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七 -【貴妃駕到】《全文完》

嗜酒態睡

正文　20

　　「萬小妃，站住！」

　　剛下課，萬貴妃想快速蹓，可惜還是被發現了。神奇，她明明坐得很後，敏大人是如何得知她回來上課了？

　　紹敏推開擋住去路的人群，幾步就衝到眼前，斜眼瞪著她：「回來也不吱聲？」

　　「嘻嘻，已經上課了嘛。」她訕訕地笑了兩聲。早上醒來沒再發燒，元氣也恢復，而那傢伙早就不知所蹤，桌上留著三張粉紅鈔票，她看時間來得及，於是就飛車趕回來。雖然遲到，不過總比沒到好。

　　「說吧，昨晚怎麼樣？」紹敏與她併著肩走，似乎也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萬貴妃收起笑容，淡淡地說：「沒怎樣。」醒來的一刻發現自己睡床上，到底有沒有跟他同床過，這想法讓她好生鬱悶。但這些都不可說！

　　「妳不是打過電話來嗎？我當時在醫院掛水呢。」

　　紹敏停住腳步，「妳知道我不是問妳這些！」

　　「那妳想知道什麼？」她眨了眨大眼。

　　「萬小妃，別跟老娘裝天真！說給哥哥送東西，其實是姓霍的那個男人，對不？」最後兩個字，是用吼的。

　　萬貴妃用手堵住耳，知道難逃一審，只好把昨晚的事如實交待。完畢後，她嘆：「最近一定是缺乏鍛煉，只不過是吹了一夜空調，就生病了。」

　　「慢著！在哪裡吹了一夜空調？」

　　「不就是在酒店……」說漏嘴了，她馬上停住！

　　「萬小妃……還有什麼事瞞著我？」紹敏瞇起眼質問。

　　萬貴妃垂下肩，瓜連蔓引，不得已又把前兩晚喝醉酒的事全盤托出。

　　「所以，妳居然讓姓霍的以哥哥的名義請妳和師兄去吃飯？」

　　「嗯。」她閃著水汪汪的大眼點頭。

　　「還吃這麼貴的飯？」

　　「嗯。」再點頭。

　　「豬！」紹敏重重的敲萬貴妃的頭。「姑且不去管姓霍的有什麼居心，師兄吃過那頓貴死人的飯後，他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覺得妳家境太好而高不可攀？」

　　「會這樣嗎？」萬貴妃揉揉發疼的腦袋，苦著臉。這可能性她也曾想過。

　　「笨蛋！我覺得那個姓霍的對妳動機不良！」

　　「哪有！」

　　「嘖嘖，不信就算。」紹敏拂拂衣袖，對於這個遲鈍的傢伙真無力。

　　「唉，這些我不要去想了。反正，現在以學業為重。」

　　「連肖師兄那也不想了？」

　　「人家都說是誤會。」死心了。想到這，胸口間湧起一陣惆悵。

　　「說不定另有隱情。」最見不得她這副無精打彩的模樣。

　　「算了。」萬貴妃張開雙手，對著天空深呼吸。「我要努力學習！努力努力！」

　　「瘋子！」紹敏翻了翻白眼，「對哦，早上班導說學校發了選拔赴臺灣XX大學交流學習的通知，今年終於到我們這級了，妳是不是要申請？」

　　「發通知了嗎？我晚上跟家人商量一下。」老哥以前去過，她也希望能去。

　　「幸福的小孩，自費的我家肯定是不讓的啦，而且全校才選6個人，不容易啊。努力吧！」紹敏拍拍她的肩膀，或許現階段她的確不適合談情說愛。

　　吃過晚飯後打電話回家，說起這事幾老一致支持，奶奶更要她明天就跟班導報名，爭取被選中。撒了一輪嬌，收線後意外地看到有短信，打開一看，是肖何發過來的。

　　「妳的病好了嗎？」

　　想不到師兄還惦記著。她回覆：「沒事了。」

　　隨後他又發來一條：「明晚社團有活動，妳來不？」

　　想去，又不想去。萬貴妃躊躇了一下，最終委婉地拒絕：「明晚有選修課要上誒。」

　　「那太可惜了。」

　　他說了這句後，萬貴妃便沒再回覆。說不清什麼原因，喜歡他，隔著距離偷偷觀察他，那種感覺很美妙；他暗示對她沒意思的時候，她也失落過；但是現在他主動連繫她了，那份歡喜雀躍卻已不復在。

　　到底哪裡出錯了？她撓撓頭，不想了。

　　做作業，看書，晚上的時間很容易過。到十點，宿舍慢慢安靜下來，她的手機突然毫無預警地響起。萬貴妃看看來電顯示，匆匆跑到宿舍陽臺，按下通話鍵毫不客氣地說：「大哥，都什麼時候了？我要睡覺啦！」

　　「萬貴妃，」霍允庭以極輕柔的聲調叫她，「我剛忙完，好累。」

　　「咦？才下班？」不會吧？

　　「嗯。」他疲憊地嘆息，「昨晚幾乎沒怎麼睡。」

　　啊？萬貴妃頓時語噎，他確實照顧了她整晚。「那個，早點睡吧。」

　　「妳下來。」

　　囧！「你怎麼又來了？」

　　「我想見妳。」

　　這話如夢囈，半帶著壓抑的情感，聽得她渾身一顫。「你……你……我才不想見你！」

　　「萬貴妃，妳這個忘恩負義的小鬼，昨晚是誰照顧妳的？是誰下半夜把我的腰踢到淤青？我現在只想找妳解解悶，妳都不願意？」

　　解悶？萬貴妃這下更囧了。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快點下來！」

　　他說完後便掛了線，萬貴妃看著已變黑屏的手機，哭笑不得。

　　「噠噠噠」地下樓，這次他停車的地方有些遠。她喘著氣跑過去，見到他劈頭便喊：「霍允庭，我又不是你養的一條小狗，憑什麼你想見我我就要出現！」

　　「因為我高興，我喜歡，還有，妳欠我的！」他跩跩地點點她的頭。

　　這是什麼鬼話？萬貴妃嚴重鄙視他！

　　「來，叫兩聲。」

　　「啊？」

　　他拍拍她的肩：「剛才妳不是說自己是小狗嗎？乖，伸手，叫兩聲來聽聽。」

　　萬貴妃瞪著他帶笑的臉，氣極地「汪汪」叫了兩聲。

　　「哈哈哈！」低低沈沈的笑聲從他的喉嚨裡溢出，霍允庭掩著額頭，笑得淚水都冒了。

　　「很高興，取悅了你。」萬貴妃懶得生氣，這傢伙就是來尋開心的，她就滿足滿足他吧。

　　過了好半天，他才止住笑，工作上的煩悶已經一掃而空。他自然的搭她的肩膀，小聲說：「陪我走走。」

　　「走什麼？宿舍要關門了。」

　　「還有半小時不是嗎？」

　　竟然連她宿舍的關門時間都知道，強！萬貴妃極不情願地邁開步子，往不遠處的公園走去。

　　四月中下旬已隱約嗅到夏天的氣息，陰暗角落傳來陣陣蛙聲，為漆黑的夜晚增添了幾分熱鬧。涼風習習，萬貴妃搓搓兩臂，冷不防一件落外套落下，披在她的肩膀上。

　　「穿好，我可不想妳又著涼。」

　　萬貴妃抿抿嘴，沒拒絕。去到公園，她一屁股在石凳坐下。「說吧，你又遇到什麼心煩的事？」

　　其實只是隨便猜猜，誰料他看了她一眼後，竟然坦白：「我今晚差點被一個女人強吻了。」

　　「呵？」這麼勁爆？「誰？」

　　「一個女客戶，她窺探我的美色很久了。」

　　好自大又不正經的人！萬貴妃白了他一眼，「有女人看上你是好事。」

　　「可是她又胖又醜。」他在她身邊坐下，語帶遺憾地說：「連妳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知道我長得可口了吧？哼！」

　　「對，我現在才發現，妳其實蠻漂亮的。」他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讓人有想親吻的衝動。」

　　說著，他俯下頭。萬貴妃即使用兩手拍向他的臉，嚴肅地警告：「別妄想染指青春美少女！」

　　他「噗」一聲放開手，又笑了出來。真被她打敗了，她到底缺了幾根筋？

　　氣氛有幾秒的沈寂，他望著幽深得不見底的天際，突然開口：「萬貴妃，做我女朋友吧。」

　　他是誠心誠意的，豈料她跳起來高聲喊：「呵！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認真的。」

　　「才不要！」她又不是自虐狂，誰要整天被他欺負！

　　「為什麼？」他側著頭仰視她，眼裡閃著灼熱的光芒。

　　萬貴妃移開視線，背過身結巴著說：「不……不要就是不要，我又不喜歡你！」

　　這句話真傷人。霍允庭閉閉眼，很快又輕鬆一笑：「要不要這麼直接？」

　　「啐！」她啐了聲，腳下輕輕地踢。

　　「妳無情的拒絕我，我這裡好疼哦。」他捂著胸口作痛苦狀。

　　「裝吧你！」就知道這傢伙開玩笑，沒點正經！萬貴妃暗暗呼了口氣，剛才他說那話的時候，她的心臟「砰砰砰」的狂跳不已，差點就蹦了出來。他是不是抽風了？竟然要她當他的女朋友。

　　「唉，傷心，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著。」

　　萬貴妃沈了沈臉，不語。

　　「週六有空不？」他突然轉移話題。

　　「幹嘛？」

　　「幫我拍照。」

　　萬貴妃默。兜了這麼大的圈，他的目的是想讓她去拍照，對吧？說什麼當女朋友，其實是想讓她愧疚？好奸狡的人！

　　「我到時來接妳，怎樣？」

　　「你都已經決定了，還問我？」萬貴妃癟著嘴，被人暗算的感覺真糟。

　　他拉著她的臂，使她與自己平視，「別這樣，我最不喜歡強迫人家。」

　　「霍允庭！我真想咬死你！」就只會說風涼話。

　　他攤攤手，臉上的苦笑一閃而過。「咬吧，無任歡迎。」

　　她又不是小狗！萬貴妃別過臉，內心深處略過少許失落！

嗜酒態睡

正文　21

　　霍允庭自從那晚後便失了蹤，電話信息皆斷，相反肖何卻每晚給她發短信。通常他會問她吃過了沒有，功課難不難，還提起之前她所說的針炙輔導之事。

　　當初給肖何說這提議純粹是想見他的藉口，論針炙推拿技術，萬家奶奶可謂手屈一指，萬貴妃從小在其身邊目濡耳染，功夫自然也頗到家。現在不明緣由，她對此已興趣缺缺。故肖何提出的邀約，她只隨便找藉口推掉。

　　紹敏得知她跟肖何有短信來往時笑得特別曖昧，還恭喜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是這樣嗎？他之前才暗示對她沒意思，咋現在又如此積極？假如把他現在的行徑解釋為追求，為何她一點喜悅感都沒有？

　　所以，女人都是善變的。

　　週六那天，因為惦念著霍允庭的事，所以她起了個大清早。鑒於他並沒定具體時間，所以只好等。

　　把作業做完，已接近正午。以往他來得很早，怎麼今天遲到了？肚子餓得打鼓，她猶豫著要不要去找吃的，那傢伙的電話才姍姍來遲。

　　「我在南門。」依然是簡潔的句子，而且說話聽著有些嚴肅。

　　習慣了他的調侃無賴，這樣的語氣入耳後總覺得不舒服。是她太敏感了嗎？

　　餓著肚子步行出南門，她首次埋怨他為何不直接把車開進來。直至見到黑色的Volvo，她一個箭步衝過去，打開副駕駛室的門迅速就坐，並扯著嗓子大聲嗔斥：「等得我快變稻草人了！好餓好餓，快，我要吃明月樓的草莓蛋糕！」

　　明月樓是G市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店，萬貴妃肖想那裡的草莓蛋糕很久了，所以決定今天要讓他請客。

　　霍允庭聞話倏地轉過頭，戴著墨鏡的臉上很酷。

　　萬貴妃才想嘲弄兩句，卻見他冷然地朝後瞥了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赫然發現後座坐著兩個人。

　　這是一對陌生男女，男的看來有四十多歲了，穿著淺藍色的襯衫，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外貌斯文大方。而女的則看不出年齡，一身鮮艷的桃紅色裙裝包裹著凹凸有致的身體，天然的褐色波浪長髮下是張不大的臉，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她的眼睛，墨鏡下濃妝艷抹，嫣紅色的唇邊那顆小小的紅痣映得她更為嫵媚。最讓人驚奇的是，她的樣子跟霍允庭看起來有九分相似。

　　預料不到車上還有其他人，而她剛才卻那麼大大咧咧，太失禮了。萬貴妃尷尬地笑著跟他們揮揮手，小聲地說了句「你好」。

　　中年男人朝她微頷首，禮貌地報以一笑。但女人卻昂起頭，不看她也不打招呼，冷艷高貴得像朵牡丹花。

　　萬貴妃從沒遇到過這類人，她的招牌笑臉在陌生人中從來都是無往不利的，現在得到這種對待，讓她有種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之感。

　　這時霍允庭摘下太陽鏡，不緊不緩地介紹：「這是我的父親和母親。」

　　「呃？」父母？也太年輕了吧？那女的看著比較像他姐姐！

　　霍允庭捲著舌的嘰哩呱啦的說了幾句話，疑似是向他們介紹自己。語畢，霍爸爸何阮東伸出手，字正腔圓地用中文說道：「萬小姐，妳好。」

　　「伯父你好。」萬貴妃訕訕地把手遞上去，跟他的大掌合了合。霍媽媽霍晶鈴這時也把墨鏡拿下，臉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的眼瞳竟然帶點淺藍，好漂亮！萬貴妃好奇地盯著，一時忘記了基本的禮儀。

　　直到霍晶鈴厲眼一瞪，她才乍醒。「哈，伯母妳好。」

　　藍眸在她身上掃過，隨即就收回。霍晶鈴戴回墨鏡，什麼表示也沒有。

　　萬貴妃心裡一堵，眉頭霎時擰起來。好傲慢的人！

　　才想跟那傢伙說點什麼，誰料他也不開口，放下手剎掛了檔，緩緩地把汽駛離學校。

　　什麼嘛？竟然無視她？莫名其妙的跟他的父母打上照面，又莫名其妙的被冷對待，她鬱悶至極。

　　車廂內靜靜的，有種壓抑的沈默。萬貴妃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本來有很多話要講，此刻也只能吞回去。

　　難過地熬完一小時的車程，VOlvo以極速的姿態駛入他家的別墅區，左穿右拐轉了幾個彎後終於停住。霍允庭下車後先按了門鐘，然後去打開車尾箱取行李。其餘三人也從車上出來，萬貴妃安靜地退到一邊去，默而不語。

　　人和行李相繼進屋，而萬貴妃始終像個不相干的人楞在一旁。對，其實她只是個不相干的人，生什麼氣呢？

　　「還不進去？」鎖好車的霍允庭見她一動不動，於是推了推她。

　　萬貴妃板著臉，「其實如果你沒空可以短信告訴我取消就行。」

　　「誰說要取消？」

　　她努努嘴巴，「我以為你忙。」

　　「我忙並不影響妳拍照。」

　　一句話，提醒了她。是哦，她只是來拍照的，什麼也不是！想到這胸口更悶。

　　悻悻地跟著他入了花園，腳下直接往古董室走去。

　　「妳去哪？」霍允庭把她叫住。

　　萬貴妃回頭：「不是去拍照嗎？」

　　「先上去吃飯，傭人做好了。」

　　「不用了。」

　　回答中帶著賭氣，霍允庭馬上就皺起眉頭。「剛才不是嚷著叫餓？」

　　「現在不餓了，而且我也不習慣在陌生人家用餐。」幹嘛一定要聽你的？萬貴妃別過臉，看也不看他。

　　霍允庭瞪著她足足有兩分鐘時間，才無力地說：「妳生氣？」

　　「沒有！」她重重地否認，然後越過他去到古董室門口，等待開門。

　　霍允庭輕嘆，估計是自己的壞情緒影響她了，真糟！

　　交待完要拍哪些照片，看她還是愛理不理的樣子，霍允庭最終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他走後，萬貴妃迅速開始工作，十分鐘後，肚子又是一陣狂叫，她哀嚎了聲，無力地攤在地上。

　　真衰！早知道就先吃點東西。拍著空蕩蕩的肚皮，她咬咬唇，一鼓作氣又拍了幾組照片。完後站起身，眼前冒著金星。她連忙退到沙發上坐下，閉著眼等那暈眩感過去。

　　寂靜中細碎的腳步聲迫近，睜開眼，只見那傢伙捧著托盤站在跟前，而托盤上，正躺著她渴望的草莓蛋糕，還有一杯牛奶。

　　萬貴妃倒抽了口氣，撅起嘴瞪著蛋糕。好想吃好想吃，但因為剛才鬧小脾氣，面子拉不下。

　　霍允庭把托盤放在茶几上，眼睛斜斜的瞅著她，彷彿在責備她是個不乖的小孩，有點生氣，卻又極無奈。

　　「還不吃？」

　　她抿抿嘴：「都不是明月樓的。」

　　「明月樓在G市，M城蝴蝶軒也很好！」為了這個，他還特意開車出去買。

　　她當然知道明月樓在G市，抱怨只是隨便說說，又沒叫他當真。萬貴妃拉過碟子，拿起銀叉狠狠地挖了一角進嘴裡，草莓香味濃郁，蛋糕甜而不膩，味道好得讓她驚喜。

　　「我媽媽因為頭疼，所以情緒不是很好。」他突然淡淡地開口。

　　這算解釋嗎？萬貴妃裝作不在乎地坐正身子，吃的動作緩了下來。

　　「因為放復活節假期，他們回來度假，但事先並沒通知我。早上我臨出發去找妳前，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機場，所以就先去接他們。」

　　萬貴妃含著叉子，不經意地嚼著。雖然不說話，但還是把他的解釋聽進耳朵裡。

　　見她臉色有所放緩，霍允庭湊過頭去撒無賴：「他們一見我就開始訓話，所以我心情不太好，妳就忍心讓我雪上加霜？」

　　萬貴妃瞥了他一眼，心裡已經釋懷原諒他了，但仍是不理不睬，佯裝生氣。

　　甜甜的蛋糕和草莓香味鑽進鼻孔，像催化劑，誘得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再靠近。眼前的人雖然兩腮漲得鼓鼓的，但眼裡流光溢彩，嘴角含笑，撥得他心弦蕩漾。他緩緩的俯下頭，想要採擷那抹芬芳。

　　看著他的臉容逐漸放大，萬貴妃的心猛地一噔，自然反應的往後退了退。

　　他一僵，忽地伸手到她嘴邊一挑。「有蛋糕屑。」說完後把手裡沾到的蛋糕放進嘴裡，繼而皺眉：「甜，果然只適合小孩吃。」

　　嘴角一抽，萬貴妃頓時耳根發燙。她以為……她以為他要吻她。好糗！

嗜酒態睡

正文　22

　　活到二十一，初吻還未送出去。對於唇與唇之間的觸碰，萬貴妃是期待的。只是，如果初吻對像是他……

　　手裡拿著的銀叉「哐啷」一聲滑落，她驚愕！怎會有這種想法的？

　　「怎麼了？」

　　清爽的氣息再次迫近，她頓時方寸大亂，反射性地往後彈開。看著他彎下腰，把地上的銀叉拾起來，她的臉，已經跟個熟透的蕃茄無異。

　　萬貴妃，妳……妳這個色女？缺男人了？思春了？竟然屢次誤會他的行徑！

　　停停停！她猛地站起身，暗暗地拍胸口，以壓住狂亂不止的心跳。

　　把銀叉扔回茶几上，視線轉移到背著自己站在落地玻璃前的她身上，霍允庭正想開口，屋外傳來急速的腳步聲，傭人阿姨慌慌張張地衝進來。

　　「霍……少爺，何太太吐了，何先生讓你快些回去！」

　　話說得很急，但萬貴妃還是把她的稱謂聽得一清二楚。何太太？何先生？難道這傢伙是養子？

　　才想著，眼前人影一晃，霍允庭已匆匆而去。去到門口，他又倏地轉頭：「我去看看，妳記得把牛奶喝完。」

　　楞楞地點頭，眨眼間他已消失了蹤影。

　　又不是小孩，用得著特意提醒嗎？盡管有此想法，萬貴妃仍是乖乖的喝了半杯牛奶。沒一會，傭人阿姨再次出現。

　　「少爺說叉子掉地上了，讓我再送一個過來。還有，萬小姐吃飽了沒有？需要再要點別的嗎？」

　　「不用了。」萬貴妃搖頭，想了想才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何太太頭疼，東西還沒吃完就吐了。」

　　「很嚴重？」

　　「嗯，她有嚴重的偏頭疼，每次坐完飛機都會發作，情況惡劣起來要整天臥床。」

　　「哦。那個……何太太，是你們家少爺的媽媽？」

　　「呃？是呀。」

　　對方臉上有奇怪的表情，彷彿她說了很好笑的話。萬貴妃被自己的問題囧了囧，深深察覺到真的不應該這樣窺探別人的隱私。

　　傭人阿姨走後，她已失去食欲。照片拍得差不多，看看時間已到下午四點，該回家了。

　　收拾好東西，打算去跟他打聲招呼就走人。穿過花園，去到通往主屋的樓梯，萬貴妃有幾分猶豫。來了這麼多次，除了古董室外，她都沒正式入過他家，現在找上去會不會很唐突？還是打電話知會一聲就好了？

　　正當她為難之際，屋內忽然傳來爭吵聲，然後下一秒霍允庭就黑著臉從客廳出來。

　　看見她站在樓下，霍允庭原本惱怒的神色一滯。「什麼事？」

　　「啊？我想說，照片已經拍完，沒事的話我…」

　　話還沒說完，何阮東也出現在門口，並輕聲說：「你媽媽讓你進去。」

　　霍允庭抹了抹眼，鏡片下的黑眸往父親身上一掃，再別過臉。

　　「好好跟她說話，別動不動就發脾氣。」何阮東撂下一句便回屋裡去。

　　明知道她身體抱恙，他也想有所收斂。但只要碰上面，他就會被喋喋不休的念？長居在國外的她什麼都沒弄明白，單純聽表姐夫的片面之詞就認定他不務正業。

　　何謂不務正業？辛辛苦苦做的計劃書被棄之敝屣，要他像個三陪去侍奉那個又醜又胖的女人就叫正當做生意？

　　「如果你連這也忍受不了，就給我滾回法國去！真以為創業像玩泥沙般簡單，白手興家不是誰也幹得來，沒有祖輩護蔭，所有理想只是屁話！」

　　不甘心！不甘心被這般看輕！霍允庭深呼吸，只怕隱忍的怒火一不小心就會如火山爆發般猛烈。

　　「發生了什麼事？」

　　一隻溫暖的小手伸過來，握住他的手腕。霍允庭朝熱源望去，只見萬貴妃臉上滿是擔憂，那雙大眼睛波光盈盈，像磁鐵一樣，使他不顧一切地把她擁入懷。

　　「喂！」冷不防地被抱住，萬貴妃輕呼掙扎。

　　「讓我抱一下好嗎？就只一下。」話語裡一閃而過的受傷，聽著好生脆弱。

　　萬貴妃心底一軟，停止了要掙脫他的動作，改用兩手微回抱他。

　　「你不高興？」她小心翼翼地問。

　　「嗯。」他的臉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半晌後把她推開，頭仍是低垂，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這樣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

　　萬貴妃雙手在身後交握，不死心地探過頭仰望。「要不要我給你說笑話？」

　　霍允庭瞥了她一眼，忍俊不禁。「看到妳就想笑了。」

　　「啐！」拐個變說她是個笑話嗎？

　　「小庭！」屋來傳來叫聲，霍允庭嘆。

　　「我進去，妳要來坐坐嗎？」

　　萬貴妃尤在考慮，下一秒就被他拉進屋。

　　從門口進去就是大廳，屋內裝潢並不像別的有錢人家那樣奢華，一組米色的真皮沙發放在客廳的中央，天花頂上垂著精緻的水晶球形吊燈，看來簡潔時尚。而霍允庭的媽媽，就靠在沙發上，他爸爸則在旁拿著毛巾侍候著。

　　霍允庭安排她在一旁坐下，踱步到母親身邊，只見她臉色蒼白，心下一陣自責，即時凝住了眉。「情況怎樣？」

　　「頭疼得像針刺一樣。」何阮東把熱毛巾鋪在她臉上，輕輕的擦拭。

　　「有吃止疼藥不？」

　　「不肯吃。」

　　「你怎能隨她說不吃就不吃？」低沈厚重的嗓音帶著重重的責備。

　　萬貴妃聽著一怔，這傢伙怎麼用如此無禮的語氣跟父親說話？

　　這時一直沒哼聲的霍晶鈴睜開眼，厭惡地揮揮手，用不太純正的中文朗聲道：「藥是我說不吃的，跟你父親半點關係也沒有，你別把火氣發到他身上！」

　　原來她會中文的，雖然不是很標準，聽者也很費力，但萬貴妃還是驚嘆。

　　「不吃藥，那去醫院看看。」霍允庭又悶著聲提出建議。

　　霍晶鈴索性把臉上的毛巾扯掉，瞪著兒子：「你不是發少爺脾氣走了嗎？還回來理我幹嘛？我就是不吃藥，讓它疼死算了？反正連兒子都嫌我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哎呀……疼！」她捧著頭呻吟，臉上的彩妝已被抹得差不多，扭曲的五觀看著就知道正忍受著疼痛的煎熬。

　　「別氣，妳看妳……」何阮東連忙幫她揉額角。

　　「那我跟妳賠不是了，行不？」霍允庭無力地說。

　　「不要不要！我就要你看看，你把母親氣得怎麼樣！」她以近乎無理取鬧的姿態嚷著：「我要你內疚！痛苦！我才不接受嗟……嗟什麼來著？」霍晶鈴扭過頭問丈夫。

　　「是嗟來之食。」何阮東好脾氣地回答。

　　「對！我才不要你乞求！」

　　「是施捨！」霍允庭閉上眼，之前受的悶氣瞬間蕩然無存。

　　「你！嘰裡呱啦嘰裡呱啦……」一大串聽不明白的語言從霍晶鈴的嘴裡吐出來，看她臉紅耳熱，大概是惱羞成怒。

　　何阮東不停地幫她輕拍著背，用溫柔的聲線安慰著。「別氣，回房間歇歇，好不？」

　　霍晶鈴闔著眼拼命地搖頭，霍允庭知道她存心要跟自己扛上，索性沈默不語，免得她再炸毛。

　　本想抱持冷眼旁觀態度的萬貴妃，在看到剛才那幕，心下突然同情起霍晶鈴來。她起身去拉了拉霍允庭的衣袖，小聲說：「需要我幫忙嗎？」

　　霍允庭回頭：「妳有辦法？」

　　「穴位按摩，可以舒緩疼痛。」

　　「妳會？」

　　「當然！」她昂起頭。

　　霍允庭莞爾一笑，「好吧，萬大醫師，請稍等。」

　　他去跟父母解釋了一輪，過了一會朝她招手。萬貴妃其實還沒有很多實踐經驗，所以當霍晶鈴蘊含懷疑的目光投在她身上時，緊張得手心冒汗。借著去洗手，穩定了情緒，再次出來，人淡定了很多。

　　清冷的手指在霍晶鈴的髮際按壓，再往額角緩緩的推移。腦裡重複著所有步驟，她按照以往所學到的進行，力度時深時淺。

　　很快，霍晶鈴便平靜下來，臉色和緩了很多。過了二十分鐘，細細的呼吸聲傳來，她睡著了。

　　萬貴妃停住手上的動作，呼了口氣。接過霍允庭遞過來的毛巾，擦擦手。

　　「這麼神奇？」霍允庭壓著聲好奇地問。

　　「嗯，只能舒緩她暫時的疼痛，長遠來說，得接受治療的。」

　　「什麼治療？」

　　「中醫上治療偏頭疼最好的方法是針炙，再結合推拿按摩。這樣可以起到延長發作週期、減少發作頻率的作用，即使發作，也可減輕疼痛程度。」

　　「妳會？」

　　萬貴妃搖搖頭，「我還沒到這種技術，但我奶奶很擅長。」

　　霍允庭想了想，鄭重地說：「妳能幫我安排一下嗎？」

　　「嗯？」

　　霍允庭翻眼。「沒看到嗎？我在靠關係走後門呢。」

嗜酒態睡

正文　23

　　受人所托，萬貴妃只好馬上打電話征詢奶奶的意見。

　　萬家奶奶車淑梅，已屆八十高齡，但因養生有道，雖滿頭銀髮，依然健步如飛。家裡的中醫小診所由她一力支撐，仍能迎刃有餘，其魄力之高比年輕人尤甚。

　　醫術好的醫師都有怪脾氣，更何況像她這活了一把年紀，得到不少榮譽的老中醫。她對病人的要求頗高。一要絕對的服從。病人要聽話，要相信她的醫術，不能心存懷疑，不然她寧可不接診。二她對所有病患均一視同仁，別指望家裡有錢，就可恃財而驕。

　　曾經有位冒名而來的富豪，並未預約就闖進小診所，砸了一箱錢在她的看診桌上，要求她只為他專診。當時診室外等候的人多如牛毛，車淑梅也未動怒，她只是漠視那富豪的存在，依然不動聲色的為一個一個的病人看癥。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車淑梅看診也是要收診金的。但她深深明白到，當年丈夫把這診所命名為「妙手堂」，除了有懸壺濟世之術，也要有妙手人心之美德。萬家雖非大富之家，但也生活無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絕不能因為這麼一兩個人壞了丈夫辛苦建立的名聲。

　　那天直到診所下班關門，那富豪沒得到過她一眼的注視，最終只好灰溜溜地拿著錢走人。

　　這事在附近街坊口中頗為津津樂道，很多人都知道車大夫品德高尚，並沒見錢眼開。而事後，這種高傲的有錢人也成了車淑梅的一大忌。

　　萬貴妃自是相當瞭解自家奶奶，所以在電話裡說話極為小心，沒把病人的底勢點明，只道是她一個朋友的媽媽，因為長年被偏頭疼所折磨，希望能得其治療。

　　在聽了她的陳述後，車淑梅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先讓她睡一會，如果醒來後仍是頭疼不已，馬上送來診治。情況嚴重者就要針炙，妳最好跟病人先打底，讓她有心理準備。」

　　得到奶奶的首肯，萬貴妃像完成了艱巨的任務，重重地舒了口氣。把奶奶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霍家父子，霍爸爸再三考慮，最終點頭。

　　霍晶鈴並未睡多久，半小時後就醒過來。雖然痛楚有所舒緩，但四肢依然乏力，臉色蒼白。

　　也不知道霍允庭是怎麼跟她溝通的，萬貴妃只聽到一堆鳥語從他們嘴裡吐出來，然後霍晶鈴不斷地搖頭。

　　十五分鐘後，霍允庭挫敗地說：「她不肯去，她怕針，說會疼。」

　　「呃？針炙不疼的，可能會有點麻麻的，但絕對不能稱之為疼！」

　　「有什麼辦法？」

　　「沒有啦，如果當事人不肯，我們不勉強的。膽子小的人活該受罪！」最後一句話，萬貴妃說得特別用力，聲響大得足夠讓霍晶鈴聽見。「既然她不去，那我也回家了。我家奶奶那也不是你想看就看，過了這村就沒那店，隨便吧。」說著她站起來，把包包往肩上一拋，打算走人。

　　「妳就這樣走？」

　　萬貴妃眨眨眼，「要不怎樣？她又不是我媽媽，我沒有義務去求她的。」說完甩袖就走。

　　「慢著！」拔高的嗓音忽地飄至，霍晶鈴瞇著眼，一派疾言厲色。「小丫頭學人用激將法？真以為我聽不出來？」她站起身，與萬貴妃對視，良久，才蔑哼一聲：「妳說的治療方法最好有效，要不然，我定拆了妳家招牌！」

　　空氣霎時凝凍，萬貴妃咬咬牙，雖然這樣好像很不禮貌，但看出他母親是個被寵壞的女人，所以迫不得已才用苦肉計。被她這麼一說，萬貴妃有些來氣，最恨人家質疑中醫的功效。「只要妳配合治療，一定會有效！」

　　「好！」

　　倆個女人就這般槓上了。

　　接近晚飯時候的萬家很靜，跟白天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參天的白蘭樹遮住了西下的夕陽，微風拂過，樹葉「沙沙」而響，為初夏帶來幾分涼意。

　　萬貴妃領著霍家三口穿過庭院，去到候診室。她把屋內的燈打開，簡陋的佈置即時使霍晶鈴皺了眉。

　　嘰哩呱啦的法語在空曠的室內迴盪，萬貴妃大概猜到她說什麼，只因她在霍晶鈴眼裡看到不信任和嫌棄。診所的裝修是舊了點，無法跟大醫院相比，但這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所有醫療設備都合乎標準，而萬家的中醫技術，更讓她自豪。故被人看輕，她很不爽。

　　「如果你媽媽繼續以這種姿態來看診，我奶奶一定會轟她走。」萬貴妃不悅地警告霍允庭。

　　霍允庭拍拍她的肩膀，轉過身跟他們耳語去，沒一會霍晶鈴就安靜下來。

　　這時候屋外有腳步聲，萬家奶奶車淑梅人未到聲先至。「小妃妳這丫頭，咋弄到這麼晚才來？」

　　萬貴妃看到車淑梅，馬上跑上去拉著她的手臂，嬌氣地叫：「奶奶。」

　　「妳呀，幾個星期都沒回來，想死奶奶了。」車淑梅點了點她的額，萬貴妃馬上皺起鼻子。

　　「哪有？好像才隔了一個週末沒回來。」

　　「是是！妳自己去算算吧，數學越學越差勁了。吃過飯了沒有？我讓妳媽媽留了湯，待會兒要全部喝光光。」

　　「知道啦知道啦。先別說這些，妳快去給病人看診吧。」萬貴妃說著拉車淑梅過去。

　　車淑梅迎頭朝霍允庭那邊看了眼，一怔。「咦？是國外友人？」霍晶鈴的外國人特徵在幾個中國人裡特別明顯。

　　「嗯嗯，所以奶奶妳要以妳精湛的技術讓國外友人折服。」

　　「就只會賣口乖。」車淑梅橫了孫女一眼，笑著走至他們跟前。

　　互相打過招呼後，車淑梅對霍晶鈴招招手，然後二人進了診室。霍家父子本想跟進去，萬貴妃及時把霍允庭拉住。

　　「我奶奶看診的時候不喜歡有其他人在場。」

　　何阮東表示理解，於是乖乖的坐在候診區，通過診室的玻璃窗不斷地往裡張望，企圖從下著窗簾的縫隙間看個究竟。

　　萬貴妃碰了碰霍允庭的手肘，小聲問：「喂，你剛才是怎麼說服你媽媽的？」

　　「什麼時候？」

　　「哎呀，就是你媽媽進來時，一臉嫌棄的時候。」

　　「她有嫌棄嗎？」霍允庭摸著下巴，在接收到她晃著的拳頭時，才微露笑容。「我跟她說，我們家的酒莊也歷史悠久得近乎殘舊，但我們釀出來的酒，卻聞名於世。她想了想，就釋懷了。」

　　「噗。所以還是你瞭解你媽媽嗎？」

　　「嗯。雖然我媽有時候脾氣很壞，但她是個性情中人，還是講道理的。所以，妳可以把妳身上的小刺收起來。」

　　「我什麼時候有刺？」萬貴妃悻悻地反駁。

　　「還說沒有？萬大醫師像個小刺蝟似的，讓人望而生畏。」

　　萬貴妃跺腳：「沒有沒有！你誣蔑我，我明明就那麼美麗可親！」

　　霍允庭聳聳肩，笑而不語。萬貴妃斜斜的瞪著他，這傢伙單手斜插在褲袋裡，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神情懶散，看得她牙癢癢的，直想撲上去咬幾口。

　　相比於外面的情愫湧動，診室內就平靜多了。霍晶鈴躺臥在病床上，接受著車淑梅一點一點的按壓排查。

　　「頭疼多久了？」

　　「嗯，有十幾年了吧。」霍晶鈴凝著眉，感覺到對方的指腹從她的頭上往脖間不同的地方輕輕捏著，每到之處，皆引起一陣酸疼。「哎呀，疼！」

　　「妳的脖子很硬，氣血淤滯，所以才會頭疼。」車淑梅一手撐著她的後頸脖把其托起，利用另一隻手的拇指處食指指腹不停地擠壓。

　　「真的疼，輕點。」霍晶鈴再次操著不太流利的中文，齜牙咧嘴的低叫。

　　「閉上眼，放鬆！」車淑梅說著轉換了力度，在不同的穴位輕輕的揉。這力度，舒服得讓人想嘆息。

　　過了一會，車淑梅把一個枕頭墊到她的脖子下，使其頸部後仰。然後以左手食指和中指將胸鎖乳突肌前及頸總動脈拉向外側，取出梅花針，消毒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刺入。

　　幾處落針後，霍晶鈴即時感到酥麻腫痛，她睜開眼，手不其然的往脖上一摸，才發現多了點東西。

　　「別摸別動！要留針20到30分鐘！」

　　霍晶鈴被她的威嚴所鎮壓住，即時住手。疼痛感正逐漸消失，想不到這老人手法純熟得讓她失去警剔，而且這方法比止疼藥更顯效。

　　大半小時後，診室的門終於被打開，霍晶鈴摸著脖子走出來。

　　「好了嗎？」何阮東首個迎上去。

　　霍晶鈴點點頭：「真的不疼了。」

　　這時車淑梅拿著中藥出來，「我開了些中藥，配合著吃。至於針炙，要每天做一次，七天為一個療程。最好能做三個療程以上，才能穩住病情不發作。」

　　「呃？要這麼久？可是，我們過幾天就要回法國了。」霍晶鈴為難地說。

　　「如果真要看病，妳就延長留在這裡的時間吧。」霍允庭接過中藥，付了診金，連聲道謝。

　　送走霍家三口子，萬貴妃關好門，轉過身就見奶奶抱著胸站在後面。

　　「幹嘛？」

　　「哼哼，老實交待，那男的跟妳什麼關係？」

　　「什……什麼關係？就只是朋友？」萬貴妃也不知為甚，竟然口吃起來，活像自己正在說謊似的。

　　車淑梅瞇起眼：「真的只是朋友？」

　　「對啦對啦。哎呀餓死了，我去吃飯！」說著一溜煙的跑了，獨留下車淑梅探究的目光。

嗜酒態睡

正文　24

　　「我媽媽晚上到妳家去治療了。」

　　「針炙的效果不錯，家裡平靜多了。」

　　「她現在對妳家奶奶可崇拜呢。」

　　「萬大夫說她起碼要接受三個療程的治療，完了後看實際情況才確定下續。」

　　連著幾天晚上，都會收到霍允庭的短信，匯報著他媽媽的治療情況。這是好現象，因為幫到人，她奶奶得到肯定，雙方受惠，萬貴妃深感安慰。

　　週四晚上，當聽到手機傳來「咕嚕」一聲時，她高興得馬上去查看。結果來信者卻是肖何，他說自己正在醫院裡加班，很空虛，好懷念那天跟她坐在冷飲店裡的時光。

　　對於最近類似這種曖昧不明的資訊，萬貴妃感到應付不來。他的意圖越來越明顯，她就愈感到害怕。就像一個汽球，不停要灌氣，眼見它快要爆炸了，那種惶恐與不安，讓她心生恐懼，所以很多次她索性連資訊也不回覆。他幾番力邀她週末去登山，萬貴妃本來要拒絕，但紹敏已答應了小黑，連帶也強迫她一定要參加。

　　很想找個人聊聊，可惜霍允庭的電話一直占線。直至睡覺前手機沒再響過，到第二天早上醒來，萬貴妃發現自己手裡還握著電話。

　　因為下一天就是五一假期的開端，所以小週末那天時間過得特別快。明天要去登山，萬貴妃沒有回家。依然整天沒他的消息，她心情有幾許低落。

　　週六早上，她早早就便被紹敏叫醒。

　　「天才剛亮，不用這麼趕吧？」她愛睏地揉著眼，腦袋還渾沌不清。

　　「早些出發空氣才清新，而且坐車去都要時間。今天呀，會有意外驚喜。嘿！」紹敏神秘兮兮地嘻笑。

　　萬貴妃不以為意，整個人像根隔夜的小黃瓜般軟著身起床，刷牙梳洗。

　　吃過早餐後，萬貴妃還是處於極道精神萎縮的狀態，紹敏最終受不了的猛拍她的背。「精神點！別讓肖師兄看到妳這副鬼模樣！」

　　「別再提肖師兄好不？我其實不想去。」她呵欠連連地說。

　　紹敏大驚：「為什麼？妳不是一直喜歡肖師兄？」

　　「我也說不來，反正……我現在有點怕他。」

　　「不會吧？今天還……」紹敏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出去跟他們會合的時候，萬貴妃的電話響起來。她看看螢幕，二話不說就按下通話鍵。

　　「萬貴妃……」熟悉的男音從彼端傳來，頓時讓她心花怒放。

　　「這麼早打來幹嘛？」語氣中有種難以掩飾的得意與放肆。

　　「妳今天是不是放假？」

　　「對呀？那又怎樣？」明知故問。

　　「我在妳學校南門。」

　　又一聲不響的跑來。哼！「可是我今天沒空，要去登山！」她頗神氣地說。

　　「登山？」

　　「對！所以我今天沒空理你！」總不能每次都要順他的意，這樣顯得她多沒骨氣！

　　「能不能先出來跟我見個面？」他沈著聲問。

　　「萬小妃，肖師兄他們到了！」紹敏的聲音在前方呼喚，萬貴妃遲疑了幾秒，決定狠下心。

　　「不能，我們要出發了，bye bye。」說完果斷地收線。

　　一時天天報到，一時了無音信。總是說來就來，來了就強硬要她陪。她又不是他養的小狗，任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電話再次響了幾遍，萬貴妃最後把電池取出來，斷了惱人的煩擾。

　　登山是個體力活，一眾八人有說有笑，慢悠悠地走。但如果有雙眼睛始終不斷地追隨著妳，那就另當別論。

　　加緊腳步去到半山腰，萬貴妃無力了，停下狂喘氣。冷不防一瓶蒸餾水遞過來，她倏地扭頭，即時跌進了肖何深邃的眼眸裡。

　　「妳別走那麼快，否則還沒到山頂就會暈倒。」

　　「哦……哦。」她接過水後訕訕地低下頭，心裡慨嘆還是避不過呀。

　　「其實……我是不是讓妳很困擾？」

　　「呃？不不不！」萬貴妃猛地擡頭，尷尬地陪笑。

　　「上次吃飯的時我說過的話，回來後我想了很久，那天我不應該……」

　　「啊啊！紹敏她們上來了！」萬貴妃突然朝他身後一指，頓時打斷他的說話。她匆匆越過他，朝趕上來的大夥奔去。

　　好險！師兄到底想說什麼？不會是想表白吧？萬一他說喜歡她，她怎麼拒絕？

　　突來的想法讓她驚呆。為何要拒絕？以前不是天天渴望這事情發生嗎？今天怎麼首先想到的是拒絕？萬貴妃捂著胸口，被自己的想法震驚。

　　鑒於腦內一片混亂，萬貴妃只好緊緊黏著紹敏，以防再受刺激。

　　到了山頂，是自由活動時間。紹敏把萬貴妃拉到一邊去，悄悄問：「剛才肖師兄是不是跟妳告白了？」

　　「沒……沒有？」他根本還沒機會說出來她就跑了。

　　「沒道理，大好機會呀！」

　　「妳說什麼？」好像她知道內情似的。

　　紹敏頭一垂：「豬，肖師兄喜歡妳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不……不會吧。」雖然隱隱猜到，但萬貴妃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怎麼不會？人家天天給妳發短信是跟妳鬧著玩嗎？我聽小黑說，肖師兄這次來登山是準備表明心跡的，不然我幹嘛硬拉妳來？」

　　「……」原來她是共犯。

　　「哎呀，妳是怎麼了？之前暗戀人家得死去活來，現在他喜歡妳了，妳卻彆扭得要命！」紹敏敲著她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

　　「不要跟我說，妳移情別戀了！」

　　「什麼？」

　　「別以為我不知道，每天晚上對著手機咪咪笑，是不是喜歡上姓霍那個人？」

　　「哪有？」萬貴妃大聲疾呼。

　　「還否認！那妳說，為什麼避開肖師兄？」

　　「我沒有！沒有沒有沒有！」連著幾個重重的「沒有」，萬貴妃已經分不清是否認沒避開肖何，還是否認沒喜歡霍允庭。

　　「萬小妃，問問妳自己的心，到底想怎樣！考慮清楚，免得將來後悔！」

　　紹敏說完後走了開去，萬貴妃心神恍惚。遠遠見肖何欲過來，她連忙舉起手裡的水假裝喝下，再悄悄移動，躲開他的靠近。待看到他跟別人有說有笑時，她才暗自拍胸口。

　　紹敏的話不斷地在腦海裡重複，她望著藍藍的天空，眼裡卻是白花花的一片。見鬼了！拿出手機想看時間，才忘記已經關機。開機音樂奏起，時間顯示已快十二點。

　　過了片刻，「咕嚕咕嚕」的聲音響個不停，她看看，幾乎清一色是霍允庭打過電話來的短信提示，其中還夾雜著一條資訊：妳竟敢關機！

　　心裡驟然一怯，她舉著電話猶豫著要不要按回撥，結果差點被雷人的來電鈴聲嚇了一跳。

　　「妳在哪裡？」才接通，屬於他那種陰沈沈的噪音讓她莫名地打了個顫。

　　「要……要你管？」她為什麼要怕？他又不是她的誰？

　　「萬貴妃，別考驗我的耐性！我找妳有正事！」他大吼。

　　「什……什麼事？」她被他的焦急嚇呆，只因從未見過他失控。

　　「先告訴我，妳在哪？」

　　「在白雲山頂。」

　　「我快到了，妳馬上下山！」

　　他一聲令下便收線，萬貴妃望著電話，被唬得一楞一楞。他怎麼會快到？是猜到她在這嗎？

　　告之紹敏要先走，結果又被她鄙視。

　　「是不是那個姓霍的找妳？」

　　「……」萬貴妃絞著手，不敢回答。

　　「每次都這樣，妳自己有沒有算過，被他叫走了幾次？」

　　「他說有急事……」回答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雖然我沒見過那個人，還一度覺得他很萌。但從妳的種種行為，我確定：萬小妃，妳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受！我替妳悲哀！」紹敏邊念邊用手打了個十字。

　　萬貴妃額上飄著黑線：有這麼嚴重？

　　離開大隊，按原路下山。走了大約十分鐘，肖何氣喘呼呼的追上來。

　　「我差點不知道妳要走。」

　　「哈，對……家裡有急事。」結巴著回答完，倆人沒再開口。

　　因為他的靠近，萬貴妃幾乎是小跑著下山。倆人一前一後，你追我躲。

　　快到山腳，肖何決定不追了。他離遠大聲道：「我是不是遲了？」

　　萬貴妃因他的話停下腳步，回頭。

　　「上次妳哥哥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就想，這個女孩條件太好，不是我可以高攀的。我猜，妳哥哥的用意也為了如此。」

　　他的神色哀傷，萬貴妃在他眼裡看到受傷二字，心下不忍。「你……你誤會了。」

　　「我想過要遠離妳，但是……我做不到！」肖何的話已接近自言自語。他緩緩朝她走近，眼睛始終未從她身上移開過。「我知道妳是喜歡我的，以前，我總能感受到妳的注視。能得到妳的青睞，我暗自高興。可是妳知道不？我喜歡妳，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妳。」

　　白花花的太陽在他身後照過來，那個夢中的陽光少年正在對她表白，萬貴妃感到很不真實。他知道她暗戀她，卻一直沒點破。而在她已經快要沒了那種感覺時，卻告訴她，他也喜歡她。這……好混亂，好狗血。

　　「萬貴妃，」他欺近她，情深地叫她的名字。

　　萬貴妃緩緩擡頭，眼前人影一閃，晃蕩間已被他擁入懷內。規律平整的心跳，陌生的清冷體溫，讓她驚呼：「放……放開！」

　　她拼命掙扎，心裡又急又亂。可是他緊緊箍著兩手，絲毫不退讓，嘴裡焦躁地叫喊：「萬貴妃，我想跟妳在一起！」

　　「你放開！我不要……」

　　話還沒說完，萬貴妃猛地被人往後一扯。熟悉的男性氣息迎面撲來，下一刻那道帶著寒氣的男音冷冷地響起：「當一個女人說不的時候，你再強來只會讓她更討厭你！」

嗜酒態睡

正文　25

　　萬貴妃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一度很迷芭比娃娃。每天上學放學經過那家玩具店，她都會在玻璃櫥窗前駐足停留，癡癡凝望。那個大眼睛、長頭髮的玩具娃娃如此美麗高貴，她透過觸摸冰冷的玻璃，來表達自己對它的渴望。

　　那年暑假，她考到理想的中學，也意外地收到一個小娃娃作為獎勵。只是，當懷裡抱著夢寐以求的它時，原來強烈的喜愛感覺剎那間變得索然無味。它不會說話，也不會陪她玩，她再好看也只是個整天瞪著眼的玩具，當初那麼喜歡它是為何？是她把它想像得過分美好？

　　對於肖何，萬貴妃彷彿看到當年芭比娃娃的遭遇。其實暗戀也就那麼一回事，戳破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還在磨蹭什麼？如果覺得後悔可以馬上滾回去！」

　　走在前頭的人往後大喝一聲，萬貴妃扁扁嘴，亦步亦趨的跟上。都怪她喊得像被強暴似的，所以那傢伙的反應才那麼大。

　　剛才他揪著肖何的衣領，，幾度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似的，她怕引起衝突，連忙把他拉走。

　　他的憤怒淡化了她的恐懼，甚至在看到肖何被兇得節節後退時，她竟心有不忍。師兄沒錯，他表白被拒也夠可憐了。

　　上車後，霍允庭一直冷著臉不說話。

　　「你……」萬貴妃才開口，馬上得到他狠狠的一瞪。好吧，她不應該關機，不應該讓他找不著人。有些心虛，偷偷瞄他，抿得緊緊的唇線條僵硬，平時的無賴茫然無存。

　　她喏喏地說：「你找我有什麼正事？」

　　依然沒得到任何回應，萬貴妃訕訕地搓搓兩臂，索性把嘴巴合上。

　　車子一路以飛速往M城的方向駛去，萬貴妃無聊地看著窗外，半晌頭便靠著門邊睡著了。

　　發現她維持著相同的姿勢一動不動，霍允庭騰出右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身子頓時往下滑，頭軟軟的倒在座椅背靠上。

　　真服了她，霍允庭突然覺得自己氣得很無謂。從她關機後，他起碼打了幾十通電話。找不到人，他開始琢磨她到底去登什麼山。G市最著名的就是白雲山，他開著車瞎衝瞎撞的跑來，還真的猜對了。才下車，就看到她被心儀對象抱住。那一刻，他的心跳幾乎停頓。

　　她要被人搶走的念頭瞬間升起！所以他怒！當她掙扎著說「不要」，肖何仍然不肯放手時，他暴躁得想打人！

　　是她把他強行拖走，完全不把受到侵犯當一回事。知道她喜歡那個男人，或許剛才只是欲迎還拒？這個想法讓他的心情很難平復。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絕對會不顧一切把她壓倒。

　　Volvo以一個急剎停住，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音把萬貴妃吵醒。挪了挪發僵的脖子，才發現已經回到M城的家，他甚至沒停下去午餐。

　　「你……」

　　「萬貴妃。」他深呼吸了口氣，緩緩轉過頭。從她眼中，他讀到疑惑。他閉合著兩眸，幾秒後睜開。現實總要面對。「昨晚，妳奶奶把我媽轟出了妳家的診所。」

　　「啊？」看著他的嘴巴一開一合，她完全懵了，彷彿他在天荒夜談。

　　「我說，我媽媽……被妳奶奶從這裡趕了出去，妳奶奶聲明，不會再給我媽媽治療。」

　　他把說話字字句句的放慢，但萬貴妃還是聽不明白。「我奶奶……趕走妳媽媽？為什麼？」

　　「因為……」

　　他說得簡明扼要，萬貴妃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在他停住的那秒，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著他。最後，她什麼話也沒說，迅速打開門衝下車，眨眼間就進了屋。

　　霍允庭重重的捶了方向盤一拳，尖銳的喇叭聲在午後的街道上叫得特別刺耳。他捧著頭，沿路回來的忐忑已升華至恐懼。她會不會，因此而不再理他？

　　中午一點多是午休時間，萬家屋內一片寂靜。發生了這種事，奶奶竟然沒有跟她說，昨晚通電話時，還笑著叫她今天早點回來。萬貴妃感到很難過，霍家這個病號是她牽線的，受了屈辱，她一點責怪她的意思都沒有。

　　萬貴妃扔下背包，悄然上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是奶奶的，她走到門前，輕輕敲了幾下。

　　「門沒鎖。」車淑梅的聲音從房間內悠悠傳出來，萬貴妃扭開門把，奶奶就躺在床上。

　　「咦？丫頭妳回來了？」看到孫女車淑梅臉上一楞，隨即笑著坐起身。

　　「嗯。」萬貴妃去到床邊的椅子坐下，握著拳頭的雙手不安地放在膝蓋上，眼睛向著地面，像在懺悔。

　　「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一滴，兩滴。豆大的眼淚「噗噗」跌落。車淑梅看著大驚：「丫頭，誰欺負妳了？」

　　萬貴妃撲到車淑梅身上，哭著喊：「奶奶對不起！都是我，讓妳受屈辱了！」

　　車淑梅立即就明白過來，撫摸萬貴妃的頭髮，笑著說：「傻丫頭，哪裡關妳事？」

　　萬貴妃搖搖頭，奶奶越不在乎，讓她更難過。「她是我帶來的，我難辭其咎！」斷斷續續地抽泣，哭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原因，另一方面，是她對霍允庭的失望。他怎能縱容他媽媽做出這等事來？

　　內情其實很簡單，霍晶鈴因為針炙過後病情有所好轉，但鑒於她法國還有大堆工作，所以就想邀請車淑梅到法國去做她的私人醫生。說是邀請，當然要夠誠意。在她眼中，要有誠意就會給很多的錢，對於認定有用的人，她從不手軟。可惜這正正犯了車淑梅的大忌，當她把裝著二十萬現金的箱子打開，車淑梅就變臉了。

　　「這只是訂金，如果妳能治好我，我付妳三百萬。」霍晶鈴自小被寵著長大，錢對她來說從來就只是個數字。她自認說話雲淡風輕，但於人眼裡就像炫耀一樣。「期限為一年，我想妳這個小診所，一年內怎麼都賺不到三百萬吧？」

　　「何太太，妳請回吧，這種診，我是不會接的。」車淑梅揮揮手，滿臉嫌惡。

　　「怎麼？覺得太少了嗎？我可以加到四百萬，還有妳住在法國所有開支都是我付。」霍晶鈴大方地加碼。

　　「不是錢的問題，我開個小診所，服務於大眾，從來不屬於誰，希望妳能明白。」

　　「車大夫，妳太不上道了。一年能賺四百萬，多少人想都不敢想。我查過妳家，妳兒子雖然在市一做腦外科醫生，賺的錢也沒多少，妳孫子還有幢房子是貸款買的，單靠做醫生這麼點收入，生活是不是艱苦了點？

　　「妳查我？」車淑梅有些怒了。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車大夫的背景而已。車大夫的醫術高超，名聲遠近馳名，連困擾我多年的頭疾都能控制住，所以我才甘願出高價給妳為我醫治。錢我不在乎，妳如果仍覺不夠我可以再加，只要妳高興。」

　　「我是絕不會答應的，妳走吧！」活了一把歲數，還是首次被人調查。有錢的人見識得多，但從沒有人的嘴臉可以囂張得這般理所當然。

　　車淑梅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也搖頭：「我拒絕了她兩次，她依然不死心，每天準時來報到。我猜她從來沒接受過拒絕，索性隨她，既不幫她診治，也不跟她說話。」

　　「妳沒生氣？」萬貴妃反問。

　　「剛開始氣了一會，後來就覺得沒什麼了。說真的她倒是沒說過什麼不得體的話，就是煩了些。妳別放在心上，等過段時間她感受到我的決心，沒趣了就會自動消失。」見孫女仍是愁眉不展，車淑梅拍拍她的肩膀：「沒必要把這種小事放心上，奶奶頂得住。」

　　在確認奶奶沒事後，萬貴妃退出她的房間。客廳裡的手機不停地響，提示有未接來電和資訊。拿出來看看，全是霍允庭的傑作。

　　「請你們一家人，別再來騷擾我們！」她回覆了一條短信後，來電馬上就響了。

　　萬貴妃看也不看，直接關機。沒一會，輪到門鈴響。她怕吵著家人休息，連忙跑出去開門。

　　屋外，霍允庭板著臉撐著牆邊，看著她時站直了腰。

　　萬貴妃神色一凜，冷冷說道：「霍允庭，我真後悔把你們帶來我家！如果你還念在我們朋友一場的份上，請馬上滾！」

　　「妳聽我解釋！」他想捉她的手，被躲開。

　　「沒什麼好解釋，事實就擺在面前！我奶奶一把年紀了，你們怎麼好意思讓她奔波勞碌？你們家有錢高貴是你們的事，我家雖然窮，也是有傲骨的！求求你，別讓你媽再來煩我們！」她說完就要甩手關門，被他及時用腳隔住。

　　「我知道我媽錯了，她做這個決定前我毫不知情。如果我知道，一定會及時阻止。妳讓我向妳奶奶道歉！」

　　「用不著！就當我有眼無珠，以後大家老死不相往來就好！」

　　「妳非要這般絕情？」他瞪著眼，兩眸裡隱隱帶著惱火。

　　「對！」萬貴妃朝他大吼，轉眼鼻子一酸，她別過臉，顫著聲說：「霍允庭，我對你很失望！」

嗜酒態睡

正文　26

　　「小妃，幫媽媽上頂樓拔兩棵蔥下來。」

　　「哦。」萬貴妃懶懶的應了聲，爬上四樓。

　　萬家的頂樓有個占了半層大面積的玻璃房，裡面一層層的木架子上種著很多中草藥。玻璃房外的露天陽臺還建著一層層高度不同的花槽，各種時令青菜在車淑梅的照料下長得又肥又綠。

　　萬貴妃依照吩咐拔了兩把蔥，直起身視線不經意的往外一掃，遠處圍牆外的馬路旁，那輸黑色Volvo格外醒目。

　　躲在圍欄邊，隔著遙遠的距離，她似乎看到駕駛座上有點星火時閃時滅。

　　他整個下午都在？

　　背過身在花槽邊坐下，萬貴妃仰望慢慢灰暗的天空。或許中午的時候她的話有些過火，甚至可以說無理取鬧。說不出當時為何要如此激動，經過幾小時的沈澱，心情平靜後她開始反省，其實錯不在他。不過傷害已經存在，的確是他媽媽讓奶奶受委屈，這事要說跟他沒半點關係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最在乎的就是家人，她間接給家人帶來了傷害，以後很難再對著他嘻嘻哈哈了。

　　晚飯時候她的情緒還是異常低落，連帶話也不多。

　　「萬小姐今天是怎麼了？」萬家爸爸觀察女兒很久了，以往她在家總是吱喳個不停，今天沈靜得有點反常。從開飯到現在，她只扒了三次飯，平時最喜歡的雞腿碰也沒碰。

　　「呃？沒有。」萬貴妃又挑了幾粒飯進口。不知道他走了沒有，望望大鐘，晚上七點多，他有吃飯不？

　　萬爸爸放下碗筷，雙手交握成拳。「是不是……為情所困了？」

　　「哪有？爸爸別胡說！」萬貴妃反應過來後大聲抗議。

　　萬爸爸莞爾：「都不小了，為情所困也是正常的。」

　　「沒有就是沒有！」萬貴妃扯著嗓子再次強調。

　　「哎呀別逗她了，小妃說不是就不是。」萬家媽媽張惠儀橫了丈夫一眼，暗示他別再惹這小寶貝。

　　「才沒有為情所困。這丫頭，還不是為了前兩天發生的事耿耿於懷。」車淑梅一語道破。

　　「前兩天的事？是那個女人邀請妳去法國那事？」

　　「對！」車淑梅連忙回答兒子的問題。「我都說跟她沒關係，但她認為人是她帶來的，所以有責任。唉，奶奶都沒有因此不高興，倒是她太死心眼了。」

　　「我哪有死心眼？」萬貴妃吶吶地戳著碗裡的飯。

　　「還說沒有？碗都快被妳戳破了！唉，奶奶什麼風浪沒經歷過，對這種事早就看淡，妳別把事情嚴重化，笑笑！」

　　「好了小寶貝，聽奶奶的話，別再垂頭喪氣了。難得回來一趟，多喝碗湯。」張惠儀邊附和著婆婆的話，邊盛了一碗湯給她。

　　萬貴妃接過湯，剛好對上萬爸爸的擠眉弄眼。「妳媽媽又借機要人消受她的湯了。」

　　「對，我吃飯前都喝兩碗了。」萬貴妃努著嘴小聲地回答。每次回家湯水總少不了，媽媽老擔心她營養不足，幾乎每頓飯都要猛灌。

　　「喂喂，你們父女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哦，許多人想喝媽媽煲的湯水都沒有，所以再飽妳也得喝完。」車淑梅在這點上絕對支持媳婦。「啊，明天讓阿歲跟小容回來吧，好久都沒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吃頓飯了。」說完她迫不及待地去打電話。

　　就這樣，萬家又恢復了吵鬧。

　　晚飯過後，萬貴妃看了會兒電視就回房間洗澡。今天其實很累，早上爬完山，再被師兄表白，然後從G市回到M城，又莫名其妙的發了頓脾氣，一整天過得又刺激又浮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幾次，心裡總惦記著某件事，她起身跑出房間，到三樓的小廳開了陽臺的落地玻璃窗。透過白蘭樹稀疏的枝葉，她見到那輛車。

　　白癡！還不走！

　　她返回房間，坐在書桌前，腦裡亂哄哄。桌上的手機始終平靜，今天它被關了好幾次。抄起電話長按著開機鍵，過了幾秒，「咕嚕咕嚕」的資訊提示音響個不斷。

　　她翻開資訊欄，意外地發現大部分資訊是師兄發來的。眼睛自動忽略，手指一直往下撥，終於找到一條屬於他的。

　　「其實我只想妳別生氣。」

　　在外面賴著不走，就為了求她原諒？心裡一緊，憶起中午說的話，她說對他失望，他會不會傷心難過？

　　想到這，萬貴妃躍起身衝出房間。

　　客廳的燈已滅，看來家人都各自回房間了。她穿過庭院，打開鐵門，朝著Volvo才走了幾步，車上的人就自動下來。

　　她瞪著他向自己走近，怒氣沖沖地說：「你怎麼還不走？」

　　「我在等妳。」

　　他背著路燈，臉部被黑暗掩沒，萬貴妃沒看清他的樣子，只覺鏡片後的那雙眼閃著讓人心跳悸動的光芒。

　　萬貴妃避開他的注視，倔強地說：「你就知道我一定會出來？」如果她不出來，他就不走？

　　「對！」他很篤定。

　　「你！討厭討厭討厭！」她連說了幾個討厭，手不停的捶打他的胸膛。為什麼？是她太好欺負了，還是他太自信？錯的明明不是她，但現在弄得好像她虧欠了他。

　　「討厭討厭！你們怎能這樣欺負人？」聲音已帶著哭腔。

　　霍允庭被擊得節節後退，卻不還手。他在賭，賭她對自己的在乎程度。其實他沒勝算，整個下午都像在等待著判刑，當夜幕降臨，天色越來越黑，他便越沒把握。

　　幸好，最後她來了。

　　因為他的忍受，萬貴妃又覺得自己太無理取鬧。她從來就不是個野蠻人，但對上他，她就變得不像自己了。委屈不知從哪裡來，彷彿做什麼都錯，她「哇」的一聲，眼淚就如水注般滾下來。

　　她一哭，霍允庭頓時方寸大亂，舉起手胡亂的幫她擦眼淚。「妳……別哭，如果還沒發洩夠，可以再打我。」

　　聽他這麼一說，萬貴妃更控制不住。心裡因為他的隱忍而難受，這種感覺就像有東西堵住心臟似的，一種懵懵懂懂的情感正呼之欲出，只是大家都沒戳破。臉上哭得一塌糊塗，她別過臉，不願被他看見。

　　眼淚越擦越多，霍允庭無可奈何，手一撈，把她的頭壓在胸前，任由她哭個夠。「對不起……我……對不起。」因為她的眼淚，他的自信瞬間潰不成軍。除了這三個字，已說不出別的話來。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身影緊緊的重疊在一起。過了好久，她終於穩定下來，只剩下小小的抽泣聲。

　　霍允庭胸前的襯衫已濕了一大片，他推開她，彎下身，就著不太亮的燈光，用兩手的拇指指腹幫她把眼淚拭去。

　　她微垂著眼簾，嘴巴撅得可憐兮兮。他忽地捏捏她的鼻尖，笑著說：「哭得像小狗一樣。」

　　「你才是小狗！」她抿著唇瞅他，想想自己剛才的失控，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我不是不是不是小狗！」

　　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霍允庭心內一片柔軟，終於，她不氣了。他把她髮鬢兩邊沾濕的髮撥到耳背後，指腹愛憐地輕撫著微濕的臉頰，呢喃：「萬貴妃……」他俯下頭，湊近她。

　　萬貴妃皺皺小鼻：「你是不是抽了很多煙？」

　　「呃？」想做的動作驀然停住。

　　「好臭好臭！」她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霍允庭被她打敗，無語望天，這妞總有本事做些煞風景的事，他剛才還想吻她來著。

　　「霍允庭，你不吃飯，就抽煙飽！」

　　「那我以後不抽了行不？」他說著從褲袋裡拿出煙盒和打火機，往不遠處路邊的垃圾筒一揚手。「哐啷」一聲，正中目標。

　　萬貴妃背著雙手，踢踢腳。「不是我逼你的哦。」

　　「對！是我自願的，因為吸煙危害健康。」他翻眼。

　　她撇撇嘴，小聲說：「那明明就是……」

　　「算了，我好餓，陪我去吃東西吧。」中午那頓還沒吃，他真的抽了一個下午煙。大手一撈，攬著她跨開步伐，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住。

　　「啊！不行！」

　　「為什麼？不想陪我？」

　　萬貴妃低頭看看自己，沮喪地說：「我……還穿著睡衣。」身上穿著短袖長睡裙，胸前還印著個大大的唐老鴨。剛才趕著出來，連衣服都沒換。好囧，她怎麼就這樣跑來跟他見面？

　　霍允庭拉開她打量了幾眼，笑著說：「沒有，這樣穿著很好看，純真可愛像白雪公主一樣。」

　　好假，這種讚美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聽都不像真心話。「我不要……」

　　彆扭的孩子，他是真的覺得這樣很好看，好看得讓他想幹壞事。無奈，他只好說：「那妳可以在車上等我，我打包就好。」

　　好像很委屈似的，再推搪就說不過去了，萬貴妃點點頭。

　　Volvo開走後，街角一輛黑色寶馬上，一男一女才有了動靜。

　　「看到了吧？」男的說。

　　女的撩撩褐色的長髮，不發一言。

　　「都說了讓妳別這麼做，偏不聽。看到兒子為了妳的過失受罪，妳後悔了嗎？」

　　女人雙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剛才街角上演那幕再次在腦海裡重播。曾幾何時，那小子會如此低聲下氣的對一個女孩子？連她這個當媽的看著都要吃醋了。

　　「還沒覺得自己有錯？」得不到回應，男的再次開口。

　　女的垂下肩，無力地說：「知道了。」

　　男的笑笑，俯過身親了親她。「那妳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好啦！」

嗜酒態睡

正文　27

　　「小妃，起來。」房間外傳來幾下敲門聲，睡得迷迷糊糊的萬貴妃睜開眼，耳邊又聽到喚叫聲。

　　「小妃……」

　　是媽媽。看看時間，才早上八點多。今天還是假期，怎麼一早叫她起來？昨晚陪那傢伙吃完東西回來已過十一點，半小時後他又打電話來談了好久，聊著聊著，什麼時候睡著都不知道。

　　她揉著眼睛去開門，「媽，還早。」

　　「不早了，快去洗臉，樓下來了客人。」

　　「誰？」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就是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發現媽媽神色凝重，萬貴妃一下子清醒了幾分。

　　「就是讓妳奶奶生氣的那個女人，還有兩個男的陪著，說要找奶奶，但妳奶奶跟爸爸去跟中醫協會的人喝茶去了。那個年輕人自稱是妳的朋友，我看他挺有禮貌的，就招呼他們進來了。」

　　聽完媽媽的話，萬貴妃想也沒想就奪門而出。

　　「喂喂！」張惠儀把她拉住。「先洗臉，換了衣服再下去。」

　　萬貴妃才驚覺自己太緊張，匆匆去梳洗，換了條長裙就衝下樓。

　　客廳裡，霍家三口子正端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放著一籃子水果和幾個禮盒。萬貴妃粗略掃了他們身側幾眼，傳聞中裝著錢的箱子沒在，她才鬆了口氣。

　　「咦？萬小姐來了。」率先開口的是霍晶鈴，她站起身，一改之前的冰冷高傲，笑得特別親切。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原本對她非常不滿，此刻她這般熱情，萬貴妃卻變得手足無措。「妳……妳好，請坐。」

　　招呼她坐下後，萬貴妃捊捊滑落的髮，眼睛望向霍允庭，想問他此次到來的目的。只見他笑吟吟的看著自己，那神情極壞，萬貴妃白了他一眼，轉過身見媽媽拿著茶從廚房出來，連忙迎上去接過。

　　「小妃，媽媽要趕著去林阿姨家，妳負責招呼客人哦。」張惠儀說著朝霍家三口點點頭，聲明自己有事要外出，然後急急離開。

　　萬貴妃把熱茶端過去，一人倒了一杯。奉完茶後，她乖乖的坐在他們對面。氣氛好尷尬，明明就有矛盾的兩家人，但她卻要裝作若無其事。

　　「萬小姐。」這次開聲的是何阮東，「我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向妳家奶奶道歉。前兩天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希望她能大人有大量，別怪我們。」

　　「那個……我奶奶不在家。」

　　「那我們就等等吧。」霍晶鈴隨後應道。「其實，嗯……我挺不好意思。因為我的自以為是，為你們帶來了困擾。萬小姐，阿姨向妳說對不起，妳能原諒我嗎？」

　　「呃？這……」長輩對自己道歉，萬貴妃更加反應不過來。怎麼情況來了個大逆轉？「我……我沒事啦，妳如果要道歉，跟我奶奶說就是啦。」說完這，她又覺不妥。這樣是不是間接指責對方做錯？啊！

　　「萬小姐的意思，是妳沒有生氣，對吧？那就好，我放心了。」霍晶鈴拍拍胸口，好像放下心頭大石般。

　　萬貴妃被弄糊塗了，這個是之前冷艷高貴的女人嗎？

　　何阮東大概看出她的困惑，趕緊解釋：「內子有時候很任性，她做生意從來都是雷厲風行，以為什麼都可用金錢對換，卻完全沒考慮到人情世故。車大夫作為一個得高望重的醫者，看診本就不是只為錢。而萬小姐好意給我們引薦，反而為家人招來屈辱。這次，我們除了要跟車大夫道歉，同時也希望能得到萬小姐的原諒。」

　　「我……」被他們夫妻倆一說，情況好像被嚴重化，彷彿她的態度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似的。

　　「好了，你們別再說。」一直沈默的霍允庭終於打圓場。他移移臀部，坐到她身邊，柔聲說：「我們可以在這裡等妳奶奶回來嗎？」

　　「當……當然可以！」

　　「那就好。」看著她極不安地絞著兩手，他拍拍她的肩膀：「妳別讓他們給嚇著，我們這次真的純粹為了道歉，絕沒有別的意思。」

　　「哦。」

　　「吃過早餐了？」

　　她楞楞地搖頭。才起床就跑下來，哪來得及吃早餐？

　　霍允庭從他剛才坐的位置提過一個小盒子，遞給她。「蝴蝶軒的草莓蛋糕，新鮮出爐的。」

　　萬貴妃呆呆的接過，心底突然感到甜絲絲，像吃了蜜一樣。

　　「別楞著，快吃呀。」他摸摸她的頭，語氣像哄小孩那樣溫和。

　　「唉，我也很想吃草莓蛋糕，怎麼沒人給我買的？」霍晶鈴突然嘆氣。

　　「那……我去拿碟子把蛋糕分來吃。」萬貴妃連忙起身跑進廚房。

　　霍允庭無力地看媽媽，「妳想吃什麼會沒有？」

　　霍晶鈴頭一轉，苦著臉跟丈夫哭訴：「生這樣的兒子有啥用？有了媳婦不要娘。」

　　「不是已經有人對妳唯首是瞻？」霍允庭的視線有意無意的在父親身上掠過。

　　霍晶鈴哪有不知道他的用意，兩眼一瞪，就想發作。何阮東按著她的肩，微搖頭。這時萬貴妃拿著幾個小盤子從廚房出來，然後把蛋糕分開四份。

　　霍晶鈴也不客氣，很快就把蛋糕解決掉，連丈夫那份也包攬。萬貴妃吃完自己的，見霍允庭碟子裡的完全沒動過，她問：「你不吃？」

　　「妳明知道我不喜歡這種甜食。」他嫌惡地把碟子推到她面前。

　　怎麼聽著倒成了她的錯？既然這樣，萬貴妃只好免為其難幫他把蛋糕鏟除。

　　等了大約一小時，車淑梅終於回來。萬貴妃在客廳大門打開時，立馬跑過去先打了底。車淑梅不是個小氣的人，這事本來就沒多放在心上，更何況人家都道歉了，她當然不會再追究。

　　「車大夫，謝謝妳的大度。其實我們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這樣的，內子被頭疾困擾了多年，很難得這次得到車大夫的幫助才有所好轉，我們是衷心希望車大夫能繼續為她治療。」

　　「我不是說不會去法國了嗎？」

　　「哦不不，車大夫誤會了。」何阮東連忙擺手，「因為我們的生意全在法國，一年難得回國一次，所以之前才有所冒犯。但這次內子已經決定先留在國內，待車大夫說行了才會回法國。」

　　車淑梅略作猶豫，萬貴妃搖搖她的臂：「奶奶，妳就答應吧，人家這麼有誠意。」

　　車淑梅橫了孫女一眼，小聲說：「我有說不嗎？」她正正身子，突然轉移話題：「你們全家都是法國人？」

　　「啊？對的。」回答的人是霍晶鈴，她眼珠子一轉，問道：「車大夫何出此問？」

　　眉心一挑，車淑梅淡定地說：「也沒什麼，純屬好奇。既然妳願意留在國內接受治理，我沒理由拒絕。」

　　「那就好。」其餘幾人皆鬆了口氣。

　　約好治療的時間，萬貴妃送他們出離開。去到門口，走最後的霍允庭停住腳步對她說：「謝謝妳。」

　　「大恩不言謝啦。」

　　霍允庭不禁一笑。

　　「笑什麼？我才不像你，小氣吧啦的，一點點小恩惠都要求有回報。」想起每次被他威脅　，萬貴妃就不屑。

　　霍允庭越聽嘴角的弧度彎得越大。「我是得人因果千年記的，妳的大恩大德，我定會回報。」

　　「隨便你！」只要別再算計她就好。

　　「明天，我送妳回學校？」

　　「不用了，太麻煩。」一來一回起碼要兩三個小時。

　　「為了報恩也沒辦法。」

　　萬貴妃翻眼。

　　「等我電話。」他一再叮囑。

　　「好啦，快走，你媽媽他們在等了！」

　　他的手撫上她的髮，停留了幾秒，很想做點什麼，最終還是只能依依不捨地說：「那我走了。」

　　「嗯。」

　　送走他們，回到屋裡，萬貴妃發現奶奶坐在沙發上發呆。「奶奶，妳怎麼了？」

　　車淑梅尤自驚醒：「哦，沒事。」

　　萬貴妃不疑有他，才要上樓，隨即又被喊住。

　　「小妃。」

　　她回頭。「嗯？」

　　車淑梅拍拍身邊的座位，「過來坐。」

　　萬貴妃依言去到車淑梅身帝坐下。「有什麼事？「

　　車淑梅側著頭考慮了幾秒，才緩緩道：「小妃，妳跟剛才那個男孩子，是什麼關係？」

　　「就朋友嘛。」好吧，或許不止是朋友，但……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她不是沒感覺的，那傢伙對她很特別。

　　「如果是朋友妳那麼在乎？昨天還是悶悶不樂的，今天人家來道歉，妳就開懷了？」那男人的眼睛一直隨著孫女打轉，剛才在大門口還捨不得走，真以為她眼瞎。

　　「奶奶妳想說什麼？」萬貴妃不依地抱著車淑梅撒嬌，「真的只是朋友！」至少現在還是，她可沒說謊。

　　不承認也沒辦法，車淑梅微微嘆了口氣，心下突然有些憂心，也不好多說，希望是她多慮了。

嗜酒態睡

正文　28

　　晚上萬歲和淡容回來吃飯，因為之前有同學問過關於裝修的事兒，萬貴妃就拉著淡容說個不停。

　　「我看過妳的作品，設計得真絕！所以我跟同學極力推薦妳當設計師！」

　　「妳什麼時候看過我的作品？」淡容還是一貫的淡然，淺淺的笑容。

　　「那……霍允庭家那個古董收藏室不是妳的手筆？」

　　「妳過去？」

　　「對啊！」說完萬貴妃才發現語誤，於是訕訕地解釋：「曾經到他家幫忙拍一些古董的照片，所以就知道。」

　　「妳好像跟他走得挺密的，前幾天有個女的拿錢來讓奶奶去法國，是他的媽媽，聽說是妳牽的線，對吧？」

　　「那個……誤會已經解開了，他們早上來道歉，現在已經沒事，奶奶也答應繼續幫她治療。」

　　「哦……」淡容點點頭，發現萬貴妃神色有些不對，適時轉換話題：「妳同學那裡的設計，恐怕我不能接了。」

　　「為什麼？我拍胸口答應了對方說妳一定沒問題的啊！妳為什麼不能接？」萬貴妃揪著她的手臂不停地搖。她可想跟同學炫耀，說她有個很厲害的設計師大嫂呢。

　　這時萬歲端著湯碗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厲聲大喝：「萬貴妃，妳幹什麼？」他把湯碗扔在餐桌上，跨著步走過來，兇神惡煞地吼：「快放手！」

　　「幹嘛對妹妹那麼兇？」萬貴妃跳起身，反吼過去。老哥這人太過分了，就只對著淡容的時候是和顏悅色的。

　　「你別窮緊張好不好？」淡容也站起來，萬般無奈地嘆氣。

　　萬歲攬著她，語氣一轉，像個小媳婦似的：「她剛才很用力的搖妳！」

　　「搖就搖，搖搖又不會掉根毛，你緊張個啥？活像她懷孕似的。」萬貴妃忿忿地辯護，發現老哥瞪著自己，而淡容只笑而不語，她驚。「不……不會是真的……懷……懷孕？」

　　「就是懷孕！」萬歲白了小妹一眼，回頭摸摸淡容的臉，溫軟地說：「去喝湯。」

　　看著老哥小心翼翼地護著淡容走開，萬貴妃終於接受這個事實。不得了！不得了啦！她禁不住大聲嚷嚷：「奶奶！媽！淡容懷孕了！」

　　淡容懷孕的消息為萬家帶來了莫大的喜悅，因此其它一切頓成浮雲。

　　萬貴妃也深深被這快樂感染，以至第二天見到霍允庭後迫不及待地要跟他分享，從M城到G市的路上，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事。由他們相識到相戀，老哥的龜毛史，一事不漏。

　　許久後，終於發現他的沈默，萬貴妃才停住。「我是不是太聒噪了，你沒興趣聽？」

　　霍允庭牽牽嘴角，打了邊燈下高速，痞痞地回答：「是對萬醫生的感情史沒啥興趣。」對家人這個詞極為淡薄，他感受不了她的喜悅。

　　本來興沖沖的熱情，因為他的回話而瞬間熄滅。他對她最關心的事情沒興趣，萬貴妃好生望。突然記起最初認識這傢伙時，他疑似是想追求淡容來著。莫非他對小容還未忘情？這個想法讓她突然非常鬱悶，動動嘴唇，最終沒開口。

　　其實霍允庭也沒多想什麼，他在某法國餐廳訂了位，車後尾廂還有一束玫瑰花。是時候要跟她說清楚，把倆人的關係定下來。

　　「今晚想吃什麼？」知道她喜歡吃喜歡嘗鮮，他開始切入話題。

　　萬貴妃正在鬧彆扭，她臉一轉看向窗外，意興闌珊地說：「不了，我回宿舍有事。」

　　霍允庭微楞，偏過頭只看到她的後腦門。「有什麼事？吃完飯再做。」

　　「是重要很重要的事，不能拖！」她回頭看了看他，語氣堅定。

　　假期最後一天，G市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擠塞，汽車走走停停。乘停車的空檔，霍允庭湊近她，好脾氣地利誘：「今晚去吃法國菜哦。」

　　「都說了有事，不能去！」她煩躁地回話。

　　終於察覺到她的異常，霍允庭挑挑眉心，仍想再說話，誰知身後傳來喇叭聲，原來前面已通車。

　　因為她的堅持，最終哪也沒去成。車子在學校外停住後，她迅速收拾好下車。

　　「喂！」他按下車窗叫她。

　　萬貴妃轉過身。

　　霍允庭看了她一會，支著頭問：「妳到底在氣什麼？」

　　「哪……哪有氣！」被看穿心事，萬貴妃連忙否認。

　　「就因為我不喜歡聽妳哥的戀愛史？」

　　「才沒有！」萬貴妃咬咬唇，連她自己都覺得莫明其妙。「我回去！」轉身的一剎，她有些想哭。為何會忽地不高興？她懵懵的知道個大概，卻不肯去承認，她是吃醋了。

　　當晚，她收到一組彩信，是那傢伙發來的。圖片上的法國蝸牛和鵝肝看著很美味，萬貴妃後悔死了，對他更怨恨。狠下心把彩信全刪除，回覆了個發怒的表情就不再理他。

　　放完假，連著有幾個實驗，萬貴妃忙翻了，天天跑實驗室，有空就泡圖書館查資料，晚上的時間也用來上課。

　　霍允庭多次來電都只能跟她匆匆說上兩句，更別提見面。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她沒有再鬧彆扭。

　　時間過得飛快，幾天的實驗終於順利完成，週六那天她決定要挺屍一天，以慰勞熬了幾晚夜的身體。睡到早上十點多，擾人的鈴聲響個不斷。萬貴妃接了一個打錯的兩個推銷的電話後，在電話再次響時終於發怒。

　　「我不要買保險也不需要參加英語課程，你別再打來了！」如果不是答應了霍允庭那傢伙不能隨便關機，她早就把電池拔出來了。

　　「咦？」對方遲疑了一下，「妳是萬小姐嗎？我沒打錯吧。」

　　呃？這不純正的中文語音……萬貴妃抖了抖，迅速坐起身。「妳……是誰啊？」

　　「哦，妳是萬小姐，還好沒弄錯，我是允庭的媽媽呀。」

　　天！她猜得沒錯！「阿……阿姨？」

　　「呵呵，妳可以叫我Sophia，阿姨這稱呼太老了。」

　　聽到她爽朗的笑容，萬貴妃有些受寵若驚。這是哪回事？她為啥突然來電？「阿姨……Sophia找我有什麼事？」

　　「小妃啊，哦，我可以叫妳小妃嗎？我覺得這樣稱呼親切多了。也沒什麼事，只是今天我不用到妳奶奶那治療，又沒事可做，所以就想找妳。」

　　「呃？我沒有回M城。」

　　「不不，我來G市啦，就在妳學校門外，上次允庭接妳那個門口。」

　　囧！她家母子倆都是一個模出來的，來之前從不打底。

　　「我……」萬貴妃想說自己沒空，可是才開口，又聽到霍晶鈴幽怨的聲音。

　　「唉，我老公回法國去了，允庭今天又出差，可能要很晚才回家。在中國我沒有朋友，人生路不熟，好想有人陪陪。小妃，妳是阿姨認識的比較相熟的人了，妳能陪陪我嗎？」

　　萬貴妃想拒絕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二十分鐘後，萬貴妃出現在學校門口，霍晶鈴連忙下車。

　　今天的她打扮得很隨意，一條雪紡長裙配T恤，大波浪長髮披在肩上，樣子看著像三十多，年輕極了。她臉上仍是架著太陽鏡，在見到萬貴妃時拿下，漾起燦爛的笑容。

　　她走過去拉萬貴妃的手，熟絡地說：「真好，有妳陪我就不寂寞了。」

　　萬貴妃無所適從地笑笑，實在不習慣呀。

　　「今天我們去逛街好不？我聽說G市有很多購物中心，老早就想見識一下。可是允庭爸爸很悶的，每次回來我要求他都說不要去，人太多。」語氣聽著充滿怨念。

　　「呵，假日是挺多人的。」萬貴妃喏喏地回應。

　　「人多才熱鬧啊，我們去哪逛好？」她邊說邊拉著萬貴妃的手，直到上車都沒有放開。

　　別無辦法，萬貴妃只好趕鴨子上架般帶她到G市最有名的購物廣場。臨下車前，背包突然被扯住。

　　「慢著！」

　　萬貴妃問：「怎麼了？」

　　「要拿錢！」她說著把座位邊上一個化妝箱拎起打開，裡面竟然是一捆捆的紅色鈔票。

　　萬貴妃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多的現金，不明白她的用意，但有不好的預感，於是板起臉說：「阿姨……妳是什麼意思？」

　　「哦不不，妳千萬別多想。這是上次拿去給妳奶奶被退回的錢，我一直沒機會花，就索性帶來逛街。小妃，阿姨沒別的意思，妳真的不要誤會！」

　　看她一再保證，幾乎要發誓，萬貴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否太敏感了點？「我……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沒沒，是我之前做錯了，妳有這種反應是正常的。走吧，我們把錢帶上，今天去血崩！」她握拳！

　　「呃？是血拼……吧。」萬貴妃小聲地糾正。

　　「哈哈！對，是血拼！看我，老是說錯話，哈哈！」

　　萬貴妃感到額角抽搐。

　　「我們出發了！」霍晶鈴再次大聲宣佈。

　　嗚！帶著二十萬現金去血拼，萬貴妃覺得壓力好大！

嗜酒態睡

正文　29

　　「小妃，這裙子如何？」

　　「哎呀，鞋子不錯，粉粉嫩嫩的真好看，各個款要一雙好不？」

　　「嗯，這包包配剛才的裙子很好，手拎的大，斜挎的小，各有各的俏，都要吧，輪流用。」

　　……

　　有這樣逛街的嗎？只要看上眼，大手一揮就說要。這裡的東西一件少說也要幾千塊，這個Sophia眼都不眨就花掉幾萬，好敗家。

　　「有人陪逛街就是好，那種衣服我肖想很久了，但怕人家說裝嫩。現在妳幫我試多好，只要妳穿得好看，我就買。」轉眼又換了另一家店，霍晶鈴拿著手上的幾襲連衣裙，在她身上比完又比。還是覺得不夠，把衣服扔給身旁的服務員，又去找別的。

　　萬貴妃快招架不住了，雙腳累到不行，找到凳子就迅速坐下，不斷地捶著小腿以舒緩不適。走了兩個多小時，被迫試了無數的衣衫鞋襪，她快垮了。錢是司機大叔提著跟在後面，每次結帳，她隨隨便便就扔一兩捆給人，惹得服務員目瞪口呆。萬貴妃從沒如此被觸目過，彷彿錢是偷來似的，連頭都不敢擡起。

　　「累了吧？要不我們去喝下午茶？」霍晶鈴搜了一堆回來，見萬貴妃苦著臉，於是建議。

　　「啊？好。」要結束了嗎？

　　「嗯，先去把這些試完。」

　　又來？已經算不清試了多少件，萬貴妃終於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務就是個模特。這人也太懶了，買衣服還要找人試。

　　「我們一起去，看誰穿得好看。」霍晶鈴把她拉起來往更衣間推。

　　萬貴妃沒辦法，只好拖著疲倦的身軀起來。她怎麼會攤上這種苦差事？

　　完畢，也不知道到底買了哪些，反正就看到有個店員小姐跟著司機大叔大包小包的把東西帶走。

　　「小妃，怎麼辦？錢還沒花完，還有四捆，妳先放著。」霍晶鈴說著把錢塞給她。

　　「哦不不，我不要！」像碰到燙手山芋似的，萬貴妃雙手一甩，幾捆紅色鈔票「呯」聲掉地上。她一驚，又趕緊把錢拾起來。

　　「Sophia，妳快把錢收好，財不可露眼啊。」幸好還在店內，沒多少人。

　　「司機走了，我沒地方放。」霍晶鈴兩手一攤，不急不緩，毫無半點在乎。「要不妳喜歡吃什麼把它花了吧，我上廁所。」

　　丟下一句，霍晶鈴拎起那個小錢包扭著屁股走開。

　　萬貴妃苦巴巴的望著她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才記起手裡的錢。迫不得已把它們收進背包裡，還要左右張望，盡力避開店內服務員好奇的目光。好想哭，為何不是她的財但卻比主人還要緊張。

　　納悶的等待中，惱人的鈴聲打破寧靜。看到來電顯示，她如獲救星，抄起電話就哭喊：「霍允庭，救命！」

　　「發生了什麼？我媽今天不是去找妳？」

　　原來他知情！「嗚！妳媽硬塞了幾萬塊給我，說用來買零食！」去哪買這麼貴的零食？最重要是她們非親非故，無功不受祿。

　　「噗！」霍允庭可以想像她現在的樣子，不厚度地笑了出聲。他忍住，仍是難以掩飾話裡的笑意。「那妳就用來買零食好了。」

　　「我不要！吃那麼多零食我會胖死！你快來，我把錢給你！」

　　「不行呢，我還有事做。或許是妳太可愛，她喜歡得很。」

　　「嗚嗚。」懷裡那四萬塊，燙得她的小心肝一顫一顫。

　　「乖，就順順她意，她平常挺高傲的，難得對人家好。」霍允庭連哄帶騙。

　　「我不要這種好。」動不動就砸錢，壓力比山還大。

　　「聽話，我先去做事，晚點見面再談。」他輕柔說完就收線，萬貴妃對著電話欲哭無淚，完全沒留意他話裡的意思。

　　霍晶鈴回來後，倆人去吃東西。萬貴妃恨不得把四萬塊全花完，於是狂點東西。飽腹後，經過一家美容院，霍晶鈴說想做SPA，萬貴妃幾乎舉腳贊成。但她說吃飽東西後不宜泡澡，於是又去逛了半小時，各人買了套洗換衣服，才截返那家美容院。

　　享受完全套服務，又浸浴又按摩又做臉，整整花了三個小時，二人才香噴噴的出來。

　　「今天真滿足。」

　　一個下午花了十八萬，能不滿足嗎？萬貴妃哭喪著臉，有史以來的良心不安。如此奢侈會不會遭天遣？嗚！

　　剛跟司機能完話，霍晶鈴拍拍萬貴妃的手，「回家了喲。」

　　「呃？我回學校。」她要徹底冷靜冷靜！

　　「今天不是週末放假嗎？我讓傭人阿姨做了大餐，妳陪我吃。」語氣雖淡但有不容拒絕的大氣。

　　「我……」

　　「走！允庭晚上不回來吃飯，他剛才跟我說過了。」

　　他不回家吃飯與她何干？

　　「屋子很大，我一個人很寂寞，冷颼颼的很淒涼。」

　　他們的確是倆母子，說話軟硬兼施，正中要害。明知道她裝可憐，但萬貴妃無法絕情的說不。所以只好跟著她回M城，陪她吃飯，聊天，喝酒。

　　沒錯，是喝酒！霍晶鈴拿了幾瓶自家莊園釀的葡萄酒出來，說要教她品賞。萬貴妃開始還小心翼翼地輕抿淺嚐，後來聽到霍晶鈴挖心掏肺的把心事說出來，不知不覺就喝多了。當霍允庭到家後，萬貴妃已經雙眼迷離。

　　她輕搖手裡的玻璃杯，踢著已經脫了一半的涼鞋，訕訕地笑，血紅色的液體在杯裡輕輕晃動，有種說不出的美。霍允庭揉揉好看的眉頭，知道她醉了。

　　「妳怎麼讓她喝酒？」嘴裡責怪著母親，那邊他已把她手裡的酒杯拿掉。

　　「兒子，別說媽媽不幫你。」霍晶鈴從高腳椅上下來，拍拍他的肩膀，獨自上樓。

　　誰要妳幫忙？霍允庭看看母親，又看看這妞，嘆氣，把她抱起。應酬完回家，溫香軟玉抱滿懷，看來今晚又將是難熬的一夜。

　　萬貴妃掙扎了兩下，在看清他時打住。

　　「你回來了？」她摸上他的臉，眼前的人影有點模糊，不過她認得他的氣味。身體輕飄飄，如在雲端遊走，很不踏實。

　　「嗯。」他應了聲，踏步走身樓梯。

　　「霍允庭，我知道你的秘密。」她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微打了個嗝，附在他耳邊低語。今晚聽了許多八卦，聽她好心疼。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想給他安慰。

　　夾雜著酒香的熱氣侵襲過來，霍允庭只覺說不出的癢。穩住心房，他冷靜地說：「什麼秘密？」

　　「你跟爸爸不親，跟媽媽又不親，對吧？」

　　「誰和妳說的？」

　　「不告訴你！」她喃喃說完，頭自然的枕在他的頸窩處，又繼續道：「你小時候被扔回國，心裡有怨恨，對不？」才四五歲，多小的孩子啊。遠離父親，面對完全陌生的國度，太可憐了。

　　腳步在去到二樓驀然停住，霍允庭望著她的髮頂，語氣變得高深莫測。「妳又知道？」有沒有怨恨他從沒說出來，無人能懂，也沒必要讓人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嚷著大呼，就怕他不相信自己真的能懂。「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被凌空抱著不舒服，她搖晃了幾次，霍允庭不得不放她著地。

　　萬貴妃靠在扶手旁，懵懵地拉著他的衣領，把他扯下。「霍允庭，你應該恨的！換做是我，我也會恨！」

　　他湊近她，緊貼著那個蠕動的紅唇，冷冷地否認：「我哪裡有恨？」

　　「你恨父母不理你，恨他們沒給你家庭溫暖，對不？所以你才不要繼承家裡的事業，想要把這裡的一切拋棄，對不？而且……」她咽了抹口水，感到頭越來越重，舌頭好像打結，說話有些力不從心。

　　「而且什麼？」他近乎粗暴地撫摸她的臉頰。

　　「而且啊……而且你因為爸爸是入贅的，所以瞧不起他，對不？」

　　霍允庭因為她的話而僵住，推開她，雙眼愈發的冷漠。「妳別自作聰明！」他不會承認，心裡真的陰暗地想以此來懲罰他們。

　　「可是，這樣不辛苦嗎？」她拉著他的領口繼續喃喃自語，「氣一個人最痛苦了，尤其是家人。我看得出，你們彼此都愛著對方，關心對方，為何不放開胸懷，把話說清楚？」腦內霍晶鈴說這話時的低落模樣一閃而過，萬貴妃覺得這一家都是可憐人。之前隱隱的認為他們的相處有問題，不交談，不說笑，對著要不是吵架就是態度冷冰冰，完全不像她家的溫馨和諧。現在回想，原來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霍允庭倏地放開她，轉身走上三樓。「不管妳想什麼，今晚的事我只當是妳的醉話，以後別再提起。」

　　「喂，你要去哪裡？」怎麼走了？萬貴妃連忙步履不穩的爬上樓梯。

　　被戳穿心事，霍允庭心下有火，卻努力忍住不發作。與家人之間的矛盾，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說得過去。罵他冷漠也好什麼都好，反正就不喜歡被提起。

　　萬貴妃爬了幾級樓梯就頓住，好熱，渾身著火一樣。眼前一片模糊，好想睡覺。她扯開領口，雙手不停的抓著脖子。又覺涼鞋累贅，於是搖搖晃晃踢掉。

　　「別動！」看著她幾乎要摔落樓梯，霍允庭嚇得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他嘴裡大喝，氣急敗壞的衝下去，把她攔腰抱起。

　　萬貴妃戳他的胸膛，嗔怒著說：「霍允庭，被說兩句就想不理我？」

　　他咬咬牙，不理會她的叫嚷，兩個臺階一大步的上樓。經過客房前他想起母親的話，原本想停最終改變主意，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自作聰明的傢伙，等一下就收拾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