪融化般,逐漸變得溫和起來。只是妻子懷裡那招人嫌的小東西,陸琉可是一個好眼色都不肯給的。

  小傢伙也是有脾氣的,不理便不理,只將小腦袋埋在娘親的懷裡,吭哧吭哧大睡了起來。

  夫妻二人到了法華寺,這睡得像小豬般的小傢伙,便由陸琉來抱了。

  二人拜了佛,便去後山的桂花林走了走,走到一處休息的地兒,江妙看看那角落的石桌石凳,沖著陸琉笑了笑,而後揚起腦袋道:「還記得嗎?」

  陸琉想,他如何不記得?當時他便將那小姑娘抱了起來,讓她看樹上鳥窩中的,為的……只不過是單純的想逗她開心。那是梳著丱發的小姑娘咧著嘴笑得開心,露出那漏風的門牙。

  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成為他的妻子……

  這麼一想,低頭看看懷裡這只睡著的小豬崽兒,陸琉覺著也順眼了幾分。

  江妙也覺得時間過得快,正忍不住笑呢。

  卻見桂花林那邊,一個穿著玉渦色褙子的女子施施然走了過來,走到跟前,沖著他們二人禮貌道:「三叔三嬸當真是好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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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0:31:39 |只看該作者
第175章:

  說話的正是謝茵。

  方才遠遠的,謝茵便在遠處看到陸琉同江妙一家三口了。

  她平素見著陸琉,何時不是一副冷淡模樣?可就這麼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卻這般護著妻兒,便是那性情溫和的陸行舟,也聽著孟氏的話,抱孫不抱子,私下都極少抱過她的齊哥兒,何曾如陸琉這般,大庭廣之下抱著懷裡那白胖兒子,臉上滿是寵愛。

  看了一眼陸琉懷裡小男娃的樣貌,謝茵心下又沉了幾分。這孩子生得同陸琉這般像,以陸琉這般的作為,這孩子只管享福便成,至於這江妙,也是母憑子貴的份兒。而她的齊哥兒呢?生父是個風流無能的,這陸行舟也不知何時能混出頭來,雖說陸行舟入了翰林軒風光體面,可哪裡及得上陸琉?哪像這江妙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尊貴的小世子,日後便是子承父爵,可是堂堂王爺。

  到底是不能比的……

  謝茵朝著二人行了禮,對著江妙道:「上回侄媳想約三嬸嬸一道出來,未料三嬸嬸貴人事忙……」

  江妙倒是直接,說道:「我先前便想同王爺一道來法華寺拜拜菩薩。」便是她同陸琉有約在先,這謝茵再約她來法華寺,便不去了。

  謝茵知她擺著長輩的架子,她不好說什麼,道:「自然,王爺和小世子比較重要……」謝茵見二人待自己言辭冷淡,也不自討沒趣兒,說道,「那侄媳便不打攪三叔三嬸了。」說著,便識趣兒的回客房了。

  小傢伙咿咿呀呀嚷嚷了起來。

  江妙隨手折了一枝桂花塞到小傢伙的手裡,便見他張著嘴一副要舔的架勢,恨鐵不成鋼捏了捏小傢伙的小肉臉,斥責道:「什麼都要吃,也壞習慣也不曉得是像誰的。」說這話時,江妙笑吟吟看了陸琉一眼。小傢伙什麼都要吃,江妙索性不將桂花給他了。

  剛握到手裡的東西,一下子又被娘親給拿走了,小傢伙「唔」了一聲,無辜的看了看自家娘親。

  江妙才不理他,瞧著私下無人,順手挽著陸琉的手臂,說道:「謝茵的確約過我,可是我不喜歡她……」

  陸琉見妻子這般小孩子性情,倒是覺得可愛率真,護短道:「不喜歡便不見。那人目光閃爍,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你是長輩,不想見便不用打交道。」也不問妻子為何不喜。

  江妙「嗯」了一聲,之後卻回過了神,眉目含笑望向陸琉道:「我原先覺得你對旁的女子不屑一顧,怎麼今兒倒觀察上了?」江妙自己倒是沒察覺,這語氣頗有幾分拈酸吃醋的味道。

  陸琉頓了頓,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本能的覺得妻子對那謝茵有些敵對,便多留意了幾分。

  瞧著陸琉這副目光,江妙倒也沒真吃味兒。若是她在他的身邊,他都要看別的姑娘,斷斷是不可能的。而且陸琉心裡眼裡只有她,這點自信,在謝茵的面前,她還是有的。江妙明白,陸琉看謝茵,肯定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江妙道:「好了,我不會多想的。咱們去休息吧。」

  見妻子故意戲弄,陸琉當下便笑了笑。

  這廂謝茵回了客房,便見院中陸行舟和孟淼在吃桂花糕,二人說著話,倒是郎情妾意,好不溫馨。

  先前謝茵怨恨孟淼,可自打知道這孟淼不過是陸行舟慰藉相思的替身,倒是有些同情她了。謝茵過去,孟淼便起來行了禮。謝茵客客氣氣讓孟淼坐下,這才抬手替陸行舟親自倒了茶,說道:「夫君可知,方才妾身出去遇見了何人?」

  陸行舟沒說話,想了想倒是給面子道:「可是你姐姐?」

  謝茵搖搖頭,繼續道:「妾身方才在桂花林內遇見了三叔三嬸,他們一家三口,倒是令人羨慕。」

  說起這宣王和宣王妃,孟淼也彎著唇一臉的欽羨,說道:「的確,這宣王和宣王妃的確是伉儷情深。」

  陸行舟薄唇抿成一條線,倒是一句話都不說。

  謝茵笑了笑。

  孟淼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哪裡說錯了話,只乖乖的閉上嘴,一雙大眼睛往陸行舟的臉上瞅了瞅,卻見他一眼都不曾看自己。原是嬌寵的人登時被冷落了,孟淼心裡一時不是滋味兒,可見陸行舟同樣也對謝茵冷淡,一時心下便好受了許多。

  三人坐了一會兒,見前頭忽然一陣吵鬧聲,謝茵讓丫鬟紫扇過去瞧瞧。

  紫扇瞧過,急急忙忙回稟道:「那處客房走水了,仿佛宣王妃在裡頭呢。」

  這話一落,陸行舟手一顫,持著的杯盞登時「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目眥欲裂看著紫扇:「你說什麼!」

  紫扇道:「奴婢也是聽人說的,說宣王妃興許在裡頭……」

  陸行舟抬頭,看著不遠處騰升起的煙霧,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孟淼也被陸行舟的反應嚇了一跳,見陸行舟跑了出去,也跟著一道追了出去。

  謝茵笑笑,也慢悠悠的跟上去。

  原是那東南角的客房走水了,目下這法華寺的和尚們提著木桶救著火。只這處客房今兒沒人住,倒是不幸中的萬幸,而這秋季乾燥,走水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兒。可眾人正滅著火呢,便見一個錦衣華服的清俊男子,直直的往裡面沖。

  一個小和尚趕忙將他拉住:「施主別進去……」

  陸行舟見著火勢兇猛,滿心便念著江妙在裡頭,哪裡還顧得上小和尚的話,拼了命掙扎,急急忙忙沖了進去……

  江妙在裡頭……

  這地兒著火了,自然也驚動了不遠處院子裡的江妙。江妙讓寶巾過去瞧瞧。至於陸琉懷裡的小傢伙,正捧著桂花糕,這小肉手不利索,稍稍一抖,便將桂花糕掉落在陸琉的衣袍上。陸琉將桂花糕拿了起來,瞧著袍子上沾著胖兒子的口水和桂花糕的屑末,臉色相當不好看。

  這身袍子,可是江妙親手做的。

  小傢伙完全不知自己做錯了事情,揚起小手便要去拿陸琉手裡的桂花糕,見爹爹不給,便沖著他笑了笑。可陸琉才不吃傻兒子這套,將桂花糕往石桌上一扔,便要打兒子的小屁屁了。

  小傢伙這時候倒是知道怕了,小脖子一縮,淚眼汪汪看著身旁的娘親。

  江妙蹙眉道:「澈兒還小,你同他計較什麼……」再看陸琉被弄髒的衣袍,江妙順勢護短道,「澈兒的口水又不髒,旁的你撣一撣就成了……」

  是呀,撣一撣就成了嘛。小傢伙不會說話,卻仿佛是聽懂了娘親的話,贊同的沖著娘親微微笑了笑。

  江妙可是最吃這套的,忙將寶貝兒子抱了起來,在他小臉頰上親了幾下。

  陸琉沉著臉,側過頭看著妻子笑吟吟的,眼中滿是兒子。而那胖兒子,被妻子連連親了幾下,一雙黑瑪瑙般的大眼睛沖著他笑了笑。

  在陸琉看來,這便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挑釁眼神。

  ……這小東西,平日裡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照顧他的!

  陸琉深深吸了一口氣,便自個兒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這花茶是江妙平日裡喜歡飲的,陸琉不喜這等甜膩清香的,可跟著妻子喝著喝著,倒也是習慣了。一杯清茶下肚,這火氣倒是消減了些。

  他低頭看了看自個兒袍子上沾著的屑末,見妻子只顧著逗弄兒子,壓根兒沒有替他撣一撣的意思,只能自己掏出汗巾將這身寶貴的袍子撣得乾乾淨淨。

  之後寶巾進來稟告了,說道:「那東南處的客房走水了,大公子不知怎的跑了進去,好在是寺院的和尚進去將大公子救了出來。」

  陸行舟……

  江妙固然不喜陸行舟,還是問了一句:「傷得可嚴重?」

  寶巾搖頭:「只是被煙熏著,正躺在榻上歇息呢。」

  那便是沒事了。

  江妙心下是坦蕩蕩的,看著陸琉道:「咱們可要過去瞧瞧?」畢竟是叔侄,陸行舟可是陸大爺的兒子。

  陸琉對上妻子的眼睛,見她面上沒有別的情緒,便道:「嗯。」

  江妙便起身,同陸琉一道去陸行舟所在的客房瞧瞧。同在法華寺,出了這種事情,他們當叔叔嬸嬸的不聞不問,便太說不過去了。

  夫妻倆到了陸行舟的院子,便聽得那屋內孟氏哭哭啼啼的聲兒。孟氏一聽陸琉和江妙來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親自將二人迎了進來。

  孟氏知道是許是自己這幾回的殷勤態度起了作用,換做往常,以陸琉這般冷血的性子,哪裡會過來看她的舟兒?

  孟氏看著榻上昏睡的陸行舟,傷心道:「好在那大師將舟兒救了出來,方才大夫來瞧過了,只是被煙嗆著了,身上倒是沒燒著的地方,也算是菩薩保佑。」說著,素來吝嗇的孟氏,也大方的命身旁的嬤嬤給法華寺添了五十兩的香油錢,也算是為兒子祈福。

  江妙道:「人沒事就好。」

  孟氏點點頭,說道:「可不是嘛,我當真是被嚇壞了……」

  正說著,便聽榻上的陸行舟轉了轉眼睛,悠悠醒來,嘴裡喃喃念著名字。

  孟氏一聽,曉得兒子是在念孟淼。

  這孟淼進門後,同兒子處的便好,若非孟淼是個庶出,孟氏真心打算,只要孟淼能生下男娃,便讓兒子休了謝茵。見兒子一醒來,喊得不是她這個娘親而是孟淼,孟氏心下有些吃味,可還算是大度。

  孟淼可是擔心壞了,見陸行舟終於睜開了眼睛,才一把抱著陸行舟的胳膊,梨花帶雨道:「表哥,你總算是醒了……」

  江妙本就是意思意思同陸琉過來探望,目下人瞧過了,這陸行舟也醒了,便不想在這裡待下去,同孟氏道了別。

  孟氏欲親自送送二人,江妙卻客客氣氣婉拒了。

  這會兒孟氏掛念兒子,倒也沒堅持再送,只走到兒子身旁,關切的詢問一番。

  陸行舟睜開眼睛,依稀聽到了江妙的聲音,又見身旁的孟淼哭哭啼啼說不出話,才看向孟氏道:「娘,方才那是……」

  見兒子好好的,孟氏便是喜極而泣,說道:「是你三叔三嬸,聽說你出了事兒,便過來瞧瞧你。你這孩子,這屋裡著火,人家都是往外跑的,怎麼你倒是不要命的往裡面跑……」

  「三叔三嬸……」

  陸行舟喃喃的念了念,知曉她平安無事,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她……她沒事便好。

  可素來心系陸行舟的孟淼,卻是明白的……

  方才表哥不顧一切沖進去,是因為聽到了宣王妃的名字。他是以為,宣王妃在裡頭……

  想到了什麼,孟淼眼睫處將落未落的淚珠子,「啪」的一聲低落在手背上。

  孟淼見孟氏捉著陸行舟的手問個不停,當下怕自己失控,便尋了個由頭走了出去。

  孟淼雖是孟府庶女,卻能得到孟氏的喜愛,自有自己的一套,當然不是個呆傻的,這會兒心下猜測到了什麼,小手死死的抓在樹幹上,連這細皮嫩肉的手心被磨傷了,都沒有察覺。

  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孟淼才急急忙忙擦了擦眼淚,一轉身,見是謝茵,才愣愣道:「你……」

  謝茵見孟淼紅著眼兒,端得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便想起她剛進門時,被陸行舟嬌寵,那是她心下泛妒,恨不得將這張小臉給劃花了!

  謝茵道:「你生得聰明,應該想到了吧。」

  孟淼知道謝茵並非善類,更恨極了她故意指示丫鬟說宣王妃在裡頭,害得陸行舟身處險境,言語激動道:「你怎麼能這樣……若是表哥出事了,你……表哥是你的夫君啊!」

  謝茵卻想,便是陸行舟出事兒,也不打緊。反正她有兒子護身,若是沒了陸行舟,這孟氏還不將她的齊哥兒當成金疙瘩,雖然如今也很寶貝,可若是日後孟淼也生了兒子,卻不知會如何了。

  謝茵道:「眼下不是沒事嗎?只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想讓你看看,你這位溫柔深情的表哥,心裡裝著的到底是誰……」

  謝茵知道,就算江妙沒有確定,卻肯定是起了疑心,只要查下去,遲早會被她查到的。既然如此,那她便只有先下手為強了。可只是有陸琉在,她壓根兒不可能傷到江妙,便是那日約她出來,也斷斷不敢這般光明正大的對她下手。這樣時候,她只能尋一個幫手了。

  ***

  小夫妻倆回了宣王府,一進府,就聽到景惠帝親臨的消息。一時江妙忙跟著陸琉去前廳見景惠帝。

  景惠帝穿著一身便袍,端坐於主位之上,見著陸琉來了,並未如從前那般熱情的起身相迎,而是靜靜坐在那裡,微笑的朝著陸琉道了一句:「堂兄回來了。」

  江妙抱著懷裡的小傢伙,站在陸琉的身側,一道行了禮。婦人少出門,江妙這還是回望城之後頭一次見到景惠帝。

  見著這位昔日笑容單純的少年,目下身上倒是有了一股九五之尊的威嚴,這氣質可是比之前能唬人得多了。

  景惠帝笑吟吟的同江妙打了招呼,又瞧了瞧江妙懷裡的小傢伙,才走到小傢伙的面前,將手裡的一串佛珠退了下來,給小傢伙戴上,說道:「這串佛珠,是朕一直貼身戴著的,可保澈兒平安。」

  既是景惠帝貼身之物,江妙豈好讓自個兒這胖兒子收下?當下便將佛珠拿了下來,欲還給景惠帝。

  景惠帝道:「堂嫂客氣了。朕有今日的一切,堂兄出了不少的力,在岷州的一年,堂嫂也受苦了,這佛珠不知什麼稀罕玩意兒,卻是朕最寶貝的東西之一,這是朕當長輩的一片心意,還望堂嫂不要推辭。」

  江妙自個兒拿不定主意,側過頭看了看陸琉,待看到陸琉微微頷首,便謝過景惠帝,將佛珠收下了。

  江妙知道二人有事情要談,便抱著兒子回了屋。只心裡頭又想起陸行舟的事兒,還有遇到的謝茵……那謝茵定然是知曉自己看出了什麼,若是她猜的沒錯,以她這膽大包天的性子,肯定會想法子堵住她的嘴……

  謝茵這邊倒耍不出什麼花樣來,她最擔心的,還是景惠帝這邊。

  今兒親自來了宣王府,肯定不會是小事。

  一時江妙捏了捏胖兒子軟軟的小屁屁,微蹙柳眉,心裡頭登時擔憂了起來。

  懷裡的胖兒子,仰著腦袋看著自家娘親,也學著自家娘親的模樣,蹙了蹙眉,頓時皺成一張有褶兒的小肉包子樣。

  待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聽到陸琉過來的聲音,江妙將睡著的胖兒子抱到了搖籃裡,一見著陸琉的臉,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擔憂的問道:「皇上找你,究竟所謂何事?」

  她見陸琉眉頭微蹙,越發是提心吊膽,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道:「你趕緊說啊。」

  陸琉心情不佳,並不單單景惠帝找他商量的事情,還有一部分,是法華寺昏迷時陸行舟嘴裡喊的名字……陸琉將快急哭的妻子摟到懷裡,捧著她的臉頰親了親,說道:「皇上找我,是同我商量,要我替他御駕親征的事情……」

  ***

  景惠帝從宣王府出來,便直接回了宮。一進宮,便聽長公主在等他,念著姐弟二人多日不見,登時露出笑容,闊步走了進去,見那已為婦人、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孩子氣的歡喜道:「皇姐怎麼來了?」

  哪知長公主卻沒有給他好臉色,霍然起身道:「你去宣王府了?」

  景惠帝笑容一頓,沒有否認。

  長公主這才道:「你讓堂兄替你御駕親征?子恒,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堂兄好不容易過上安穩的日子,你為何要這麼做?此番前去,不知有多兇險,若是有了好歹,你——」

  景惠帝眉目清冷,淡淡道:「皇姐,堂兄足智多謀,文武雙全,能扶持朕登上皇位,又能忠心耿耿,為朕掃平一切障礙。此番朕是信得過他,才選擇讓他代替朕去。皇姐說戰場兇險,可皇姐夫不也一樣在替大樑浴血奮戰,平定邊疆嗎?」

  長公主道:「你皇姐夫是武將,本就屬於戰場,即便是再兇險,就算是戰死沙場,也是他的歸宿。可堂兄不一樣,他哪裡能同薛騰相比?」

  景惠帝笑了笑,才道:「說來說去,皇姐還是擔心堂兄會出事。可是皇姐——」他看著這位自小護著他的胞姐,一字一句緩緩道,「……堂兄的命寶貴,朕的命,難道就不寶貴了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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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0:32:11 |只看該作者
第176章:

  長公主哪裡想得到,素來溫順的景惠帝竟會說出這等混帳話。

  這還是當初那個心地善良、單純直率的弟弟嗎?

  當即目光一滯,難以置信道:「子恒,你……」

  景惠帝淡淡錯開長公主的目光,垂了垂眼,語氣挫敗道:「朕知道,在皇姐的心裡,朕是半分都及不上堂兄。朕也明白堂兄對朕的恩惠,只是皇姐,朕如今是一國之君,切莫再將朕當成孩子……」景惠帝重新看向長公主的臉,這回倒是沒了閃躲,言辭認真的說道,「只朕問你,這般涉陷,皇姐選擇讓朕去,還是讓堂兄去?」

  他分明知道,她哪個都不肯的!

  長公主翕了翕唇,道:「前方戰事當真到了這般的地步,需要御駕親征才行?」這兩年,長公主嫁到薛家,替薛騰生兒育女,薛騰在戰場浴血奮戰,保家衛國,她便當個孝順兒媳,不端著長公主的架子,侍奉公婆,照顧兒子,哪像從前那般,有那麼多時間關心這些?

  想著薛騰好幾月未回來,長公主心下一緊,當下便有些自責。但凡她心細些,便能察覺道薛騰的異樣,他這人,素來不會同她抱怨什麼,每回回來,便是摟著她親近一番,滿口的葷話,可那番模樣,卻是想她想得緊。薛騰沒有寫書信的習慣,同她成了親,便時常寫書信給她,說得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可男人對她的想念卻是炙熱直接……

  長公主手心一緊,已經有了決定,開口道:「子恒……」她深吸一口氣,說道,「讓我替你去,好不好?」

  景惠帝的瞳孔倏然放大,厲聲道:「皇姐!」

  長公主緩緩道:「咱們大樑不是沒有女將軍,便是咱們的母后,曾經也是戰功顯赫的巾幗英雄。你都說了,我自幼便護著你,你是我的親弟弟,咱們是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我為你做些什麼,都是應該的。可堂兄為咱們做得已經夠多了,如今他成了親,該過上安穩的日子。目下若非要人去,我替你去,也是一樣的……我自小習武,正愁沒有用武之地呢,若我能去,也算是夫唱婦隨,隨你姐夫一道夫妻齊心,替大樑保衛邊界安寧。」

  景惠帝卻是不答應,「皇姐夫已經替朕賣命,朕不能也讓你身處險境,你是女子,該在府上相夫教子,你不替你自己想想,也該替威哥兒想想。這戰場的消息,不日便會傳遍望城,那時候薛府需要你穩定人心,朕是絕對不允許你去的……」見長公主還要說話,景惠帝便喚來貼身的太監,親自將長公主送回薛府。

  景惠帝坐在龍椅上沉默了許久,看了看外頭的暮色,便去了皇后的坤和宮。

  景惠帝雖說擴充過一回後宮,卻也只添了九名嬪妃,大多是按照家世出身冊封品階,因人數太少,便是連四妃之位,都缺了倆。這回景惠帝來坤和宮,便見那品階高些的良妃和淑妃同皇后說著話。這後妃相處,倒是同昔日那些劍拔弩張、勾心鬥角的氣氛不一樣,兩位妃子雖然入宮已有半年,卻是不曾受過雨露的,眉宇間滿是少女的天真嬌憨,這會兒正同皇后一道逗弄著太子殿下。

  待景惠帝進來,二人才站在霍璿的身後,朝著景惠帝齊齊行禮。

  大樑皇室多出美男,景惠帝生得斯文清秀,頎長挺拔,年輕輕的,眉宇間有著帝王的貴氣,這般的舉止,自是尋常男子及不上的。

  待他面色淡然時,便見那穿著一身杏黃色小袍、唇紅齒白的小太子咧著唇邁著小短腿朝著景惠帝跑去……

  「父皇……」

  這軟軟糯糯的聲兒,聽得人心都軟了。

  這時,景惠帝才露出了笑容,稍稍彎腰,便將這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太子抱起,對著霍璿道:「都起來吧。」

  霍璿便起身。

  後面的兩位嬪妃,也跟著起身。進宮這般久,卻是難得這般見著景惠帝,先前還有些埋怨皇后獨佔皇上,可自打同這位皇后相處之後,才發現對她壓根兒是怨不起來。到底是名門出身的貴女,哪裡看不出來,這哪是皇后獨佔皇上,分明是這皇家出了情種,眼裡心裡皆是皇后,便是後宮再如何的花團錦簇,這癡情的小皇帝,也只能看到皇后一人……這份寵愛,可是連昔日的衛寶鈴都不曾擁有過的。

  嬪妃們識趣兒的行禮退下,因是同病相憐,這後宮的幾位妃嬪,倒是時常串門,相聚聊天。寂寞的日子便也變得悠閒,可是比閨閣之中時,還要舒坦自在幾分。

  待兩位嬪妃走後,景惠帝才讓嬤嬤將小太子帶出去玩,自個兒獨自同霍璿相處。

  畢竟是夫妻,霍璿一眼便能看得出景惠帝有些煩心,便親自替他泡了茶,將茶盞捧到他的手邊,卻聽景惠帝柔聲道:「阿璿,坐下來陪朕說說話吧。」

  霍璿應下,曉得他在自己面前素來沒有帝王的架子,也一道落座陪他說話,見他眉頭緊蹙,霍璿想了想,才說道:「臣妾方才聽聞,皇上有事出宮了……」

  景惠帝伸手握住妻子的柔荑,動作輕柔,微微一笑,喃喃道:「朕還以為,你絲毫不在意朕的行蹤。」

  說這話時,景惠帝便像個沒人關愛的孩子,眉宇間有些落寞。

  看得霍璿心頭一顫,見景惠帝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趕忙道:「是臣妾平日失職了。」

  景惠帝歎息,道:「阿璿,你沒錯,是朕夠不好……」說著便將人抱在了懷裡,貼著她的臉道,「可朕是真的喜歡你,阿璿,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明知道你虛情假意,明知道你壓根兒瞧不起朕,可朕還是喜歡你……」

  「我,我沒有……」她真沒有。霍璿垂了垂眼,低低道,「皇上想多了。」

  景惠帝輕笑道:「別說是你,便是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過終有一日,朕一定會證明給你看,朕有能力護著你們母子,也有資格得到你的喜歡。」

  他笑了笑,本就是清俊率真的男子,這清澈的眼眸,一如昔日那般乾淨單純。他略微低頭吻了吻自己懷裡的妻子,覺著就這般靜靜的看著她,心裡都是甜滋滋的。以前他沒想過自己能有什麼作為,可如今卻不一樣了,他也想看到她眼裡對著自己崇拜……

  霍璿見他眉眼憂愁,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卻還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

  江妙聽了陸琉的話,到了床榻間,都是輾轉難安。

  秋日的晚上已經有些冷了,今兒江妙沒將胖兒子一道帶到榻上,而是只同陸琉二人獨處。陸琉沐浴完畢,從淨房出來,見妻子黛眉緊蹙,赤著倆白皙瑩潤的玉足,就這般抱著膝蓋坐在榻上。因剛沐浴過,那隨意一挽的頭髮,發簪不知落在了何處,只這般披散著發坐在那兒,襯得一張精緻俏麗的小臉格外的小巧……這般模樣,哪個會想到是個已經當了娘親的?

  陸琉笑了笑,緩步過去坐在妻子的身旁,隨手扯過錦被,將妻子包裹住,略帶薄繭的雙手撫著她的小臉,拇指輕輕摩挲著。這水嫩嫩的肌膚,如同那剝了殼兒的荔枝,隨時便要擠出汁水來。

  半晌,陸琉才打趣兒道:「這般愁容,若是讓岳母知道了,便要責備我待你不好了。」

  竟還有心思開玩笑呢……

  江妙心道,她那娘親逢人就誇陸琉這個女婿,簡直當成親兒子看待,只會覺得她這個當妻子的不賢慧,哪裡會懷疑陸琉待她不好?

  只想到今兒的事情,江妙一顆心便有些難安,將雙手從錦被中伸了出來,撲到他的懷裡,牢牢的環著他的身子,只想這般抱著他,永遠都不分開。在她的記憶裡,上輩子陸琉壓根兒沒有這檔子事兒,可這輩子終究是不一樣,一些細微的改變,便能影響後面的事情,以至於就算她重來一回,也無法預料到之後發生的事情。

  難得見妻子這般黏人,陸琉很是受用,嘴角微微翹著,說道:「妙妙,別擔心……」

  江妙深吸一口氣,說道:「早知如此,咱們若是一直待在岷州,就好了。」

  陸琉笑,揉揉她的腦袋說道:「若是這般,便見不著岳父岳母了。」

  江妙歎了一口氣,這世事難兩全,如今倒是領教了。她想了想,曉得陸琉是個重義氣的,景惠帝開口了,他定然會去的。這時候,江妙倒是喃喃道:「我倒寧可你平庸些……」沒什麼本事,便不用攬這些活兒了。

  陸琉抵著她的腦袋,說道:「若我平庸,你可還願意嫁我?」

  陸琉這麼一問,江妙便想起他倆莫名其妙好上的時候了,捫心自問,她起初對陸琉有好感,同他的身份本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自個兒都不信。她也喜歡他有本事有作為,也欣賞他的豁達,不覬覦皇位,便是那皇位送到他的面前,他都不會多看一眼……這便是她江妙愛慕的男子。

  可如今呢?

  她笑了笑,摸著他的臉道:「你沒本事不要緊,我娘同我說過,男人沒本事不打緊,會疼人就成,若是模樣再生得好看些,那日子過得就更美了……」

  陸琉笑,這還當真是她岳母的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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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大結局①

  陸琉將懷裡的香馥馥的嬌軀攏了攏,一道同妻子躺進被窩裡。

  許是因為今兒心事重重,江妙微蹙著眉睡不著,索性便將謝茵的事情同他說了。

  末了才不好意思道:「……我本覺著,這種事情不該同你說的。」

  陸琉低頭看了她一眼,知妻子在鎮國公府時被爹娘嬌寵,姑娘家養成了習慣,一有事情便尋娘親。如今宣王府冷冷清清的,倒是連個提點的長輩都沒有。這一點上,他算是虧欠她了。

  既聽她毫無保留的說了,陸琉便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江妙將自己的決定告訴陸琉。

  謝茵和陸行舟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可她三叔不一樣,還有她三嬸嬸,待她如親閨女一般,那陸思齊既是她三叔的子嗣,便是要認祖歸宗的,鎮國公府好端端的,哪有讓江家的血脈生活在陸家的道理?她三叔風流,可這種事情上倒是不會含糊的,若是知曉了陸思齊是他的兒子,勢必會將陸思齊帶回去……

  「……我不想瞎摻和,只想將此事告知三叔,看他如何處理。」

  陸琉將懷裡這個今兒異常綿軟粘人的妻子摟得緊了些,低頭看她,一張小嘴兒一張一合,瞧著那粉嫩的舌尖,便是什麼心思都沒有了,這心被勾得癢癢的,嗯了幾聲,便逮著她的小嘴吻了上去。

  若是往常,江妙興許還要矜持一番。可目下想著,若是陸琉當真代替景惠帝御駕親征,她怕是好些日子見不著他了。

  想到這兒,江妙心下便發酸,抱著他的脖子,仰起頭熱情的迎合他。

  她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最大的心願,便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的,僅此而已。

  陸琉曉得她擔憂,密密實實的吻落在她的臉上,一面柔聲安撫,一面攻城略池,使出渾身解數,酣暢淋漓的折騰了一番,才摟著妻子沉沉睡去。便是在睡夢之中,江妙也捨不得鬆開抱著身側男人的雙手。

  幾日後,陸琉陪妻子回了一趟鎮國公府。

  見著閨女女婿帶著外孫來,喬氏是很歡喜的,忙從閨女懷裡接過白白胖胖的小外孫,托著小屁.屁掂了幾下,笑盈盈的說道:「倒是重了不少。」

  小傢伙咿咿呀呀開始和外祖母說話,一張小肉包子很是興奮,大抵還記得這位外祖母。

  江妙看著這臉頰肉肉的小豬崽兒,沖著喬氏抱怨道:「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自然長得快。」

  喬氏見閨女中有些嫌棄,遂護短道:「我寶貝外孫還小,自然吃吃睡睡就成了,瞧瞧,長得多好啊。娘還記得你小時候那樣,又黑又瘦,像只小猴子似的,哪及得上澈兒白胖可愛?」

  這話倒是實話,小時候江妙那身子骨,瘦瘦弱弱,打從娘胎出生便是個病秧子,讓喬氏操了不少的心。

  江妙聽了卻臉紅,畢竟這陸琉還在身邊呢。可她小時候的確瘦小,就算是上輩子,一直病怏怏的,又性情冷淡,將自己關在一個小角落裡,變得死氣沉沉的。那副模樣,就算生得再好看,也是不招人喜歡的……也難怪,陸琉上輩子沒有注意到她了。

  念及此,江妙又是慶倖又是失落……

  聊了一會兒,江妙才問道:「三嬸嬸呢,怎麼不見三嬸嬸?」每回她回來,她三嬸嬸肯定是開開心心同娘站在一塊兒。

  說起戚氏,喬氏臉上的笑意也斂了斂,說道:「你三嬸嬸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適,這會兒正休息著呢。」

  一聽戚氏生病的消息,江妙立馬去了戚氏的。

  未出閣前,江妙來戚氏這兒就來得勤快,這回見她來,戚氏身旁的顧嬤嬤登時染了笑,心道三夫人果真沒白疼這位侄女。顧嬤嬤將江妙迎了進去,聽著江妙仔仔細細詢問了戚氏的病情。顧嬤嬤也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待進了臥房,卻聽那紅梅傲霜圖屏風後面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妙妙別聽顧嬤嬤胡說,你三嬸嬸我的身子好著呢,哪有這麼嚴重?」

  是戚氏的聲音。

  戚氏美豔,聲音也是婉轉動聽的,只是這會兒,明顯有些犯虛。

  江妙繞過屏風,見戚氏正靠在大迎枕上,穿著寢衣披著發,手裡頭拿著一本遊記,倒是愜意的很。江妙落座,關切道:「三嬸嬸身子不適,怎麼不好好休息?」

  見著侄女,戚氏是極開心的,將手裡的書籍隨手一擱,微笑道:「不過就是咳嗽了幾聲,發了一回燒,有什麼打緊的?不過還是妙妙你有良心,真羨慕你娘,我若有個閨女,那該多好啊。」

  江妙道:「三嬸嬸本就待我如親閨女一般,我也待三嬸嬸親近,還羨慕我娘親作甚?」

  戚氏見她都當了王妃了,在自己面前還這般嬌俏可愛,仿佛回到了從前。戚氏彎了彎唇,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也盛滿了笑意,她道:「是呀,我也有,不必羨慕。」說著習慣性的捏了捏小侄女的臉頰。

  還將她當小孩子呢。

  江妙有些發笑。不過也任由她捏,只是目下看著三嬸嬸這般的模樣,便有些猶豫要不要將那事兒告訴三嬸嬸。

  可戚氏是誰?她素來心思細膩,又是從小看著江妙長大的,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她在想什麼,這會兒見著她猶豫的小動作,媚眼含笑,道:「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說?」

  到底是瞞不過她這位聰慧的三嬸嬸,江妙索性便將謝茵的事情同她說了。

  江妙曉得她三嬸嬸對三叔沒有感情,所以才直接些。而的確如江妙所言,戚氏聽了這事兒,也不過是笑了笑,道:「這對姐妹……我倒是許久沒看過好笑話了。」

  果真是絲毫不在意呢。

  江妙道:「這件事情是三叔的錯,若是被祖母知道了,肯定會責罰三叔的。三嬸嬸你安心養身子,這件事情,就由三叔自個兒去收拾爛攤子。」她頓了頓,又覺得歉疚。

  戚氏卻是看出來了,說道:「不過就是一個庶子,進了門還能熱鬧些。」戚氏雖然對江三爺沒有感情,可到底也是不喜歡謝姨娘的,在戚氏看來,多一個庶子是不打緊的,能看看謝姨娘和謝茵這對好姐妹的笑話,戚氏當真是要搬凳子嗑瓜子了。

  也是因為知曉戚氏的心態,所以江妙才選擇告訴戚氏。

  說著,戚氏捏了一下江妙的臉,道,「這世間多的是你三叔這般的風流男子,好在你嫁的夫君,是百裡挑一的癡情種。」

  江妙笑笑,陸琉的表現很明顯嗎?竟連她三嬸嬸都看出他的癡情來了……

  同戚氏說了一會兒話,江妙才出去,又朝著顧嬤嬤好生叮囑了一番。

  出了戚氏的菡萏閣,江妙正巧碰到了剛剛回來的江三爺。

  江妙細細打量自個兒這位風度翩翩的三叔。

  見他生得高大威武,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錦袍,的確有幾分風流的味道在裡面。江家人沒一個生得不好的,男人同女人不一樣,她這位三叔,可正值壯年,最是有魅力。

  江三爺知道今兒侄女來了,可沒料到會在這裡看到她,當下便一臉笑容的走了過去,道:「妙妙回來了。」

  江妙客客氣氣叫了一聲三叔。

  江三爺瞧著幼時愛黏著他的小侄女,待自己有些冷淡,也明白自己這些年,因為謝姨娘的事情,同老太太和大哥他們鬧得有些不愉快。江三爺道:「可是瞧過你三嬸嬸了,身子可好些了?」

  江妙知道三叔疼她,也沒真的同他疏遠,便直言道:「若是三叔關心三嬸嬸,親自去看看就成了。」

  江三爺笑了笑,聽著語氣,倒有幾分護短的架勢。江三爺知道小侄女同妻子的關係素來好,他那妻子,打小將小侄女當成親閨女看待。江三爺道:「成,我這便去看看她。」雖說江三爺不帶喜歡這個潑辣傲慢的母老虎,可看在侄女的面上,總得意思意思。

  江妙也明白,她三叔這性子,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也虧得她三嬸嬸性子豁達,若是跟她二嬸嬸一樣,怕是老早被他三叔給氣得嘔出血來。

  因為她才裝裝樣子去看看妻子,這種關心,她三嬸嬸也不稀罕要。

  江妙道:「若是三叔不情願,侄女也不勉強。今兒侄女本就有事想同你說。」

  侄女說話直,江三爺笑了笑,道:「何事?」

  江妙抬頭,看著江三爺的眼睛,道:「關於謝茵的。」

  這話一落,江三爺旋即變了臉色。他詫異侄女為何知道他同謝茵的事情,正想調整情緒,可看著侄女的眼神,知曉是瞞不住了,才輕咳一聲,說道:「這種事情,你別多管……」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他早料到那謝茵成親之後,嘗過了他在榻上的勇猛,兩相比較,必然是離不開自己的。可這種事情,哪好放在檯面上來說?

  江妙道:「若單單是如此,侄女自然不會多管,只是那陸思齊,三叔可曾見過?」

  聽著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江三爺眉頭一蹙,這才想起來,侄女說的陸思齊是謝茵給陸行舟生得兒子。他還記得,謝姨娘幾次想見見這個外甥,奈何陸府那孟氏寶貝孩子,謝茵壓根兒沒法帶出來。沒見著外甥,謝姨娘因此難受了許久,還是他摟著安慰的。

  江三爺有些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提謝茵做什麼?

  可侄女肯定不會無端端同他說這些的……

  而江三爺雖然風流,可到底是個聰明的,一點就通,登時就往那方面想了,睜大了眼睛道:「那是我的……」

  江妙道:「侄女不多說,三叔自個兒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三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登時氣結!斷斷沒想到,那謝茵竟然敢瞞著自己,懷著孩子嫁給了陸行舟。若是知道當時她懷了自己的骨肉,他便是惹得謝姨娘不滿,也會想法子將謝茵弄進來,就算謝茵不進門,可這孩子是他的種,他是絕對不允許他姓陸的!

  江三爺怒氣衝衝便出了門。

  江妙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她的確也是有私心的——她想要謝茵不痛快。以謝茵的性子,知曉自己隨時都可能將事情說出去,肯定會想法子害她的。她雖然不去想上輩子的事兒,卻也不能任由謝茵咬上一口,她再去反擊。她最在意的是她三嬸嬸的感受,既然她三嬸嬸也願意看這場好戲,她也沒必要替謝茵瞞著這等醜事。

  江妙緩步走著,走到了院子裡,才看到前面走來的高大男子,便靜靜站在原地,任由他朝著她走來。

  陸琉上前,執著妻子的手,問道:「三嬸如何?」

  江妙道:「倒是比我想得要好多了。我問了三嬸嬸身旁的顧嬤嬤,前些日子風寒嚴重些,如今已經漸漸好起來的,三嬸嬸的底子好,過幾日便痊癒了。你呢,不是同爹爹在說話嗎?」

  陸琉淡淡一笑,無奈道:「說了一會兒……不過,岳父見我心不在焉,便放我來尋你。」

  這男人……

  江妙心下犯甜,忍不住多看了陸琉幾眼。

  待江妙隨陸琉回宣王府之後,陸府那邊,自然也有了消息。

  江妙坐在羅漢床旁,看著上頭胖兒子四仰八叉小烏龜般睡著,聽著寶巾緩緩說道:「……三爺性子沖,當著那大夫人的面兒,便將孩子奪來瞧了瞧……兩人生得像,三爺當即便確定了。至於那大夫人,原先是沒想到,一聽大少奶奶同三爺有私情,原是寶貝的孫兒,同三爺的臉一比較,立馬便氣得暈了過去……」

  孟氏如此寶貝陸思齊這個孫兒,這會兒知曉這孫兒不是自己的,這副表情倒也是正常。

  江妙不關心,只問道:「那大爺呢?」

  寶巾說道:「陸大爺情緒不像大夫人那樣激動,瞧著大夫人要打死大少奶奶,還制止了。這會兒大少奶奶被關到了柴房,瞧著架勢,應當是要被休棄了……至於那孩子,三爺沒直接帶回國公府,放在外面的別院養著。」

  江妙的確也想過陸大爺這邊,只是這會兒他知道了會受打擊,總比日子久了,養得有感情了,再明白事情真相要好吧。

  ***

  第二日,陸行舟便寫了休書,將謝茵給休棄了。

  謝茵被趕出了陸府,無處可去,只能腆著臉去找謝姨娘。謝姨娘素來疼愛這位妹妹,哪料到她竟然會做出何等事情,當即便暈了過去。

  這會兒見她竟偷偷的過來找自己,立馬氣得揚起手,重重在謝茵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謝茵的臉登時腫得老高。知姐姐生氣,謝茵也是泣不成聲,紅著眼道:「姐姐,當初我便是怕姐姐傷心,才將事情瞞著,嫁到了陸家,就是希望姐姐能安安心心看著我出閣。只是我沒想到……沒想到腹中有了孩子……我沒法子,所以才……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謝姨娘被氣得差點嘔出血來,昨兒從江三爺的言辭中,哪裡不知妹妹成親後,還同江三爺有往來……

  一想到姐妹共侍一人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謝姨娘登時覺得有些作嘔。

  她是出生書香門第的姑娘,骨子裡便比別的姑娘清高些,為妾已經是她一輩子羞恥的事情了,如今卻……

  可終究是自己的親妹妹,看著妹妹如今被夫家休棄,一無所有,憤怒失望過後,也是心疼。謝姨娘忙將妹妹抱在懷裡,二人一道痛哭了起來。

  謝茵被休棄的事情,絲毫沒有影響到江妙的日常生活。

  只是現如今景惠帝的聖旨已下,確定了要陸琉替他御駕親征。

  而宣王府又因為陸芃芃出嫁在即,闔府上下都開始佈置起來。

  江妙信陸琉的本事,定然能夠凱旋,又想著陸芃芃要出嫁,便同她一道去法華寺拜佛,打算給陸琉求個平安符。

  一路上,因江妙眉頭微蹙,陸芃芃知曉三嬸嬸擔心三叔,只能在一旁安慰道:「三叔一向厲害,三嬸嬸放心,這回肯定也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

  江妙點頭「嗯」了一聲。她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眉頭蹙了蹙。因戰事緊急,陸琉連陸芃芃這個侄女的喜酒都喝不上了。而且,她心裡還是有些怨景惠帝的,前幾日長公主也過來同她說過話,可顯然,長公主為了此事,已經去找過景惠帝了,可是景惠帝心意已決,連長公主的話都不聽……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陸琉身處險境。可陸琉不去,還會有別人,興許是景惠帝自己,還有可能是長公主……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她只能當個好妻子,安安心心在家裡等著他。

  只是——

  陸琉三日後就要走,她怎麼捨得。

  正走著,卻見前面走來一個高大清俊的男人。

  江妙抬眼,見著陸行舟穿著一身竹青色長袍,這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倒是同記憶裡陪伴她的那個少年一模一樣。江妙頓了頓步子,正欲開口,卻聽得陸行舟淡淡啟唇道:「妙妙,我想同你單獨說說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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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37:24 |只看該作者
第178章: 大結局②

  像是怕她不答應似的,陸行舟又道:「就一小會兒……」

  江妙見他神情嚴肅,終究是答應了。隨他到後院,一道站在桂花樹下。江妙抬眼看著不遠處候著的陸芃芃和貼身丫鬟們,沖著陸行舟道:「有什麼事情,便說吧。」

  陸行舟見她待自己神色淡淡,絲毫不像她在三叔身旁那般小鳥依人,心裡難免有些失落。只是……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對她生出那種感情。身份使然,自小飽讀詩書的他,察覺到一些端倪之後,第一反應便是憤怒,是以那時候面對她的時候,情緒才會那般失控。待後來她隨三叔離開,他也成了親,可每回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想起她。嚴格說起來,他同她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可偏生有那樣一種感覺——覺得面前這個人,本該是屬於他的……

  這種感覺太荒謬,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感受。

  陸行舟心下歎息,看了看不遠處上回走水的客房,道:「你可知道,那日瞧著客房著火,我為何不顧一切的闖進去?」

  江妙怔了怔。

  那日的事情,她同陸琉不過是意思意思去看了看陸行舟,至於具體他是如何受傷的,倒是沒在意……沒想到,他是自己跑進去的?

  江妙是個聰慧的,瞧著陸行舟這般的表情,又聽他這般的語氣,心裡也有了幾分猜測……可卻覺得這種猜測太匪夷所思了。

  陸行舟是誰?上輩子和她青梅竹馬,不是照樣聽了謝茵的話,害她年紀輕輕便去了。

  不可能的。

  陸行舟收回目光,靜靜落在她的臉上,眉宇間的溫和,是這輩子他不曾在她面前顯露過的。

  可這種眼神,江妙再熟悉不過了——陸琉看她的時候,便是這種眼神。

  江妙袖中的手攥了攥,只覺得這陸行舟念書不知是哪裡去了,如今她可是他的三嬸嬸,那些禮義廉恥都忘記了嗎!明白了陸行舟要同她說這些,江妙轉身便要走。

  卻聽陸行舟立馬叫住了她,說道:「那日我聽謝茵說,你在裡面,所以我才進去的……」

  江妙淡淡看向他,一字一句道:「陸行舟,你說這些是做什麼?」

  陸行舟沒料到,他說的話,換來的卻是她這般冷淡的表情。是呀,他說這些做什麼,難不成還奢望什麼……他反應太遲鈍,事到如今,他還能奢求什麼呢?他樣樣都及不上他的三叔,又有什麼資格讓她對他另眼相看?

  陸行舟挫敗的垂了垂眼,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妻子紅杏出牆,連那活潑可愛的兒子,都不是他親生的……怎麼會變成這樣?陸行舟問了問自己,只覺得挫敗和無助,便想來看看她。一些曾經不敢說的話,如今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只想看看她的反應。

  陸行舟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道:「抱歉……」

  江妙語氣平靜道:「若是沒別的事情,那我便走了,芃芃還在等我。」

  話落,未等陸行舟說話,江妙便朝著陸芃芃和丫鬟們的方向走去。

  哪知剛走了幾步,江妙身後的花叢內便跑出一個人。

  江妙沒料到這一出,只感覺到脖子被人勒住,稍稍一動,脖子間便碰觸到冰涼的匕首。

  「別動!」身後的人道。

  江妙翕了翕唇,道:「謝茵。」

  陸行舟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謝茵,見謝茵將匕首抵在江妙的頸脖間,一顆心都快從喉嚨中跳出來,急急道:「謝茵,你放開她!」

  不遠處候著的陸芃芃和墨琴、寶巾倆丫鬟也跑了過來,見謝茵瘋了似的抵拿著匕首抵著江妙的脖子,一個個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謝茵胡來。

  謝茵勒著江妙的脖子,轉了一個身,緩步退到一口井邊,看著面前的陸行舟,說道:「你別過來,你再上前一步,我便同她同歸於盡!」

  她真的會這麼做的。

  陸行舟不敢過去,擰著眉,心急如焚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謝茵雖對陸行舟沒有多少男女之情,可到底也是夫妻,看著陸行舟滿心滿眼都是江妙,謝茵只想江妙早些死了算了。

  她紅著眼看著陸行舟,說道:「若不是她,咱們還能好好的當夫妻,若不是她,齊哥兒還是陸家的嫡孫……陸行舟,是她害了咱們,你難道還要護著她嗎?」

  陸行舟見謝茵這般架勢,生怕她下手不知輕重,緩緩道:「若不是她,這件事情遲早也會發生的,早些知道,比晚些知道要好得多。如今你我再無瓜葛,你大可帶著齊哥兒去找他親生父親,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聽著陸行舟這般無情的話,謝茵的情緒越發失控,她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可你想想看,這可能嗎?連我姐姐都瞧不起我,我連自己的兒子都看不到了……我什麼都沒有了,陸行舟,就是因為她,我什麼都沒有了!」說著,謝茵便笑了起來,「……小時候,我剛到鎮國公府,看到我姐姐被戚氏欺負,我也被他們瞧不起。我便知道,若想在鎮國公府好好待下去,一定要同江妙打好關係。那時我才六歲,就每日陪著這個病秧子玩……可她哪裡將我當成朋友?她從小錦衣玉食,什麼都有,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她卻是不屑一顧,隨手都可以丟棄……這些我都忍了,可偏偏因為她,我被趕出了鎮國公府,成了一個笑話……我在平州過得這幾年,每一天都想著要回望城,要將她踩到腳下,將她比下去……」

  聽著謝茵的話,江妙覺得有些可笑。那時候她年紀還小,的的確確是將她當成好朋友的,若非落水重生,她怕是會想上輩子那般重蹈覆轍,同她推心置腹,最後卻死在她的手裡。

  她自個兒心術不正,倒是有理由怪她了……

  江妙真想好好說一通,可顯然,這謝茵已經瘋了,若是她再拿言語激她,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止來……

  謝茵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雙目有些泛紅的看著江妙,道:「為什麼?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不好過,你也休想好過!」

  江妙實在不想再一次死在謝茵的手上,索性拼死一搏,一張嘴便咬在了謝茵的手腕上。見謝茵吃痛,手中的匕首「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便努力掙脫她的束縛。

  謝茵卻是發了狂,拉著江妙就要將她往井裡推……

  這謝茵也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力氣竟這般大。

  江妙看著黑漆漆的井底,忽的想起上輩子的事情,只覺得毛骨悚然,腦袋都有些眩暈。她深吸一口氣,便用力抓住謝茵的手臂,猛然將謝茵給推開。

  哪知這麼一推,謝茵腳下不穩,便驚叫一聲,失足跌進了井中。

  謝茵一雙手卻牢牢抓住江妙的胳膊,面色煞白的看著她。

  「……拉我上來!拉我上來!」

  江妙任由謝茵拉著自己的手臂,聽了她的話,登時反應過來,可哪知這時候,陸行舟已經跑到了她的身旁,一把將她拉了過去。

  而抓著她手的謝茵手上一滑,瞳孔放大,面上露出驚愕之色,一下子便掉進了井裡……

  陸行舟卻不管不顧,仿佛瞧不見似的,只看著面前這個臉色發白的人,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聲音發顫道:「妙妙,沒事吧?」

  江妙木木的站在原地。

  耳邊有很嘈雜的聲音,有許嬤嬤的,陸芃芃的,也有寶巾的,陸行舟的,可最清晰的,便是那井中謝茵的呼救聲。

  那噗通掙扎的聲音,只消一會兒,便漸漸消失了……

  江妙愣愣的轉過身子,看著那口黑漆漆靜悄悄的井,喃喃道:「謝茵她……」

  陸行舟見她的臉色不大好,又見她脖子上有些被劃傷了,那嫣紅的血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柔聲安撫道:「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

  聽了這話,江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她想,上輩子她被他們二人弄到井裡,那時候陸行舟是不是也是這般安慰謝茵的。

  江妙步子虛浮,任由許嬤嬤和陸芃芃將自己扶到客房,去處理脖子上的傷口,只留下陸行舟處理謝茵的事情。

  處理好了傷口,江妙便坐在圈椅上,靜靜想著今日的事情。

  邊上的陸芃芃也是受了驚嚇,得虧三嬸嬸沒事,眼下覺著三嬸嬸是受了驚嚇,忙道:「三嬸嬸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了。」

  見她擔心自己,江妙朝著她露出一個微笑,道:「我沒事。」

  陸芃芃心道,還沒事呢?若非運氣好,哪裡只單單受了一點皮外傷?一想到剛才的事情,陸芃芃也是一陣後怕,若她三嬸嬸當真在法華寺出了事兒,以她三叔的性子……陸芃芃不敢繼續想下去。

  這般想著,便見許嬤嬤疾步走了進來,沖著江妙道:「王妃,王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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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發表於 2017-1-4 08:37:47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大結局③

  陸琉闊步進來,俊臉陰沉沉的,看得坐在一旁的陸芃芃有些懼怕,忙起身朝著陸琉行禮:「三叔。」

  卻見他這位三叔,目光緊緊盯在妻子的身上,一雙眼睛上下逡巡,仔仔細細打量過,才盯著妻子的脖子,眼神驟然發寒。

  陸芃芃倒也是個識趣兒的,立馬隨屋內的許嬤嬤、寶巾等人退了出去。

  待走到外頭,才見那院外長身而立的男子,仿佛是在猶豫要不要進來。陸芃芃對陸行舟這位堂兄還是敬重的,也素來欽佩他的才華,可她到底不算太傻,方才陸行舟同她三嬸嬸之間的舉止,她是看得真真切切的。陸芃芃並不覺得此事荒謬,畢竟她三嬸嬸年輕,比堂兄還小上幾歲,就算輩分差了一輩,可有些事情,確實沒辦法阻止的。

  當下陸芃芃便走了出去,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堂兄。

  陸行舟見著陸芃芃,微抿薄唇,問道:「妙……」他頓了頓,繼續道,「三嬸嬸如何了?」

  陸芃芃回道:「已經沒事了。」可想到方才他這般狠心,竟連髮妻的生死都不聞不問……雖是休棄了的,可多多少少還是有感情的。而且,當時娶謝茵,難不成堂兄半點感情都沒有嗎?

  陸芃芃有些看不透眼前的男子,本是覺得他是個斯斯文文、善良寬厚的,可若真是如此,又豈會做出這等狠心之事?

  男人,都是這樣嗎?

  陸芃芃忍不住想起即將要嫁的未婚夫婿來,對男女之情感到懵懵懂懂的少女,目睹了今日的一切,難免心下擔憂。她見陸行舟眉頭微斂,正是一副擔心壞了的模樣,仿佛是擔憂妻子的夫君似的……陸芃芃道:「三嬸嬸只是皮外傷,傷口不深,大夫已經處理過了,只要不沾水,過些日子便會痊癒了。」

  那就好。

  陸行舟松了一口氣。

  陸芃芃又道:「三叔和三嬸嬸的感情極恩愛,如今又有了小堂弟,堂兄若是真的關心三嬸嬸,日後還是不要像今日這般單獨來找她了……」這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陸芃芃心裡偏向這位三嬸嬸,可對堂兄也是有感情的,昔日他耐心的教她那生來呆傻的弟弟讀書習字,可是半點不嫌棄弟弟笨。她心裡,早就將他當成親哥哥般。

  陸行舟自然是懂的,謝茵的事情,他已經通知了她姐姐,處理好了,便按捺不住想過來看看她,可遠遠的,便見他三叔疾步而來,直接走了進去……他終於還是恢復了理智,沒再進去。

  這會兒,連這個素來單純的堂妹也看出來了……

  陸行舟臉上火辣辣的燙仿佛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羞恥難當。他正準備應下,卻見裡頭傳來了動靜。

  緊接著,便見他三叔竟直接抱著懷裡的嬌人兒,出了院子。

  陸行舟心歎一聲,看著陸琉遠去的高大背影,袖中的拳頭我了無,才道:「我知道了。」他不會再去打擾她。

  ***

  這廂江妙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得到陸琉的情緒不大好,進來之後,一句話都沒和她說,直接解下披風裹著她,將她抱走了。換做往常,她臉皮薄,哪能讓陸琉這樣?可今兒她卻是半個字都不敢說,只溫順的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炙熱結實的胸膛,傳來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讓她頓覺踏實。

  下了山,上了馬車,回了府。

  一路上,陸琉沉著臉,江妙也不曉得該如何打破這個平靜,到最後,許是緊繃的情緒一下子得到了放鬆,直接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再醒來時,江妙便發覺自己已經躺在了宣王府玉磐院的床榻上。

  江妙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纏著的紗布,才反應過來,之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謝茵死了。

  上輩子她落入枯井中,孤零零的死去,這輩子,終於輪到謝茵嘗嘗這種滋味。

  江妙攏了攏身上的被子,覺得有些冷。她習慣了他睡在自己的身邊,如今就她一個人,倒是不習慣這種安靜了。江妙掀開錦被起來,見寶巾進來了,由她伺候著自己更衣,問道:「王爺呢?」

  寶巾可是見識過王爺沉著臉的樣子,那模樣,怪瘮人的。

  寶巾說道:「王爺在照顧小世子。」

  江妙彎了彎唇,這男人,還抱怨她滿心都是兒子,他不也是嗎?平日裡怎麼黏她都不夠,如今倒好,只要小的不好大的了。江妙心下微微泛酸,收拾妥當之後,便拿著今兒在法華寺求的平安符,去找陸琉。

  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小傢伙傳來的咿呀聲。

  江妙步子一頓,心道:這小東西,整天傻樂呵,都不知道在開心什麼。

  「呀呀呀,呀呀呀……」

  小傢伙哼著歌兒,似乎是剛剛尿了尿,這會兒四仰八叉的躺在桌子上由自家爹爹換尿布,兩隻白白嫩嫩的小腳丫在陸琉的臉上提了幾下,越踢越開心。

  這小傢伙……

  江妙過去,見陸琉已經將小傢伙換好尿布了,才將他抱了起來親了幾下,而後一雙眼睛小心翼翼瞅了瞅陸琉,見他面色淡然的過去淨手,半個字都不肯同她說。江妙心裡堵得慌,今兒她出了這種事情,也是怪她太過大意……怎麼就不長記性呢?看著懷裡這小傢伙,江妙便安慰自己,這大抵就是人們常說的「一孕傻三年」。她傻乎乎的差點出了事兒,陸琉心裡擔心又生氣……可她寧可他罵她,也不想他安安靜靜的,不同她說話。

  再說了,會有三日他便要離開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只想和他好好的。

  等陸琉淨完手回來,重新落座時,江妙看了看懷裡傻乎乎的小豬崽兒,將準備好的平安符塞到它的小肉手裡,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道:「乖,澈兒替娘給爹爹。」

  「唔……」小傢伙抬起小胖手瞅了幾眼,見手裡的小玩意兒很是稀罕,便低著腦袋努力塞到自己的懷裡,企圖占為己有。

  江妙見胖兒子低著腦袋用力的塞,這肉肉的雙下巴都出來了,登時心歎一聲,也不指望這小東西了,當下便挪了挪屁股,坐的離陸琉近了些,而後側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聲音軟軟道:「別生氣了……」

  小傢伙正被娘親和爹爹夾在中間,見娘親在吃爹爹的臉頰,也興奮的呀呀叫了幾聲,小嘴湊上去,「噗噗」幾聲,將陸琉的臉頰塗得滿臉的口水。

  陸琉當即便繃不住了,嫌棄的蹙起了眉頭,看了一眼妻子懷裡笑成小彌勒佛的傻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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