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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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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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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50: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狄颯懺悔

  程英快步而出,剛邁出月門便見狄颯迎面而來,一襲玄色緊身勁裝,黑色大麾自寬大的肩頭傾瀉而下,隨著步伐麾角張揚而起,更顯得身形挺拔修長,整個人宛若一柄懸而未發的劍。

  程英一驚,不想狄颯的速度竟這般快,眼見他竟是孤身一人,心下稍安,快步迎上,跪地施禮。

  “微臣迎接來遲,王爺怒罪。”

  狄颯右手微抬,淡聲道:“程大人請起,本王巡防至此,來討杯清茶,攪擾程大人了,大人不會見怪吧?”

  程英心中摸不定他為何而來,忙起身笑道:“王爺折殺下官了,王爺能入府,實乃下官福分。還請王爺移步正堂,容下官奉上……”

  狄颯卻是淡淡一笑打斷程英的話,目光落在他身後月門的匾額上:“書廬。這可是程大人的書院?”

  程英雙手微握,笑著應道:“正是下官書院。”

  狄颯微微領首,挑眉道:“不必相煩了,本王便在程大人書房飲上一杯清茶便可。”

  他說著便舉步向院中走,程英無奈揮手示意下人奉茶,快步跟上。

  兩人進了房,狄颯眼見房中裝飾簡單,卻處處透著清雅,三大排書架整整齊齊排列在房,其上纖塵不染,不免兀自挑眉:“倒不想程大人不光武功卓絕,還是個文武雙絕的奇才。”

  他目光四射,隨即落在東面墻壁上掛著的一幅《石梅圖》微微凝滯。

  程英目光在光影暗淡的書架後稍做停留,他心中很清楚,這屋中能夠躲人的也就是那書架後面的一個小夾縫。

  眼見狄颯並未留意那處,鬆了一口氣,抬步上前笑道:“藺嘯的《石梅圖》。這是下官無意間覓得的,是張贗品,不過能臨的這般真倒也少有,下官心中喜歡就掛在這處了,王爺見笑。”

  狄颯卻是輕牽脣角:“程大人這幅《石梅圖》可不是贗品,再真不過了。”

  程英一愣,盯向墻上的畫:“怎麼可能?這畫下官僅花了一百紋銀,怎麼會是真跡?”

  感受到狄颯斜撇而來的目光,他微微一驚,這才想到和自己說話的人乃是堂堂王爺,忙將心思從畫中拉回,微微躬身:“下官失禮,王爺既說是真跡,那定是無疑了。”

  狄颯卻也不在意,指向那畫:“你看,這梅花用了書法八法來畫出疏篁,運筆簡潔有力,正是藺嘯的慣常畫風,壽山石,用濃淡水墨暈染而成,又用了披麻解索皺,剛勁中不失端凝,與梅之風骨相呼應。這梅花的枝幹乃是用鐘鼎筆法寫出,蒼勁淺條雙勾,格調高古,獨樹一幟,可謂空前,僅此一幀,蔭嘯也堪稱名家了,也難怪世人稱其為梅花屋主。這畫僅繪一枝梅,單有四朵梅花在梅枝上很孤立地綻放,揭示了畫者孤獨和落寞的心態,該是其後期所作。”

  程英大喜,雙手相搓,滿目亮光,大步走至畫前細細觀察,連連稱是,情態癲狂。

  狄颯見他這般卻是微微詫異,倒不想程英一介武夫,竟也是雅致喜畫之人,不免心中更加對其另眼相看。

  罄冉躲在書架之後,隱沒在暗處,狄颯自是看不到她。可她卻是將屋中情景全部收入眼中,眼見程英滿心歡喜,心思全在一幅畫上,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她心知大哥哥對藺嘯的仰慕,奈何其畫作極少,雖其辭世不過二十年,可其畫作卻多在戰亂中遺失,留世很少。大哥哥以為是贗品都珍之又珍,如今知道乃是真跡,自是一時情難自抑。

  不過這樣也好,她還心憂大哥哥緊張,讓狄颯察覺出端倪呢。她心知狄颯武藝驚人,不敢多加打量,垂了雙眸,只靜靜聽著屋中響動,心中的緊張卻是少了許多。

  “呀,王爺請坐,下官失儀。”程英回頭見狄颯站在原地,趕忙讓座,目光在書架後一閃,暗罵自己大意。

  狄颯微微頷首,舉步走向小桌,眼見上面還有一盞清茶,徐徐冒著熱氣,他拂袍在程英拉好的凳子上坐下,示意程英落座:“程大人入夜還有獨自品茶的習慣?”

  程英忙將那一杯清茶推開:“丑時臣還需去和高大人換班,怕犯困,喝茶提提神。”

  此時兩個婢女才匆匆自主屋被調來,忙著上前奉茶,待她們退下,狄颯呷了一口茶讚賞的看向程英:“這幾日為刺客的事程大人也辛苦了。”

  “不敢不敢。”

  程英連聲稱著,望著狄颯悲喜不辨的面容,心中更是驚疑不定,萬想不明白這冷面王爺今日所來為何。但他已是確定狄颯絕對不是因為知道罄冉在此,前來搜查。他正兀自驚異間,卻見狄颯將茶盞放下,清冷的目光移了過來,程英一驚,忙收斂心神。

  “程將軍與本王素無交往,可知本王為何會在父皇面前舉薦將軍做禁衛軍副統領?”

  狄颯的面容在燭光下略顯清雋,卻是少有的溫和,程英心頭一跳,目露惑然。

  自從雲藝去世,其親兵更是遭到戰英帝忌憚,多有防範。當年在朝堂上和雲藝相好的朝臣更是被打壓的極為嚴重,在軍中如他程英這樣的雲藝舊部,更是殺的殺,貶的貶,他也不例外。

  曾被貶為祥驎坊校尉,說的好聽了也是個從七品的官,說的難聽不過就是個餵馬的。卻是在禁衛軍出缺時,狄颯在朝上推薦了他,當時他還心中驚惑重重。

  本以為他舉薦,提拔了自己,總會有所圖謀,卻不想這些年來,論起兩人第一次私下說話那便是這次。如今見狄颯問起,他更是疑慮重重,不免緊張了幾分。

  “下官不知。”

  狄颯微微點頭,目光再次落在那副《石梅圖》上:“藺嘯乃是武將,被喻為梅花屋主,畫梅一絕,也算是一代奇才,想來定是頗愛梅才能畫出梅之風骨。不過,程大人敬仰藺嘯想來不是單為其畫吧?”

  程英一愣,見狄颯目光雖是清冷,卻沒有銳利,隨即回道:“下官所敬乃是藺嘯其人,敬其對瀝王的衷心。人人都道藺嘯乃是愚忠,可下官卻並不這麼以為。”

  狄颯微微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藺嘯此人並不是徒有武藝的粗人,他志向遠大,自幼刻苦讀書,尤喜兵法。他生逢亂世,時局不靖,烽火連延,戰端四起,他總想廓清天下,這從他很多詩作中不難看到。他難道便不知道左周已是氣數已盡?難道便不知周瀝王絕非明君?他知道,可他早年落魄時受過周瀝王的恩典,再加上周瀝王雖是昏聵,可對其卻是信任有加,委以重任,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藺嘯心知他一人縱是天縱奇才,可也難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斕,可他還是對周瀝王盡忠到了最後。下官敬之,乃其忠義。”

  狄颯點頭:“程大人乃是性情中人,當年雲將軍視程大人為親子,大人對雲將軍怕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吧?”

  程英一驚,卻見狄颯面色淡淡,竟似只是隨意而言,他心中驚懼,兀自看著狄颯,額頭已經浮出了細汗。

  隱在暗處的罄冉也是心漏跳了一拍,本以為狄颯只會懷疑是大哥哥放走了刺客,卻不想他竟然連她的身份也猜到了。那麼他今日來到底為何?若是惡意,卻偏偏獨自前來,姿態也不似。若不是惡意,現在又提到爹爹,難道他是想趁此拉攏大哥哥?

  “程大人不必緊張,本王也只是隨口說說。程大人對雲將軍的情意本王心中清楚,程大人可以敬仰藺嘯忠義,難不成卻不允本王賞識你對雲將軍這份情意。”

  狄颯微微一頓,復又道:“雲將軍忠心耿耿,當年是本王少不更事……”

  他面容閃過隱痛,隨即搖頭又道:“此事不提也罷,大人乃是雲將軍調教之人,對朝廷的衷心本王信得過。即便父皇當年在雲將軍的事上行的錯了,本王對大人的衷心卻也信心不已,這便是本王當初舉薦你的緣由。本王自己也想為當年的事彌補一二,倘若當年本王不是年少,定會勸阻父皇,如今想來……”

  程英定定望向狄颯,開始只道他是故意這般說,用意拉攏自己,可眼見他清冷的眸中閃動著清晰可辨的懼悔,程英心生感嘆,竟是默默不能言語,眼眶也是一紅。

  罄冉雙手緊握,心中情緒萬千,萬不想竟會聽到這番類似懺悔的話。她緊咬牙關,才忍住不讓自己有魯莽的舉動,不讓自己嘶吼出聲。心頭卻有一個力量在嘶喊著,為父親鳴不平。

  錯了?他竟這般輕飄飄的說錯了!將一切都糾結為少不更事!多麼可笑,她根本不屑他的懺悔,爹爹也不屑!

  “本王今日來,是有件事要求證。”

  罄冉胸臆起伏間,卻聽狄颯再次開口,她忙深吸一口氣,安撫著心緒。

  “那刺客可是雲罄蝶?”狄颯問出,見程英默聲不言,輕聲一嘆又道。

  “方才本王說的話對父皇已是大為不敬,但卻句句都是本王心底的話。程大人若是不信本王也罷,本王就此告辭。”

  程英見他竟果真起身邁步,忙站了起來,衝口而出:“雲罄蝶已經死了,王爺難道不知?”

  狄颯一驚,猛然回身:“死了?”

  “沒錯,曲東平當年親自動的手,皇上下的令,王爺……王爺當夜不是也……怎麼可能不知道。”程英面露詫異。

  狄颯面容驟然一冷,眸中宛有冰雪凝結,半晌才道:“本王當年曾下令誰都不準為難她,曲東平好大的膽子。”

  罄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眸,瞪向狄颯,萬萬不曾想到他當年竟有意放姐姐一條生路。當夜的情景在眼前滑過,清晰如昨。

  當時她離得太遠,根本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見姐姐狠狠瞪著狄颯不知吼著什麼,後來狄颯便策馬而去,接著便是曲東平用利劍刺透了姐姐的心窩。

  她回想著,面前不斷浮現當夜的殘況,不覺間望向狄颯的目光越發銳利,越發複雜。有恨意,有不信,有憤懣……

  突然狄颯側頭向馨冉望來,目光清冷,穿過重重書架清楚地落在了罄冉所在之處,罄冉一驚,忙強壓下種種情緒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

  狄颯卻依舊盯著那處,目光微微閃動。程英一驚,忙上前一步:“不論如何,下官謝王爺當年的一份心意。”

  狄颯這才回頭,望向小桌,面前浮現方才進屋時桌上的一杯清茶,目有所思。半晌才抬頭看向程英,點頭道:“本王和雲將軍僅一面之緣,卻不想還是那般情景下。本王敬仰其風采,何況當年本就是本王的過錯,大人切莫如此說。”

  他這般坦誠而言,程英倒是一時楞在當場,不知如何應答。

  卻是狄颯輕聲又道:“那麼那日的刺客便是雲將軍的小女兒,雲罄冉了吧……”

  程英一驚,聽他話語肯定,更是心頭直跳。

  狄颯卻是猛然回身,面向書架的方向向前走了數步。程英更是驚懼,緊跟而上手握成拳。

  罄冉亦是身體微動,做好了應變準備。卻見狄颯停在書架一步之處,目光望向她這邊,似是過了許久,又似只是片刻。

  他突然揚聲道:“雲將軍衷心耿耿,為我戰國立下汗馬功勞,是我狄氏有愧其忠義,狄颯深表歉意。”

  狄颯言罷竟微微俯身,隨即轉身望向程英:“天色不早了,本王不打擾程大人了,謝謝大人的清茶,本王告辭,大人不必相送。”

  程英見他大步向屋外走去,望著他剛直的背影竟是呆立當場。心中卻隱隱嘆服,這七皇子向來以狠辣著稱,卻不想也是性情中人,身處高位,還能坦誠認錯,但也不失男子磊落。

  他聽到身後傳來響動,卻是一驚,罄冉已是跨步而出,面容情緒難辨,越發顯得清麗冷傲。

  “你怎麼就出來了!”程英一驚,忙大步去關門。

  “不必了,大哥哥,他知道我躲在後面。”

  程英一愣,腳步一頓,想到方才狄颯的動作和那幾句面向書架說的話,果真是已經察覺。

  程英微微蹙眉:“他是怎麼發現的?”

  罄冉輕挑脣角:“狄颯武功不差,方才我雖情緒失控,可讓他肯定我在房中的卻是那桌上的杯子。”

  程英不解,望向小桌,卻聽罄冉道。

  “大哥哥是個左撇子,方才我收拾桌上茶杯和椅子卻忘了這事,他進來看了那杯子和凳子的擺放可能有疑,後來我情緒失控,讓他懷疑我藏身在書架之後,兩者加一起便肯定了。”

  程英想起方才狄颯目光在小桌前停頓,想想果真如罄冉所說,不免感嘆。

  “砮王心思嚴謹,纖毫必查,果真少年英才。”

  罄冉冷哼一聲,見程英目有疼惜,微微一笑:“大哥哥,我不易在此久留,剛才狄颯雖是放過了我,不過保不準他後悔。我走後,大哥哥也要對他多加提防才是。”

  程英一驚:“你去哪裡?現在全城都是搜捕的官兵,你能躲到什麼地方?他既心知是我放了你,又在剛剛沒有為難我們,便定不會再來。砮王雖是狠辣,卻也並非反覆無常之人,再說,我看他那樣子,倒不像作假。冉冉還是留在我這裡吧,等風聲過了,你想做什麼大哥哥都不留你,只現在不能讓你走。”

  罄冉面有動容,卻是搖頭道:“不,我信不過他。誰知道他那番話是不是別有圖謀,我雲罄冉也不稀罕他什麼懺悔和道歉。爹爹的死他萬死不能抵過。大哥哥放心,我一定保護好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先前放在這裡的易容物事可還在?”

  程英還欲再勸,可心中對狄颯卻也不甚放心,蹙眉思慮片刻才道:“不在我這處也好,你留在這裡的東西我都收拾在寢房,你等我取來。”

  罄冉點頭,程英快步而去,沒一會便提著個黑包袱回來。罄冉接過,打開,裡面幾個瓷瓶,幾套男子衣服,正是一年前她放在此處的東西。

  罄冉將包袱捆好,負在背上,看向程英:“大哥哥,我走了。今日一別,還不知何時方能再見,你多保重。”

  程英心生歉疚,只覺自己能做的終是太少,跨前一步拉過罄冉的手:“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這仇我終是要報的。”

  程英眼眸一熱:“大帥要是還在,定不會……”

  “大哥哥,你不用勸我。我殺了戰英帝,怕是爹爹泉下未必高興,可我放不下……你們有你們的堅持,盡忠報國,雖死無憾。可我也有我的堅持,此仇不報,我永遠也不能活的安心,睡的踏實,永遠都會被噩夢糾纏。大哥哥也莫為冉冉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眼見少女本該嬌柔的面上淨是冷硬果決,程英側頭輕眨雙眸,這才回身拍拍罄冉的手:“大哥哥對不住你。”

  罄冉笑笑,用力一握他的手,跨步而出,身影一縱如狸貓迅捷,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程英兀自僵立半晌,終是長聲一嘆,心頭暗念,恩師,您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冉冉。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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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大隱於獄

  鵲歌城乃是戰國京都,更是五國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經濟繁華自是不必多言。

  一大早天還沒亮透,街頭已是各色小攤鋪支起,賣什麼的都有,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這兩日朝廷為了抓刺客,城中宵禁,可天一亮,城中百姓該做什麼照樣做,絲毫不受影響。這座歷經風雨的都城早已見多了血雨腥風,區區刺客在百姓看來也只是茶後飯點的談資而已,還不至於影響到他們的生活。

  罄冉此刻一身粗布長衫,腰際繫著條大麻繩腰帶,頭帶灰色麻布巾,抹黑了臉,整個人比昨日扮小兵時更見平凡。

  她慢步在街頭晃著,眼見一隊官兵吆喝著從前方衝來,她不躲不避只側身微微讓道。待官兵從身旁呼嘯而過,她冷冷一笑接著向前走去。

  在一處賣玉器飾物的小攤鋪前站定,眼見那攤鋪老闆乃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她眸中閃動亮光,瞄了兩下,順手拿起一件月牙形的翠玉佩打量著。

  觸手一般,並沒什麼溫潤之感,她撇撇嘴隨手扔下,又去拿旁邊的碧玉簪子。手剛伸出便被攤鋪老闆隔開,接著便是大漢毫不客氣的喝聲。

  “幹什麼呢!有錢沒錢?什麼東西都敢碰。”

  罄冉抬頭瞥了眼大漢,勾脣譏笑:“小看人,你這佩就是白送爺都不要。”

  大漢顯是見多了這樣的人,只冷哼一聲噈道:“嘿。臭窮酸,爺的東西還不樂賣你呢,沒的讓人噁心,沒錢裝大爺的龜孫子。”

  罄冉卻是譏笑幾聲,指著方才把玩的月牙小佩:“你這佩成色一般,質地更是差的沒邊兒,能賣一兩銀子不錯了吧?瞧見沒?這是十兩紋銀,爺買了。”

  罄冉說著從腰際摸出一錠銀子在大漢眼前一晃,大漢立馬面色一變,滿臉開花般的笑意。

  “喲,看走眼了,看走眼了。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爺您這一看就是貴人啊,剛才多有得罪,您可別跟我一般見識,咱也就是小老百姓,沒見過啥世面。來這玉佩您拿好……”

  大漢一面笑著一面拿起那塊月牙小佩欲往罄冉手中送。

  罄冉眼見他就要碰到手中的銀兩,冷冷一笑,手一撤讓大漢撲了個空。見他面容微變,她更是笑的壞心。

  “爺又不想買了,不好意思,您這佩啊,還是留著自己看吧。”她說罷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一陣叫罵聲,連周邊做生意的都不住投來鄙夷的目光,罄冉毫不在意,只晃蕩著身體向前快走。

  那玉器攤的大漢罵了幾聲,眼見罄冉已經走遠,便也不再多罵,只覺今日著實倒霉,剛擺上攤子就遇上了無賴。

  他噈了一口痰,目光撇向攤位右角卻是一愣,他分明記得那地方擺著兩件翠玉手鐲的,怎麼不見了?空空如也?

  大漢猛然驚醒,衝出攤鋪便去追趕罄冉,口中更是大喊著:“小偷,他媽的看爺抓到你,不打斷了你的狗腿。”

  罄冉聽到身後的喊叫聲,輕撫手中的鐲子,脣角微挑,接著便跌跌撞撞扒開前方擋著的人向前奔。

  “抓住他,抓住那小偷!”

  街上的攤位一般都是固定的,攤主們也多有認識,眾人一見大漢指著罄冉喊嚷,一愣之後紛紛圍堵。

  罄冉不會兒便被幾個年輕男人圈在了中間,此時那大漢已是氣喘噓噓趕了過來,上前一把拽住罄冉的胳膊,一個大力便將她的手提了上來。

  她手中可不還拿著兩個翠綠翠綠的鐲子嘛,人贓並獲,頓時四下圍著的人炸了鍋般,叫罵聲沖天而起。

  罄冉只低著頭諾諾不能語,身上一疼,卻是被踢了數腳,她順勢倒在地上,掩面而笑。

  偷爺的東西,好大的狗膽!也不看看,爺一隻胳膊就能把你捏死。”

  “有胳膊有腿的,怎麼這麼不長進。”

  “世風日下啊!”

  “把他送去見官,不能便宜了他。”

  “對,送去見官,不然下次不定又偷誰家的東西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罄冉只默默垂頭聽著,倒也懶得再做戲。

  眼見大漢上前將自己拉起,這才雙手合十,哀求道:“大哥,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以後再也不敢了。”

  “饒了你?你這種人說話能信嗎?你當爺是傻子?走!今日說什麼也要見官。”大漢說著扯了罄冉便向街頭拖。

  “東子,你儘管去吧,你的攤子今兒大娘給你看著。”

  “如此便有勞大娘了,我去去就回。”

  大漢笑著道了謝,惡狠狠在罄冉腿上一踢:“免崽子,走。”

  “東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這小子我看機靈的很,別半道跑了。”

  “不用,就憑他?我還能看的住,我去了啊。”

  大漢一面和路上的人打著招呼,一面死命拖著罄冉向京兆衙門走。罄冉只覺到處都是鄙夷的目光,不免面色微紅。好在臉上有厚厚的灰粉蓋著,想來也看不出異常。

  “小虎,以後就是再窮也不能跟這種人學,不然娘可不認你!”

  聽著四處響起的唾棄聲,罄冉不免一陣苦悶,看來這做壞人也是件極不容易的事。

  大漢拉著罄冉到了衙門,官差問明了情況,一聽是偷了兩隻玉鐲,便下令開牢門,將罄冉直接收押。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歷來是不用上公堂的,戰國的曆法寫的很清楚。

  偷的東西折合銀子多少,所關押的期限多少,白紙黑字,根本不必多審。

  按罄冉所偷兩隻玉鐲,也就關上一個月,到了期限自會被釋放出獄。

  陰暗的監牢因為沒有陽光,一年四季都有一股發霉的味道,在這裡春天似乎永遠不會光臨。

  罄冉被關押的地方只是普通牢房,男女皆有,每日哭聲喊聲不斷。

  罄冉和三個大漢關在一起,對於這三個獄友她毫無興趣,而那三人自打知道她是因偷雞摸狗被抓了進來,看她的目光除了鄙夷還是鄙夷。

  罄冉兀自自嘲,不想竟連犯人都看不起自己。不過她也不介意,既然目的已經達到,管別人怎麼看待呢。

  他們不屑搭理她這種人也好,反正她素喜清淨,來這裡也只是為了躲避滿城的搜捕,等過兩日外面風聲小了,她自會離開。

  而且,在她看來這些人厭惡她更好,她正好可以不被打擾的運氣療傷。這牢房雖是環境極差,倒也讓人安心。

  不管是《越獄》裡的外國牢房,還是港劇電影中的監獄,總免不了恃強凌弱。罄冉這兩才進來兩日便體會的異常深刻。

  剛進來的第一天,當獄卒提著一桶不知是什麼的黑水扔在牢獄前時,三個大漢爭搶伸手去撈,半晌罄冉見兩人從中摸出一個被泡的發漲的黑面饅頭。

  而那沒搶到的大漢更是拼命地在水桶中不懈努力,他骯髒的手臂在水桶中攪了一圈,才發現只有那一個黑面饅頭。

  他將目光從桶中拉出,直直朝搶到饅頭的兩個大汊望去,卻見他們正使勁往嘴裡塞著那黑糊糊粘糊糊的東西。他許是已餓得發慌,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一個發狠,兩眼直盯所剩不多的饅頭,撲了上去。

  罄冉冷冷望過去,卻見兩人瞬間已是扭打一處,漆黑的雙手交纏著搶奪那隻剩一口的黑面饅頭,那被壓在下面身形較小的大漢竟直接從上面漢子口中向外掏著饅頭。

  罄冉望著他們,心中說不出的悲涼,原來當年在慶州爭搶饅頭,比起這些人並不算什麼。亂世,果真如爹所說,人命比草芥還不值。

  她默然的閉上了眼眸,半晌只聽一聲噈罵響在身邊。

  “還算你小子知趣,聽著,這飯食別想分到半點,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

  罄冉只當沒聽到,兀自閉目修養,半晌聽到獄道傳來腳步聲,睜開眼正見一個獄卒邁步走來。她輕拍衣袍起身,走了兩步喊道。

  “小哥能否過來一下?”

  獄卒鄙夷的撇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怒道:“滾!”

  罄冉手臂微動,再抬起手上已是多了一錠銀子,微微一晃,頓時滿牢的目光皆匯聚在了身上。她只淡淡一笑,望著快步跑至跟前的獄卒笑道。

  “給我弄幾個白面饅頭,剩下的歸你了。這樣的好事天天有,不知小哥可願做?”

  獄卒自是滿口答應,拿了銀子沒一會便送來了五個饅頭。

  罄冉將三個包好放在身旁,兀自吃了起來。她知道三個大漢正齊齊盯著自己,並且目光越來越凶恨,卻連眼皮也不曾抬起一下。

  終於三個大漢對望一眼齊齊撲了上來,罄冉冷笑一聲,左手手腕微翻,右手依舊拿著饅頭輕咬,待左手放下,大漢已經倒在地上慘叫連連。

  頓時牢獄中鴉雀無聲,三個大漢半晌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靠在墻上偷偷打量罄冉。

  自此,罄冉便成了牢獄中一個特殊的人。她每日安靜地坐在枯麥草中,一言不發,牢中的人甚至懷疑她睡覺也是這種姿勢。她每日都有白面饅頭吃,可卻再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只能偷偷投去幾個紅眼而已。

  罄冉多是閉著雙目,打坐療傷,偶爾睜開眼睛,只看向牢獄上方的一個小小窗戶。

  從她坐著的地方看出去,能看到一小方碧藍的天空。時而會有鳥兒飛過,留下幾聲歡快啾鳴。如此一晃便是三日,罄冉的傷也在慢慢的恢復中。

  罄冉本以為這半個月都會如此平靜無波的度過,卻不想這般藏匿,她還是被有心人尋到了……

  這日傍晚,牢頭恭恭敬敬地在前開道,躬身帶進幾個錦衣人。罄冉聽到聲響依舊閉著雙眸,直到察覺到一股壓抑的目光,她才緩緩睜開眼眸。

  入目一個身影清雋的男子站在廊道上,雪白的長衫在微光下發著亮光,柔和而熨帖地包裹著男子修長的身軀,他的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蘭玉樹,靜靜地望著罄冉。

  眼見罄冉看過來舒展一笑,罄冉只覺朗月出天山,赤風拂乾田,那漆黑的雙眸更是碧湖宛若映著湛藍的天空般波光瀅瀅。

  “冉冉,讓鳳瑛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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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叫鳳大哥

  “冉冉,你可讓鳳瑛好找。”

  鳳瑛跨步立於獄道中舒緩一笑,目光淡淡落在罄冉身上。

  罄冉卻也不驚,只是靜靜坐著望他,脣際似笑非笑。

  獄頭打開牢門,躬身進入,笑著衝罄冉點頭哈腰道:“小人實在不知公子乃是耀國飛遠將軍的小少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公子請。”

  罄冉挑眉,但見鳳瑛已是彎腰步入了牢房,淡聲而笑:“冉冉可玩夠了?你可讓鳳哥哥好找,怎麼貪玩的性子就是改不掉呢。你若不回去,姚將軍可是要跟鳳哥哥拼命的。”

  他說罷又看向那牢頭,笑道:“這孩子犯了點錯,被姚將軍打了,結果負氣離家。這不,竟躲到了這裡,可真讓人好找,鳳某這就帶人走了,勞煩了。”

  牢頭見鳳瑛衝自己笑,還和自己和顏悅色的講話,只覺渾身飄飄忽忽,半響都回不過神來。暗道,這耀國的丞相大人果真風采無雙,還如此和藹可親,以後誰要說他是奸臣,是亂臣賊子,他張牢頭便第一個不允。

  罄冉耳聽他話語帶寵,又見他笑容溫雅,看向鳳瑛的眸中已是帶上了分明的嘲意。她目光四掃,眼見牢道中分散而立的數個黑衣人,個個虎目精深,氣息綿長,儼然都是武藝高強之輩。再看鳳瑛逸立身前,笑意清淺,她心知此番只能隨他離去,自己是萬萬沒有逃走的機會的,心底微沉。

  牢頭回過神來,眼見罄冉竟毫無反應,不免心中氣憤,心到這富家公子果真是任性而為,被父親責罰居然離家出走,如今被找到了,還一臉不悅。

  “小公子,這父子間哪有隔夜的仇,您還是……”

  牢頭的話尚未說完,罄冉已是輕撩袍角站了起來,微微撫過衣上塵土,看都不看鳳瑛一眼,一言不發,快步而出。

  鳳瑛也不介意,對牢頭輕輕頷首,跟著步出了牢房。

  罄冉出了牢獄,刺眼的陽光一晃,她垂眸閉目,待慢慢適應了陽光,這才睜開眼眸。但見道上長長的隊伍恭候一旁,和那日她在酒樓上看到的鳳瑛入城時情景一般無二,心知是鳳瑛要回國了,自己直番被他脅持,倒是也不無益處。

  一個貌美侍女碎步上前,引了罄冉到一輛寬大馬車前,早已有婢女移了繡蹲,罄冉踩了登上馬車,回頭間正見鳳瑛一襲雪色紗袍,俊面含笑,悠悠走近。她冷嘲一聲,目光一晃,彎腰進了馬車。

  車內裝飾精緻,車頂垂下一隻精巧的鏤空熏球,正裊裊升騰著淡香。一聲清脆的鳥正睜著烏黑的圓眼瞪著自已,狀似好奇。

  罄冉雙眸微眯,心道這大概就是藺琦墨所說的櫻雀鳥,她本以為此處離耀遙遠,鳳瑛就算令人晝夜兼程將鳥從耀國京都送來也要月餘,這才安心藏身在監牢之中,卻不想……

  暗罵都是此鳥惹得禍,罄冉冷哼一聲,那鳥竟似察覺到了她的敵意,撲扇幾下翅膀,鳴叫一聲,叫聲婉轉如歌,姿態卻充滿了攻擊性。

  耳聽馬車外傳來動靜,罄冉轉身落座,剛抬頭,珠簾一蕩,鳳瑛已是閃身而入,清風一笑,邁步越過她,落座在了軟榻上。

  鳳瑛望了罄冉一眼,見她面容清冷,他越發笑的溫和,抬手輕敲車壁。車夫長喝一聲,馬車滾滾而動。

  鳳瑛執起茶壺倒了兩杯清茶,一杯推至罄冉一邊,見她連眼皮都不曾抬起,只淡淡一笑便仰身靠在了辦墊上,隨手拿起身旁散落的書翻看了起來。

  車中一時靜寂,罄冉從微微蕩起的珠往外看,路上行人如織,熱鬧非凡,眼見馬車向東行進,看來真是要出城,她垂雙眸,掩眸而思。

  鳳瑛目光滑動,翻了一頁,隨即執起茶盞輕抿一口茶水,便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書頁。

  罄冉望他一眼,但見他白色的紗衣蕩下軟榻,隨著馬車晃動飄揚,靠著軟榻,資態閑雅,彷若春柳。書卷擋住了他的面容,罄冉雖是看不到,但卻能想像到那面上宛若清風的笑容。

  在牢房近三日,她滴水未沾,此刻卻也渴了。她冷冷移開目光,執起茶盞幾口灌下茶水,又倒了幾杯飲下,這才覺得脣不再發乾。

  鳳瑛餘光掃到她的動作,眸閃過一絲意,將書卷一合,隨手放在桌上,雙手交疊,枕與腦後,閉上了雙眼。

  任是罄冉心性冷漠,被這般對待也難掩心頭怒氣,她冷哼一聲,蹙眉去看鳳瑛。馬車顛簸,他長長的睫毛如蝶羽般輕顫,在眼臉上投出一片淺淺的影,光陰溯轉,罄冉一時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冬季。

  同樣是在馬車中,少年玉面淺笑,光影從面上滑過,笑意暖人心胸。那年他幫自己逃出慶城,雖是心思不純,可罄冉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幫了她很大忙的。若不是他在酒樓中攔下她任由她衝動行事,也許她早已命落黃泉了。

  這般想著,罄冉擰緊的眉宇微展,目光微微收斂。卻在此時鳳瑛倏然睜開了眼眸,一雙鳳目眸如琉璃,靜靜凝視著罄冉,面容平淡。

  罄冉一驚,尚未細思,已是別開了目光,突又覺得自已莫名其妙,目光清冷再次盯向鳳瑛。

  卻見鳳瑛黑眸瞬間笑意騰騰,脣角露出俊雅笑容:“身上的傷可都好了?

  罄冉不想他出口便是關切,神情自然,眸有關切,倒關切,倒彷若兩日乃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她心中雖是知道這份關心真假不辯,可在他笑意融融的目光下竟抑不住心頭涌上暖意。

  暗道這鳳瑛果真不簡單,單是一笑便讓自己險些鬆了心神,罄冉兀自一凜,冷聲道:“不勞鳳相惦念。”

  鳳瑛淡笑,面有黯然:“一別十多年,冉冉跟鳳大哥生疏了。”

  罄冉但覺他那笑容隱含惆悵,倒似她欺負了他一般,挑眉冷嘲:“我倒不知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姓姚的爹。”

  “權宜之計,冉冉是在為此生氣?那鳳瑛先給冉冉賠罪了。”鳳瑛說著竟站起身來,長揖一禮,面上更是笑容不減。

  罄冉頓時生起鐵棍捶上棉絮的無力感,只覺面對此人,生氣發怒根本就無濟於事,一時間又想起藺琦墨來,只覺這兩人雖是性格迥異,可都有本事讓人深感無力。

  她冷哼一聲,乾脆不再說話,仰靠向軟榻,卻不再閉目歇息,廣袖一晃取下掛在馬車角壁的鳥籠,逗起了鳥兒。

  那櫻雀鳥鳴如歌,不似夜鶯的鳴叫聲高亢明亮,但卻清空恬淡,婉轉若淺溪滑過青石,讓人浮躁的心一下子歸於沉靜。

  這般鳥鳴本該讓人舒心,可罄冉聽之卻心間升騰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氣,再想到身上的凝露丹,怒由心生,右手一翻襲向鳥籠。

  鳳瑛一驚,右手一抬將鳥籠向後送去,身軀急向後仰,避過她的一掌。

  罄冉卻冷冷一笑,欺身向前右手如爪,再次撲向那鳥籠。鳳瑛雪袍一揚,探出右手扣向罄冉手腕。罄冉心知他定會阻攔,右手猛然向下一翻,一搞撤,左手快速探出。

  兩人一來一回,轉眼已是交手數翻。

  罄冉眼見鳳瑛一手護籠,僅以一手相擋,竟從容不顯慌亂,動作間更是靜逸自如,內力極為綿長。她不免心中微凜,加快了招式,頓時雙臂翻飛,帶起凜冽的寒意。

  鳳瑛眉宇微跳,他清俊的身影豁然立起,神情也變得專注了起來。

  搖晃的馬車中,一時間身影交錯,響聲陣陣。加之鳥兒的清鳴,車中一時好是熱鬧。

  好在馬車極為寬大,兩人雖是招式施展不開,但拳腳間卻也無礙。

  鳳瑛一手相撫,又要回護鳥籠,罄冉下手間又毫不留情,他只能連連迴避,白色的輕袍在馬車中不時劃過優美的弧線。

  “冉冉何必跟一隻鳥兒計較,倘若冉冉不喜它,我將它放生便是,何必如此。”

  鳳瑛抬怡臂,架住罄冉一波又一波的攻擊,面容微沉道。

  罄冉見他內力運轉得十分嫻熟圓潤,好勝心起,加之心間本有怒氣,現在又觀鳳瑛似極重視那鳥兒,她原本倒沒有想真把那鳥兒怎樣,現在卻是誓要取了鳥的性命不可。

  身形輕舞,騰挪側閃,雙手以各種姿態襲向鳳瑛,招式也越來越快。

  鳳瑛眼見她這般,脣角含水量笑,不再躲避,開始正面迎擊,兩人一來一回,鬥至激烈處,雖身處馬車,動作舒展有陰,卻也生出幾分酣暢淋漓之感。

  罄冉只覺胸中似有激流洶涌,氣運全身,身體忽然一側,閃過鳳瑛攻其右肋的一招,身子一轉,又猛然向後傾去,竟是直直砸向鳳瑛。

  一股怪味衝入鼻翼,鳳瑛微微蹙眉,倒退幾步已是身體貼向了車壁,眼見罄冉要撞上身體,他本能間右手控出,一個海底撈月,摟上了罄冉後仰的身體,緊接著罄冉整個身子便躺在了他的懷中。

  四目交接,鳳瑛眸光一幽,只覺少女雙眸晶澈,卻又隱含清冷,眼見那眸中一轉間俱是戲謔的嘲意鳳瑛閃神,暗叫一聲不好。

  罄冉卻恰好此時飛抬右腳,側身朝鳥籠蹋去,動作迅捷無比,卻又沉穩有力。而她顯然是下了狠手,那一腳力發千多鈞,鳥籠應聲被她踢扁,而籠中之鳥鳴瞬間戛然而止,已是命歸黃泉。

  鳳瑛眉宇蹙起,很快卻又開來,將手中鳥籠隨手扔向軟榻,廣袖一揚,摟上罄冉的腰,雙臂驟然施力將罄冉緊緊鎖在了懷中。

  罄冉本以為他會大怒,加上她在牢房中呆了幾日,身上一股怪味,方才她向後倒去鳳瑛便如所料,連連後退,可現在他竟反常地抱著自己不放。她不想他會如此,一呆之下,愣在當場。

  鳳瑛卻是低頭悠然而笑:“氣可消了?”

  罄冉感覺到他摟住自己腰際的手滾燙有力,看著他那雙清爽般的眼睛,心中竟莫名一陣慌亂,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鎮定,挑眉道:“罄冉身上又髒又臭,別辱了相爺的衣。”

  鳳瑛笑容不減,身子慢慢下俯,逼得罄冉微眯雙眼,溫熱的氣息撲近。

  “叫我鳳大哥,我便放手。”

  他說著微挑雙眸,笑容竟帶著幾分得意和戲謔。

  罄冉眼見他的笑容在面前逐漸放大,他呼出的氣息帶著動作間的潮熱,撲入全身每一個毛孔,腰間的雙臂更是滾燙地灼熱著每一寸肌膚,偏偏他的左手又扣在腰俞穴,督脈氣血由此輸向腰之各部,罄冉不敢亂動,面容微冷。

  眼見鳳瑛面容又向下壓了寸許,他長長的睫毛清晰如數,罄冉一慌忙扭頭衝口道:“鳳大哥。”

  鳳瑛身體似有瞬間的緊繃,隨即朗聲一笑,鬆開了手。閃身取了扔在軟榻上的鳥籠,掀簾步出了馬車。

  罄冉見他邁步而出,只覺馬車中順暢了不少,這才察覺鳳瑛此人,雖是外表濕潤,身影清雋,可給人的壓力卻絲毫與氣質不符。

  她恨恨落座又感胸間舒坦了不少,自打那日被秋颯傷到,這些日雖是多有調息,可總覺得胸間窒悶,方才翻攻勢,出了一身薄汗,卻覺暢快淋漓,現在想來只覺甚為奇怪。

  目光移向裊裊升騰白煙的熏籠,罄冉心念一動,起身湊近那熏籠細聞,猛然一怔。

  竟是薄雁草的味道。

  這薄雁草極為難覓,多生在懸崖峭壁之上,甚難成活,與練武之人卻是極好的治療內傷良藥。大汗淋漓中浸泡之,更利藥效發揮。

  剛剛鳳瑛……莫不是故意引自己出手?可能性他為何要這般?

  罄冉蹙眉撫額,目光穿過晃動的珠簾望向天際湛藍,眼前閃過鳳瑛笑意盎然的面容,只覺得越發迷惑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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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51: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平心靜氣

  鳳瑛再次回到車中時罄冉已是靠著車壁睡著了,許是內傷未好,再加上方才一翻動作消耗了心神,她睡得極沉。

  鳳瑛望著她緊閉的眼眸,目光輕閃。她的面上雖是做了許多修飾,可那長長的睫毛,線條秀美的臉型卻無不張揚著掩飾下的美麗。

  鳳瑛眼前恍然滑過那日少女紅衣翩翩,驚動了滿殿喧囂,他挑眉輕笑,緩緩靠近罄冉,伸手在她睡穴微按。罄冉原本還僵直靠在車壁上的身子便軟軟而倒。

  鳳瑛適時接過,讓她靠在懷中,俯身將她抱起放在軟榻上,又替她蓋上狐裘。輕敲車壁,馬車再次滾滾而動。

  鳳瑛在方才罄冉落座的硬椅上落座,只覺隱隱從罄冉身上傳來的怪味一陣陣衝入鼻翼,兀自抬起衣袖聞了聞身上,不免蹙眉一嘆。他望向睡得沉沉的罄冉微微抿脣,心道自己這衣服真真是白換了。

  伸手推開車窗,清風吹進,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不少。

  隨手拿起放在小桌上的書,依著車窗,翻看了起來。

  罄冉醒來時只覺身下搖搖晃晃,忍不住微微蹙眉,一時不知身在何方。腦中微微清醒,她猛然一驚,睜開了眼眸。

  入目,一人一襲青衫,背對自己而坐在正望著窗外景色,背脊挺直,宛若青松,正是鳳瑛。

  他似是察覺到什麼,驀然回過頭,正迎上罄冉睡眼惺忪的雙眸。

  罄冉一愣,錯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自榻上起身。肩頭的白色狐裘散落,燈影下那狐裘的毛領處赫然黑了一片,正是方才她脖頸接觸之處。

  罄冉抬頭,眼見鳳瑛目光也落在那狐裘上,不免面上一紅。剛剛用身體去熏鳳瑛的勇氣已是不見,馬車中靜寂無聲,在他含笑的目光下,罄冉只覺一陣尷尬。

  “馬上便到紅河鎮了,可餓了?”

  鳳瑛見她笑,卻是微微一愣,揚聲衝外吩咐:“行快些。”

  車夫應聲,大喝揚鞭,馬車一晃,向前快遞駛去。罄冉將自己一邊的車窗打開,探出頭去看。

  馬車前後數十騎前呼後擁,馬上男子皆是黑衣束甲,神采奕奕。眼見那些隨車出城的侍女皆已不見,她微微垂眸,也不多言,依著車窗吹起了冷風。

  車駕果真沒一會便進了一座小鎮,罄冉仰頭去望,正是紅河鎮。這是去耀國的東進之路,罄冉這些年所呆的雲蕩山雖是在戰國和旌國邊境,可旌、耀兩國本就臨近。

  這鵲歌城以東的城鎮她倒也清楚,心中微微安定,面上有清冷襲上,罄冉一愣,抬頭竟是落起了寒雨。

  “小心著涼,進來吧。”

  鳳瑛舒雅的聲音傳來,罄冉點點頭,探身入了馬車,將車窗關上。回頭見鳳瑛面帶笑意,眸中閃爍著關切,真真假假倒也看不分明。

  她回以淺笑便轉開了目光,也無心多加探究。

  心想反正對此人冷面相向也沒有用,再加上兩人也無甚深仇大恨,真細細算來,鳳瑛卻是幫過自己不少。

  單單說現在,他可能還是因為火藥的事容不得自己落入他人之手,再不然就是想將自己收為己用。可她不是也想順勢依靠他離開鵲歌城嗎?”

  誰也不比誰真誠到哪裡去,誰也不比誰高尚多少,又何必斤斤計較。再加上鳳瑛也不曾真正傷害過自己,反而替她療傷,罄冉一時間也便釋然了。

  就這般跟著他倒也不錯,起碼不會受餓挨凍,待想離開了,想辦法甩脫他便是,最會有機會的。現在,倒不妨平心靜氣地和他好好相處,畢竟伸手打笑臉人這樣的事,自己還欠功力。

  罄冉思慮間馬車已是停靠在了一家旅舍外,鳳瑛躍下馬車,早已有下人打起了傘蓋,他攏了攏狐裘,回身笑著衝罄冉抬手。

  罄冉一愣,撇了眼他伸來的修長手指,微微挑眉:“風大哥看我這般需要嗎?”

  說著已是手撩袍角,跳下了馬車,身影一晃繞過鳳瑛,邁步入了雨幕。

  鳳瑛抬起的手指微動,接過侍從遞上的錦帕拭去上面的落雨,跟著邁入了旅舍。

  紅河鎮是個小鎮,旅舍甚為簡陋,好在倒是沒有什麼客人,卻也勉強住得下他們這一隊人。

  鳳瑛進了旅舍衝罄冉客氣幾聲便兀自進了房,燈影下他似乎在看什麼東西,不是還用筆批寫了幾下。罄冉心想罄冉身為權相,只不過是秘折之類的東西,撇了幾眼便失去了興趣,兀自在大堂坐著發呆。

  那些侍衛倒是極為有秩序,或坐著喝茶,或忙著給鳳瑛做膳食,或忙著燒沐浴熱水。倒是將店家嚇得呆立一旁,不知所措。

  罄冉早就聽聞耀國鳳相奢華,出門從來都是前呼後擁,如今得見,不免心中微嘲。這廝少年得志,一手遮天,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呢。

  “公子,沐浴的熱水已經備好,公子請。”一個相貌英挺的男子上前垂首道。

  罄冉一愣,不想自己也能跟著得益,想著方才心中的誹謗,不免脣角劃過一絲譏誚。隨著那男子入了房,眸光撇到浴盤邊放置的一套雪白男式鑲繡秋衫,罄冉不免笑意更深。

  伸手摸了摸水,剛剛好,熱氣升騰,隱隱有淡香浮起,罄冉抬起衣袖聞了聞腋下,呼吸一窒。想起方才在馬車中的情景,想來鳳瑛這般講究的人,當時仍受著她身上的惡臭,還要淺笑連連,一定心理不舒服吧。

  罄冉心頭竟升起一絲得意,心情順暢地除去衣物便跳入了水中。一翻清洗,將那鑲繡的長衫穿上,在小銅鏡前落座。望著鏡中映出的清雅面容,她目光一凝,微微一思。

  轉身從破衣服中翻出幾個瓷瓶,正是自己易容用的東西,她挑脣一笑,重新在鏡前落座,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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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52: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喋血迷情

  罄冉對鏡描畫,沒多時鏡中人已是變了副模樣。這次罄冉沒有將自己往醜處打扮,反倒處處彰顯優點。

  將眉加濃加密,將雙眸勾得狹長而上挑,將鼻掃得更挺,將臉畫出堅硬的線條,將脣角掠出薄銳的鋒線。

  頓時整個人便一晃變成了清冷挺俊的少年公子,陪著一襲白衣,越發高華傲然。

  房外適時響起敲門聲,罄冉將案上散落的瓷瓶收好,放入懷中,這才跨步打開了房門。

  門外的男子正是方才帶自己入屋的那英挺侍衛,此刻他正瞪大了眼,一臉驚訝地微張著嘴。不過到底是鳳瑛的近身侍衛,片刻他便收斂了面上表情,又恢復了那種無情無緒的面容,低頭躬身讓道。

  “公子請,相爺正在房中等候公子用膳。”

  罄冉點頭,邁步而出,跟著他走至隔壁房門。男子推開門扉,迎面鳳瑛正就著銅盤淨手。

  素白的修長雙手輕撩清水,動作優雅,水聲如歌,與房中簡陋的布局格格不入,卻又異乎尋常的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罄冉邁步而入,他也不回頭只淡笑道:“冉冉不必客氣,坐吧。”

  侍從拉開椅子,罄冉落座,眼見鳳瑛淨了手,侍從奉上香巾,他擦了擦手,又擲回銅盤中,接過侍從奉上的清茶和潔鹽,輕漱數口,吐與漱盤之中,這才欲轉身。

  罄冉忙收了目光,望向滿桌菜肴。

  鳳瑛轉身卻是一愣,微眯著眼將罄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才笑著落座:“冉冉這般裝扮,風采倒是不輸藺四郎。”

  罄冉聽他這般說,藺琦墨嬉笑風流的嘴臉便在眼前滑過,她微微蹙眉,眸中閃過一絲不快。

  鳳瑛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脣角輕佻,執起了銀箸,夾了段青筍笑著放入罄冉面前碗中。

  “這菌溜青筍味道很獨特,是用新鮮蘑菇、香菌、兔肉燉過的高湯浸泡後放入鍋清炒的。雖是簡單倒也清爽,冉冉試試。”

  罄冉眼見面前菜色葷素調配,色彩搭配顯是用過心的,就連盛菜的瓷器都是成套精美,顯然不是這旅舍所有。她的眼前晃過牢獄中三個大漢爭搶一隻黑面饅頭的情景,不免輕嘲道。

  “這青筍可不是這季節的東西,依我看這菜可稱不上簡單。”

  鳳瑛卻也不介意,只撇了罄冉一眼,淡笑著又夾了一塊瘦肉放入她碗中。

  “冉冉這幾日吃苦了,多用些。”

  他見罄冉雖是不說話,卻執起了銀箸便也不再多言,用起了膳。

  罄冉撇他一眼,嘗了嘗他夾到碗中的瘦肉,只覺味道極為鮮美,不免眼睛一亮,又細品了兩塊,卻見鳳瑛含笑望來。

  “冉冉覺得這櫻雀鳥肉好吃?那不妨多用些。”他說著示意一旁侍從,侍從忙跨步上前將那盤肉移到了罄冉面前。

  罄冉口中動作微微一頓,面前滑過那隻櫻雀鳥圓瞪的黑眼珠,和它歌聲般的鳴叫,不免覺得一陣發怵。冷冷撇了眼鳳瑛,又動起了筷子,卻再也不碰那一疊櫻雀肉。

  兩人一時無語,罄冉不得不承認,鳳瑛很會享受。一頓飯吃下來,罄冉只覺異常舒服,果真是色香味俱全,怕是連各種營養也是均衡搭配的。

  兩人用過膳,侍從撤下盤碟,又奉上香茗。鳳瑛輕呷了口茶,望向兀自垂眸不語的罄冉。

  “冉冉沒有話要問鳳大哥?”

  罄冉挑眉一笑:“我問了你便會回答嗎?”

  鳳瑛淡然而笑,微微頷首。

  “你要帶我去哪裡?”

  “耀國帝都景城。”

  “你為何要花這般大的功夫來找我?”

  “冉冉這話奇怪,鳳大哥只是擔心你而已。”

  “哦?那當年給我吃凝露丹也是擔心我?”

  “凝露丹是千金難買的聖藥,當年冉冉幾日幾夜未曾休息,鳳大哥只是怕你身子承受不住。”

  罄冉輕嘲而笑,起身便向外走:“鳳大哥對罄冉的好,罄冉心領了,想必鳳大哥也累了,罄冉不打擾了。”

  鳳瑛見罄冉頭也不回拂袖而去卻是笑容更深,衝一旁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人點頭邁步而出。

  罄冉回到房間盤膝而坐,運氣數周,便和衣躺下,聆聽著外面的動靜。

  雨已經越下越大,暴雨斜飛砸在窗欞上,砰砰而響。寒風呼嘯,將外面的一切聲音都彌散在了風雨中。可罄冉還是隱約撲捉到了綿長的呼吸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這房間外果然是布滿了高手。

  想到方才鳳瑛的回話,和他面上和炯如風的笑容,罄冉不免挑眉冷笑。她能想像,倘若自己現在跑去質問他為何在她的房外布滿耳目,他定會很肯定的告訴自己,這完全是為她的安全考慮。

  眼前清晰滑過鳳瑛面上的真摯和柔和,罄冉譏笑數聲,男人演起戲來比之女人可要

  有水準的多。

  她翻了身不再多想,閉目間聆聽著落雨的聲音,沒一會便睡了過去。

  臨到半夜,罄冉卻突然睜開了眼眸,細細聆聽,眉宇一跳翻身而起。

  幾乎同時,隔壁的鳳瑛也察覺到了異常,長長的睫毛微閃,卻沒有動作,只留意著外面的聲響。

  沒一會,嘈亂的聲響紛紛傳來,聲音越來越大,偶爾幾聲慘叫刺破了夜的寂靜。顯是他的近衛風嘯衛和人交上了手,鳳瑛並不心慌,他知這旅舍附件有近百名暗衛,除非是大批敵人來襲,否則無人能突破至他的寢室。

  片刻後,耳聽動靜越來越大,他這才睜開了眼眸,微微蹙眉,坐起了身。

  “十三,怎麼回事?”

  “回相爺,清風已帶人迎擊,相爺無需多慮。”

  屋外傳來應話聲,鳳瑛沉吟一聲,正待躺下,卻聽不遠處傳來清風的怒喝聲,接著嘹亮的嘯聲自四面八方傳來,正是風嘯衛遇到強敵時才發出的信號。

  鳳瑛猛然起身,扯過一旁長袍急速披上,單聽外面的嘯聲已是越來越急,顯然來者甚眾,而且武功不低。鳳瑛面色凜然,閃至窗前,推開窗戶向外望。

  院子中黑影重重,劍光如織,正是風嘯衛和一群黑衣人戰得難分彼此。耳聽旅舍外不斷傳來慘呼聲,更有黑衣人不斷向外涌入院子,看來外面的風嘯衛已是不敵。

  鳳瑛目光落在那巍巍顫動的箭羽上,面色微沉。身影閃動,掠過懸與帳側的寶清劍便衝出了房。

  此時庭院之中黑衣人已是又多了一倍,僅剩為數不多的風嘯衛在苦苦抵抗,鳳瑛不想這群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面容不免又沉重了幾分。

  此時身際氣息浮動,他微微挑眉間,十四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呈半月形將他圍堵在了廊下。鳳瑛卻不驚慌,目光四掃,清風而笑。

  “雲燕十四鷹,果真名不虛傳。”

  黑衣人似不想他定如此快便分辨出了他們的身份,微微一怔,相互交換了個眼色。位列正中的貌美女子嬌俏一笑,聲若清鈴。

  “鳳相好眼力。”

  “七妹莫要跟他囉嗦,動手,遲恐生變。”

  那人話語一落,十四人身影同時移動,攻勢凌厲直逼鳳瑛。屋檐下頓時宛若群燕驚飛,令人眼花繚亂。

  鳳瑛手中長劍破鞘而出,只覺周身殺機重重,他下手也毫不留情,劍勢如風如雷,身形卷旋間帶起層層雪浪,轉身已從屋檐交手數遭,戰到了庭院中。

  此時看守罄冉的風嘯衛眼見形勢危急,早已加入了戰鬥,可他們迎敵間卻扔將罄冉圍在中間。黑衣人越來越多,風嘯衛縱使武功高強,可也抵不過這般瘋狂自殘性的襲擊,漸漸的圍在罄冉周身的風嘯衛越來越少。

  罄冉卻是無動於衷地站著,面無表情地望著庭院中衣炔翻飛的鳳瑛。顯然那圍著他的十四人是這些黑衣人中武功最為高強的,而且他們默契很高,攻守有序,物器長短有異,配合極好。

  鳳瑛雖是武功高強,可一時竟傷不到他們中的任何一人,而那十四人顯然也奈何不了鳳瑛。十四人圍成的圓弧中,頓時陷入了膠著的耐力戰。

  罄冉一瞬不瞬地盯著鳳瑛,只覺此人劍勢變幻莫測,一時霸道,一時輕靈。霸氣時凜冽無比,與其清風俊雅的形象完全不符,輕靈時又翩翩若仙,讓人恍若觀舞。圍著他的黑衣人攻起的勁風蕩起他的衣炔,而他如同穿行在狂風駭浪中的扁舟,又似狂風暴雨下的青松,每每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劍,卻總能破除密若絲織的攻勢。

  罄冉正兀自心驚,餘光卻見一直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的一名風嘯衛右腿一曲跪在了地上。那個身影她認識,正是傍晚傳膳的男子。

  罄冉扭頭間手指飛動,一直捏在手中把玩的兩枚腰果破風而去,正打上刺向男子的兩柄寒劍上,生生將那寒劍擊偏寸許。

  而男子也恰在此時揮動手中長劍,劍氣橫掃,兩個黑衣人血流如注,截腰而亡。男子起身回望,衝罄冉感激一笑,便又加入了戰鬥。

  此刻數個黑衣人御氣而起,向罄冉飛衝而來,罄冉微微蹙眉,正欲迎戰,卻是不遠處一名一直留意罄冉的黑衣人大聲喝道。

  “他武功甚高,莫要管他,全力擊殺鳳賊。”

  黑衣人聽令瞬間向鳳瑛處凝聚,罄冉揚眉淡笑,想來這些人是誓要取鳳瑛性命的。她眼見鳳瑛被一群群黑衣人層層圍住中間,不免心生喟嘆。

  方才聽黑衣人言及“鳳賊”,想來這些人定是耀國之人,而且認定了鳳瑛是奸相,竊國之人。鳳瑛少年得志,意氣風發,可那笑意盎然卻只是張假面,相交之人,怕在他心中,也都是一顆顆的棋子。便是出行,亦要帶上大批的侍衛,所謂青雲志,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呢?

  罄冉思慮間,院中風嘯衛已是越來越少,僅剩的十幾人皆是以一敵十,甚為辛苦。罄冉正思慮間不再看這熱鬧,縱身走人之際,卻聽一聲驚呼傳來。

  “鳳哥哥!君兒來了!”

  罄冉揚眉去看卻見一個紅衣女子飛奔而來,黑髮飛揚,眉目嬌美。女子顯然很擔憂鳳瑛,奔得很急,一雙妙目全盯向被黑衣人圍攻的鳳瑛。

  罄冉望向鳳瑛,分明見刀光閃動間,寒影映亮了他清雋的眉宇,在聽到女子喝聲時,其上一道清痕折起。罄冉脣角一挑,靠向廊柱觀望了起來。

  那自稱君兒的少女片刻便到了院中,手中長鞭揮舞著向鳳瑛處跑去。

  她雖是武功不強,可顯然甚為情急,黑衣人竟被她傷到了幾個。眼見她越衝越近,十數個黑衣人同時閃動,將她圍了個嚴實,眨眼間女子已是險象環生,面色煞白。

  罄冉不免搖頭失笑,真不知說這少女天真痴情好,還是莽撞愚蠢好。不過她倒是該感謝這少女,因為很明顯鳳瑛不想這少女出事。

  罄冉清鈴的目光瞥向鳳瑛,但見他正努力向少女靠攏,可奈何圍著他的人太多,而且個個都是高手。雖多有被他所傷,可竟毫不退縮,鳳瑛幾次突圍皆被纏住。

  罄冉挑眉而笑,一腳支地,靠向身後墻壁,神情慵懶地望向那少女,只等鳳瑛看來。那少女驚呼一聲,罄冉也適時感受到了鳳瑛掃過來的視線,她瞬間扭頭,撞上他唯有怒意的目光。輕勾脣角,朗聲問道。

  “凝露丹可有解藥?”

  鳳瑛身形後翻,避過一刀,扭轉腰身間利落送出一劍,劍光四射,立時倒下兩人。他目光掠過不遠處驚叫連連的少女,容不得多做計較,目光微寒望向淺笑慵懶的罄冉。

  “有。”

  罄冉目光一閃,直逼鳳瑛。鳳瑛長喝一聲,劍勢驟然強勁,逼得周身黑衣人慘叫連連,他眼見一時根本突不出去,而那紅衣少女長鞭已是脫手飛出。恨恨回頭盯著罄冉冷聲道。

  “救她。”

  罄冉聽罷揚脣而笑,心知她和鳳瑛已經達成了共識,眼見那少女面色煞白地瞪向正旋刺胸前的寒刃,罄冉縱身而躍,急速折下廊下一根枯枝,運力彈出,恰好那寒刃架開。

  她身形疾射,足下一帶,便挑起了一柄青劍,手中寒光一閃,縱入了黑衣人的攻擊圈,瞬間便將那紅衣女子護在了身後。清冷的目光四掃,劍光帶起一層寒光。

  長劍一晃,頓時卷旋起層層銀光,手中若有龍吟,劍氣強盛,嗆聲不絕,片刻間便逼退了那些圍攻少女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想此間竟還有這般武功不下鳳瑛的高手,不免齊齊色變,目光陰狠了起來。而恰在此時,罄冉身後的少女卻似剛回過心神,竟掙扎著呼喊著要往鳳瑛那處去。

  黑衣人見罄冉分神,對視一眼,驟然出擊。罄冉心知這些人狠辣,不敢怠慢,手中招式不斷,動作迅捷,真氣更是激起她白色長袍隨風勁鼓,龍吟聲裂,響徹小院。

  鳳瑛眼見罄冉身影如孤鴻掠影,劍氣逼人,竟是不在自己之下,不免微微心驚。心知那日在大殿之上她是沒有順手的武器,不然狄颯未必能重傷與她。

  罄冉拉著少女穿行在刀光劍影中,不時發出狠烈的攻擊,雖是圍攻的黑衣人越來越多倒也游刃有餘,只是少女一直掙扎,惹得她甚是心煩。眼見一名黑衣人刀柄橫掃襲向身後,她微微揚脣,只在那刀刃要掃上少女時將她使力一拉,少女身影一動,那黑衣人刀鋒橫過罄冉彎下的腰,手腕卻狠狠撞上正直起身子的少女。

  少女脖頸受撞,哎喲一聲,軟軟昏了過去。罄冉將她軟倒的身體拉在身前放下,護在原地承接著攻勢。

  卻在此時遠方響起了馬蹄聲,蹄聲雖遠,可卻能聽出雷霆之勢。鳳瑛雙眸眯起,面有笑意。僅剩的五六個風嘯衛更是精神一震,動作越發勇猛。

  罄冉見黑衣人動作微滯,心知是鳳瑛的救兵到了,微抿雙脣。

  果然黑衣人耳聽馬蹄聲越來越近,再看鳳瑛竟無甚重傷,心知今日已是功敗垂成,一人大喝一聲。

  “撤!”

  頓時眾人身影翻飛,交相呼應掩護著向院外撤去。鳳瑛眼見風嘯衛緊追直上,將手中長劍歸於鞘中,淡聲道。

  “不必追了。”

  便在眨眼間,院中黑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只餘一地的屍體,和隱隱的痛呼聲。罄冉眼見那幾個滿身鮮血的風嘯衛自覺檢查著院中傷兵,掌握未及逃走的黑衣人,以及為自己人點穴止血,清點傷亡。

  她望向鳳瑛的眸中不免多了些感嘆,心道此人雖是陰陽臉,甚為可惡。可能力卓群,也難怪位極人臣。

  片刻便有大批侍衛涌入院中,火把將庭院照的兩若白晝,罄冉眼見這批來的人皆是風嘯衛衣飾,不免暗自心驚。方才她已經見識到了風嘯衛的手段,武功個個不低,卻不想這般近衛鳳瑛竟還有這麼多。

  眼見眾人忙碌著收拾院中殘局,另有兩人跟鳳瑛回報著什麼。他神情淡然聽完揮了揮手,接著便有一批風嘯衛撤出了庭院,想來是去追那些黑衣人了。

  罄冉正欲舉步回房,卻是鳳瑛回退侍衛走了過來。他身上多有血跡,映得清俊的面容多了幾分平時不曾有的冷熱,罄冉淡笑迎上他的目光,撇了眼躺在地上的紅衣少女。

  “幸不辱命。”

  鳳瑛卻是看都不看那少女一眼,只定定望著罄冉,半響才清風一笑。

  “冉冉好劍法。”

  罄冉眼見他揮退了所以風嘯衛,此刻卻又扔那少女躺在冰冷的地上,優哉游哉地談論她的劍法,不免心有詫異。

  “她凍壞了你可別怨我。”

  鳳瑛卻是低頭撇了那少女一眼,眸中分明有冷意迸出。

  “鳳瑛生平最不喜受人威脅,冉冉是第一個,而她……”他說著長眉輕佻,湊進罄冉,話語便吐在罄冉的耳邊。

  “是你的幫凶。”

  他潮熱的呼氣噴吐在耳際,吹拂起幾縷髮絲,蕩得耳朵微癢,罄冉退後幾步。

  “鳳大哥不會出爾反爾吧?”

  鳳瑛勾脣一笑,鳳眸微微上挑撇了罄冉一眼,轉身走至庭院中的石桌前,撩袍落座,這才慢悠悠抬頭看向罄冉。

  他望著罄冉白玉般精美的面龐,濃黑的劍眉,烏黑的狹眸,清冷的目光,掃過她嫣紅的紅脣。突然勾脣一笑,笑意竟有幾分輕佻,倒和他平日裡溫潤如風的笑極為不同。

  頓時,罄冉只感男子滿身風流,散發著幾絲蠱惑,她正不安間,卻見鳳瑛緩緩抬起了右手,他左手將雪白的廣袖擄上,露出羊脂玉般精美的手臂。

  手一揚,寒光驟閃,一道殷紅的血絲便赫然爬上了他的右手腕。罄冉呼吸一窒,眼見紅色蘊出,白紅相映,宛若紅梅開與冰雪,而他面上笑意更深,她微微蹙起了眉。

  鳳瑛卻是將身體向小桌前靠了靠,姿態舒雅,清俊眉目挑起,笑著伸出了右手。

  “不是要解藥嗎?自己來拿。”

  罄冉一愣,瞪向他不斷淌出血跡的手腕,目有不解。

  卻聽鳳瑛淡聲道:“我的血便是解藥,信不信隨你。”

  迎上他漆黑不見絲毫波動的雙眸,再望他白玉雕塑般剛勁的手臂,罄冉莫名一陣心跳加速。目光探究的望著鳳瑛,見他不似開玩笑,而他更不會是無聊到這般消遣她的人。

  罄冉微微蹙眉,隨即卻是一步步走向鳳瑛,在他一步開外站定,面有猶豫。卻聽鳳瑛忽而一笑。

  “鳳大哥這般犧牲,冉冉不心疼嗎?”

  罄冉一愣,但見血珠在他腕下凝聚,一滴滴落入泥土,她深吸一口氣,雪色長袍一撩便單膝跪在了鳳瑛身前。纖長的睫毛輕閃,湊近身體,將嫣紅的雙脣慢慢貼上了鳳瑛淌血的手腕。

  她的脣帶著夜風的清涼,鳳瑛的腕卻是血氣涌激的火熱,冰與火的交融。頓時兩人身體均是一震,萬籟俱寂。罄冉雙脣微僵,分明感覺脣下肌膚有片刻的輕顫。她呼吸一窒,半響才雙脣微動,輕輕吸允了起來。

  脣齒間涌上了獻血的腥熱,罄冉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院中雖是屍首早已被風嘯衛拖走,可寒風中無處不是血的味道。凌亂的血跡,雪白的長袍,如玉的手腕,罄冉心跳怦怦做烈。半響不聽鳳瑛言語,她不知該用多少血才能化解體內的凝露丹,只能一直俯在鳳瑛腕間。偏偏那傷口細長,鮮血淌的極慢,她一隻覺得自己便如電影中的吸血女鬼,荒謬感襲上心頭,倒是舒緩了心頭的劇跳。

  鳳瑛定定望著俯在身前的少女,她此刻一襲男裝,墨發高懸,長絲翩飛,雪白的袍子若白蓮在俊逸的身下盛開。她白玉般精美的額頭在眼前晃動,長眉俊美,睫毛輕閃,雨後的空氣清晰如洗,少女眉目更是彷若畫卷在眼前晃動。

  腕間傳來的酥麻直入心扉,他竟愣在當場,失了心神。

  罄冉半響不見鳳瑛反應,心中微惑,輕輕抬起了頭,鳳瑛這才驚醒過來,淡然而笑,望著罄冉的雙目更是黑不見底,翻涌著令人心驚的光痕。

  “冉冉是要榨乾鳳大哥的血嗎?”

  罄冉面容一紅,趕忙放下了他的手腕,喃喃道:“你又沒說可以了。”

  鳳瑛卻是笑容微斂,輕聲道:“別動。”

  罄冉只覺他目光柔和而專注,似帶著某種蠱惑的力量讓她僵立在側,正不知所措,鳳瑛已是抬起了手臂,修長的手指輕輕觸上罄冉的脣際。

  “這裡有血跡。”

  他的聲音微沉,似是壓抑著某種情緒,罄冉只覺他溫潤的手指觸上了脣角,莫名一股曖昧排山倒海淹沒了她,她心生一驚,正欲起身,卻聽一聲尖叫響在身後。

  “啊!你們……你們在幹什麼!”

  鳳瑛和罄冉同時一驚,回頭去看,卻見那紅衣少女坐在地上,瞪大的眼眸中俱是難以置信,一臉見鬼般望著他們。

  罄冉苦苦一笑,看來他們……被看成是斷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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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真假鳳瑛

  由於昨夜旅社的動靜太大,紅河鎮連夜呈報了州郡,翌日清晨旅社便被戰國湖州守軍圍了個嚴實。

  鳳瑛一番交涉,小小郡守自是不敢有所怠慢,只是死傷太多,雖鳳瑛言死者都是耀國人,可怎麼說人是死在戰國的領土上,麻煩事卻也不少,這樣便耽誤了行程。

  罄冉倒也無所謂,一整日都在房中看書,午後出門一會還碰到了那自稱君兒的少女,少女一記毒眼掃來,顯然還在那鄙夷罄冉不要臉玷污了她的鳳哥哥。

  罄冉也懶得解釋,只回她一個冷眼,便轉身回了房,調息運功,只覺得內傷已是好了七八,心下稍定。

  自昨夜起這旅社便被風嘯守衛首戶地滴水不漏,罄冉心知錯過樂套利機會,如今想要逃脫更為不易,可想到體內的凝露丹已解,便覺得值了,反正現在剛離開鵲歌城沒多遠,倒不妨就在風嘯衛的守護下走遠點。

  鳳瑛雖是心思謹慎,可對她卻是有一個極大的弱點。那便是他一心想著將自己收為己用,對自己雖是心有算計,可還不至於傷害於她,這樣她便不必擔憂被下藥,或者是陰險暗算,時間久了總有機會逃脫的。

  其實罄冉也想過跟隨鳳瑛去耀國,可再三考慮,總覺得鳳瑛此人太過老成,為人陰險,不適合相隨。再加上耀國朝局複雜,鳳瑛雖是一手遮天,可難免還有一群保皇派,昨夜的襲擊便能窺探一二。罄冉再三考慮,實也不欲攪進耀國的內鬥中,所以還是早早逃脫的好。

  臨近傍晚,罄冉推門而出,一場秋雨一場寒,眼見樹葉紛紛落入泥土,天氣又陰冷了幾分,冬日已經瞬息而致,她挑脣一笑,似是在嘲諷老天爺的冷情多變。

  正欲邁步回府,眼前墨色一閃,鳳瑛邁著舒緩的步子進了庭院,寒風吹起他的袍角,落葉捲飛,他踏葉而來,面上依舊是晴朗如風的笑。映著天際的夕陽,整個人越發文若洗玉。

  這廝一早隨郡守出去,那郡守又連連相邀他入住驛館,罄冉本以為他不會回來了,如今猛然見到他卻是微微一愣。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輝,冉冉好興致,”

  鳳瑛笑著道,目光點點幽深籠罩在罄冉身上。他這般目光讓罄冉莫名想到昨夜的一幕,眉宇微蹙,卻見西房房門被大力推開,紅影一閃,君兒已是滿臉興奮奔了出來。

  “鳳哥哥,你可算回來了。人家的手臂都受傷了,你也不關心一下,早上醒來不見鳳哥哥還以為你又拋下人家走了呢。”

  鳳瑛見君兒要撲上自己的手臂,藉著抬臂捋發的動作避過,笑著道:“怎會,昨日死了那麼多人,鳳某這不是有正事要忙嘛。怠慢了君兒,可真是鳳某的過錯。”

  君兒聽他這般說,再見他目光含笑,只覺心頭一甜,在他柔若清風的目光下不免紅了雙頰。

  “鳳哥哥,我的櫻哥兒呢?怎麼沒有見到它啊,我這些日子沒有它在身邊都睡不著覺呢。”

  鳳瑛笑容稍減,面有難色,半晌才蹙眉道:“君兒,鳳哥哥對不住你,櫻哥兒……被歹人殺了。鳳哥哥回京一定再補上你一隻一模一樣的,可好?”

  罄冉倚在門上挑眉看著這一幕,不免都要為鳳瑛的做戲喝彩了。她分明看到鳳瑛眸底的不耐,只是卻不知道這少女是何等身份,竟能讓鳳瑛這樣的人如此費心對待。

  眼見鳳瑛軟語哄著那君兒,而君兒已是淚水漣漣,罄冉想起那日鳳瑛故意挑明櫻雀肉一聲,讓她心中不暢的事。再聽他講自己說成歹人,罄冉不免輕勾脣角,冷笑一聲。

  “鸚哥兒?不就是昨日吃掉的那隻櫻雀鳥嘛,清蒸的呢,味道還真不錯。”

  罄冉說罷,眼見鳳瑛微沉著面容掃向自己,她挑釁的揚了揚下巴。轉身回房,君兒驚叫哭喊聲適時在身後響起,罄冉不免心情舒暢,關門間卻看到鳳瑛面容清冷的對那君兒淡聲道。

  “回京後本王定會遣人陪送君主幾隻櫻雀鳥,那隻已經死了,君主是不是要本網親往郡王府負荊請罪才算滿意?”

  罄冉將門關好,眼底劃過鳳瑛冷淡而俊面和君兒驚慌失措的笑臉,不免心中懊悔。那君兒看上去只是個天真不識世事的小姑娘,卻不想自己的一句話未能令鳳瑛如何,怕是到讓這姑娘傷透了心呢。

  當清雪初落,大隊也到了耀國的邊關重鎮露州,露州乃是耀國有名的魚米之鄉,物產豐庶,民多商賈。這日十二月初三,正是露州每逢三、九之日的集市。

  罄冉坐於馬車上,亦能感受到城中的繁華熱鬧。身在馬車另一側的耀國錄郡王之女陸悅君更是一臉興奮,不停掀開車簾望向車外。還不時回頭衝鳳瑛笑語。

  “鳳哥哥,你看那邊,是不是在玩雜耍。”

  “鳳哥哥,那個泥捏的小人是不是很好玩?年前父王給我買了好幾個哦。”

  ……

  陸悅君每每回頭,鳳瑛都回以淡笑,一派溫潤。他偶爾會望向冷淡坐於一旁的罄冉,目光深含探究,罄冉卻也不甚在意,每每亦回之淡笑。這些日子三人同乘一輛馬車,常常只有陸悅君不停說話。

  相處數日,罄冉發現這陸悅君甚為單純,乃是耀國錄郡王的麼女。那錄郡王手握重兵,是耀國首屈一指的異姓王,祖上曾得耀國王氏恩典,如今夾在皇權和鳳瑛之間,卻一直保持中立,也難怪鳳瑛對陸悅君多有敷衍。

  可陸悅君卻是一門心思撲在了鳳瑛身上,處處體貼,事事討好。這次更是偷跑出來到戰國尋找鳳瑛,往往鳳瑛一句溫語便能讓她高興一天。罄冉不免暗生感嘆,只覺得鳳瑛利用一個小姑娘的痴情達到目的,未免太過不擇手段。

  可她卻也親眼看到,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官員爭相將閨女引薦給鳳瑛,各種理由稀奇古怪,只要能讓女兒在鳳瑛面前露露面,真真是什麼辦法都想來。

  罄冉一時譏嘲,這整個耀國,不知有多少如陸悅君這樣的女子便被他春風般溫雅風流的外表欺騙,有多少女子痴了心,中了蠱,而他便冷眼任她們痴,任她們狂。真不知該說鳳瑛無情,還是該罵那麼多女子瞎眼。

  馬車要要行出露州城,再向東行,沒多久便行至一處山澗。慘淡的東陽在東方厚厚的雲層中若隱若現,轉瞬間又被霧氣遮沒,寒風刮來鑽入脖頸和衣袖,罄冉卻不覺得冷,兀自依靠車窗望著外面的風景。寒風吹起她鬢邊的長髮,越發顯得面容清冷。

  “鳳哥哥,好冷啊,讓他把車窗關上好不好?”

  一陣寒風灌入,將手中炭火吹的紅光閃爍,陸悅君身子一抖,猶豫地望了眼罄冉,委屈著看向鳳瑛。

  這些日子陸悅君也看出來了,鳳哥哥很重視這名冷艷的男子,她雖然是甚為不喜有他同行打擾自己和鳳哥哥獨處,可絲毫不敢多言。再加上莫名有些怕男子清冷的面容,此刻雖是心有不滿,卻只能可憐兮兮的懇求鳳瑛。

  鳳瑛從書卷中抬起頭來,兀自望了眼陸悅君,尚未去看罄冉,罄冉已經是霍然關上了窗戶。與此同時,更是身影一動,起身鑽出了馬車。

  他剛剛在車外落座,只覺肩頭一暖,低頭卻見身上多了見雪白的狐裘,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何人所為。這些日子鳳瑛多有關心,可謂事事體貼,罄冉心中雪亮,便也每每回頭回以做戲的淺笑。

  “謝謝鳳大哥。”

  “冉冉何必跟我這般客氣。”鳳瑛說罷,正欲在罄冉身邊落座,卻見迎面疾馳而來數十騎黑袍男子。他竟是忽而展顏一笑,回頭道。

  “仲卿倒是消息靈通,迎妹來了。”

  話語方落,陸悅君便從馬車中鑽了出來,滿臉開心衝著迎面而來的馬隊揮手。

  “哥哥,哥哥。”

  罄冉兀自坐著,目光卻盯向前方,只見當前一人身著玄色鑲金勁裝,面容俊秀,烏髮飛揚,御馬從善道間俯衝而下,姿態英氣勃發,神采奕奕。

  罄冉早就聽說耀國錄郡王之子陸悅峰,表字仲卿,武藝超群,又深諳兵法,乃是耀國一員猛將,如今得見,不免細細打量著。

  陸悅峰一騎遠遠甩出眾人從山坡上飛衝而下,在馬車前勒住駿馬,望著站在馬車上的鳳瑛,臉上綻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隨即身形一縱,落地時已到了馬車近前,一撩袍角便欲單膝跪下。鳳瑛縱下馬車,將他一把抱住,二人同時爽朗而笑,身後眾多風嘯衛亦是滿面欣喜激動之色。

  罄冉只覺鳳瑛這一笑與往日極為不同,竟是發自真心的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變得很不一樣,英朗不少,不免盯著他多看了幾眼。

  確實鳳瑛笑意騰騰的目光掃了過來,罄冉一愣,忙錯開了目光,再望過去時正見鳳瑛握住陸悅峰的雙肩細看他幾眼,笑道。

  “還是這西邊的水土養人些,仲卿再回京城,可是要把滿城的世家公子比下
去了。”

  身後鳳嘯衛轟然而笑,更有大膽的吆喝道。

  “咱們鳳嘯衛的一品武郎將風姿是那些個世家公子哥比不得的。”

  罄冉雙眸微眯,他心知翁曉薇•風嘯衛乃是鳳瑛的近身侍衛,卻不想陸悅峰身為郡王之子,竟亦是其中一員。看來,那錄郡王早就不是什麼朝中中立力量,不知何時已被鳳瑛攬為麾下了。

  只是他卻不明白,這樣隱秘的事情,鳳瑛何以對自己毫不掩飾,難道在他看來一入耀國,他雲罄冉已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哥哥,你們說話都不理君兒,太過分了。”

  陸悅君嗔聲響起,鳳瑛微笑道:“仲卿,你這妹妹鳳瑛可是完璧歸趙了。”

  他說完竟微微側頭,意味不明的望了罄冉一眼,罄冉承接到他幽深重重的目光,微有不解,詫異間鳳瑛已是收回了目光。

  陸仲卿順著鳳瑛的目光瞥了一眼罄冉,只覺他清冷若雪,俊出塵。方才他便留意到這個氣質超群的男子了,只是礙於鳳瑛一直不加介紹,便也不好多問。如今見鳳瑛的表情,更是心中生疑。眼見鳳瑛收回目光,他強迫自己拉回視線,笑著到。

  ”小妹被嬌慣壞了,多謝相爺擔待。父親已在莊中備好酒宴,相爺請。

  陸仲卿說著回身牽過一匹通體漆黑名叫他•腳踏白雲的駿馬,一望便是匹神駒。馬爾目光炯炯望著鳳瑛,不斷踢著四蹄,將頭往鳳瑛處蹭,顯是認識他。

  “飛傲可是日日盼著相爺呢。”

  鳳瑛撫摸著馬兒明亮的鬃毛,眸若暖陽,面容越發顯得清爽柔和。

  “哥哥和鳳哥哥都騎馬,君兒也要騎,才不要回馬車裡呢。”

  陸悅君語帶委屈若有意的撇了眼一直冷漠坐在馬車上的罄冉。

  陸仲卿微微一怔,目光再次掃過罄冉,面有異色。

  鳳瑛卻是微笑,側身到:“這裡可沒有空閒的馬匹,君兒想騎馬,飛傲讓與君兒便是。鳳瑛正巧有些疲累,坐馬車便好。”

  他說著也不給陸悅君開口的機會,轉身一縱便站在了罄冉身邊。

  陸悅君回頭望了他兩眼,滿目委屈,可說出口的話總不能再收回,便只能不甘不願的爬上了馬背。

  陸仲卿望一眼,見鳳瑛在罄冉身旁落座,姿態嫻雅,一時更加驚異。他自小和鳳瑛相識,自是知道這位權傾朝野的少年程翔富貴奢靡,卻從未見他這般不修邊幅過,目光不免再次望向罄冉。

  罄冉卻恰如此時抬眸望來,清冷的目光掃過陸仲卿,他只覺得那目光冷冽如霜,卻偏又澈如秋水,心中一跳,忙收回了視線。

  罄冉垂眸,鳳瑛卻微微湊近她笑道:“仲卿和我甚為親厚,他的妹妹我自是要多加照顧的,”

  罄冉只覺他話語間帶著解釋的意味,莫名一怔,回頭卻看他近在咫尺的黑瞳中盈滿了戲謔的笑意,映著自己清冷的面容在眼眸中輕輕閃動。他竟莫名一慌,錯開了目光。

  “你對她管我何事。”

  鳳瑛卻是輕笑出聲,笑聲歡悅,雙掌交疊枕於腦後,兀自躺在了馬車外。

  “我也沒說跟冉冉有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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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詆毀鳳瑛

  山路拐了個彎,陸悅峰帶著眾人東拐西拐穿過一片樹林,便進入一個山谷。

  景色不由讓人眼前一亮,只見山谷位於一座山峰處,谷外是嚴寒冰凍,谷內卻像是溫暖如春,綠樹紅花,妖妖嬈嬈,更有數百棵嬌艷欲滴的紅梅,襯上谷中一片霧氣騰騰的湖面,宛如進入了人間仙境。

  山谷中央,一排排雕欄玉砌的房屋便如那瓊樓玉宇,天上樓閣。罄冉一驚,卻不想錄郡王竟在此處有這麼大的宅院。

  入了府,罄冉只道勞累,鳳瑛便吩咐下去,自有侍女帶著她穿過重重樓閣,到了一處極為僻靜的小院。

  院子雖小,可處處精緻,顯是招待貴客用的庭院。他剛進屋,便有兩個靈巧的侍女前來服侍,罄冉心知是鳳瑛刻意交代過要好好照顧自己,便也不客氣的使喚兩個侍女。

  一番洗漱,罄冉便早早睡下,心想如今已入耀國,得趕緊脫身才好。不然越臨近耀國京師,怕越是難以逃離,只有修養好了身體,精神飽滿才能和鳳瑛周旋。

  他飽飽的睡了一覺,翌日起來,天光已是大亮。穿戴整齊,出了房,卻見昨日的兩個侍女正在院中梅樹下笑著說話。一個正端著繡繃繡花,一個則托腮細看,兩人神情均是柔和恬靜。

  他一怔,只覺得這個場景好熟悉。多年前,母親和姐姐也是這般,一個秀一個看,他卻每每在一旁跳來蹦去的搗亂。那樣的日子遠的似是一場夢,罄冉苦澀而笑。

  母親一直希望她能快快樂樂的,做個普通卻幸福的女子,每次她跟父親舞槍弄劍,母親都頗有微詞。當時她卻頗不認同母親的看法,總想著學好功夫,將來行走山水之間,豈不美哉。

  可是如今,望著這兩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她卻突然羨慕了起來。合適自己臉上也會有這樣恬淡的表情……

  陸君悅大步走入院中,罄冉已是回過心神,清冷的目光看向她。不明白這個耀國郡主何以來找自己,她可是感受得出,這郡主對她可是沒什麼好感。

  兩個侍女看到陸君悅忙起身行禮,陸君悅揮手令她們下去,便幾步走上了台階,探究的目光直盯罄冉。

  “郡主何事?”罄冉物資拂袖回屋在凳子上落座,目光淡淡落在院外的梅樹上。

  陸君悅眼見罄冉在她的地盤上還敢如此無禮,想到這些日子礙於鳳哥哥自己看人顏色,可謂受盡了委屈。她只覺得一股火氣升起,出口的話語便也衝了起來。

  “你和鳳哥哥到底是什麼關係?”她說著在罄冉身前站定,直直擋住了罄冉望向園中的目光。

  罄冉也不在意,轉開目光倒了杯水物資呷著,這才慢悠悠說道:“郡主想聽什麼?抑或是郡主想聽到怎麼樣的回答?”

  陸君悅在罄冉身旁恨恨落座:“那天鳳哥哥為什麼讓你親他……親他手!為什麼他讓你和他住一個院子?”

  罄冉一愣,卻不想鳳瑛也住在這個院子,難怪處處精緻。淡淡撇了一眼陸君悅,罄冉輕哼:“我和他什麼關係?你覺得會是什麼關係?”

  “我怎麼知道!鳳哥哥為什麼總對你笑?對你那麼好?”

  罄冉又笑,滿是諷刺的說:“他喜歡我,郡主聰穎難道便看不出來?”

  陸君悅一愣,旋即猛然站起身子,一臉怒容:“你胡說!你是男人,鳳哥哥怎可能會喜歡你!你休要詆毀鳳哥哥,鳳哥哥堂堂男子,怎麼可能……”

  “不可能嗎?那日他讓我親他的手,你也看到了。他不光是斷臂,而且還是虐待狂,他喜歡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將我鎖起來,有時候還用鞭子打我。當然,有時候他興致高了,也會允許我抽打他,還會……”

  “你別說了!別說了!我不信,我一句都不信!我這就找鳳哥哥問個清楚!”陸君悅嘶吼著,說著便欲起身。

  罄冉卻是猛然起身,擋在了她身前,面有懇求。

  “郡主,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想被他……我家中已有妻子,我的妻子很美麗,很溫柔,我很愛她。我們本來過著安靜幸福的生活,是鳳瑛那惡魔生生拆散了我們!我恨他,可又不敢忤逆他。我……我真想我妻子。郡主,你幫幫我,幫我逃出這裡好不好?郡主進來時也該看到了,這院外圍滿了風嘯衛,我雖然功夫還行,可這麼多人看著,怎麼也逃不出去的。”

  陸君悅見整罄冉神情真摯,滿臉懇求。眼前不斷滑過那日看到的那一幕,那時候眼前這個男人親吻著鳳哥哥,鳳哥哥分明臉上帶著笑容,那笑容自己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好溫柔,就像爹爹看娘親時一樣。

  她如今細細想來,一路上鳳哥哥確實是時時刻刻都讓風嘯衛跟著這個男子。而且自己問起這個男子的身份,鳳哥哥也總是扯開話題。還有剛剛她進院子時男子面上苦澀的笑容,他一定是想到自己的妻子了吧。

  陸君悅越想越狐疑,越想越覺得這事是真的,小臉頓時煞白。

  罄冉眼見她面容幾變,便加油添醋的又道:“郡主若是不幫我,我便也不苟活在這世上了。我若不是心系我那娘子,想再見她一面,我……我早就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陸君悅眼見面前男子面容凄切,竟多了幾分柔弱,襯得冷艷的面容越發耀目,多了幾分柔和若女性的風姿。她想起以前聽到的關於斷臂的說法,似乎斷臂的男子都喜歡這種有些女態的男子。

  難道鳳哥哥果真是……

  她心一驚,頓時情緒複雜,只覺腦中轟轟直響,怎麼也弄不明白自己傾心的鳳哥哥,怎麼突然就變成了……變成了一個惡魔。

  “郡主?”

  陸君悅猛然回神:“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罄冉見她食神的回生,忙追上兩步:“郡主即便不信,請您也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鳳瑛。他……他會折磨死我的。”

  陸君悅一愣,探究的看向罄冉。

  罄冉心知她起了疑心,忙又道:“郡主不知,鳳瑛他男女不忌,可斷臂之事卻瞞的極好。當初他抓我時將我的隨從都殺了,真真可怕。”

  陸君悅盯著罄冉半響,見她申請當真是怕極,點了點頭,便失神落魄的出了院子。

  罄冉眼見她消失在院中,禁不住輕聲而笑。

  她這番話漏洞百出,怕也只能騙騙陸君悅這樣的單純小姐。而且在陸君悅心思頗亂不及細想之時,如今只有等了,若是今日那陸君悅還沒有消息傳來,那便是不準備幫她了。

  不過倘若陸君悅真相信了她的這番鬼話,罄冉卻有信心她一定會幫自己。一路而來,她發現這陸君悅雖是嬌蠻,但是心性卻極為善良。

  她這般欺騙她,雖是迫於無奈,但也希望能借此讓陸君悅對鳳瑛產生恐懼心理,那麼縱使將來知道上當了,怕是對鳳瑛也心有芥蒂。

  鳳瑛實非良人,陸君悅痴心於他,終是要心傷……

  鳳瑛想來有許多事情要和錄郡王商談,一早罄冉沒見到他的人影,本以為中午會見到他,卻不想他竟沒回小院用膳。

  罄冉獨自用過午膳,正欲打坐練功,卻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步履輕淺,節奏卻不慢,罄冉一聽便知是陸君悅,頓時勾起了雙脣。

  果然,沒一會陸君悅便推門而入,也不多繞彎子,肢解便道。

  “今晚爹爹設宴,鳳哥哥讓你去的話你推脫了便是,我會想法子來這裡找你。”

  她說罷便轉身而出,直直出了院子。

  罄冉見少女半日竟憔悴了很多,不免有些懊悔。

  旁晚,鳳瑛回到小院,果真提出讓罄冉一道出席晚宴,罄冉自是淡漠推辭。

  鳳瑛倒也不強求,只是頗為狐疑的盯著罄冉笑問。

  “陸君悅今日來找過你兩次?”

  罄冉一驚,淡淡道:“她為櫻雀鳥的事來興師問罪,我只是將櫻哥兒死時的慘狀給她描述了一下,外加形容了下櫻雀肉的美味。怎麼?王爺心疼了?”

  鳳瑛歪脣一笑湊近罄冉:“怪不得陸君悅一臉失神落魄,原來冉冉對付女子也這麼有一套。只是,為何陸君悅今日才想起這事。”

  罄冉冷哼一聲看向鳳瑛:“如今她有爹爹和哥哥撐腰,自是不同。”

  鳳瑛微楞,隨即卻是朗聲一笑,眨眼道:“那冉冉呢?”

  罄冉眼見近在咫尺的面容隨著那笑容熠熠生輝,忙錯開目光退了兩步。

  “你不是要去晚宴嗎,再不走晚了。”

  鳳瑛確實朗朗一笑,泰步而出,步出房門卻又回頭,挑眉一笑。
 
 “鳳大哥可是很榮幸能成為冉冉的靠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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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欲取天下

  是日夜,竟下起了大雪,請然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可陸君悅還不曾來,不免有些狐疑。正來回踱步,卻聽內室房中傳來細微的響動,他一驚,閃身入屋。

  卻聽叩擊聲傳來,接著一聲脆響,東面的墻壁已是慢慢洞開,著屋中竟有秘道。

  罄冉挑眉一笑,眼見陸君悅從墻後探出頭來。

  “進來。”

  罄冉閃身而入,陸君悅在墻面凸扣上一按,身後墻壁慢慢闔上,罄冉只見秘道甚窄,兩壁皆是青石砌鑿,不甚在意,微微一笑。

  “我只帶你到前面岔口。我要快些回去,不然爹爹和鳳……他們恐會生疑。你自己沿著這條秘道一直往前,出口是北山,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你自己好自為之。但願你能和你妻子早日相聚,也不枉我冒險救你。”

  罄冉知她心思,明她心有芥蒂,也不介意。眼見她按了機關,輕聲道。

  “陸小姐,你是個好姑娘。而那鳳瑛心機深沉,絕非良偶,小姐聰穎,必知取捨。今日小姐恩情,在下銘記於心,就此作別。”罄冉說罷,長揖一禮,轉身沿著秘道向漆黑的盡頭走去。

  陸君悅望著她的背影,想著她的話,只覺得心頭悶悶的極為難受,待前方火光消失,她仍愣愣的望著黑漆漆的廊道的盡頭,半晌才回過神來,跨步而去。

  罄冉出了秘道,果真見群山環勢,秘道便在半山腰間,銀輝清照,雪舞飛卷,寒風飛過,吹的她微微瑟縮了下。

  心知鳳瑛一旦發現自己逃匿,定然會派人來追,她不敢耽擱,施展輕功便縱入了雪峰起伏間。

  四周高峰峻嶺在夜色下模糊不清,風嘯過耳,宛如鬼哭狼嚎,她充耳不聞,在雪地山林間穿行,宛若山間雪鹿。

  雖是山林難走,索性她謀劃多日,帶足了水糧,繩索等物,下山倒也不算困難。

  一夜疾奔,曙光大勝時,她略略改扮了裝束便向距離最近的露州奔去。

  只要到了露州,買上一匹上好的馬匹,一路向北再轉到溪鳳河,越國境,由旌國境內迂迴向西,便能到暈蕩山。

  鳳瑛在耀國實力太大,這一路藏身不明智,只有以快取勝,她就不信自己不眠不休,還快不過鳳瑛。待他發現自己不見,派人來尋自己,總是要花時間部署的吧?

  一夜落雪,天光大盛時,院中已是英壯素裹,紅梅披了雪衣越發俏麗。

  鳳瑛昨夜盛酒,再加上已將事情安排妥當。這日他起得極晚,推門而出時陽光照的梅枝輕雪亮光閃閃。他輕笑著任由侍女披上暖裘,抬步入了院子。

  瞥向對面緊閉的門扉,問道:“公子可是已用過早膳?”

  侍女心知他問的是對面房中那異常冷清的公子,忙躬身道:“公子尚不曾醒來,奴婢們不敢打擾。”

  鳳瑛目光一凝,眉宇微跳,大步便向對面房直直走去。上得台階,一把便大力將房門推開。目光四掃面容一冷,輕哼一聲。

  “讓外面的風嘯衛都進來,去請你家少爺。”

  鳳瑛撩袍在小桌旁落座,眼見侍女慌慌張張跑出去,他雙目微眯,隱有冷意。

  風嘯衛一進院落,見鳳瑛坐在罄冉屋中,面色不悅,便心頭一驚,隱約猜到發生什麼事了。打前的一個人,更是幾步邁上台階,在廊下單膝而跪。

  “屬下失職,只是屬下們守護一夜,並不曾懈怠,不曾察覺異常,亦未曾聽到房中傳出響動。”

  鳳瑛卻目光不動,亦不開口讓他起來。院中風嘯衛瞬間跟著跪地,頓時院中氣氛低到了極點。

  陸悅峰大步進入院中,看到的就是這般情景,他面容微變,心中不免對罄冉的身份更加猜疑。他眉宇微蹙,想著昨日晚宴上妹妹的神情,目光微閃,邁步進了屋。

  “相爺,這事怨不得他們,想來……是君越那丫頭惹得禍。”陸悅峰說罷,回頭吩咐。

  “去請小姐過來。”

  “不用請了,我自己來了。認識我放的,跟他們無關。”清脆的女聲在院中響起。

  陸悅君邁步而來,上了台階,在廊下站立,低頭又道。

  “鳳哥哥要罰,就罰我吧,人是我放走的。”

  “你!小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真是哥哥寵壞你了!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相爺,您看怎麼處置,不必顧念,這丫頭真該好好治治了。”

  鳳瑛眼見陸君悅一直低著頭,餘光撇了一眼陸君峰,忽爾一笑:“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放了就放了吧,她既無心在這裡,留了人又有何用?”

  陸君悅卻是忽然抬頭,滿臉詫異:“鳳哥哥肯放過他了?”

  鳳瑛又笑道:“這話怎講?我何時為難過她。她是戰國逃逸的重犯,我見她身手不凡,便幫了她一把,要籠絡於她。她利用我逃出了戰國,如今眼見已經安全,不想報恩,竟又利用你跑掉。鳳哥哥還真是好奇,她是怎麼說服你幫她的?”

  陸君悅“啊”的一聲大叫,氣得渾身顫抖,轉身就跑:“他騙得我好苦,看我找到他不扒了他的皮!”

  陸君峰一把抓住她,將她拎回來,蹙眉喝到:“他到底是怎麼騙你的,還有你可是昨夜故作離席的時候送他走的?”

  “他無恥,說……說鳳哥哥有龍陽之好,還說他家中有妻子相候,說他甚為思念家鄉妻子,是鳳哥哥強迫他……我真是瞎了眼了,怎麼會相信這種小人!”陸悅君心中氣惱,衝口而出。

  陸君峰一愣,隨即卻是一陣憋笑。

  龍陽之好?相爺?

  院中風嘯衛也是一陣好笑,憋得面色微紅,有些自制力差點的,已是雙肩顫抖不已。

  “你這死丫頭,真真是……沒腦子。”陸君峰強忍著笑,悶聲罵道。

  鳳瑛面色陰沉,霍然而起,眾人忙收拾表情,各自將頭垂的更低。

  “看守不嚴,各下去領十下軍棍。”

  眾人忙躬身而出,鳳瑛撇了眼顯是知道自己說存華的陸君悅,煩悶的看向陸君峰。

  可他瞬間平復了心情,清風一笑:“仲卿,這可是今冬第一場雪,有沒有興致一登東坪山?”

  李俊峰一愣,朗然一笑:“相爺相邀,仲卿榮幸之至。”

  陸君悅眼見二人先後而出,只覺一陣氣惱,欲出言跟上,可又不好意思,一時呆立當場,望著鳳瑛的背影怔怔出神。

  東坪山頂,鳳瑛勒馬崖邊兒,馬兒嘶鳴一聲,人立而起。他俯瞰著銀山素裹,遠近一片蒼茫起伏。他眸光微斂,遠眺間,身影拂去清和,隱有睥睨天下的傲氣凜然。

  馬兒嘶鳴聲傳來,李俊峰也攀上了山巔,勒馬在鳳瑛近前,笑道。

  “還是相爺先了一步。”

  鳳瑛淡笑,翻身下馬,負手在崖邊站立,仰望浩瀚天幕,素日含笑的面容平靜無波。

  陸君峰跟上在他的身側站立,望著崖下,風攪雪,雪裹風,好不壯觀。他默然片刻,笑著到。

  “小妹魯莽,相爺……”

  鳳瑛擺手而笑:“罷了,是我疏忽了。”

  “相爺為何不派人去追,仲卿願帶人親往,定將人拿回以補小妹之過。”

  “她既然已走了一夜便追不回來了,算了。我再想法子找尋吧。”鳳瑛暗嘆一聲,輕瞥一眼陸君峰,見他滿面愧意,這才又是一笑,道。

  “仲卿不必掛懷,也不是什麼多麼重要的人。”鳳瑛說罷,遙望滄茫雪山,目光落在西山的方向,長嘆一聲。

  “明日就要回京了,軍營是來不及去了。許久不見兄弟們,甚為想念啊。回去又得過那種勾心鬥角的日子,還是仲卿在這邊關好啊,能活的光明磊落,舒心暢意。”

  陸君峰一怔,鏘然道:“相爺兄弟們誓死追隨相爺。相爺將這五十萬邊軍交給屬下,樹下定誓死守衛平郡。”

  鳳瑛朗笑著,回身重重拍了下陸君峰的肩膀,卻只用力道出一個字:“好!”

  他沉默良久,仰望天幕,迎著寒風呼卷,面容微沉,又道:“仲卿,光守好平郡好遠遠不夠。這平均一帶良田頗豐,水源充足,歷來便是我耀國魚米之鄉。我要你,助我將這西面半壁江山,變成天下最富饒的一方,變成我鳳瑛雄圖霸業最堅實的後盾,異日一統江山的強力支柱,你可明白。”

  鳳瑛的話如此透徹,陸君峰一怔,只覺得一股豪情衝擊而起,望著眼前男子挺拔傲然的身軀,他心為折服,不由應聲跪下,沉聲道:“屬下明白。”

  鳳瑛回身將他托起,沉聲道:“你自小聰穎,我們又一起讀書習字,素來親厚。有你在此鎮守,幫我守著半壁江山,我在朝中便能進退自如。只是安民施政非一日之功,你性子剛毅有餘,沉穩不足,需得在磨練磨練。”

  陸君峰赧然一笑,道:“如今方知相爺早年讓屬下細讀歷年民聲考錄的緣由了,相爺放心,屬下定不辱命。有餘遠守著瓊北,高復鎮守江寧,相爺在朝中大刀闊斧,無需顧慮。”

  鳳瑛回頭與他對視,二人會心一笑,他翻身上馬,廣袖一揮,遙指四野,目光炯炯:“仲卿,終有一日,這天下會四海歸一,百姓會安居樂業。這些絕非短短數年可以實現,也許窮盡你我一生都未可見,但我卻相信,這耀國終會在我鳳瑛的手中內政清明,萬眾歸心,四海來朝。”

  陸君峰只覺馬上之人渾身散發著攝人的氣勢,和他平日溫潤如玉判若兩人,卻又是那般的風采卓越。他遙望蒼茫山嶺,壯志直衝九霄,忍不住肅然道。

  “仲卿願眾生追隨相爺,立下不世功勛。”

  鳳瑛朗然而笑:“好!仲卿,我們再來賽一程,你若贏了便將我書房珍藏的那把青雲劍贈予你。”

  “相爺此話當真?那劍相爺可是珍藏了十五年了,連擦拭都不假他人之手的,仲卿心往久已啊。”陸君峰一個縱身騰上馬背,目有興奮。

  鳳瑛淡笑:“爺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小子別高興,需得贏了我才行。”

  “哈哈,今兒個仲卿誓要贏了爺這彩頭。”

  兩人相視而笑,同時清喝一聲向山道衝去,馬濺落雪,蹄破山河,暢快酣然,乃是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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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重要決斷

  罄冉在露州買了匹上好的馬兒,一路風餐露宿,換了幾匹馬終於在第四日趕到了旌戰兩國的邊境城市同州。

  此去雲蕩山也就是半日路程,連天的趕路她也累了,再加上這同洲城她經常來,十一年住在雲蕩山,下山多是再次購買所需。就算鳳瑛的人此刻追來,在這同洲城怕是也不能奈她何。

  於是罄冉便找了家茶樓,隨意點了幾碟小菜,一壺清酒。一面用著,一面聽著樓中雜人的閒談。

  突然她面容一沉,望向東首窗邊的幾人,只聽哪些人性質勃勃的在談論著不久前戰麟兩國的結盟。

  這兩國的結盟罄冉是知道的,可卻從不知這其中尚且有她一分功勞。

  “什麼?燕國竟敢派刺客在戰英帝壽辰上行刺殺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別是瞎說的吧,還女刺客,誰信!”

  “嘿,你還別不信,我前日剛從戰國回來。現在整個戰國都將這件事傳遍了!聽說那女刺客極為厲害,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禁軍統領曲東平。後來還從守衛森嚴的皇宮中逃了出來,愣是沒找到人!你們也不想想,皇宮防守多嚴密,那刺客就是再厲害,沒有內應怎麼可能逃走。”

  “有道理。”

  “你們知道是誰幫了那刺客嗎?戰國的砮王可是親自搜查,最後在華英宮找到了女刺客的夜行衣,那華音宮的秦妃娘娘,那可是和燕國有很大關係的。秦妃的生母,那可是燕國人,你們說,刺客不是燕國派來的又是誰?“

  ”嗯,難怪戰英帝這麼著急發兵,唉。這回燕國被兩國夾擊,恐怕氣數已盡哦。“

  ……

  罄冉聽著這些話,脣角漸漸勾起一抹笑意,譏諷而冰冷。

  本以為他是單純的只為救她而冒險,卻不想他竟也在不覺中利用了她。是啊,簡琦墨少年有成,乃是鱗國第一勇將,豈會簡單?是她太過天真了,還是她太過苛求?

  罷了,罷了,這樣也好。省得每每總也想起臨別時他的笑,總也覺得有愧於人,這般,雖是自己還欠了他,來日還了便罷。

  罄冉想著,竟是再無胃口,昂頭飲下一杯清酒。扔了一錠碎銀,起身便出了酒樓。

  她翻身上馬,待行至西城門,卻見城門緊閉,士兵把守森嚴。他這一路已經多有聽聞,自翼王燕奚痕在戰英帝壽辰上送了那黑鋼蓮花,戰旌兩國的關係就越發緊張,不想竟連邊關都已關閉。

  她微微蹙眉,打馬上前,立馬便有旌國士兵上前喝到:“停下!做什麼的?趕緊走開!”

  罄冉無奈,只得回馬向東門而起,心道,唯今只能從城外西面的峭壁翻過,繞道回雲蕩山了。

  她一騎飛馳,到了號稱萬夫莫開的雲蕩山東面懸崖,收韁引轡,欲止坐騎,不了勢激力迫,駿馬突然人立而起。她忙左手按住銀鞍,用力一撐,身子微微升起寸許,化去坐騎騰衝力道,復又黯然落座馬上。

  翻身下馬,將馬鞍卸下,輕拍馬兒:“去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你自由了。”

  馬兒似是聽懂了她的話,探頭輕蹭她的衣襟,罄冉失笑:“方才還那麼凶,現在怎的又捨不得走了?”

  她嘆息一聲:“可惜這峭壁陡峻,我真沒法帶你走。去吧,自己做個自由的馬兒,豈不甚好?我……多想也能自由自在的活著啊!”

  她說罷猛然一拍馬身,馬兒嘶鳴一聲,向谷中跑去。

  罄冉眼見它消失在眼前,這才提一口氣,手攀凸石,足踩凹岩,猱身躍上,縱到高崖崖邊,沿著峭壁向上攀岩。

  高崖之上罡風猛烈,呼嘯作響,烈風狂飆之中,罄冉卻含氣凝立,披風當襟,輕衣飄揚,她望了眼腳下的山巒,嘆息一聲。

  本以為此去能手刃英帝,卻不想終是失敗而歸,看來自己需要考慮另外的道路了。行刺一事,終是太過艱難。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邁步下山,身影輕盈,待夕陽低垂時終於到了雲蕩山中的麻原村。

  可她尚未進村便察覺到了異常,以往這個時候鄉親們會三三兩兩的聚在街頭巷尾閒談,可這日竟是不見一人。

  而且村中竟毫無炊煙,這豈不奇怪?

  她正兀自驚異間,鼻尖卻嗅到一絲異味!是血腥味!

  罄冉大驚,四顧之下,尋找隱蔽的小道閃進村中。

  卻見整個村子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陰風慘厲,猶若鬼市。單是斷手殘足便比比皆是,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屍體皆被砍去頭顱,慘不忍睹。更兼四下裡一股股血腥屍臭味道,彌漫其間,令人作嘔!

  罄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她緩緩閉目,平復下心頭驚懼,這才一步步踏入村中,希望能找到尚有生息的村人。可是,找遍了整個村子,竟沒有一個人生還。

  她心頭沉重,大步向家中而去,步入院中,卻見院子裡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黑衣人,同樣是被砍去頭顱,不同於百姓的衣服,粗服段褐裝扮。這些人皆著黑衣,而且看屍首的身軀應該都是青壯年。

  他們露在衣袖外的手漆黑如碳,顯是中毒而死。

  罄冉微微蹙眉,站定細細聆聽了屋中響動,這才推門而入,揚聲道。

  “出來!”

  半晌不聽有任何動靜,她心中詫異,抬步入了室內,頓時面容一僵。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僵立在窗邊,一手還死死按著墻上機關,那機關恰是控制院中毒氣所用。

  罄冉不忍想看,閉目間,面前似乎還晃著男孩燦爛的笑臉,漆黑的眼珠。

  “冉姐姐,你今天下山好早啊!”

  “冉姐姐,我娘說了封我爹腿好了,要請姐姐到我家吃飯呢,姐姐可一定要來啊!”

  “冉姐姐,你要去哪裡?去很長時間嗎?”

  小六……那是小六,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何其殘忍!

  罄冉雙拳緊握,抑不住胸間劇烈起伏的怒氣。他默然半響,跨步上前,將早已僵直的小身體拉入懷中。掰開男孩緊緊抓在機關的手,將他放在床上,抖了凌亂的被子給男孩蓋上,遮住他血肉模糊的脖頸。

  默然片刻,她憤然而起,大步跨出了院子。在東墻下有節奏的輕敲幾下,腳下哢嚓一聲,顯出一個石階來。她邁步進入地窖,輕叩機關,窖頂轟然合上,與此同時,窖中也火光大亮。

  她下了台階,但見窖中一切如故,這才鬆了一口氣。地窖中仍是師傅留下的各種珍貴書籍、藥劑、陳酒、及珍藏的幾件神器等物。

  罄冉在軟塌上坐定,明燈下面容清冷,薄銳上的雙脣更是緊緊閉著,顯是壓抑著情緒。

  雖然村中家家戶戶皆被洗劫,可她卻不會傻傻的以為村中百姓是被山賊所掠。一來山賊沒有必要趕盡殺絕,二來殺死這些百姓對山賊毫無益處,若是山賊將百姓留下,過幾年再來行搶豈不更好。再來,山賊也沒必要將百姓的首級砍下。

  首級……首級……

  怕是只有一種用途,戰國歷來以首級電算軍工,誰斬殺的敵軍首級多,便會得到厚賞,將領更可加錄軍功,待軍功到了便能加官進爵。

  如果她沒有弄錯的話,戰國和旌國剛剛在雲蕩山不遠處的平原起了一次衝突,兩方皆有死傷。

  亂世,這便是所謂的亂世,惶惶一國,竟荒謬到用自己同袍的血來做上官發財的墊腳石!

  軍隊不再是保家衛國的存在,而成了百姓的夢魘!這便是戰國!便是個令人窒息的亂世!

  罄冉越想越是氣憤,越想越覺得荒謬,竟是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收住笑,恨恨的起身。爹爹,這便是您守護的戰國,女兒是多年來只欲取戰國英帝首級為您報報仇,從未想過要與您深愛的戰國為敵。

  可是現在,您老看到了嗎?戰國已經不值得女兒信仰,女兒今日要忤逆爹爹了,自此女兒再不固守戰國之人的成約。女兒要竭盡所能,令這亂世早日結束!

  罄冉目光炯炯,心中已是有了決斷。她要從軍!而且,她要投軍旌國。

  方言天下五國,戰國英帝好大喜功,雙目閉塞,致使戰國百姓深受其害。耀國鳳瑛專政,皇權旁落,朝中大臣勾心鬥角,不能同心。鱗國新皇心胸狹窄,極難容人,疑心甚重,非為名主。燕國更不必多言,如今被戰旌兩國夾擊,怕是不日而亡。

  她,雲罄冉,可不欲去送死。唯今只有投靠旌國,其國主旌文帝,素來愛民如子,心胸寬大,又有翼王燕奚痕這般才能俱佳之人衷心輔佐,百姓雖是深受戰國欺凌,可卻頗有傲骨,萬眾一心。

  她若投軍旌國一定能一展才能,為民立命。況且,戰旌兩國關係緊張,終會一決殺場,投軍旌國,早晚有一日她要領兵在、長驅直入,令戰英帝生不如死!

  罄冉拿定主意,思慮一翻,便忙碌了起來。首先是將一身打扮重新改過,既然是要從軍,便是長久打算,不能馬虎。

  她將長髮散開,在鏡前端坐,用梳篦細細梳過,長袖一揮,帶過斂剎劍,寒光一閃,青絲飛落。她看都不看一眼,用方巾將頭髮裹好,從水甕中取水,細細洗過臉,回覆了本來的面貌。

  起身走至案架,取下兩個瓷瓶,倒出一紅一黑兩粒藥丸來,用水鬆下,沒一會便覺得一股燥熱之氣從胸間涌出,喉間更是刺痛難言,只嗆得口鼻辣痛,淚水漣漣。

  她蹙眉忍過,片刻後那股難受遠去,她再對鏡而照,抬起脖頸,那光潔的頸部已是多了一處突起,分明便是男子的喉結。形狀,樣子絲毫不差,她輕勾脣角。

  “老頭的藥果然好用!”

  一出聲,卻又是一笑。確實那聲音再不如原本的清雅動聽,而略帶沉音,雖是聽上去依舊清朗,可卻少了女子的圓潤清麗,而多了幾分男子的沉啞有力。

  她望著鏡中人,絕美俊秀,如黑緞般的發金永一方青帕束起,膚似寒冰,眉若墨裁,鼻挺秀峰,脣點桃夭。

  雖是略顯女子妖媚,可姿容卻是清冷高潔,眉宇間更是多了這個時代男子才有的堅毅,睿智。再配上明顯的喉結和男子的聲音,縱使有人生疑,覺得她女態,想也不會將她懷疑成女兒。

  更何況,聞藍丸已經去掉了她身上的少女體香,再加上她自小便不曾打耳洞,只要將胸前纏上層層布裹,怕是過幾日自己都會以為機子乃是男兒身了。

  罄冉換過衣衫,拿起斂剎,起身取了瓶師傅配置的絕好金創藥,及常見毒藥的解毒丸收入懷中,踏步而出。

  夜色凄迷,她出了村子,身影如電,向雲蕩山下不遠的戰國駐守軍營掠去。

  到達軍營已是月上中天,整個軍營靜悄悄的,唯有一堆堆篝火發出微弱的光。

  罄冉閃身進入,眼見營中的高台上懸掛著一顆顆頭顱,夜色下亂發飛舞,極為可怖。她目光陡然陰冷,不再多看,顧目而盼,將軍營中情景收入眼底,找準主帳。小心避過守軍,穿過數座營帳,利落的解決掉立在帳前打盹的四名守軍。

  罄冉身影一閃,便入了大帳。她目光落在床前衣架上掛著的高級將領穿戴的盔甲,冷冷一笑。

  在地上一滾,便到了床前。床上一個大鬍子男人正睡的香甜,罄冉不再等,手中斂剎出鞘。

  顯然那床上的將軍也是身經百戰,生死關頭不知遇過多少,劍光一閃,他竟猛然睜開雙眼,然而對上罄冉的目光,只覺得寒氣撲面。

  只來得及張大了嘴,尚不及反應頭顱已被罄冉斬下。罄冉避身閃過他噴涌而出的鮮血,冷冷一笑,扯了床帳將頭顱包住。斂剎蹭過男人的胸膛,將殘留的血跡拭乾,這才歸入鞘中。

  細細聆聽後,閃身出了帳,施展絕好的輕功沒一會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沒入了黑暗之中。

  兩國交戰,向來不屑用此暗殺之計,可她雲罄冉非是將士,只為鄉親們報仇,亦不怕被指點什麼光彩不光彩。

  翌日,天光方亮,同洲不遠處的旌國鎮西軍營中已是聲響不斷,操槍聲,搏擊聲,跑步聲,嘶喊聲……顯是營中士兵已經投入到了新一日的操練之中。

  誰人不知,這支鎮西軍是翼王燕奚痕一手帶出,乃是旌國首屈一指的精兵。不知多少次令戰國人受挫,軍風更是極為嚴明,被稱為是旌國的鐵血戰士。

  守營的一隊士兵此刻更是精神抖擻的持槍而立,目光炯炯。誰人不知,前日翼王已經從京都回來,此刻就在營中,他們自是比平日來的更加精神。

  卻在此時,傳來馬蹄聲,迅疾而近的馬蹄聲聲聲如雷,迅捷有力。看守的兵勇不免暗自對望,這樣的蹄聲,這樣的速度,怕是只有王爺才能當的,可是王爺分明在軍中不曾外出啊……

  眾人不免齊齊看向遠處,不一會一人一騎出現在視野中。好風姿!眾人不免齊齊屏息。

  卻見那馬上之人青衫飛揚,馳騁間自由灑脫不羈,飛馬疾馳間,依舊風華翩翩,如明波朗月春風過境,俊雅兒舒朗。雖不是自己王爺,可竟也是個毫不遜色於王爺的美男子。

  待那一騎而近,眾人俱是目瞪口呆。好容貌!

  但見那男子神情漠然清冷,天神般駕馭馬上。一雙星冷深寂的眸子中是淡漠而清冷的目光,便如風冷長劍漠漠寒光,卻又讓人折服。

  半晌一名小兵才上前,躬身道:“這裡乃是軍中重地,公子可是有事?若是無事,還請速速離去。”

  罄冉眼見眾人驚愣後目光炯炯,且上前詢問之人態度雖是謙恭卻也不卑不亢,不免微挑雙眉,看來自己此來,沒有來錯。

  正欲說話,卻聽見不遠處傳來清朗之聲。

  “怎麼了?”

  說話間,一個相貌出眾,一身鎧甲的男子大步而來。罄冉凝眸望去,輕勾脣角。這個男人她見過,正是那次在酒樓中,大肆打量她的兩名男子中的一人。

  她思緒滾動,心中好笑。翼王?原來我們早就見過了呢。

  蘇亮大步而出,笑著望向罄冉,方才他便遠遠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笑話,來了這麼精彩的男子,他蘇亮豈有不過來結識的道理?可是這男子怎麼恁是眼熟?

  “在下乃是軍中少郎將,敢問這位仁兄可是有事?”

  罄冉也不多言,將手中布包向前一扔。蘇亮忙接過,笑著道。

  “仁兄有話只管說來,軍中可是不能私自收禮的。”

  罄冉揚眉:“不是禮品,乃是本人的投軍誠意,郎將大人不妨打開看看,可是稱心。”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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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5:5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初入軍旅

  “不是禮品,乃是本人的投軍誠意,郎將大人不妨打開看看,可是稱心。”

  聽男子這般說,蘇亮卻是一怔,挑眉望向男子,見面前男子形容優雅,再加上莫名的熟悉感,讓他對他甚有好感。蘇亮便也不再多言,爽朗一笑便兩下打開了那布包。

  “啊!”

  眼前手中乃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蘇亮不妨,總是見慣了此物,也不免驚呼一聲,險些將手中之物拋出。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聲,他抬頭憤憤盯著笑意淡然的罄冉,實在不明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人。這分明就是有意戲弄自己,方才任誰看了他的表情都會以為布包裡是什麼極好的東西。

  蘇亮心中悶悶,面上卻不願承認自己被嚇到了。他低頭將那人頭拎起,一望之下卻是大驚:“這不是……不是……”

  罄冉見他一臉驚異,結結巴巴再也說不完整,便揚眉接口道:“這正是戰國的驍勇將軍馬國成,也是本公子投軍的誠意。”

  蘇亮面容微變,隨即卻是一笑,樂呵呵道:“小兄弟怎麼稱呼啊?先跟本參將進營中,細細道來,待本參將稟明了王爺,自會做安排。如何?”

  罄冉翻身下馬,抱拳道:“在下姓易,單名一個青字,還望參將大人在王爺面前多多美言。”

  蘇亮吩咐小兵將罄冉的馬帶往馬廄,一面道:“那是那是,本參將和易兄弟一見如故,自是希望易兄弟能留在營中的。本人姓蘇,單名一個亮字。”

  罄冉想起蘇亮在酒樓中放肆的目光,心中微動,忙躬身揚聲道:“啊!原來是蘇兄,以後還請蘇兄多多關照。”

  蘇亮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下莫名一陣寒戰,怎麼聽怎麼覺得那“蘇兄”在她口中說出,聽上去極為彆扭,倒似“酥胸”?

  他眼望面前的男子,卻見男子一臉清風笑意,分明就是儒雅之人,這才暗道定是自己多心,尷尬一笑:“呵呵,易兄弟還是叫我蘇亮吧,你先等等,我去向王爺請示。”

  罄冉點頭,望著蘇亮腳步匆匆而去,輕勾脣角笑了起來。

  蘇亮進了大帳,卻見燕奚痕一身便服,正坐在長案後反反覆覆擺弄著一把巨弓。

  他眼見燕奚痕神情專注,不敢打擾,便躬身立在了一旁。

  卻見燕奚痕調試了幾下弓弦,霍然起身,講一支金羽箭打在弦上,輕輕一拉便是滿弓,他右手一鬆,弓弦發出一聲極大的轟鳴,竟似弓弦上擠壓了強大的能量一般,與此同時金羽箭破空而出,直直飛出大帳,射入猿門之外的木樁上,接著竟是破樁而出,直直衝向了天際一般,射程威力竟是亙古未見。

  蘇亮忍不住驚呼一聲:“好強的威力!這射日弓總算被王爺研製成了!”

  燕奚痕亦是眸光微閃,顯有欣悅,大臂一伸將巨弓遞給蘇亮。

  “拿去令兵器司趕制,務必讓每個弓箭兵能人手一支。若是軍費不夠,就從本王的食祿中扣。那是什麼?”

  他見蘇亮面有興奮的接過巨弓,目光含笑移向蘇亮手中的布包。

  蘇亮這才恍然,趕忙將布包仍在了地上,一腳踢開:“是一個自稱易青的男子送來的,說是要投軍,這是他投軍的誠意。”

  燕奚痕目光淡淡掃過地上的人頭,微微挑眉:“馬國成?有點意思。他既要投軍,便令他先去步兵營吧。”

  他說著在主座撩袍而坐,端起茶盞輕呷一口,眼見蘇亮站著不動,輕佻雙眸:“還有事?”

  蘇亮面有不解:“王爺不見見那易青?此人來的著實奇怪,他又殺了馬國成,別是戰國故意嫁禍我旌國,別有圖謀。”

  燕奚痕輕笑:“不必了,就算是心懷不軌,這人頭已在我大帳之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果真戰國前來興師問罪,本王求之不得,到還要陳辭試探下戰國虛實呢。你多留意他便是,本王到要看看他意欲如何。”

  蘇亮應聲領命,轉身把玩著手中勁弓,正欲大步而去,卻是燕奚痕微微蹙眉。

  “慌什麼!把這髒東西帶出去扔了。”

  蘇亮一愣,忙衝燕奚痕嘿嘿一笑,彎腰提起那人頭,似是想到什麼目光一亮,腳步輕快出了大帳。

  燕奚痕望著他興衝衝的樣子,微微蹙眉,看來這個角易青的男子頗有幾分能耐啊。他的參將竟能受其影響,有些意思。燕奚痕輕勾脣角,冷哼一聲執起案上的兵書,再不多想,看了起來。

  蘇亮出了大帳便直直走向罄冉,面有難色,將那布包遞上,蹙眉一嘆:“唉,你這誠意王爺看不上,你還是趕緊走吧。”

  罄冉一愣,眉宇蹙起,心中一動,有些明白過來。想來那王爺是將自己當奸細了,自己原想著現在不是徵兵之時,拿了這人頭一定會被重用,倒是欠考慮了。

  心頭鬱郁結果那人頭,心念,不收便不收。待兩國有了大戰,他直接山戰場,到時候一切自當明了。她冷冷一哼,轉身就走。

  蘇亮卻是一陣呆愣,忙上前攔住他:“噯,你這小子怎麼說走就走,一點堅持都沒有,現在的年輕人都你這樣麼?”

  罄冉目光狐疑看向他:“莫不成我還求你們收下我?”

  蘇亮鼻翼微跳,撇撇嘴氣悶道:“我方才是逗你的,王爺讓你先去步兵營報道,這人頭你自行處理了吧。本參將還有事,你自行去步兵營吧。”

  蘇亮說罷,轉身便走。

  罄冉耳聽他嘟囔著什麼“死小子,鬼精靈”不免暗自好笑,向前走了兩步卻又站定回望主帳。方才那力運千金的一劍該是3出自翼王燕奚痕之手吧,不枉有當日四大名將之稱,果真有非凡之處。

  只是她雲罄冉也不會差了,早晚有一日要讓那帳中之人刮目相看。

  罄冉化名易青投入了鎮西軍中,可她萬萬沒想到,軍旅生活會如此艱苦。燕奚痕治軍極嚴,每日天尚不亮便要起來操練,有時甚至要頂著寒風刺骨,頂著飛雪穿身。她雖多年來日日到山頂練武,可卻沒有這麼早起過。

  操練到天亮才能用些膳食,軍營的膳食自是好不到哪裡去。接下來便是一日的對練,步兵營分成兩隊,相互練習搏擊。待到下午又要聯繫陣法,一日竟是沒有片刻的空閒。

  不過令罄冉欣慰的是,那嚴厲的翼王竟每日都和大家一起,好幾次遠遠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罄冉便升起幾分激賞,默默將心中的苦都壓了下來。人家身為王爺都能以身作則,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

  多日來,倒是聽聞了不少燕奚痕的好話,士兵們整個把他當作神一般崇拜。罄冉倒是對這個翼王越來越好奇了起來,每每望見那個身影,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操練辛苦也就罷了,最讓人受不了的便是和數十人擠在一間大帳中。罄冉雖是在最角落找了個席鋪,可休憩時怎麼也免不了心中的彆扭。再加上這些士兵身上的味道著實難聞,好在現在是冬季,罄冉真不知倘若到了夏季該怎麼自處。

  不過自己身上怕是也髒的可以,故而,每天雖是疲累可都要折騰半晌才能入睡。他為了布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謹慎其間,在營中甚少說話。

  睡覺時也總是面朝營帳,縮在一角。操練中士兵已經知道她身懷不凡武藝,又向來不愛與人結交,倒也頗為懼怕她,不敢打攪。

  只是夜夜士兵們的粗言穢語讓她心中難堪,沒有辦法最後乾脆找了棉花堵住雙耳。只道趕緊打仗吧,不然自己真的尚未建功立業,已精神崩潰成了痴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祈禱,戰爭還真就爆發了。說起來,這場戰爭的誘因還和罄冉有些或多或少的聯繫。

  事情是這樣的,在旌國和戰國交界處,有一個小鎮名曰駝馬店。

  小鎮位於旌國關卡寒谷關的西面數裡處,身在山谷之中,極為隱蔽,但歷來便被視為是旌國之境,鎮中人也自稱是旌國子民。

  可便在近一個月前,旌國寒谷關駐軍巡邏至這個小村落,卻發現這個村落的人憑空消失了,數千人的小鎮空無一人。駐軍多次偵查卻毫無線索,此事一直被傳為奇聞。

  直到三日前,一名婦女跌跌撞撞到了寒谷關,哭喊著要見駐軍統領。

  至此小鎮之事才浮出水面。原來是駐紮在戰國邊境的守軍,不甘軍旅寂寞,又恰逢朝廷新任命的守軍將領萬年達乃是個極為好色之人。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萬年達親自帶兵,血洗駝馬店,殺掉所有男人,擄走了鎮中婦女。

  事後他們更是毀屍滅跡,將男人的屍體拖回戰國境內餵了野狼,而這些女人便成了戰國駐軍每夜的暖床奴,被糟蹋凌辱。

  小鎮雖是不大,人口不多,可卻個個都是旌國子民,再加上寒谷關官兵多有鎮中之人。一時間,整個寒谷關憤然不能檔。

  戰旌兩國駐軍本就臨近,消息尚不及稟報給燕奚痕,又恰逢戰國巡視兵與旌國哨兵相碰,當即便是一場廝殺。戰國哨兵死傷甚眾。

  當日萬年達便領著兩萬戰國兵勇氣勢洶洶到了寒谷關,一翻辱罵叫陣,關中本就激憤,再見此景,哪裡能壓制的住怒火?當即便出關迎戰,發生了更大的衝突。萬年達最後領著不足一萬的兵馬而歸。

  戰旌兩國關係本就一觸即發,如今又發生了這麼大的衝突,頓時便是小兒都感受到了緊張的氣氛。

  消息傳到鎮北軍營時,燕奚痕蹙眉片刻,便做了一翻戰備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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