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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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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那隻狐狸 -【何等有幸配成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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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5 21:27:38 |只看該作者


  兩人又休息了片刻,確定無人追趕,便動身返回了客棧。與出去時一樣,依舊走的窗戶。進了客棧,桓澤卻不回房,他下了樓,打了一桶清水上來。而後拉著聶雙到梳洗架前,一遍遍用清水替她沖洗傷口。看他皺著眉頭,一臉認真的樣子,聶雙不禁有些羞怯。心上微微一慌,讓她再無法坦然應對。她一邊抽手一邊嗔道:“好啦,再洗皮都破了。”

  桓澤緊抓著她的手臂,責備道:“別動!”

  聶雙已經不自在到了極點,哪裡肯聽,“這麼點傷口,不會有事的!”

  “魔物之毒若是入了血脈,就無藥可救,最終全身潰爛而死。師姐願意冒這個險?”桓澤道。

  聶雙聞言,沉默了下來。片刻思索,她皺眉問他:“你的身上也帶著這種毒?”

  桓澤搖頭,“我將魔種完全納化,跟他們不一樣。”

  聶雙追問:“那戶人家到底什麼來頭,為什麼會有那些魔物,你去那裡又是做什麼?”

  桓澤繼續幫她清洗傷口,並不作答。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了,就不能告訴我麼?”聶雙不悅。

  桓澤停下了清洗,取了軟巾替她擦乾手臂上的水,又取了乾淨的繃帶將傷口包紮好。做完這些,他鬆開了手,道:“師姐何必把自己捲進這些事裡……”

  聶雙聞言,揚眉道:“不告訴我也行,反正我會跟著你。”說完,她大步走回床邊,往下一躺。

  桓澤見她如此,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從自己的包中取出了解毒藥劑,走到床邊,開口道:“吃了藥再睡。”

  聶雙看了看他手中的藥丸,認得那是解百毒的“滌髓丹”,她想了想,坐起身來,仰頭笑道:“你餵我。”

  桓澤聞言,眉頭輕蹙。聶雙的臉上滿帶挑釁笑容,一雙眼睛閃閃發亮,捉弄之意再明顯不過。他忽然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繼而捏起了那顆丹丸,遞到了她唇邊。聶雙見奸計得逞,笑容愈發燦爛,她張口,一下子將丹丸含住,更順勢咬上了他的手指。

  桓澤一驚,忙抽回手來。聶雙咽下了丹丸,嬌笑道:“這下我可報了仇了。”

  桓澤立刻想起了自己曾咬過她手指的事來,一時間有些羞赧。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只道:“不早了。休息吧。”說罷,他逕自走到榻上打坐,再不開口。

  聶雙哪裡想到他是這樣的反應,一時反倒有些尷尬。本以為他一定會反擊回來,她可是連後續的應對都想好了,竟然偃旗息鼓了?莫非,是因為先前的魔障耗了心力之故?她想到此處,又看了看他。果然,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神色之中隱含疲憊。雖已在打坐調息,但呼吸淺促,分明無法安定。也罷,這次就讓著他吧。聶雙笑著,收了揶揄之心。

  她躺下身去,眼神依舊留在他身上。若是他一直無法安神,就幫他運功調息好了。她如此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朦朧夢中,那些醜陋的怪物追趕著她,她卻一絲力氣都用不出來。眼看那怪物的獠牙迫在眉睫,她一震,醒了過來。

  此時,天已大亮。她坐起身,深深呼吸,將餘悸壓下。神識清明之際,她下意識地望向了桓澤。出乎她意料的,他在榻上睡著了。

  這木榻本就不大,上頭又放了案幾,根本不能躺下。他便坐在那裡,雙腿蜷在榻上,頭靠著榻背,看起來並不舒適。聶雙輕輕下了床,走到他面前,靜靜看著他。因為敵意,她對他的評價始終只有陰沉凶狠什麼的。但如今細看,他額頭闊朗、濃眉齊整。高挺的鼻樑下,薄唇輕抿。比起千峰的疏朗卓然,他的相貌更俊秀些,神色也更親和溫潤。她不禁想起昨夜,他笑起來的樣子。只因笑意,他的眸子亮如夜星,眉梢眼角盡是溫柔。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張醜陋的怪物的面孔來。莫名寒意竄上了脊背,讓她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這時,他眉睫微動,醒了過來。看到聶雙,他有些驚訝,忍不住往後退了退。這一退,他的頭磕到了榻背上,引出一陣鈍痛。他皺著眉頭,摸了摸被磕痛的地方,開口道:“早,師姐。”

  “早。”聶雙回過神來,也沖他笑道。

  桓澤站起了身,躲避般道:“我去打水……”

  聶雙聽他這麼說,嬌笑著挽起了他的手臂。“打水有什麼意思?不如來做些別的呀……”她說著,也不管他的意願,腳下一勾,挺身一推,轉眼間將他摁倒在了床上。桓澤又驚又氣,卻聽聶雙開口,聲音含嗔帶俏,近在耳畔:“師弟呀,我昨晚可等了你一夜哪。”

  桓澤面上一熱,正要反抗,聶雙卻翻身下了床。她站定,笑個不停,不等桓澤開口,她便道:“玩一下就動氣,好沒意思。算啦,我找別人去。”

  “不行!”桓澤脫口而出,頓覺不妥,忙補充道,“別亂跑……”

  “呵呵,我能跑去哪兒?不過是下樓打水嘛。”聶雙說罷,悠然轉身,出門下樓。

  桓澤深覺無奈,也不知自己的尷尬是因何而來。他無力地躺下,嘆了口氣。枕上,她的髮香殘留,柔柔縈繞,不由分說地潛進了心,不容他平靜。

  且說聶雙下了樓,心裡還想著方才桓澤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地笑著,滿臉歡愉。小二看到她下了樓,忙迎了上來,問道:“姑娘起身了?早些時候我送水去,見沒人答應就下來了,再給您送上去可好?”

  竟然睡得這麼沉啊。看來昨天的確是太耗力。聶雙忖罷,笑著點頭道謝。小二紅著臉笑了笑,轉身提水。

  這時,聶雙忽聽客棧外一陣喧鬧。鑼鼓齊響,人影奔忙,甚是熱鬧。她正想出去看,卻被小二叫住。小二急急忙忙跑過來,皺眉低語道:“姑娘,你可千萬別出去。”他的眼神裡滿是緊張,“這是楊大官人娶妾呢。”

  “娶妾?”聶雙也曾聽過這個詞,只是親眼見過,愈發好奇。

  小二繼續道:“楊大官人在我們這兒最有錢勢,已經娶了好幾房姬妾了。姑娘你長得這麼好,若是被他看上就不得了了……”

  小二話未說完,櫃檯後的掌櫃重重咳嗽了幾聲,將他打斷。

  聶雙見狀,便也不再細問。她正要上樓回房,就聽門外傳來了一陣淒慘哭喊。她皺了皺眉頭,不顧小二的阻攔,大步出了門。

  只見大街上全無行人,家家閉戶。此時,禮樂已停,迎親的隊伍也亂成一片。幾個拿著棍棒的家丁拖著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強往轎子裡推。小姑娘哭得不成樣子,嗓子也喊啞了。旁邊一對中年男女,應是她的父母,此刻也哭得萬分悽愴。二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

  不遠處,新郎倌穿著一身大紅衣裳,懶洋洋地坐在馬背上,表情裡滿是不耐煩。他約莫四十出頭,生得肥頭大耳,腰圓體胖。因為肥胖之故,他的五官愈顯局促,一雙小眼眯成了縫。他腆著肚子,慢悠悠地說道:“好啦,哭什麼。我可是花了銀子把你買下的,如今也明媒正娶,拿轎子來迎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快快快,這都什麼時候了……”

  聶雙聽得這番話,心中頓生惱怒。什麼銀子買下?什麼明媒正娶?那姑娘分明不願意!難道都沒人管麼?聶雙再不多想,縱身一躍,落入了人群之中。她起掌,將那一眾家丁擊開,又伸手拉起了那個小姑娘。

  眾家丁受此突襲,自然憤怒,但看清聶雙時,眾人皆愣在了原地,半分怒氣也提不起來了。

  那新郎咂了咂嘴,開口道:“這位姑娘,這是做什麼?”

  聶雙抿唇一笑,道:“婚嫁之事,向來講究你情我願。如此強逼上轎,有何樂趣?”

  新郎哈哈笑著,在家丁的攙扶下下了馬。他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聶雙一番,問道:“那姑娘覺得應該如何?”

  聶雙笑笑,“放了她,再挑一個情投意合的,豈不更好?”

  新郎撫掌,“說得好,說得好哇!只不過,這丫頭是我花了五十兩買下來的,這銀子又怎麼算?”

  聶雙聞言,回頭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那小姑娘卻只是哭,哽咽著說不出話。

  “要不,這樣吧……”新郎拍拍肚子,道,“姑娘英姿颯爽,頗有俠骨,我也十分欽佩,也樂得給姑娘人情。那賣身契如今在我府中,不如姑娘跟我走一趟拿了去。大家就當交個朋友,如何?”

  聶雙想也不想,點頭笑道:“好。”

  新郎笑得愈發歡快,忙招呼手下家丁備轎引路。

  聶雙將那小姑娘領回父母身旁。那夫妻兩千恩萬謝,直要磕頭。聶雙扶他們起來,囑他們等在家中。隨後,她轉身走向了那新郎倌。心中,主意早定:看我不扒你一層皮!

  眼見他們離開,客棧的小二慌了神,忙衝上樓去,敲門喚起了桓澤。桓澤也聽得街上吵鬧,正向出去看個究竟,見小二如此慌張,更覺不祥。小二見了他,急急將方才聶雙在街上劫親的事告訴了桓澤。

  “如今姑娘她隨楊大官人去了,這可怎麼辦好?”小二擦了擦汗,道。

  “楊大官人?”桓澤的神色本已凝重,聽到這個名字時,顯出了些許懼色,“可是城西楊府的楊彪?”

  小二點頭,“對,就是他!”

  桓澤眉頭緊皺,推開小二衝出門去。該死,為什麼偏偏招惹最不該招惹的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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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5 21:27:51 |只看該作者


  聶雙跟隨迎親的隊伍離開,便一路往西去。那新郎雖是讓人備了轎子,但她自然不肯坐,一意步行。走了片刻,眾人來到一所宅院前。那宅院甚是華麗,房屋之上皆鋪著琉璃瓦,陽光一照,閃閃發亮。聶雙神色微微一變。這不是別處,正是她昨夜潛入的那所宅子。

  想起昨夜之事,她忍不住有些害怕。她看了看著腦滿腸肥的“楊大官人”,心中暗忖:莫非,這就是那個擁有強大魔力的人?她細細觀察了他一番,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行動沉重,呼吸濁悶,並不像是修煉之人,也不似有武功的樣子。

  察覺聶雙的目光,那新郎笑得愈發猥瑣。他走到聶雙身邊,擠眉弄眼道:“姑娘,這就是我的宅院了,你看如何?”

  聶雙笑著敷衍他一句:“好。”

  “姑娘喜歡就好。”他咧嘴笑笑,又正了正衣襟,抱拳道,“一路匆忙,還沒打過招呼。在下姓楊,單名彪字。不知姑娘尊姓芳名?”

  聶雙福身行禮,嬌柔道:“小女子名喚聶雙。大官人有禮。”

  楊彪忙伸手扶她,道:“聶姑娘千萬別多禮。”

  被他的手碰到的那一刻,聶雙心頭生出一絲厭惡。但她臉上依舊含笑,明豔動人。

  “姑娘既來了,務必進來稍坐一坐,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楊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如是說道。

  聶雙向那宅內望了一眼。昨夜桓澤潛入這宅院,想來這宅中必有蹊蹺,說不定與封靈玉失竊有關。雖說裡頭有魔障,但以她萬靈通性心法,應該尚能對付。何不趁此機會進去查探一番。打定主意,她嫣然一笑,應道:“多謝楊大官人,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她的聲音柔媚和軟,聽得楊彪有些輕飄飄。他滿心歡喜,忙親自引著聶雙往裡走。

  聶雙隨他入宅,仔細地看著四下的環境,就見左手邊的院牆附近有幾樹桃杏。如今正是開花時節,卻有一棵蔫蔫露了衰敗之色。聶雙知道,這是被她吸納了靈氣所致。看來,這裡的確是昨晚那個宅子。

  那些妖犬和怪物都藏在哪兒?這宅中的人又都是什麼來頭?她心中疑問重重。

  片刻之後,她隨著楊彪來到了大堂。只見堂中張燈結綵,喜字高掛,一桌桌的酒菜早已齊備,想來是納妾的喜宴。楊彪一臉不悅,吩咐下人撤了酒席,揭了喜字。義正言辭地說了些不能強娶的話,顯然是講給聶雙聽的。做完這些,他又將聶雙領到了花廳。廳內也已擺了一桌酒菜,兩人入座,楊彪滿滿地斟了一杯酒,道:“來,我敬姑娘一杯。”

  聶雙看著那些說不上用什麼做的菜饌,又看了一眼他杯中的酒,含笑將酒杯推了開來。別說她吃不慣,就算吃得慣,這種人遞上來的東西,她連碰都不會碰。眼看楊彪臉色微變,她笑道:“別急著吃嘛。我看楊大官人的宅院甚好,景物別致得很,先帶我四處看看如何?”

  聽她這麼說,楊彪立刻起身,“姑娘有如此雅興,乃是蓬蓽之光。就讓我為姑娘引路吧。”說罷,又吩咐撤了酒菜,忙忙地領聶雙往宅中逛。

  聶雙作出興致勃勃的樣子,跟著他四下觀賞。果然如昨夜空中所見,這宅子極大,屋舍樓閣不可勝數。移木成林、壘石成山、開源造湖,與這猥瑣的主人不同,這宅子倒是頗有情致。當然,聶雙並不是來看風景的,她帶著讚嘆,刻意問道:“這麼氣派的房子,可要花上不少錢吧?”

  楊彪滿不在乎地一笑:“小意思。”

  “楊大官人如此闊綽,不知有何生財之道?”聶雙靠近他一些,又問。

  楊彪見她靠過來,忙伸手想摟,卻被聶雙輕巧閃開。他心裡有些不悅,但面上還是笑眯眯的,“不過是做些小生意罷了。”

  “小生意都能做到如此,楊大官人好本事。”聶雙忽遠又近,含笑誇讚。楊彪咽了咽口水,已是心癢難耐。聶雙忽然嘆了口氣,道:“不過,這花木園林什麼的,看多了也無趣。我聽說做生意的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楊大官人可有什麼新鮮玩意,讓我看看眼?”

  楊彪的臉色一變,笑容裡轉而染了陰沉。他望著聶雙,壓低聲音道:“我的確是有幾樣稀罕玩意,只怕姑娘膽小,不敢看。”

  聶雙移到他身旁,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聲音愈發嫵媚,“那就看看我會不會嚇到啊。”

  楊彪怔了怔,繼而哈哈大笑。他抓起聶雙的手,邊摸邊道:“美人兒若有這心,我便帶你去看上一看!”

  他的手微微出汗,那黏膩之感讓聶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她依舊不動聲色,含笑應他。於是,楊彪樂顛顛地攙著她,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屋。還未等進門,聶雙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腐臭。這味道,她記得清楚。難道這裡頭……

  她正想著,楊彪推開了門,又摟上她的腰,道:“美人兒,千萬別嚇著了啊。”

  他濕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子上,讓她愈發難過。她輕輕拿開他的手,道:“哎呀,若真那麼可怕,大官人可要保護我呀。”

  楊彪點著頭,“那當然,豈能讓美人兒受驚呢。”他說著,領著聶雙進去。一時間,幽暗的房間裡無數雙青碧的眼睛亮起,低低獸鳴,起落回蕩。片刻之後,那吠叫之聲愈發躁狂,如開閘洪水,湧入耳中。

  果然是……聶雙看著那一群植了魔種的怪犬,眉頭輕輕一皺。

  楊彪見她如此,笑了起來,出聲對那群怪犬道:“畜生!還不安靜些!”

  眾犬聽他這一聲,狂吠漸停,變做了低低嗚咽。但那一雙雙眼睛卻還直直盯著聶雙。

  莫非它們認得她?聶雙意識到此事,忙故作驚嚇,道:“好可怕,這是什麼呀!”她說著,捂上眼睛,慌亂地跑到了門外。

  楊彪忙趕上來,安慰道:“美人兒莫怕,它們都被關著呢,傷不了人。”

  聶雙一臉惶恐,雙眸盈盈含淚:“它們到底是什麼怪物呀?”

  楊彪故作神秘地一笑,問他道:“美人兒,你可聽過‘魔種’?”

  聶雙搖搖頭。

  楊彪道:“那魔種就是妖魔的內丹,如果把這玩意植入體內,不僅能得無邊法力,還能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聶雙心中不屑。什麼破爛東西,吹得神乎其神的。

  楊彪又道:“不過,魔種此物不是誰都能納化的,若是體質不合,就會被邪魔之氣反噬,發生異變。”

  “莫非,那些就是?”聶雙指了指那小屋,明知故問。

  楊彪點點頭,卻不往下說了。他復又拉起了聶雙的手,道:“如今稀奇玩意也看過了,我們去別處逛逛如何?”他說著,拉著聶雙就走。

  聶雙回頭,又看了那屋子一眼。只見妖犬,那些怪物又在哪兒?如今既然來了,索性一查到底。她挽上楊彪的手臂,低低問道:“楊大官人怎會有魔種的?”

  楊彪笑笑,不答話。

  聶雙嗔道:“說來聽聽嘛。”

  楊彪眉毛輕挑,輕聲笑道:“美人兒,這些事問多了可就不好了。”

  “難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聶雙皺眉,“我看分明是楊大官人賣關子,故意吊我胃口。”

  楊彪聽她這番話,笑得歡暢。此時,兩人走到了一處小亭,亭內早已置下了香茶糕點。他拉著聶雙坐下,道:“實不相瞞,這些魔種乃是我的一位生意朋友所贈……”他端起一杯茶,遞給聶雙。

  聶雙接過茶,問道:“哪位朋友,這麼有本事?”

  楊彪端茶喝了一口,笑道:“殛天府。”

  聶雙聽得這三個字,已是意料之中。但她依舊皺眉,道:“殛天府又是什麼?”

  “呵呵,這殛天府可了不得。裡頭能人無數,當年風光之時,連九嶽仙盟都要忌憚幾分。我機緣巧合,與殛天府令主相識,大家一起做了幾筆生意。”楊彪嘆口氣,“可惜啊,殛天府時運不佳,數年前被江湖人士合力剿滅。不過……”

  “不過什麼?”聶雙追問。

  楊彪故意賣著關子,“先喝茶吧。”

  聶雙只得低頭,輕輕揭開了茶碗蓋。芬芳香氣,沁人心脾。她看著那茶湯,心中思忖:這麼急著叫她喝,想必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若是不喝,怕就聽不到接下去的事了。倒不如……她淡淡一笑,啜了一口茶湯,暫不咽下。

  楊彪見她喝了茶,笑意愈發奸邪。他坐近她一些,道:“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殛天府餘眾正策劃東山再起。前幾日,還盜走了千影閣的‘封靈玉’……”他說到此處,話語一頓,“美人兒可是為此而來?”

  聶雙一驚,只得沉默。

  楊彪笑道:“奇怪我為何會知道麼?”他說著,從懷中拿出了半截衣袖,湊近鼻子邊深深一嗅,“不僅我的小狗兒們認得姑娘,我也認得呢。”

  聶雙微驚,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昨日那身衣裳。難道,一開始就被認出來了?

  楊彪摟上她的肩膀,道:“我猜猜,你是千影閣的弟子?或是火辰教?莫不是極樂林?”聶雙心知不妙,正想反擊時,卻覺一陣昏眩。楊彪笑道,“呵呵,美人兒,你方才喝的茶裡混了和樂香,你現在可沒辦法了吧。”

  和樂香?!莫非那股香氣是……等等,若是混在茶水中,那她嘴裡的這口茶應該也有效用。如今四下無人,他又靠的這麼近,不如嘴對嘴渡給他,他必不防備!她想到這裡,正要實施,可看見楊彪那肥厚的嘴唇,她心頭一陣厭惡。

  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放棄了這個打算,索性將一口茶水噴到了他臉上。楊彪一驚,怒氣頓生,“不識抬舉!”他說著,將桌子一推。只聽一聲轟隆之響,整個亭子竟緩緩下降,轉眼間便沉入了地下。

  腐爛血腥之氣撲鼻而來,聶雙定神,就見身處之地竟似囚牢。昏暗燈火之中,刀劍森寒,微微反光。低低哭泣聲夾雜著怪物嘶鳴,不絕於耳。她抬眸四顧,就見四周散落著無數殘肢斷臂,軀幹臟腑,看起來皆是女身。而後,她便看見了一眾被鐵鍊捆綁的女子,最大的不過二十,最小的竟不滿十歲。每一個都是赤身露體,披頭散髮。更有身子殘缺,面目全非者。看起來即淒慘又可怖。

  “美人兒,今日你逃不了的。”楊彪說著,開始解自己的衣裳,“你放心,我最討厭強迫人了。藥力一發作,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快活了,就替你植上魔種。看看你們九嶽仙盟,是不是真的與眾不同。”

  原來,那些怪物是被植了魔種的女子?!聶雙怒氣驟生,眼看他步步逼近,她強引真氣,護住心神。

  “哈哈,沒用的。這和樂香連妖魔都能制住,何況是你?”楊彪甩下衣服,逼近她,“就算不用這和樂香,你也奈何不了我。還多虧了夜蛭給我的‘魔骨輪’。魔障之內,你又能有什麼作為?”楊彪說著,抓上了聶雙的肩膀。

  “夜蛭?”聶雙聽得這名字,驚訝不已。

  “美人兒認識夜蛭,莫非就是來這兒打聽他的下落的?”楊彪說著,雙手已經不安分的動了起來,“我知道他在哪兒,呵呵……”

  聶雙心中害怕,但卻沒有半分退縮之意。知道她是九嶽仙盟之人,還敢帶她入宅,想來正是世人所說食色性也。縱然洪水猛獸,也制不住他色膽包天。她思罷,皺眉含淚,一邊伸手無力地推他,一邊哀聲求救。

  楊彪聞聲,情致愈發高漲,口中話語急促斷續,“美人兒,如今還有誰來救你?九嶽仙盟竟派了你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來查探,實在是太冒險了……”

  聶雙的衣服被扯開了一些,露出了白潤的肩膀。她低低哭著,不停求饒。

  楊彪雙目泛紅,喘著粗氣,嘴唇往她脖子上貼來,含糊不清地道,“……你不是想知道夜蛭的下落麼……遲啦……他早帶著封靈玉,往黑棘嶺去啦……”

  黑棘嶺?

  聶雙聽到這個詞,心神一定,雙手撫上了楊彪的胸口。見她如此舉動,楊彪只當是藥力發作,心中歡喜不已。然而,她的聲音一沉,喝道:“萬靈通性,諸氣納合!”

  一時間,楊彪只覺腦海一空,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潛進了體內,抽吸他所有的力量。他並非修煉之人,更無功夫底子,如何經得起這般攻擊。悶哼了一聲,昏了過去。

  聶雙定了定神,站起身來,狠狠踢了他一腳,道:“給我記清楚了,我是萬綺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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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聶雙平復了心神,轉身準備解救那些女子。她還未走出幾步,就覺昏眩愈發嚴重,四肢也漸漸使不上力氣了。她腳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一股燥熱之氣自血脈中生出,燎過全身。

  好厲害的和樂香……她暗暗讚嘆。

  她強撐著意識,又站了起來。本來吸納了靈氣就能強化內丹,抵禦各種毒瘴,但這楊彪不過是凡人,縱然吸了也毫無用處。一想到自己曾一度將自身靈氣與他交通,她便一陣噁心。她扶著牆壁,慢慢走向了那些被鎖住的女子。牆壁之上滿是厚厚的血污,讓每一次觸摸都變得黏膩無比。

  好不容易走到一名女子身前,她卻發現自己已經無力打開鎖鏈。她正憂慮時,卻聽“哢”的一聲,有什麼機關被啟動了,周遭暫態抖震了起來。她回頭,就見楊彪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趴在地上,手拉著一條鎖鏈。他滿臉殺氣,嘶聲吼道:“賤人!去死吧!”

  只見這地室的一堵牆壁驟然升起,數個黑影從牆後竄了出來。聶雙定睛看時,那些黑影正是那些醜陋怪物,其中還有一隻瞎了一個眼睛。

  糟糕,魔障之下,她根本無法使用道法。總不見得用萬靈通性吸納這些傢夥的靈氣吧?何況……

  她想著想著,腦海愈發昏沉,意識潰散,已不容她自製。

  正在此時,地室之中,忽生火光灼灼。只聽劍風四起,那一眾怪物在一瞬間被利器穿透,倒地而死。

  聶雙抬眸,看到來者時,心中歡喜難當。

  桓澤!

  桓澤不知從何處出現,手握長劍,站在了地室之中。讓人驚奇的是,他手中的長劍竟與平日大不相同。精鋼劍身被火焰燒得通紅,熔化的鐵水滴滴墜地,濺起點點火光。

  “是你……”楊彪大驚失色,“你怎麼進來的?!”

  “楊大官人的幾條暗道著實讓人好找。”桓澤冷冷說著,長劍輕揮,步步逼近。

  楊彪連滾帶爬地躲到一邊,又拉動了一根鎖鏈。另一堵牆也升了起來,更多的怪物湧出,撲向了桓澤。只見長劍引火光如練,灼灼赫赫。他只輕揮一劍,便將那些怪物盡數誅殺。

  楊彪愈發惶恐,他已退到了牆邊,無處可躲。他顫著聲音,道:“不可能,魔障之下,你不可能還保持神智……怎麼會……”

  桓澤卻只冷冷一笑,並不回答。

  眼看他近前,楊彪貼著牆,一邊移動一邊哀求:“別殺我……只要你不殺我,什麼都好說!”正在此時,他忽然被一雙手臂扼住了咽喉。回頭看時,抓他的人竟是一個被鎖在牆角的女子。她的脖子上繫著粗重的鐵鍊,容貌早已毀盡,半邊身子也已殘缺,森白脊骨暴露於外,甚是滲人。她張口,嘶吼一聲,咬上了楊彪的咽喉。一口細密尖銳的獠牙根根刺入,痛的楊彪慘叫起來。血氣蔓延之時,周遭其他的女子也都躁動了起來,紛紛伸出手往楊彪的方向,竭力想要掙脫束縛。一時間,淒厲喊叫,震耳欲聾,場面恐怖至極。

  聶雙被這情景嚇到了,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不過片刻,楊彪就被那些少女的利齒生生撕碎,一命嗚呼。

  桓澤皺眉,輕輕一嘆。他放下長劍,走到聶雙身前。見她衣衫不整,臉色驚惶,他蹲下身來,柔聲道:“抱歉,來遲了。師姐可有受傷?”

  聶雙搖了搖頭,身體的無力讓她說不出話來。

  桓澤見她如此,也不多問,伸手將她抱了起來。靠進他懷裡的那一刻,她忽覺一陣安適。諸多恐懼擔憂之心,頃刻消除。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頸窩。感覺到她肌膚的燥熱,桓澤微微皺眉。莫非是……他不再多想,舉步離開。

  “慢著……”聶雙開口,聲音微弱無力,“那些女孩子……”

  “她們被魔種反噬,已經與死無異了。”桓澤的聲音帶著些許惆悵,如是應她。

  聶雙心裡一沉,再不言語。

  桓澤抱著她往來時的暗道走去,待出了那地室,他轉身,低聲令道:“劫火,焚!”話音一落,留在室內的那把長劍瞬間爆出火焰,在地室中燃燒起來。他不再多看,疾步離開。

  暗道的出口,是一片山岩。光滑陡峭,寸草不生。岩下,是一片碎石灘,匯著一泓池水。池水不深,也無魚蝦。此地偏僻,平日也甚少有人來。桓澤走出暗道,飛身下了山岩,徑直走到池水邊。他將聶雙放下,伸手掬了些清水,輕輕拍在了她的臉上。

  涼意,讓聶雙稍稍清醒,她望著桓澤,道:“我……問他……夜……嶺……”她的聲音含糊不清,夾雜著輕促的呼吸。

  桓澤緊皺著眉頭,用袖子替她擦著臉上的水,道:“師姐,你中了和樂香。此香不會致命,撐過去就好……”

  聶雙點點頭,胸口的燥熱讓她覺得有些窒息。她吃力地抬起手,將衣襟拉開一些。

  見她如此,桓澤移開了眼神,心中生出惱怒來。他開口,責備道:“我不是讓你不要亂跑麼?就算你要救人,也先告訴我一聲。這樣莽撞,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聶雙的意識昏沉,那些話聽來不過是嗡嗡噪音。她無力坐直,身子搖晃著往前倒,靠上了桓澤的胸口。

  燥熱,讓她難受無比。肌膚被灼得發燙,連呼吸亦滾熱起來。她只覺意識一分分的下沉,不知要墮往何處。她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他,仿佛他是汪洋海中的浮木一般。她已完全無法思考,最後的清醒都被那燎身的火焰燒盡。意識模糊之際,感覺卻變得無比敏銳。呼吸、聲音、心跳……都變得清晰無比。他肌膚上的溫度,微涼,竟是如此舒適。她貼著他的頸項,輕輕磨蹭。雙手輕扯著他的衣衫,不自覺地想要接觸得更多……

  桓澤身子一僵,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推開,急切道:“師姐,你清醒一點!”

  此刻,聶雙的雙眼朦朧,如蒙著一層霧靄。雪白的肌膚因為藥性變得通紅,香汗滑過,帶出旖旎春情。她全身綿軟,如風中的柳枝,無力自持。她看著他說話,卻聽不清他的聲音。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引出奇怪的衝動。

  怎麼就有那麼多話說呢?她的腦海,這個念頭輕輕閃過。而後,她傾身靠前,用唇將他所有的話都堵了起來。他的唇舌,竟是如此柔軟甘甜,引她不斷趨近。然而,還不等她索取跟多,她的身子輕飄飄地浮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覆頂的冰涼……

  ……

  聶雙醒來的時候,就見滿天星斗,熠熠閃光。她花了些時間,才理清頭緒。先前喝了奇怪的茶,然後被帶進了地室,吸了那個胖男人的靈氣,接著是怪物,最後桓澤來了……

  她想明白的時候,猛地坐起身來。身上的蓋毯滑落,她才發現自己竟是一絲不掛。她慘叫一聲,拉起蓋毯,緊緊抱在胸口。

  “師姐總算醒了。”

  桓澤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讓她又是一驚。她僵硬地轉頭,就見桓澤坐在一旁,正打理著火堆。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情況,顫聲問道:“你……我……我們莫非……”

  “沒有‘莫非’。”桓澤起身,走到她面前,沉著臉道,“我把你拋進了池裡。你衣服都濕透了,才幫你換下。”

  “拋進池裡?!”聶雙大驚。此刻她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該介意的應該是他替她換下了衣服。

  “不然如何?”桓澤反問。

  聶雙也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該高興,她尷尬了半日,說不出話來。

  桓澤見她無話,便轉身走到一旁,道:“我剛才回客棧把行李都拿來了,你先換上衣服吧。”他說著,從她的行李中取出了一件衣衫,遞過去。

  聶雙正滿心不甘,見他遞衣服過來,她賭氣道:“我不要穿這件。”

  桓澤無語,又換了一件,遞給她。

  “這一件也不要。”聶雙不屑道。

  桓澤嘆口氣,將一整包行李拿過來放在她身邊,“自己挑。”說罷,他冷著臉坐到火堆旁,再不開口。

  聶雙忿忿地從包裡拿出一件衣衫,然後對他喊道:“我要換衣服!你不准看!”

  桓澤聞言,漠然背過身去。

  聶雙站起身來,忽然又覺得一陣眩暈,她穩住身子,揉了揉頭。看到自己的手臂,她微微有些失神。肌膚尚未褪去紅色,依舊燥熱。她漸漸想起先前的事來,想起自己如何抱著他,扯他的衣裳,而後,用唇堵著他的話……

  一股熱流瞬間竄上了臉,她看了桓澤的背影一眼,頓覺羞愧難當,簡直無地自容。她匆匆換上衣服,又跑去池邊洗了幾把臉。池水中,倒映著她羞紅的臉,愈發讓她尷尬。

  慢著,何必害羞?反正又沒怎麼樣。再說了,要是被他發現她在害羞,豈不是先輸了一成?

  她想到這裡,定了定心,擦乾臉上的水,站起身來。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桓澤背後,俯身笑道:“師弟……你當真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桓澤一震,不悅道:“那種情況,有興趣的是禽獸吧?”

  這句話,竟讓聶雙有些高興。她強壓著這個古怪的念頭,繼續調侃道:“哎呀,好冷淡……”

  桓澤忽然站了起來,轉身直視著她,斥道:“這些雜事,不要再提了!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你再怎麼樣,也是個女兒家,遇到楊彪那種人,若吃了虧怎麼辦?我知道你道行高,萬靈通性心法也厲害非常,但這樣冒險,你想過後果沒有?救人沒錯,可犯不著把自己賠上。你答應過我,凡事聽我安排。有事的時候,能不能先想到我?若告訴我一聲,也不會弄到這般田地!”

  這般責備,讓聶雙有些怔忡。她長這麼大,除了萬壑,從來沒有人訓過她。她看著他的神情,心頭愧意漸生。她垂眸,低低道:“對不起。謝謝你救了我……”

  聽她這麼說,桓澤也訓不下去了。他嘆口氣,望向了一邊。

  聶雙看他一眼,開口道:“好啦,我都道過歉啦。”她笑著,又道,“嗯,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聽了就不會再生我的氣了。”

  桓澤不解。

  聶雙揚眉,得意道:“夜蛭帶著封靈玉去了黑棘嶺。”

  桓澤聞言,臉色一變。“你如何知道?”

  “用美人計套出來的呀。”聶雙捧著自己的臉,嬌笑道。

  桓澤看著她,一時失語。

  聶雙嘆口氣,上前拉著他的手腕,邊搖邊道:“好師弟,我好餓,我要吃東西……”

  這般舉動,讓桓澤再沒有了跟她生氣的心。他無奈一嘆,轉身找食物去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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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不消片刻,桓澤回返。四周荒僻,他少不得又回了一次鎮上。所幸天黑了不久,還有不少店家經營。他想著聶雙吃不慣山下飲食,便只買了一些清素糕點。等他回返之時,就見聶雙拿著銅鏡,正仔細地畫眉。

  見他回來,聶雙忙道:“你總算回來了,快過來幫我捧著鏡子。”

  桓澤有些無奈,但還是安靜照做。他離開的功夫,她已經梳完了頭髮,施了脂粉,火光之下,愈發明豔動人。

  聶雙細細勾完眉角,笑問道:“怎麼樣?”

  桓澤放下鏡子,道:“此地無人,師姐何須費心?”

  “你不是人麼?”聶雙嬌笑著,輕輕抬了抬他的手腕,“舉著,還沒畫完呢。”說完,她放下眉筆,又取了一盒胭脂在手,用尾指輕蘸一些,抹上了唇。

  桓澤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的唇上,胭脂染過,讓她的嘴唇嬌豔如含苞的桃杏。察覺他的目光,聶雙暗暗一笑。她推開銅鏡,欺身靠近他,笑問道:“好看麼?”說話間,不給他躲避的機會,她抬手,用尾指輕輕在他嘴唇上一抹。

  桓澤一驚,忙伸手擦自己的嘴唇。脂粉香氣,順著口鼻不由分說地沁進身體,讓他不自覺地紅了臉。他皺著眉來,當即就拋下了銅鏡,起身去池邊清洗。

  聶雙笑得開懷,她走過去,嗔道:“真是不解風情。”

  桓澤起身,怒道:“師姐自重!”

  聶雙見他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不禁有些尷尬。以他以往的態度,不該是這樣啊。她還記得第一次撩撥他時,他可是乾脆俐落地反擊了。可自下山以後,他漸漸改了態度,對她的挑逗一概回避。這到底是為什麼?她想不明白,也不好問他,便輕了輕嗓子,道:“哼。自重就自重。”她說完,轉身去吃東西。

  她看著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糕點,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我們為什麼不回客棧?”

  桓澤整理了一下心緒,方才答她:“楊彪身死,地室著火,官府很快就會懷疑我們。我去鎮上買東西都是冒險。”

  “怕什麼官府呀。”聶雙不屑。

  “楊彪是普通人,跟殛天府也不過是生意來往,九嶽仙盟也不曾動他。如今他雖非你我所殺,也無謂多添麻煩。”桓澤道。

  “呸。他做的那些事夠他死十幾回了。”聶雙說著,又想起什麼,問他道,“對了,你是怎麼找到他的地室的?”

  桓澤聽到這個問題,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他在火堆旁坐下,道:“昔日他與殛天府交好,殛天府也常送些女孩子給他,每次都走暗道……”

  聶雙聽得此話,表情一變,“你送過?”

  桓澤沉默著,點了點頭。

  想起地室中那些女子淒慘的模樣,聶雙心頭怒意頓生,“你可知道他將魔種植入她們體內?”

  桓澤依舊不開口,點了點頭。

  “你……”聶雙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他以前是殛天府的人,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即便曾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可既然改邪歸正,又怎麼好再罵他什麼呢。

  桓澤嘆了一聲,道:“我兒時被植入魔種,由殛天府養大。你說我殘忍無情,我也認了。只不過……”他抬眸,看了聶雙一眼,神情之中隱隱帶著哀傷,“從來都沒人告訴過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聶雙心上一沉,不免惆悵。她望著他,問道:“那為什麼會入千影閣?”

  提到此事,桓澤的臉上生了笑意,“三年之前,九嶽仙盟聯合江湖各派剿滅殛天府。我當時是令主身旁的劍侍。”他說到此處,又解釋道,“所謂劍侍,就是替令主持劍之人,一共五人,地位等同於壇主。——那日,我奉令主之命,守在前山峽穀。此處易守難攻,九嶽弟子遲遲無法攻克。而後,師父便做先鋒,孤身殺入……”

  他撥了撥火堆,聲音平和安然,“你也知道吧,能將魔種完全納化,便能獲得強大力量。我雖年輕,在殛天府中也是排得上號的。可師父擊敗我,只用了三招。我當時心想反正必死無疑,不如與他同歸於盡,於是便催化魔種,將全身魔力推至巔峰。可即便是我這樣納化魔種之人,一旦將魔性完全開放,也會喪失神智,發生異變。到了最後關頭,我害怕了……”他說到這裡,露了一絲無奈,“雖然早就不是普通人了,可是,我不想變成怪物……”

  “千峰師伯救了你?”聶雙問道。

  桓澤點點頭,笑道:“後來的事,其實我也記不清楚了。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戶農戶家中。那戶人家告訴我,我是幾天前被人送來的。送我來的人只留了一句話:若有心向善,便上罔山拜師。”他說到這裡,笑容愈發純淨無邪,“向善什麼的,其實我也沒想過。只是當時殛天府被滅,我無處可去,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上了山。”

  “哈,可憐只能做師弟啊。”聶雙看著他的表情,也生了欣慰之心,笑著調侃他一句。

  “這不是最可憐的。”桓澤無奈笑道,“剛入門的時候,被師父教訓得好慘。隔三差五就是劍閣思過啊。而且,連跟師兄師姐練武的機會都沒有,單看書。天道倫常、仁義孝悌,起碼百十本。看過不算,還要抄默……”

  聶雙聽他這麼說,笑出了聲來。

  桓澤見她如此,面上生了些許窘澀,嘟囔道:“沒讀過那些又不是我的錯……”

  “哈哈,千峰師伯好迂腐,還好我不是他的門下。”聶雙笑道。

  “胡說。我師父才不迂腐。”桓澤反駁,“若不讀書,怎知道理。”

  “好一個孝順徒弟,那些書果真沒白讀。”聶雙繼續調侃。

  桓澤面露不悅,“你懂什麼。師父他不僅道行高深,更有俠骨仁心,濟世之懷。若要我說,九嶽仙盟之內,也無幾人能與我師父並駕齊驅。”

  “哼。憑他?我師父不知強他幾倍!”聶雙不滿。眼看他要反駁,聶雙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們萬綺門的弟子天生水性,掌門也好不到哪裡去,怎能跟道貌岸然的千峰相比。”

  聽她提起“水性”二字,桓澤臉色一變,輕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隨你是哪個意思。”聶雙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拿起了糕點吃。她咬了一口,悅色頓生,轉頭問道,“這是什麼?真好吃!”

  桓澤笑答:“梅花糕。”

  “唔……”聶雙幾日未進飲食,早已餓了,她又大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一定要帶點回去給師妹們吃……”

  桓澤笑著,囑咐一句,“別噎著了。”

  “你不吃麼?”聶雙吃完一塊,問他道。

  桓澤搖了搖頭,往火堆裡添柴。

  春夜尚寒,聶雙覺得有些涼意,便抱著糕點坐到他身旁,笑道:“其實我們萬綺門內自製的山茱萸甜糕也很好吃,下次我帶些給你。”

  桓澤卻不答應,只是沉默著,繼續撥火。

  “怎麼了?”聶雙問他。

  “師姐,你真的不回山上去麼?”桓澤問道。

  “開玩笑,現在當然是要去黑棘嶺,奪回封靈玉!”聶雙放下糕點,道。

  “……”桓澤欲言又止,神色隱帶哀愁。

  聶雙察覺了什麼,開口道:“你不會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此事吧?”

  桓澤搖頭,道:“對於殛天府來說,封靈玉根本毫無用處,為什麼夜蛭不毀封靈玉,反而帶走?”

  聶雙也想不明白此事。難道,只是為了引桓澤下山?

  桓澤見她答不上來,又問,“師姐,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失去一塊封靈玉並不會影響到封印魔劫……”

  “這我當然知道。本來這東西就是輔助之用,只要九嶽仙盟的實力足夠,不用封靈玉也沒什麼大礙……”聶雙說著,隱隱也發覺了異樣。她皺起眉來,不再言語。

  桓澤垂眸,緩緩說道:“與其毀掉那塊沒什麼影響的封靈玉,不如以此玉為餌,引誘九嶽之人,各個擊破。”

  “所以你才沒有告訴同門真相?”聶雙恍然大悟。

  桓澤點頭,“大家留在山上,才是最好。師父只要能安心閉關,提升功力,魔劫到時,自然有應對之法。”

  “那你為什麼……”聶雙追問。

  “夜蛭已經發現我的行蹤,我必須做個了斷。”桓澤的聲音漸而冰冷,“能奪回封靈玉自然最好,若是不行……也是我一人之事。”他說著,凝眸看著聶雙,“我答應帶你下山,是想著好歹能讓你不再糾纏師父。只要一到山下,我就將你甩開……”

  聶雙聽得此話,雖有氣憤,但也不好發作。誰讓她自己也是滿肚子壞水,一心想抓他的把柄,除了他這個絆腳石。

  “師姐,你回去吧。”桓澤笑了笑,“反正憑你的本事,也勾引不了我師父……”

  “什麼?!”聶雙跳了起來,怒不可遏,“什麼叫勾引不了?我告訴你,我聶雙還沒使出真本事呢!”

  桓澤扶額,“師姐有如此雄心壯志,早些回去不是更好。”

  “不回去!我偏要跟著你去黑棘嶺!”聶雙說完,想到了什麼,走到行李旁,抽出赤龍筋來,二話不說將自己和桓澤的手綁在了一起。她皺眉,一字字道,“休想甩開我!”

  桓澤看著那繩子,道:“師姐你也不必……”

  “哼,我睡了!”聶雙說完,順勢往下一倒,頭枕上他的膝,閉目裝睡。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一語不發。聽著那樣的沉默,她的心中無比清楚,若是讓他孤身前去,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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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聶雙一夜無眠,待到天亮,她起身,轉頭看著桓澤。桓澤自然醒著,四目相對,聶雙臉上一熱,正想遠離,卻無奈手上的赤龍筋綁得太緊,她一下子便被拉了回去,跌進了他懷裡。

  頭頂,桓澤的聲音帶著笑意,嘲她一句:“自作自受……還不解開麼?”

  “不解!”聶雙笑了一聲,索性扣緊了他的手指,道,“偏要和你栓一起。”

  桓澤皺眉,直接起身,往池邊漱洗。聶雙被生生拽起,但到了此時,豈能退讓。她索性緊跟著他,一起掬水洗臉。清水過處,胭脂溶落,在水面上染出淡淡紅痕。桓澤見狀,嘆道:“既要洗掉,昨夜何必畫呢?”

  聶雙理直氣壯道:“我樂意。”說完,她擦乾臉上的水漬,拽著桓澤起身。從行李取出了銅鏡妝匣,從頭畫起。桓澤見她畫得認真,無奈一嘆,只得由她去了。

  兩人百般不便地整理妥當,正待要走,桓澤開口問道:“師姐身上可有銀子?”

  聶雙點頭,“算有吧,幹嘛?”

  桓澤道:“借我十兩。”

  聶雙剛要答應,忽又想到了什麼,認真問道:“十兩是多少?”

  桓澤一時無語。費了些功夫,才把銀兩解釋清楚。聶雙似懂非懂,卻也不多問,取了首飾匣給他。桓澤看著那滿滿一匣的珠釵環翠,沉默片刻,問道:“你不怕我當了贖不回來麼?”

  聶雙雖不明白什麼當贖,但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她笑道:“那你就給我做小廝抵債啊。”

  桓澤笑了笑,不再多言,啟程出發。禦空飛行了半日,桓澤在一處城鎮降下,也不管路人的眼光,拉著聶雙徑直去了當鋪。他將一匣珠翠押上,也不討價還價,直言十兩。掌櫃不敢多言,匆匆將當物點了點,開了當票,給了銀子。桓澤接了銀子,便去了刀劍鋪。不等鋪主開口,他便道:“十兩銀子買你的廢劍,有多少要多少。”鋪主大惑不解,但有買賣自然要做。他去庫中取了二十來把或是豁口或是斷刃的長劍,小心翼翼地交給了桓澤。桓澤問他要了一段長布,將廢劍捆起,放下了銀子便走。

  聶雙看他如此行事,覺得新鮮無比。說起來,她記得他的長劍毀在了楊府的地室中。可既然買劍,為何不買好的?這些廢劍又有何用?她滿心疑惑,正待要問。他卻背著長劍,又拉她騰空,疾飛而去。

  不消片刻,兩人落地。眼前的,是一片低矮山嶺。人煙稀少,荒僻蒼涼。嶺上遍佈焦黑枯木,叢生荊棘。森濃瘴氣彌漫,如黑紗重重,遮天蔽日。放眼望去,不見活物,唯有鷲鳴梟嚎,幽幽響徹。

  “這兒就是黑棘嶺?”聶雙問道。

  桓澤點了點頭,此刻,他的目光已變得深邃冷冽,神色之中再無半分笑意。他放下行李,抬起手,道:“師姐,可以解開赤龍筋了吧?”

  聶雙也知道此地凶險,再綁著彼此有害無利。她解開赤龍筋,將它收進了懷中。繼而從行李中取了那三截短棒,拼合為長棍。她看了看前方,卻不見道路,荊棘蔓生,寸步難行。

  她正思索,卻見桓澤取了一把廢劍,平舉在胸口。他手起劍訣,輕輕撫過劍身,口念道:“淬火煥劍。”剎那間,一道火焰卷過,將那精鋼劍身燒得通紅。滴滴熔鐵濺落,激起點點火星。火光映進了他的眸子,染出如血赤紅。那一刻,壓迫無形,自他身上溢出,引得周遭空氣微微顫動。

  這般景象,聶雙朦朧記得。那日在楊府的地室,也曾見過他如此。但如今她清醒地看來,這絕非仙道咒法,那股駭人的迫力,隱帶危險。

  桓澤執劍,輕輕一揮。烈火如練,凝紅光一道,將前路的荊棘燒去一片,開出了路來。不等聶雙讚嘆,他開口,道:“此地乃是殛天府煉製魔種的地方,魔障極強,我也不曾深入。你的仙術無法施為,若跟我往前,不知會遇到什麼……”

  “好歹我還有萬靈通性心法護身……”聶雙說罷。忽然想起什麼,她開口,問道,“魔障之下,你體內的魔種不會被引動麼?”

  桓澤轉頭,沖她輕輕一笑,“已經引動了呀。”

  聶雙有些不解,正要細問,他卻已然邁步,往山嶺深處去。她忙棄了思慮,緊隨而上。果然,沒走幾步,她就覺真氣凝滯,內息低微,腳步亦沉重起來。再看桓澤,他的行動卻依舊輕捷,好像完全不受困擾。聯想起第一次在楊府中的情景,她不禁愈發疑惑……

  正當此時,淒厲嘶鳴響徹天宇。聶雙抬眸,就見一大群鷹鷲如烏雲般壓了過來。細看時,那些鷹鷲雖還有飛鳥之形,形狀卻早已如怪物一般。只只目露凶光,可怖無比。一隻兩隻倒也罷了,可這數量,起碼千百。如何對付?

  她心生慌恐,握緊了手中長棍,不知如何應對。卻見桓澤縱身躍起,長劍揮舞間,引流火盤旋。霎時間,悲鳴四起,哀嚎喧天,漫天的鷹鷲被烈火包圍,飛羽飄零,化為火屑。

  這般場景,何等殘忍,卻又華麗。刺鼻的焦臭彌漫四周,湧入胸腔,宣告著戰鬥的落幕。

  滅盡鷹鷲,桓澤飛身落地。他手中的劍已只剩下了一截劍柄,他將劍柄拋下,又取一把廢劍在手,復施了那“淬火煥劍”之法。他做完這些,稍稍沉默,回過身,對聶雙道:

  “師姐,回去吧。”

  這句話,讓聶雙心頭一震。

  她自小在萬綺門中長大,雖為師姐,卻無多少經歷。那些仙魔大戰,她也只在書上見過。先前楊彪宅中的所見所聞,已讓她震駭。如今的場面,又豈是那時能比。到了此刻,她終於明白,身具魔種的他,與她是何等的差別。

  見她沉默不語,神色又隱帶驚駭,桓澤凝眸,輕輕一笑,轉身離開。

  聶雙猛地回過神來,想要追上,卻偏偏邁不動步子。無法使用仙術的她,即便跟上又能如何?先前能應對魔物,不過僥倖,可她能僥倖幾次?她怔怔想著,眼看著桓澤緩緩消失在她的視線。

  瘴氣森森,蔽了前路。回頭,便是光明人間……

  “別看不起人了……”她忽然開了口,聲音裡的顫抖被傲人氣勢強壓了下去,“我可是萬綺門的弟子!”

  她說完此話,蹲下身去,放下長棍,雙手撐地。她闔起雙目,凝神調息,繼而開口,令道:“萬靈通性,諸氣納合!”

  ……

  卻說桓澤獨自往前,一路妖魔阻擾,自不必說。

  他滅去一批怪物,剛要再取劍。胸口,忽然一陣鈍痛,迫得他跪下了身子。他的臉色驟然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滴滴落下,滲入泥土。他無力地喘息,強撐著想要站起身來。

  這時,陰森的聲音在周遭響起,道:“我就知道你能找到這裡來……”

  “夜蛭……”桓澤抬眸,出聲道,“我已來了,你還不現身麼?”

  夜蛭怪笑幾聲,道:“我幾時說過要堂堂正正與你一戰了?嘿嘿,魔障之下,你能撐到如今也算厲害。看來你果然有向善之心,一心脫離魔道啊。不過,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桓澤站起身來,揮劍引火,道:“少廢話。你既不出現,我便夷平此地,看你往哪裡躲!”

  夜蛭嘆了一聲,“不愧是令主的劍侍,若真打起來,我未必是你對手。可你的夥伴,卻非如此……”

  此話一出,桓澤心上一驚。下一刻,荊棘竄起,絞纏成網。網上,縛著一人,竟是聶雙!只見她衣衫殘破,血污滿身。肢體之上,傷口遍佈。一雙眸子帶著驚駭直直看著前方,已然全無生機。

  “萬綺門的女子,果然不一樣啊……”夜蛭的聲音裡滿是輕賤,出口的話,無異侮辱。隨他話語,荊棘愈發緊纏,慢慢割入了她的肌膚。

  眼前所見,讓桓澤的心神驟亂,胸口的痛楚復又襲來。他身子一晃,幾欲摔倒,拄著長劍,才勉強站穩。此時,滿地荊棘忽然如活物一般動了起來,纏上了他的雙腳。還不等他揮劍斬去,幾隻鷹鷲從空中襲下,羽翼如刀,直割他的咽喉。

  千鈞一髮之際,忽見白光一閃,勁風橫掃。那幾隻鷹鷲被擊退開來,嗚咽著在天空盤旋。

  妖嬈的聲音響起,嗔道:“虧你會信!我明明比那個破爛偶人美一百倍!”

  桓澤看著眼前之人,顫聲喚道:“師姐……”

  聶雙手執長棍,沖他嫣然一笑。

  夜蛭的聲音響起,不通道:“不可能,魔障之內你不可能使用仙法的……”

  “誰說我用的是仙法?”聶雙輕輕捋起一絲秀髮,道,“可憐你們這些魔物,沒見過世面。今日,就讓你們好好見識見識!”她說罷,伸手握住了桓澤腳上的荊棘,令道,“萬靈通性,諸氣納合!”

  “慢著!師姐——”桓澤驚訝非常,正要勸阻。卻見荊棘之上黑氣溢出,轉眼間沒入了聶雙的身體。她微微仰頭,似是暢快非常。黑氣溢盡,那些荊棘瞬間頹然,再無半分活力。

  聶雙慢慢站直了身子,凝眸而笑。那一刻,她的姿容妖媚難言,眉宇之間盡是邪氣,化去她平日的明麗。那種感覺,就好似桃杏凋謝,徘徊花開。鮮豔之下,尖刺銳利,不可褻玩。

  沉默,籠罩四周,連天空中盤旋的鷹鷲都不敢再作一聲。

  許久,夜蛭開口,由衷讚嘆:

  “好一個‘萬靈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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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5 21:28:43 |只看該作者
十四

  “好一個‘萬靈通性’……”夜蛭的聲音由衷讚嘆,“看來這門心法能自由改變自身性靈根骨,與萬物調和,故而能吸納萬物靈氣,頤養自身。”

  聶雙揚眉一笑,“算你聰明。”她說著,執棍砸地,道,“交出封靈玉,我留你全屍。”

  “呵呵……”夜蛭陰森笑道,“姑娘別心急啊……”他的聲音一頓,又對桓澤道,“劍侍啊,你倒是帶了一個有趣的人兒來,值得我好好款待啊……”言罷,周遭的黑氣散開,荊棘沒入地下,讓出了一條道來。“想要封靈玉,就繼續往前吧。”

  夜蛭的聲音幽幽散去,餘下幾聲陰沉怪笑,聽來毛骨悚然。

  聶雙看著那條路,不屑一笑,正要上前,卻被桓澤一把拉住。她回頭,就見他臉色煞白,眉頭緊簇,模樣既是疲憊又是痛苦。不等聶雙開口,桓澤道:“別去。”

  聶雙聽他這麼說,只覺自己被看低了,她心上不忿,抬手輕輕捏起他的下巴,道:“師弟……你這是命令我?”

  眼見她面露邪氣,語帶敵意,桓澤也生了不悅。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斥道:“只吸一點魔氣就變成這副樣子,你再往前,連命都要賠上了……”他說到此處,忽又想起先前所見。若她真的賠上了性命,他該如何是好?這一想,心頭的恐懼難以自抑。他不自覺地緩了手上的力道,聲音也低微下去,“師姐……你回去吧……”他的語氣再無半分銳利,柔軟得幾近懦弱,“回去吧,我求你了……”

  聶雙微微一怔,挑釁不忿之心蕩然無存。“好,我回去……”她輕輕握起他的手,道,“你跟我一起走。”

  桓澤垂眸,搖了搖頭。

  “說我會賠上性命,你自己呢?”聶雙見他如此,忿然道,“你身負魔種,魔障之下根本無法保持清醒。你從一開始就是硬撐!什麼奪回封靈玉,什麼做個了斷,全是癡人說夢!方才若不是我,你早就沒命了!其實你一開始就沒想過活著回去,對不對?”她不給他插話的機會,繼續道,“許你賭命,就不許我涉險,這算什麼道理?桓澤,你給我聽著,要麼一起回頭,要麼一起往前,反正我豁出去了!”

  這番話,讓桓澤有了片刻怔忡。他皺眉,正要說些什麼,胸口的鈍痛卻又席捲,讓他無力站穩。聶雙見狀,忙扶他坐下,開口問道:“你怎麼了?哪裡受傷?”

  桓澤緊抓著胸口的衣襟,沉默著搖頭。

  聶雙見他臉色愈發難看,呼吸幾近窒息,心中早已擔憂不已,豈會相信他的否認。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胸口,隱隱明白了什麼。她不問,更不容他反抗,一下子拉開他的手,扯開了他的衣襟。

  “師姐……”桓澤大驚,卻已無法阻止。

  看到他的胸口,聶雙驚愕難當,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他的心臟附近,埋著一點金光。擴散的光輝順著經絡蔓延,在肌膚下明滅流動。

  “伏魔釘……”聶雙顫抖著,念出了這個名字來。

  伏魔釘,以赤金混合朱砂,鑄以烈火,淬以仙泉。釘身鐫刻伏魔咒法九千九百九十九章。奉於天壇,受仙家淨靈之氣。能斷戾氣,絕妖煞,有降伏魔物之大能。

  他竟然把這種東西用在血肉之軀上?!

  聶雙這才想通了,為什麼身在魔障之內,他卻能保持清醒。這根伏魔釘,正扼著他的魔種,牽制他全身的真氣。可這是何其冒險之舉,若有一點差錯,釘入心脈,立死無救。

  桓澤拿開她的手,拉上了衣衫,道:“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聶雙心慌不已,急道:“別開玩笑了,快把這釘子拔出來!”

  桓澤皺眉,“若拔出來,我馬上就會失控……”他說到此處,稍緩了語氣,“不要緊,只要掌握分寸,此釘不會傷及性命……我剛才太急躁,所以出了些差錯。調息一下就好……”

  聶雙早已無心聽他說話,腦海中記憶糾纏成一片。初進楊府時,應該還沒有此釘。是後來她被困地室的時候麼?……她不想則已,這一想便又是心痛,又是悔恨。一時間,眸中竟泛出了水色。

  桓澤見她如此,大驚失色,忙勸道:“我說了沒事了,真的沒事。已經好多了,真的……”

  聶雙不說話,只是看著他。桓澤也不知道還能再勸些什麼,也沉默了下來。凝望之中,諸多情緒沉澱下去,化作顫動,微微擴大,擾亂心湖。不知為何,兩人都笑了起來,痛楚擔憂被歡喜滌去,變作了寬慰。

  聶雙吁了口氣,盤膝坐下,開口道:“哎呀,看你這麼可憐,師姐渡些真氣給你吧。”

  桓澤笑笑,推辭道:“我現在這種情況,若是受了你的仙宗真氣,說不定死得更快。”

  “不識好歹!”聶雙嗔道,“我以萬靈通性納化魔氣,再轉渡給你,不僅能補益身體,還能增強功力,算便宜你了!”

  “還能如此?”桓澤有些驚訝,也讚嘆道,“萬靈通性心法果然厲害……”

  “那是自然。可惜你師父不識貨。”聶雙譏諷一句。

  “我師父?”桓澤不解。

  “昔日我師父練就萬靈通性心法,破除性靈之限。上暘真君曾有意讓我師父與千峰師伯合靈雙修,卻被千峰拒絕。這也罷了,可他竟然還出言辱我師父。好像我師父修煉萬靈通性,就是為了能隨便與人雙修似的。哼!”聶雙說得義憤填膺。

  桓澤聽罷,雖有反駁之意,但想起自己也曾說萬綺門弟子水性,一時也有些愧疚。他皺眉,問她道:“所以,你故意綁我師父,是為了替萬壑仙子出氣?”

  “當然了!”聶雙一臉正氣凜然。

  “需要做到這種地步麼?”桓澤隱隱有些不悅,“若師父當真與你雙修,你難道就……”

  聶雙知道他要問什麼,逕自答道:“萬靈通性心法只有一個缺點。”她說著,伸出了手來,“必須要有接觸,才能發動。雙修,自然是最好的機會。到時候,我就……”

  她話未說完,忽然被桓澤一把捏住了後頸。她一驚,抬眸就對上了他深沉的眸子。

  “你敢!”他威脅一句,“我扒了你的皮!”

  捏在後頸的手並未用多大的力氣,聶雙只覺他的掌心微燙,熨在肌膚上,倒有幾分舒服。以前好像也有過這樣的場面,她揚言要對付他師父,他正義凜然地警告她。可一番相處下來,她哪裡還會怕他。她順著他的力道往前傾,額頭輕輕抵著他的額頭,笑著說道:“既然是要扒皮,那怎麼反倒扒了我的衣服?”

  桓澤一聽,知道她是說那夜他幫她換衣之事,一時有些窘迫,蒼白的臉上泛起微紅。

  “怎樣……”聶雙自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她盯著他的眼睛,笑意愈發狡黠,“還滿意你所看到的麼?”

  此話一出,桓澤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眉峰輕挑,手上用了幾分力道。聶雙只覺後頸一酸,正要抱怨,卻不想,他的額頭退開,而後重重撞了回來。

  “哎呀……”聶雙慘叫一聲,捂起了被撞疼的額頭。

  桓澤依舊捏著她的脖子,笑問道:“師姐,你全身都是破綻啊。知道教訓了沒?”

  聶雙怒視著他,“哪有人會這麼用力撞過來!要是腫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桓澤笑著鬆開手,“師姐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放過我吧。”

  聶雙無法反駁,只好恨恨地盯著他。他雖滿臉笑意,但神色中的疲憊卻未曾消去,想必依舊痛苦。她收了報復之心,帶著不滿伸出手來,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這會兒不跟你計較。來,伸手,幫你調息。”

  見她退讓,桓澤也不再多作玩笑。他稍稍猶豫了一下,伸手對上她的手掌。

  “凝神靜氣,不拒不抗。收心斂意,由我主導。”聶雙說完,安然閉目。

  桓澤深深吐息,將躁動的真氣壓下一些,隨後,也闔上了雙眼。便在心思寧靜的那一刻,一股暖流自掌心而來,潤遍經絡,迴圈於周天。他身具魔種,與仙宗真氣排斥。雖修習仙道,亦無法與同門傳功。但如今,聶雙渡給他的真氣與他如此契合,仿佛原本就是他的一般。身上的痛楚漸漸褪去,安然舒適,不可言喻。

  片刻之後,聶雙收掌,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她睜眼,問道:“好些沒?”

  桓澤點了點頭,“多謝師姐。”

  “不客氣。若是不夠,我再取些給你。”聶雙指了指地,笑道。

  桓澤起身,道:“已經足夠了。師姐,我們回去吧。”

  聽他說要回去,聶雙驚訝不已。“不做了斷了?”

  桓澤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將落在一旁的廢劍拾起,重新捆好,背在了身上。“師姐,我告訴過你吧,此地是殛天府煉製魔種的地方……”

  聶雙有些不解,“嗯,怎麼了?”

  “不止如此……這裡,還是殛天府用來試驗魔種的地方。以往,每月都要抓數百男女送往此地。成功者,收入府內。失敗者,就地掩埋……”桓澤的聲音愈發陰沉,“而夜蛭,便是此地的主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聶雙聽得有些毛骨悚然,卻不明白他的用意。

  桓澤望著她,肅然道:“師姐,若是你的話,一定能完全納化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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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師姐,若是你的話,一定能完全納化魔種……”

  聶雙稍稍思忖,問道:“你是說,夜蛭想用我試驗魔種?”

  “八九不離十。”桓澤回答。

  聶雙不屑,道:“我與他是敵非友。完全納化魔種之後,我力量大增,對他有何好處?”

  “你也看到了,魔障之下,魔種會被引動。只要施用得當,加以控制也不難。”桓澤說著,拉起了聶雙的手,邁步往回走,“總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聶雙低了低頭,看著那只拉著自己的手,心緒莫明。他孤身犯險,不惜性命也要奪回封靈玉,如今卻為了她的安危而放棄。在他的心裡,她到底被擺在哪個位置?很重要麼?她止不住地想著,任他拉著自己走。要去哪裡,已完全不重要了……

  片刻之後,桓澤忽然止步,靜靜站定。

  “怎麼了?”聶雙靠近他,問了一句。

  “我們並未深入,應該早就到出口了……”桓澤說著,拔出一支廢劍,也不施法,直直扔了出去。倏忽之間,長劍竟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被周遭的瘴氣融化了一般。桓澤皺了皺眉,轉身伸手。只見那長劍不知從何處飛了回來,正被他接住。

  “是森羅迷陣。”桓澤放下長劍,道。

  聶雙雖未聽過這種陣法,但看方才的情況,也知道此陣必是厲害非常。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如今仙法被制,禦氣飛天也很勉強,難道他們真的走不出去了?

  “對不起……”桓澤開口,說出了這句話來。

  “啊?”聶雙滿心茫然。

  桓澤轉過身來看著她,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聶雙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喲,下山的時候不是還說‘師姐若有長短,可不怪我’,如今跟我道歉,又算哪一樁?擔心我?”她噙著輕佻的笑意,半開玩笑地問道,“不是喜歡上我了吧?”

  她的揶揄之意太過明顯,讓桓澤有些無言。他靜靜看著她,試圖在她的神色中找到哪怕一點的認真。片刻之後,他終是放棄,鬆開了握著她的手,含笑反問:“師姐想聽哪種回答?”

  這次,輪到聶雙無言。她避開他的目光,輕嘆一聲,道:“唉,開個玩笑嘛,好無趣的男人。”她說完,定了定心,看看四下,轉而笑道,“看來你現在是無計可施了,不怕,師姐保護你!”

  桓澤無奈一嘆,道:“先出這迷陣再說吧。”他正色,沉思,“若能破除魔障,就好辦了……”

  提起此事,聶雙想起那日在楊彪地室中的事來,“說到魔障,你可知道‘魔骨輪’是什麼東西?”

  桓澤皺眉,“你從哪裡聽說這個東西的?”

  聶雙便把楊彪說過的話一一告訴了桓澤,桓澤聽罷,皺眉道:“難怪。他一介凡人,宅中怎會有魔障,原來是魔骨輪……”他頓了頓,方才解釋道,“顧名思義,這魔骨輪是妖魔之骨所制,鐫上咒令,再以魔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通身邪氣,自成魔障,比一般的魔物還厲害些。不過魔骨難求,在殛天府中也是珍貴無比……”

  “竟連這樣的東西都拿出來了。看來那夜蛭真如你所說,是想以封靈玉為餌,引九嶽弟子送死呢。”聶雙道。

  “這樣倒好。”桓澤鬆了口氣,“魔骨輪是死物,總比妖魔好對付多了。只要毀掉魔骨輪,就能破除魔障,走出迷陣。”他說到此處,轉頭看著那唯一的道路。魔骨輪應該同夜蛭在一處,而這條路,直通夜蛭的藏身處。他的目光愈發凝重。瘴氣荊棘,都退避在道路兩側。此路愈是寬闊平坦,就愈是讓人畏懼,無疑是陷阱……

  聶雙察覺他的想法,執棍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索性拼上一拼!”

  桓澤看著她,點了點頭,“不過,都要聽我的。”

  “好。聽你的。”聶雙答得輕巧。

  兩人不再多言,邁步上路。

  一路而去,倒也沒有遇上什麼阻撓。那些鷹鷲荊棘都似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石殿。高牆巍峨,飛簷翹角,也有幾分峻格。但身在此地,那牆壁之上爬滿荊棘,簷角上更是鷹鷲滿布,一雙雙青碧妖目湛湛反光,甚是陰森。風過,曳動簷下鐵馬,一時間,喑啞的叮啷聲不絕於耳,聽來更是空寂荒渺。

  “找到魔骨輪,毀去魔障,仙術一恢復就走,切莫糾纏。”桓澤開口,說出此話。

  “知道了。”聶雙壓下自己的怯意,朗聲回答。她執棍上前,傲然一笑,“我來開路!”言罷,她長棍一揮,對著殿門猛力劈下。只聽“轟”的一聲,那堵石門裂作兩半,重重倒下。簷上鷹鷲被剎那驚起,飛旋嚎叫。

  聶雙回頭,沖桓澤笑了笑,“師弟,跟上。”

  桓澤卻依舊一臉正色。他執劍在手,令道:“淬火煥劍!”火光起時,他毫不猶豫地劍擲了出去,喝道,“千光劍影!”

  火光沒入門內的那一刻,嘶吼頓起,駭人心神。聶雙回頭看時,就見殘火將門內的黑暗照亮,數十怪物便潛伏在後,卻都被這一擊所殺。

  桓澤換了一柄劍,緩步走了上來,對聶雙道:“師姐,跟上。”

  聶雙知道自己經驗尚淺,再不敢跟桓澤較勁,老老實實地跟在了他身後。

  石殿之內,道路錯雜,加之光線幽暗,並不好走。但桓澤顯然沒有尋路的意思,他手執長劍,也不管敵人強弱,一概使出最強的招數,直摧得牆倒壁裂,硬生生地開出了一條路走。聶雙跟在他身後,連零星的小妖都不曾遇上。她暗暗讚嘆,卻又擔心。魔障之內,他要控制自己已是不易。才調息不久,這樣猛力戰鬥,真的不要緊麼?

  她滿心思慮,正要勸阻,前方的牆壁卻又被他轟開,一間五丈見方的房間赫然眼前,房內燈火通明,別無家什,唯有一環巨輪立在房間中央。細看時,那巨輪正是白骨造就,隱隱黑氣盤在輪身,透著別樣的邪煞。

  “這就是魔骨輪?”聶雙驚道。

  桓澤微微喘著氣,點了點頭,他舉劍,正要將巨輪毀去,卻不想手中的劍已到極限,鋼鐵熔盡,火焰頓時消失。而他早已用盡所有的廢劍,再無武器。正當此時,地下忽然躥出數隻怪物,嘶吼著襲來。聶雙執棍揮舞,引勁風剛猛,將怪物震開。但魔障之下,她的道行大打折扣,怪物們並未受傷,整了姿勢,又要再攻。聶雙輕輕一笑,伸手撐地,輕喝道:“纏!”

  隨她命令,地面鬆動,泥土顯露。黑色荊棘破土而出,扭動纏繞,將那些怪物牢牢縛住。怪物們掙脫不得,只能低低哀鳴。

  “好。竟連魔物也能操控,姑娘的萬靈通性果然不可限量!”夜蛭的聲音在周遭響起,回蕩開來。

  聶雙站直了身子,笑道:“所以你要當心呀,我可是特地來吸魔骨輪的力量的。”

  夜蛭笑了起來,“哈哈哈,姑娘真是風趣。姑娘若有此意,何必麻煩,我自有好東西給姑娘……”

  他話未說完,桓澤揮手,將掌中的劍柄扔向了牆角。微光一閃,劍柄落地,牆角之中緩緩現出了一個佝僂的身形。只見那人不過三尺來高,通身漆黑,瘦小乾枯。臉上一副鬼面,遮了原本的容貌。

  “好久不見,夜蛭……”桓澤開口,冷冷招呼。

  夜蛭依舊笑著,俯身撿起了劍柄。“哎呀,堂堂劍侍,竟然連兵器都沒了。想當年在令主身側,是何等威風啊……”他說著,手腕一翻,隱去那段劍柄,複又拿出了一把長劍,拋給了桓澤。

  桓澤看也不看便接在手中。那一刻,桓澤的身姿輕輕一震。聶雙看得真切,憂慮頓生。再看那長劍,又不禁讚嘆起來。

  好劍!三尺鋒刃,赤紅如血。火色淺埋,勾勒出菱紋劍脈,熠熠生輝。

  “熾火殛天,烈焰焚世。這柄熾烈,終是握在你的手上才合襯……”夜蛭走上幾步,笑道,“劍侍啊,你我才是夥伴,為何棄了榮耀,甘為仙家鷹犬?魔劫一到,殛天再立。你我便能重返昔日之輝,傲視天下。”

  桓澤並不接話,只是舉起了手中的劍,輕輕撫過劍身。火光,跟隨著他的手指緩緩流動,在劍尖迸出了一星火花。

  聶雙見狀,不禁開口喚他:“桓澤!”

  桓澤回頭,望向了她。他的雙目泛著如劍身一般的火色,灼灼迫人。

  聶雙心上驚駭,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的魔骨輪。莫非,是魔種被引動了?她正擔憂之時,卻見他身子一晃,跪倒了下去。她忙上前,道:“你沒事吧?”

  桓澤的神色痛苦至極,他緊抓著胸口的衣襟,大口喘息。

  伏魔釘?聶雙愈發著急。現在到底要怎麼做才好?

  “呵呵,此處是魔障最強的地方,很痛苦吧?劍侍啊,何需抗拒,回我這邊來吧。”夜蛭勸道。

  聶雙聽了此話,憤怒不已,她正要反駁,卻聽桓澤開口,輕聲喚她:“師姐……”

  聽他這聲稱呼,聶雙歡喜不已。

  桓澤輕輕握上了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塞了一樣東西。她不解,低頭一看,就見那是一段熏香。她正要細辨,卻聽桓澤道:“別聞。是和樂香……”

  聶雙忙合攏手指,驚訝道:“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要拔出伏魔釘……”桓澤的眼神堅定無比,話語之中沒有半分遲疑,“我會拖住夜蛭,你找機會毀了魔骨輪。”

  “可……”

  聶雙還未說話,就被打斷。桓澤忍著痛楚,站起身來,背對著她道:“魔性一開,我只有片刻清醒,若我失控要傷你,你就用此香。”

  聶雙忽然想起,楊彪似乎說過,這和樂香厲害非常,連魔物也能制住。這香,難道是從她的行李裡取出來的?可是……

  她滿心憂慮,正想阻止他,卻聽金石落地之聲細細響起。寸許的金釘,帶著血色,滾落在一旁。眼前之人,瞬間被火焰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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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聶雙曾想過很多種桓澤魔化後的樣子,但眼前所見,早已超出了她的想像。他的全身被火焰包裹,烈火由赤紅而至純青,燒透肌骨,每一根髮絲都被火焰灼紅。剎那功夫,他仿佛與手中的長劍化作了一體,赤金流轉,光華耀目。舉動之間,火屑迸落,明滅翩飛。火焰燎過,周遭的空氣微微震動,熱浪層層湧來,讓人窒息。

  夜蛭見狀,怪笑一聲,縱身撲來。桓澤執劍迎上,聚力斬下。一擊即中,夜蛭卻絲毫沒有損傷。他怪笑著,揮拳擊向了桓澤的胸口。令人詫異的是,夜蛭瘦小的手在將要擊中的那一刻,忽然暴大了數倍。那拳頭有如磨盤,厚重堅硬。桓澤退身,避開那一擊,隨即抬手揮劍。劍身熔鐵甩出,化作千支小劍,齊齊攻向了夜蛭。如此攻勢之下,夜蛭卻依舊不躲,反倒挺身迎了上來。只聽一陣金石交響,眨眼間,夜蛭的身形竟也開始變大。細看時,那竟不是血肉之軀,而是千萬塊剛堅岩石,好似拔地起了一座石山。鬼面就懸在山頂,青幽之光從雙目中綻出,愈顯陰森。

  “劍侍啊,就看看你的熾烈,能不能破我的鋼岩!”夜蛭言罷,巨拳揮下,直壓向了桓澤的頭頂。

  桓澤立定,起劍一橫,竟將那一拳擋了下來。他腳下施力,伸臂一撐,劍身火焰迸出,纏上石臂,捲向那鬼面去。

  夜蛭低吼一聲,收拳揮臂,將那些火焰熄去。複又起雙掌,狠狠拍下。桓澤腳下一踮,縱身躍起,一劍刺向了鬼面。夜蛭忙將雙手擋在面前,十指合攏,欲將桓澤抓在手中。桓澤懸空翻身,長劍一劈,火光百道又化作小劍,擊向前去。但那鋼岩堅硬無比,火劍威猛,卻無法突破半分。

  聶雙何曾見過這般激烈的打鬥,一時看呆了。何等迅猛,又是何等狠辣,招數之間,全無防守,只有一心誅敵的決絕。不知是因為炎熱還是激動,她只覺全身發熱,血脈幾近沸騰。

  她深深吐息幾次,安下自己的心神,繼而想起了自己該做的事。她望向了一旁的魔骨輪,一棍擊去。巨響過後,一股力道反衝而來,震得她手腕發麻,那魔骨輪竟絲毫無損。

  她暗暗一驚,正要再擊,卻見周圍的岩石動了起來,片刻間化成了人形,圍攻而來。

  土傀?聶雙想起這個名詞,眉頭一皺。她只得先放下魔骨輪,起棍抗擊。這些岩石本是從夜蛭身上崩落,堅硬無比,聶按兩下倒幾隻之後,便覺手腕發痛,有些力不從心了。她退到牆邊,正想著喚出荊棘來,忽然間,火光一閃,無數小劍擊下,將剩餘的土傀全部擊潰。

  桓澤?

  聶雙心上一喜,抬頭望去。出手替她解圍的,自然是桓澤無疑。火焰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面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而後他一語不發,繼續與夜蛭纏鬥。

  他還未失去控制。——想到這裡,聶雙心中愈發寬慰,緊張擔憂之情也減了幾分。她重又回到魔骨輪旁,著手摧毀。

  然而,她試了數次,那魔骨輪依舊完好。她壓下心中的急躁,靜思對策。這魔族之物,果然不可小覷。她又無法使用仙法,力道大打折扣。如何是好?她看了一眼旁邊的戰局,桓澤和夜蛭仍在激戰,兩人勢均力敵,誰也占不了上風。長此下去,對他們自然不利。

  她苦思之時,忽然想起了昨夜桓澤說過的話:

  “……我現在這種情況,若是受了你的仙宗真氣,說不定死得更快。”

  他身具魔種,不能受仙宗真氣。也就是說,這魔物之力,與仙家之法是相克的?她想到此處,放下長棍,伸手撐在魔骨輪上,引動萬靈通性心法,將自身真氣調至純淨,而後打入了輪中。

  只見那魔骨輪猛地顫動起來,輪身所鐫文字明滅生光。只聽細細的一聲“哢”,輪身之上,現出了一道裂紋。

  聶雙收手,復又起棍,狠狠一擊。那魔骨輪經不住這一擊,碎做了千萬片。碎片落地,釋出森濃黑氣,失了威靈。那壓制著仙法的魔障隨之解除,聶雙只覺身上一陣暢快,內息流轉,行遍百脈。她滿心歡喜,正要叫桓澤離開,卻見桓澤的動作有了片刻遲鈍,便在那個空隙,夜蛭一掌壓下,將桓澤摁在了地上。

  “怎麼,還想恢復?”夜蛭陰森笑道,“你就這麼想做個凡人?”

  桓澤動彈不得,竟無法反抗。

  “我本想留你一命,一起振興殛天,看來是沒必要了。”夜蛭嘆了一聲,手上用力。迫得桓澤呻吟了一聲。

  聶雙見狀,雙手翻花,令道:“萬綺羅天!”緋色綻開,如萬道紅綾翩飛,瞬間纏住了夜蛭的手。聶雙雙手一抬,紅光揚起,硬生生將夜蛭的手吊了起來。

  桓澤解脫,縱身閃到了一旁。他重重喘息,竭力想將魔力收去。

  “姑娘好厲害。”夜蛭的目光移到了聶雙身上,幽幽讚嘆,“果然姑娘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哼!想在我身上植魔種?做夢!”聶雙斥道。

  “呵呵,那些汙穢的東西,豈能用在姑娘的身上?”夜蛭手臂一揮,斷去紅光,怪笑道,“我殛天府令主的內丹,一定很適合姑娘……”

  一旁的桓澤聽到這句話,本已消退的火焰複又燃起,灼得他的雙目湛湛生輝。“令主……”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些許驚愕。

  “對,令主……”夜蛭道,“你唯一的主人。他的肉身雖被毀去,但內丹尚存。我一直在尋找能納化這顆內丹的人……呵呵,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夜蛭說著,巨掌合攏,對著聶雙罩了下去。

  聶雙躲閃不及,正想拼力抵抗,桓澤卻縱身趕到,手上長劍一揮,生生將那鋼岩手腕斬斷。夜蛭退了一步,驚訝道:“怎麼會……”

  聶雙心上一喜,但一看到桓澤的模樣,她卻連半分歡喜的念頭都沒了。他周身的火焰已化作赤黑之色,升騰的熱氣,扭曲他的身姿。火焰竟如流水一般,滴滴落下,匯在他的腳邊。

  “哈哈哈,開放魔種?連我都做不到的事,你以為你可以麼!”夜蛭說罷,身上的鋼岩湧向手臂,重又變作了雙掌,拍向了桓澤。

  桓澤一語不發,揮劍再起。那劍鋒之銳,已非先前可比。一擊之下,夜蛭雙臂皆斷,連胸口的鋼岩都碎裂了開來。這時,一點明光自他胸口透出,吸引了聶雙的視線。

  封靈玉!

  沒錯,魔障之下,魔種會被引動,無法自持。夜蛭也是殛天府之人,也具魔種,為何卻安然無恙?原來,是這封靈玉的緣故!封靈玉至潔至淨,亦有克制魔煞之能。但較起伏魔釘來,這封靈玉不知溫和多少。夜蛭便是以封靈玉穩定自己的心神,再用魔障控制其他的魔物!

  這時,桓澤又起一劍,直擊夜蛭的胸口。聶雙隻恐他毀了封靈玉,忙出聲喊道:“不可以!”

  桓澤聞聲,身子一頓。夜蛭見機,重又化回原先那瘦小之姿,倏忽潛入了地下,消失了蹤影。聶雙皺眉,正想用萬綺羅天咒法將夜蛭找出來,桓澤卻轉過了身來,直直望著她。聶雙心頭生出莫名驚懼,小心地喚他一聲:“桓澤。”

  桓澤顯然已聽不見她的呼喚,執劍攻了上來。

  聶雙哪裡敢與他對戰,只有倉惶閃避的份。但他的動作迅捷無比,她幾次都是險險避過。她心上著急,又想起要用他給的和樂香。可如今的情況,怎麼用?

  先制住他!聶雙打定主意,伸手令道:“萬綺羅天!”

  紅光蔓延,纏上桓澤的手腳,卻被他身周的火焰瞬間燒毀。這般舉動,愈發激怒桓澤,他長劍一揮,引無數小劍,封死了聶雙的行動。眼見自己無處可避,他又緊近在咫尺,聶雙心一橫,將那一截和樂香擲了出去。

  桓澤本來就沒有絲毫防守之意,見她扔出東西來,也不閃避。那截熏香落在他的胸口,瞬間被火焰燒盡,騰起了一縷香煙。

  聶雙見狀,忙閉了氣,掩住自己的口鼻。

  香氣沁入,桓澤的動作驟然僵住。他顫抖著,退了幾步。轉眼間,他身上的火焰頹然熄滅,掌中的長劍落了地。

  “師姐……”他虛弱地說了一聲,軟軟倒下。

  聶雙忙伸手扶住他,這才發現,他的肌膚滾燙無比,竟有些灼手。她還來不及多想,忽聽嘶吼之聲四起,似有無數怪物正向這裡而來。想來是魔骨輪毀去,夜蛭又逃竄無蹤,這些怪物無人控制。

  先前為毀魔骨輪,聶雙已耗費了真氣,後來又勉強使出了萬綺羅天的咒法,消耗過大,如何能再戰。加上桓澤這般情狀,根本無法施為。

  聶雙強壓下自己的驚懼,看了看四下,就見一扇小門虛掩。她不再多想,努力拖起桓澤,躲進門內。這原來是大堂旁的一間石室,胡亂堆著些裝飾器皿。聶雙扶桓澤躺下,將門闔起,再用長棍閂住。她匆匆念了咒文,施在棍上,將入口封死。做完這些,她回到桓澤身旁,看他的情況。

  他眉峰緊皺,喘息不定。不知是因為火焰還是和樂香,他全身通紅,浮著薄汗。聶雙這才發現,火焰燒去了他的衣衫,他此刻正是一絲不掛。她瞬間羞紅了臉,忙在一旁找了塊帷帳,抖去灰塵,蓋在了他身上。

  布料掀起的涼風,讓桓澤稍稍醒了醒神,他睜開雙眼,望著聶雙,道:“師姐……我……沒傷到你吧……”

  聶雙在他身旁坐下,搖了搖頭。

  “那就好……”桓澤笑了笑,又合上了眼睛。

  聶雙見他不停吞咽,似是乾渴。可此處滴水皆無,如何是好?她滿心擔憂,伸手輕輕覆上的他的額頭,替他拭著汗水,柔聲問道:“難受麼?”

  她手心的涼意,讓桓澤一陣舒適,他睜眼,笑望著她道:“師姐也中過和樂香……難道……不知道?”

  聽到這句話,聶雙臉頰一紅。可惡,竟然舊事重提!嘖,她中了和樂香之後,神智模糊,根本記不清什麼。為什麼他卻好像還很清醒?難道是定力的差別?

  她心中不甘,手指輕輕撫下,笑道:“啊,果然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你了。先前扒光我的衣服,如今可也被我看光了吧。”

  她的手指惡作劇般地停在他的喉結,輕輕撫摸。

  灼熱讓他的肌膚無比敏感,這般撫觸,帶出隱隱痛楚。他皺了眉,虛弱地反抗一聲:“師姐自重……”

  “呵呵,怎麼了,怕我看哪?”聶雙的手指復又往下,落到他的鎖骨,“別害羞嘛,身材不錯哦。要腹肌有腹肌,要鎖骨有鎖骨。”

  桓澤不禁笑了出來,滿臉都是無奈:“師姐你……”

  “我什麼?”聶雙湊近他,笑問。

  桓澤吃力的抬起手來,一把抓住她不老實的手,緊握在掌中,不容她再動。

  聶雙見他如此,狡黠一笑,道:“我還有一隻手!”

  桓澤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罵她,道:“胡鬧!”

  “偏胡鬧!有本事你跳起來打我呀!”聶雙笑道。

  “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

  “哦,我不是英雄啊。頂多是英雌。”

  “你……”

  一時間,兩人皆忘了身處危險之地,笑鬧了起來。直至嘶吼聲和撞門的震動,將所有的歡悅碎去。聶雙收了嬉笑之心,看著石門,臉上的神色無比凝重。門外的撞擊何等猛烈,震得石室微微動搖。她的心裡無比清楚,那些怪物破門,只是時間問題……

  這時,桓澤強撐著,坐起了身來,拉著她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

  聶雙望著他,強笑道:“怎麼,改變心意,準備隨我處置了?”

  桓澤的神色卻嚴肅無比,全無半分戲謔之心,他望著她,認真道:“用萬靈通性取我的真氣……你一個人的話,一定可以突圍……”

  他肌膚的灼熱,燙進了掌心,讓她心口生痛。她皺眉,不悅道:“我說了,要走一起走。”

  “你答應過要聽我的。”桓澤的聲音有些無力,語氣卻堅定無比。

  “不聽!”

  “再這樣下去,你我都會死在這裡……別再跟我爭了……”桓澤勸道。

  聶雙沉默下來,只覺心口愈發痛了起來。她伸手,一把抱住了他。若是在這裡分開,就再也見不到了。她還有那麼多的話想跟他說,可到了嘴邊,卻只有一句:

  “我不走……”

  桓澤怔了怔,心中的感受前所未有。他伸手,輕輕擁著她,再也無法多說什麼。為何到了此刻,竟會覺得,就這樣兩個人死在這裡,也無所謂……

  這時,石室猛然一陣,閂門的長棍到了極限,被生生崩斷。一大群怪物湧了進來,直撲向他二人。

  千鈞一髮之際,兩人的心頭都只想著如何護住對方。眼看怪物逼近,劍光千道,驟然而生。緋色飛旋,如綾似緞。剎那之間,那一眾怪物皆作了飛灰。連哀嚎都未能發出,便消失無蹤。

  聶雙和桓澤驚訝不已,忙看向了門外。

  兩個身形,一個挺拔,一個娉婷。那形貌姿容,兩人再熟悉不過。

  “師父!”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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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師父!”  

  來者正是千峰和萬壑。

  看到聶雙,萬壑疾步走了進來,出聲道:“雙兒,有沒有受傷?”她說話間一把拉起了聶雙的手,細細端詳她,絲毫沒有把旁邊的桓澤放在眼裡。

  桓澤倒也無心管他們師徒,一看到千峰進來,他便正身跪好,低下頭去,又恭敬地喚了一聲:“師父。”

  千峰看了看他的模樣,搖頭一嘆,脫下外衣披在他身上,繼而沉默著替他把脈。片刻之後,他方才開口,責備道:“不僅私自下山,還莽撞對敵,你將為師的命令當作什麼?回山面壁思過!”

  桓澤聞言,壓低了頭,輕輕回應一聲:“弟子知錯……”

  聶雙見他如此,心中好笑。看這一副低眉順目的乖巧樣子,與先前戰鬥時的兇狠迅猛判若兩人,真是野狼變家犬。這時,萬壑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嗔道:“誰准你下山的?”

  聶雙回過神來,撒嬌道:“我是看千影閣的封靈玉被搶,所以才想幫忙的嘛。師父你別這麼凶,人家身上還有傷,經不得嚇的。”

  萬壑笑了出來,捏著她的臉道:“死丫頭,明明是想下山玩,還敢找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沒有啊。是真的,不信你問桓澤師弟。”聶雙笑望著桓澤,如是道。

  桓澤看了看他們師徒,心上有些無奈,不得已點頭答道:“嗯。”

  “你看,我沒說錯吧。”聶雙笑道。

  萬壑這才望向了桓澤,她稍稍打量他一番,笑道:“若是要下山幫忙,好歹知會一聲。現在所有人都當你們是私奔哪。”

  “私奔?!”

  此話一出,聶雙和桓澤皆是一臉驚訝。

  萬壑掩唇而笑,帶著些許揶揄之色,望著他二人。

  聶雙看了看桓澤,又望向了千峰,嬌聲道:“千峰師伯,你不會相信的對吧?”

  千峰點頭,“這般荒唐之事,如何能信。”他說著,又斥桓澤道,“你亂來也罷,怎能把你師姐牽扯進來。”

  桓澤一臉無辜,欲言又止,依舊低頭,應道:“弟子知錯。”

  聶雙竊笑,虧他在她面前還那麼牙尖嘴利,遇到千峰,就只剩下“弟子知錯”……眼看她得意,萬壑又戳了一下她的腦袋,道:“既是追回封靈玉,玉呢?”

  聶雙聽她這麼問,稍稍斂了心神,去繁就簡地將下山後的種種告訴了萬壑。當然,桓澤身負魔種之事,她一字未提。

  萬壑聽罷,這才責備道:“這次沒賠上命,算你運氣好!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聶雙帶著些許愧意,問道:“師父不是在閉關麼?怎麼會來的?”

  “你不是傳書回萬綺門了麼,你的師妹們哪裡有你這般大膽,自然如實向我回稟。”萬壑說著,望了千峰一眼,“我便出關去了千影閣,沒想到某人也閉了關,哼,自家的東西都看不好,還想置身事外……”

  千峰的神色微微有些尷尬,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回去再說。”說罷,他扶起桓澤,舉步往外走。

  萬壑楊眉一笑,也扶起了聶雙,“我們走。”

  聶雙此刻已是煩愁俱無,好似歸了水的魚一般。她拉著萬壑的手,邊走邊說著下山見聞,這時,她就見桓澤回頭,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她沖他抬了抬眉毛,笑得挑釁。

  出了石室,就見一地皆是怪物屍體,不可計數。聶雙心中暗暗感嘆,自己的修為比起師父來,終究是天差地別。眾人離開黑棘嶺,便見嶺外早已有人等候。正是兩名千影閣的男弟子,和兩名萬綺門的女弟子。那兩位師妹,聶雙再熟悉不過,正是雲碧和青琅。見他們出來,皆是喜不自勝。眾人稍作寒暄,便啟程往最近的城鎮去。弟子們早已在鎮上客棧裡包下了一個獨院,眾人各自療傷休息,不在話下。

  一夜沉睡,聶雙醒來之時,就覺神識清明,通身暢快,先前之事似一場噩夢,煙消雲散。雲碧和青琅見她起身,忙去準備了熱水,讓她沐浴。聶雙愈發高興,不愧是自家師妹,真是瞭解她呀!她泡進熱水裡,愈發的滿足。

  雲碧和青琅守在一旁,名為伺候,實為套話。從到了千影閣內有沒有成功對付千峰,到桓澤師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無一不問。聶雙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少不得敷衍搪塞。不過也是這樣的談話,讓聶雙知道了許多。

  原來,萬壑出關之後,便到千影閣找她。當時也沒人知道她是下山找封靈玉,只說她和桓澤一起失了蹤,說不定是私奔了云云。萬壑怒不可遏,直闖了千影閣的後山,生生將閉關的千峰罵了出來。千峰得知封靈玉被盜,弟子失蹤之事,便親自下山尋找。萬壑自然領著弟子隨行。本來也沒有頭緒,還是千峰想到封靈玉失竊可能與殛天府有關,便去了昔日與殛天府有生意來往的楊府上打探。可巧楊府著火,楊彪身死,更有妖犬怪物作怪。兩人便順著這個線索一路追尋,又在後來的小鎮上找到了聶雙典當的珠翠,這才找到了黑棘嶺。

  聶雙聽了,不禁暗暗慶幸。若是師父晚一步,她可能真的跟桓澤一起葬身黑棘嶺了。想到桓澤,她心上一顫,開口問道:“對了,他怎麼樣了?”

  “哪個他?”雲碧反問。

  “就是那個師弟嘛……”聶雙垂眸,裝出輕鬆隨意樣子,道。

  “哦,他好像傷得不輕,還不能下床呢。”雲碧答道。

  “這樣啊……”聶雙點點頭。

  “對了,找到你們的時候,那個師弟怎麼會光著身子的?”青琅好奇問道。

  聶雙只覺自己臉上一熱,想起當時在石室裡的事,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佯作鎮靜,道:“沒什麼,遇上一個會吐火的怪物,燒了唄。”

  “原來是這樣啊。”青琅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是師姐對他做了什麼呢。”

  “哎?我會對他做什麼?我幹嘛要對他做什麼?”聶雙忙出聲反駁。

  “青琅,你別亂說了。師姐一心想對付的是千峰師伯……”雲碧一臉嚴肅,“對吧,師姐?”

  聶雙點頭,“那當然。”

  “這樣啊。不過那師弟也挺好的。”青琅說道。

  “你喜歡你收了好了。”聶雙道。

  “討厭啦,師姐,人家可沒有那個心。”青琅嬌羞道,“我喜歡年紀大些的。”

  “你這意思,是要跟大師姐搶千峰師伯了?”雲碧嘲諷一句。

  “哎呀,年紀太大的,人家也不喜歡。”

  聶雙無語,伸手潑她們水,“走走走,打擾我洗澡!”

  雲碧和青琅嬌笑著,也不多言,雙雙退了出去。剩下聶雙一人時,她低頭,又想起了桓澤的事。是不是,該去看看他?

  她猶豫許久,等到水溫微涼,才定了決心。她站起身,擦乾水漬,挑了一件合心的衣服,上好妝容,正待出門時,卻又想到什麼。她坐回鏡前,取了胭脂,用尾指蘸了些,細細抹在了唇上。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抿唇一笑,這才滿意地離開。

  待見到桓澤,他卻不似師妹們說的那般虛弱。他早已起身,正在床上打坐,見到她來,他放鬆了姿勢,垂眸喚了一聲:

  “師姐。”

  聶雙見他氣色不錯,心已寬了幾分。她含笑走過去,不客氣地在床沿坐下,道:“嘖嘖,還想來看你的狼狽樣,沒想到恢復的這麼快,真失望。”

  桓澤看著她,目光輕輕落在她的唇上,又輕輕移開。如此明麗的妝容,想來是無事了。他笑著,道:“我怎麼能再給師姐‘趁人之危’的機會呢?”

  如此鬥嘴,讓聶雙愈發放心。她不甘示弱地湊近他,道:“你是覺得我欺負你了?”

  “師姐覺得呢?”桓澤反問。

  “既然是我欺負了你,怎麼不老實跟你師父講呢?”聶雙挑釁道。

  “一點雜事,豈好打擾我師父。我自己解決就好。”桓澤道。

  “哇,聽這口氣是要報復呀!”聶雙故作驚訝,“好怕呀,看來我得告訴千峰師伯才行呀!”

  “不准你招惹我師父!”桓澤皺眉,威脅道。

  “偏去!看你怎麼辦。”聶雙說著,又想起他對千峰唯唯諾諾的樣子,笑得歡樂。

  她笑得如此得意,全然一副無賴的模樣。桓澤不禁也笑了出來,伸手就要擒她。聶雙躲得輕快,緞子般的髮絲滑過他的手指,留下一絲微涼。她一旋身,站到了桌子後,笑道:“哪有那麼容易給你抓到!”

  桓澤笑著,正要下床,可巧千峰走了進來。一看到千峰,他的笑容瞬間斂去,有些僵硬地在床上跪好,正色開口,喚道:“師父。”

  聶雙見狀,扶著桌子笑個不停,顫著聲音招呼道:“千峰師伯……”

  似被她的歡樂感染,千峰雖不知道發生何事,唇邊卻牽起一絲笑意。他微微頷首,算作回答,繼而對桓澤道:“不必行禮了。身上好些了麼?”

  桓澤放鬆姿勢,點了頭,“弟子已經無恙,師父不必掛心。”

  “好。”千峰笑了笑,又對聶雙道,“雙兒,你呢?”

  聶雙從未想過,以千峰的嚴肅冷淡,也會關心起她來。一時間,倒有些受寵若驚。她看了看千峰臉上那抹好看的笑容,又瞥了瞥桓澤,壞心頓生。她扶著額頭,噯喲一聲,往千峰身上倒去。千峰一驚,忙伸手攬上她的腰,將她扶穩。

  聶雙的身子軟似棉,輕若絮,柔如柳枝,半分力氣也沒有。她皺著眉頭,嬌聲道:“我頭好暈……”

  千峰的身子微微一僵,道:“可是哪裡受了傷?”

  聶雙挽起千峰的手臂,低低道:“我也不知道……師伯替我看看?”

  千峰小心地抽出手臂,道:“男女有別,如何使得。我去找你師父來。”說完,他垂下眉睫,快步離開。

  聶雙看他走遠,抿唇一笑,不屑道:“什麼呀,就這麼跑了。”她說罷,帶著滿臉挑釁,回頭看著桓澤。

  他凝眸看著她,眼神萬般深沉。那神情與其說是氣惱,不如說是怨懟。隱約戚色,鋪在他的眼底,讓聶雙生了一絲怯意。

  真的生氣了?

  聶雙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掩飾道:“哎呀,好可怕的眼神。”

  桓澤聞言,不自然地望向了一旁,避開她的目光。

  聶雙不禁後悔起來。果然,他一心維護千峰。早知道他會這麼較真,就不開那種玩笑了。可如今要怎麼辦?難道跟他道歉不成?

  她正想著,雲碧跑了進來。原來千峰出門後,遇到了雲碧、青琅二人,便將聶雙身體不適之事告訴了她們,囑她們知會萬壑。二人哪裡敢怠慢,青琅即去通知萬壑,雲碧則過來找聶雙。

  聶雙正愁沒有臺階下,如今雲碧來了,她寒暄了幾句,匆忙退了出去。

---------------------------------------------------------------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看完本章,相信大家已經發現了,千峰和萬壑的教育方法完全不同。當真是兒子要窮養,女兒要富養……

  而關於“弟子知錯”,其內情其實是:

  [千峰:桓澤,你為什麼打傷你三師兄?]

  [桓澤:他搶我的菜。]

  [千峰:搶你菜就動手傷人?]

  [桓澤:殛天府就是這麼教的……]

  [千峰:混帳!胡鬧!上天有好生之德……(以下省略3000字)。知錯沒有?]

  [桓澤:……弟子知錯。]

  [千峰:去面壁思過!]

  ***

  [千峰:桓澤,你為什麼打傷你五師兄?]

  [桓澤:他擋我的道。]

  [千峰:擋泥道就動手傷人?]

  [桓澤:殛天府就是這麼教的……]

  [千峰:混帳!胡鬧!上天有好生之德……(以下省略3000字)。知錯沒有?]

  [桓澤:……弟子知錯。]

  [千峰:去面壁思過!]

  ***

  [千峰:桓澤,你為什麼打傷你N師兄?]

  [桓澤:他先動手的。]

  [千峰:他動手你就傷人?]

  [桓澤:殛天府就是這麼教的……]

  [千峰:混帳!胡鬧!上天有好生之德……(以下省略3000字)。知錯沒有?]

  [桓澤:……弟子知錯。]

  [千峰:去面壁思過!]

  ***

  [千峰:桓澤……]

  [桓澤:弟子知錯!]

  [千峰:嗯。去面壁思過……]

  [桓澤: 是!]

  [千峰:(等等……哪裡不對……)]

  = =

  所以,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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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5 21:29:40 |只看該作者
十八

  聶雙回房之後,青琅便帶著萬壑急急趕來。一番診視,最終以萬壑戳著聶雙的腦袋告誡她“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告終。萬壑走後,青琅和雲碧便留在聶雙房中說話,談及千峰,兩人皆是一臉崇拜。

  “原來師姐是故意騙千峰師伯的呀,好厲害。我們看千峰師伯的神色,都當了真呢。”青琅道。

  聶雙笑笑,“哼,這是自然。”

  雲碧道:“這樣看來,千峰師伯分明不是師姐的對手。難怪他要閉關避開師姐了。”

  聶雙聽到此話,又想起在千影閣裡的事來,思緒不覺就移到了桓澤身上,一時呆呆地有些出神。

  “如今千峰師伯出了關,正是大好機會。師姐,你若是有什麼難辦的,告訴我們,我們一定鼎力相助!”青琅道。

  聶雙這才回過神來,草草應了一聲。

  青琅和雲碧見她如此,只當她在思索怎樣對付千峰。兩人對望了一眼,雲碧開口,問:“師姐,你去千影閣前我給你的東西,你可用了?”

  東西?聶雙恍然大悟,面上浮起一絲紅暈,“那些啊,用是用了……”——只是沒用到正途上。後面這一句,聶雙小心地咽了下去,說不出口。

  青琅和雲碧一臉訝異,兩人都起了身,走到一旁,從聶雙的行李中翻出了那個包裹。兩人挑揀了一番,皆皺起了眉來。

  “果然是千峰師伯,這樣都擺不平……”青琅看著那一盒空空如也的和樂香,神色無比沉重。

  “看來只有出殺手鐧了。”雲碧伸手,從包裹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舉到了聶雙眼前。

  “這又是什麼?”聶雙不解。

  “奪魄丹!”雲碧道,“只要服下此物,半個時辰之內,他會對你言聽計從!”

  “嗯!我們把它混進千峰師伯的茶水中,讓他喝了!”青琅獻計,道,“不信治不了他!”

  聶雙看了看那瓷瓶,又看了看兩個師妹志氣滿滿的神色,一時間後悔不已。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放那些狠話了。如今打退堂鼓,豈不是讓她們看扁了?她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青琅和雲碧聞言,忙拉起她來,準備茶水去。聶雙滿心無奈,嗔道:“急什麼呀,天還沒黑呢!”

  三人出門,就見桓澤迎面走了過來。見到她們,他抱了抱拳,道:“幾位師姐好。”

  青琅和雲碧笑意頓生,雙雙迎了上去。青琅開口,嬌聲道:“師弟的傷還沒好,怎麼就起來了?可別著了涼了。”

  桓澤稍稍退了幾步,看了聶雙一眼,道:“多謝師姐關心。”

  “什麼‘師姐’呀,把人叫得這麼老。”雲碧笑著,嗔了一句。

  桓澤見狀,只得沉默。

  “就是呀。論輩份,你是師弟,論年紀,你可是哥哥。”青琅挽起他的手來,笑道,“好哥哥,聽說你們千影閣的劍法冠絕天下,什麼時候我們切磋切磋吧。”

  雲碧也不落人後,身子輕輕往桓澤身上一貼,道:“哥哥別理她,你身子還沒好呢。我扶你回去休息。”

  聶雙見她們如此,心中有些悶悶的,卻不知要說什麼才好。她抬眸看著桓澤,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她有些心慌,卻不敢露在臉上,只是沖他笑了笑,不言語。

  桓澤見她如此,垂眸道:“師父囑我來看看聶師姐,既然師姐沒事,我就告辭了。”他說罷,輕輕推開雲碧和青琅,道了幾聲抱歉,便轉身離開。

  他一走,雲碧和青琅皆嬉笑起來。

  “哎呀,好有趣的師弟,這是害羞了不成?”青琅道。

  “你真好意思說,先前還說不喜歡年紀小的,方才那幾聲‘哥哥’,聽得我都起雞皮疙瘩!”雲碧嘲諷一句。

  “你比我好多少啊,‘我扶你回去休息’,虧你說得出口!”

  “不過是扶回房,怕什麼。他若敢有非份之想,我折了他的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譏諷取笑,歡樂無比。聶雙卻站在原地,看著桓澤遠去的背影,心頭愈發沉悶。她們說得話,竟聽不清了……

  ……

  待到入夜,聶雙纏不過青琅和雲碧,只得去廚房準備茶水。她手捏著奪魄丹,看著爐上漸沸的熱水,心裡忐忑不已。一旁,青琅拿來了精美茶具,雲碧則備了上好的茶葉,兩人有說有笑地談論著千峰服下奪魄丹後的樣子。聶雙看著她二人,要說的話卻始終說不出口。合靈紅線的事本就是她惡作劇,事到如今,她怎麼可能去和千峰雙修啊。而且,若真的那麼做,桓澤肯定更生氣。……說起來,他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她想得糾結,就聽雲碧道:“師姐,水開了。”

  聶雙回過神來,忙取水泡茶。這時,她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雲碧,這奪魄丹當真這麼厲害?”

  “那當然。若服下此物,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會乖乖地跪在你腳下,你讓他叫‘娘’都行!”雲碧說著,自己笑了出來。
  
  “有問必答麼?”聶雙問道。

  “呀,說到這個,這倒是這東西本來的用途了。”雲碧道,“我聽說,這奪魄丹本是拷問用的。若是犯人不肯招供,服下此物,立竿見影!”

  好東西!聶雙一喜。就算堅定如他,喝下了這茶,也一定會把心事老老實實地告訴她。雖然不入流,但若能成功,該是多好的事。這一想,她的臉上笑容明麗,哼著歌兒把茶泡完了。一切妥當,她端起那那杯茶,滿意一笑。隨即對青琅和雲碧道:“你們就別跟來了,我怕師伯起疑。”雲碧和青琅自然應從,不在話下。

  聶雙端著那杯茶,踏著月色,滿心歡喜地往桓澤的房間去。待到門口,卻見房中無人。她找了千影閣的弟子一問,方知他在千峰房中侍奉。她心覺不妥,但若此刻端著茶回去,恐怕引師妹們疑惑。也罷,索性去千峰那裡走一趟,叫他出來喝茶。到時候就對師妹們說,是不小心被識破了。她打定主意,又帶著滿臉笑容,往千峰房中去。

  剛走到門外,就見房門輕開,桓澤走了出來。她心上一喜,舉步上前。桓澤見到她,淡淡招呼了一聲,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茶水上。

  聶雙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緊張。不對啊,以他的閱歷,說不定會察覺……

  “師姐是給我師父送茶?”桓澤開口,問了一聲。

  “呃……”聶雙愈發膽怯。這時候,到底怎麼答才好?她想了想,妖嬈一笑,道,“你說呢?”
  
  桓澤也不多言,伸手端起那杯茶,揭開杯蓋,輕輕一嗅。霎時間,一抹敵意在他眼底泛起,神色中的深沉,讓人畏怯。他的眉峰輕輕一皺,冷然問道:“奪魄丹?”

  果然被察覺了。嘖,真是失策。聶雙有些尷尬,正要說話,卻聽他道:“師姐,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吧。”

  桓澤的聲音愈發冰冷,聽起來如刀鋒般刺人。這樣的語氣和神情,絕非玩笑。聶雙有些後悔,只得道:“好了好了,茶還我,不送就是了。”

  桓澤卻一揚手,將那茶杯擲在了地上。瓷杯霎時碎作了幾瓣,溫熱的茶水漫出,騰起隱隱白霧。

  聶雙一驚,皺眉道:“我都說不送了,你砸它幹什麼!”

  “下一次,我不會如此客氣。”桓澤說罷,繞過了她,舉步離開。

  “站住。”聶雙也生了氣,她追上他,攔在他面前。

  桓澤垂眸,問道:“師姐還有什麼事?”

  “我……”聶雙也不知說什麼好,急切中,開口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桓澤看著她,胸口沉重無比。怎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幾日相處,他竟然忘了,她的妖嬈嫵媚,本就不屬於他一個人。所有的輕佻挑逗,都只是玩笑而已。她是萬綺門的弟子,對她們而言,調情揶揄不過是消遣。他竟然會把這些都當了真……

  他強壓著情緒,道:“我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都是如此。是啊,從她進千影閣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如此。他曾不止一次地警告她,也不止一次顯露出這樣的敵意。他讓她收斂,叫她自重。這幾日來,那些溫存曖昧,終究是一場誤會。他的心裡,早已認定她水性輕浮。帶她一起下山,也是為了維護千峰。她本以為自己不在乎,可如今,為什麼竟如此難過。她不覺紅了眼眶,卻隱在了夜色中。明月流光,只照出了她俏麗笑容。

  “哎呀,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徒兒。”聶雙笑著,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看來真的要先對付你才行。”

  果然……她不是早就說過了麼,動不了他師父,就先動他。意識到這一點時,桓澤的心裡一陣鈍痛,竟分不清自己是惱恨,還是傷心。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著牙道:“你想怎樣都行!別拿我練手!”

  練手?聶雙氣極反笑,她掙開他的手,道:“既然我想怎麼樣都行,你擋我做什麼?你砸我的茶做什麼?多管閒事!”

  桓澤已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避開她的目光,淡然道了一句:“師姐自重。”言罷,他伸手推開她,快步離開。

  這四個字,如今聽來竟是如此刺耳。聶雙再也沒有攔他的心思,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這時,雲碧和青琅趕了過來。她們本是想來看看聶雙送茶是否成功,卻正好撞上了忿然離開的桓澤。兩人走到聶雙面前,見她一臉悲戚,再看到地上砸碎的茶杯,便知一二。正要問時,千峰也被吵鬧驚擾,推門走了出來。雲碧和青琅滿心尷尬,匆匆招呼了一聲,道了“沒事”。而後收起茶杯碎片,拉著聶雙離開。

  等回到房中,聶雙依舊怔忡,師妹們的關切詢問,她無心去聽。心頭的痛楚再無法壓抑,她低頭,淚落。

  雲碧和青琅見狀,又驚又急,問她緣故,她也不答。兩人沒了辦法,只得去找萬壑。萬壑匆匆趕來,見聶雙哭得如此傷心,也著急了起來。可問了半日,始終得不到回答,再問雲碧、青琅。那兩人不敢提起奪魄丹之事,便只說聶雙與桓澤生了口角,怕是因此所致。

  萬壑聽罷,怒不可遏,甩袖往千峰的居所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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