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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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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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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6:06: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血染衣袍

  馨冉跟著步兵營頂著寒風,一夜翻山越嶺,寂肅而行,穿過數座山峰,終於在黎明破曉時刻趕到了高峰澗的谷口。

  他們依照軍令,潛伏在谷中兩旁的山峰亂石間,待掩好身形,馨冉顧目四望,不免心中有些發沉。

  這一路上她留意著谷中地形,自是發現高峰澗峽谷崎嶇,而他們現在潛伏的谷口,怎麼看也不是易於設伏之處。她心頭劇跳,怎麼也沒有想到,第一次上戰場便會碰到一場以命搏命的死戰。

  是的,她根據谷中地形已猜到他們此行的目的。高峰澗峭壁徒立,乃是設防潛伏的極妙之處,倘若能將敵軍引入谷中,前後堵截,再高空設伏,那敵軍便是人數再多,也是無濟於事,插翅難飛。

  當然,敵軍也不是傻子,定是要派了前鋒軍進入谷中查探,得知谷中無異才會大軍進谷。

  而他們現在潛藏在谷口,定是誘敵所用。定是要製作出大軍陣勢,激戰而退,這才能讓敵軍深以為乃是旌國大軍不敵,才會跟著窮追入谷。

  這樣的話,此戰定會慘烈無比,馨冉心生沉重。望向不遠處的步兵統領馬剛,卻見他亦是神色肅然,滿面沉重,眉宇更是緊緊蹙著。

  這更讓馨冉堅定了心中所想,她顧目四望,眼前晃動的是一張張鮮活的面容。然而,這些面容會有多少再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

  馨冉心中惻然,眼眶已是微微發熱。刺骨的風吹起長髮,她斂神凝息,不再多想,目光炯炯望向山道。

  臨近正午,太陽白花花當空罩下,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刺目的眼光打在山石間,石頭更見生硬,讓人心生寒意。

  已經潛伏兩個時辰了,可是敵軍還沒有到,馨冉只覺身體發僵,渾身發冷。眼睛更是被寒風刺得生疼,她微微閉目,輕柔眼角。

  卻在此時,山路盡頭,鳥群沖天而起,馨冉猛然睜開眼眸。

  來了!

  馨冉雙拳微緊,手心已經沁汗。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心跳也微微失速。

  她凝眸間,已能看清敵軍明晃晃額弓弩刀劍在白花花的陽光下散發而出的沖天寒光。

  黑壓壓的大隊向這邊壓來,目所及,沒有盡頭。來軍竟在數萬之上!

  而他們,則只有五千人!馨冉陡然心一緊,蹙起了劍眉。

  敵軍越來越近,待大軍停在谷口,馨冉凝眸望向那一騎高立陣前的男人,突然目光凝滯。

  她雙眸眯起,直盯那人面上一塊青色胎記,右手猛然握緊手中長劍,骨節凸顯,胸臆起伏。

  那人她見過!

  她清晰的記得,那夜,她藏身在石穴中,火光盛亮之處,曲東平身後的男子,面上赫然便有這麼一塊青色胎記。

  半圓形的胎記,絕不會有錯!

  馨冉銀牙緊咬,死死壓制住心頭的激盪,不讓自己有衝動之舉。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馬剛右手高高揚起,又陡然沉壓,頓時,藏身在谷前的弓弩手瞬間起身。

  雕弓強矢,震耳欲聾,漫天的劍光刺破了蒼白的天空,一輪密集的箭雨過後,谷中戰國軍隊已是馬嘶亂蹄,稍有慌亂,死傷不少。

  馨冉眼見他們雖是有慌亂,可隊形卻不曾有變,不免暗自心驚,看來這些乃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想來定是鎮守在雲蕩山以西白峨關的守軍。

  來不及細想,馨冉餘光但見旗牌官令旗一揮,她頓時便如一道黑色的急電,迅捷衝出,直逼敵軍陣前那高頭大馬上的統領而去。

  此時,身後進攻號角才方方吹響。馬剛一聲大喝:“兄弟們,殺啊!”

  頓時隱沒在山道中的旌國將士紛紛涌出,向谷下逼壓,嘶吼聲震動山谷。

  馬剛一刀將一人半邊臂膀劈下,只覺眼前一晃,一個人影已從頭頂閃過。他心生一驚,暗念,好功夫!

  凝眸去看,卻是那叫易青的小兵,馬剛眼見他利落劈倒數個敵軍,縱身已是向敵軍更加密集的前方突去。

  馬剛微眯雙眸,但見易青被數十個敵軍圍攻,仍舊所向披靡,武功竟是卓絕不凡。

  馬剛暗贊,倒是個不怕死的。難怪出營時蘇參將讓自己好好留意這小子,回去細細稟報,想來定是王爺有意要培養提拔這小子。

  他正思慮,卻是一人橫刀劈來,他忙收回心神,大喝一聲,揚刀擋掃。

  鼓聲如雷,烽火沖天,殺聲四起,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這便是戰場。寧靜的谷口,頃刻間便已是人間修羅場。

  敵軍蜂擁而來,馨冉只能本能地揮動著手中寒劍,一刻也不敢鬆懈,她深知這是戰場,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

  長劍飛來,招式迅猛,所過之處激起一片血舞,她偶爾四望,眼前晃動著的是一雙雙殺紅了眼的眸子。

  此刻,誰都不肯退讓一步,生死一線之間,只有強者才能生存。

  這鎮北軍乃是燕奚痕親自督導訓練的精兵,一個個悍然無畏,清雋的身影翩飛若鴻。

  她心知,此刻多拖一刻,主力便能多一刻在谷中設伏,此刻能多殺一個敵軍,便越能迷惑敵人,誘其入谷。

  這般想著,她手中長劍更是揮動如流水不息,激起一陣白光寒寒。慘叫聲不絕於耳,頃刻她已化生索命修羅。

  這一場誘敵戰前所未有的激烈,谷內迴盪著死亡與絕望的氣息,山上的蒼石早已漸漸染上腥紅,漫天蔓延的都是血色。

  不知這般廝殺了多久,有一個時辰,還是有兩個時辰?

  馬剛顧目四望,眼見時機已到,再頂下去怕是要自爆其短。他大喝一聲,旗牌管已是揚起了大旗,鳴金聲響起,頓時戰國軍隊開始紛紛回退。

  馨冉耳聽撤退的金鑼聲響,四顧間,講圍著的數個敵軍掃落馬下,也向谷中撤去。

  她眼見敵軍窮追不捨,而己方卻因後退被劈中後背倒下者不計其數。她當機立斷,大喝一聲。

  大家莫慌,匯合起來,相互照應,圍成圈旋轉後撤。

  她這一聲清喝運氣其間,聲聲震徹,不停在山谷中迴盪。眾人聽得,忙向一處合攏,馨冉更是劍光所向,將衝來的敵騎殺得紛紛飛落馬背。

  待她帶著一堆人和越來越多的士兵匯合起來,氣勢也越來越盛。馨冉指揮著大家圍成圈,迴旋著護著同伴,來回衝擊。

  她高立馬上,眼見何處有己方士兵落單,便指揮前往援救。人球越滾越大,氣勢也越來越不可阻擋,眾人且戰且退,終是殺出一條血路,向谷中去。

  戰國大軍眼見旌軍敗退,頓時震天喝喊,跟著追隨而來。

  馨冉只見身後幾人被敵軍纏住,她御馬回轉,飛身在馬頭上一踏,身影拔出,瞬間便到了隊伍最後,幾下解決掉打頭而來的數個敵軍,大喝一聲。

  快撤!

  有了這一強力同伴斷後,眾人且戰且退,向深谷之中逃去。

  退出數百米,馨冉眼見前方亂石嶙峋,隱含殺機,不遠處又恰是山谷轉彎之所。

  她一眼便察覺了亂世中的異樣,這山谷兩側藏了人!

  她望向前方,但見步兵營多已撤過了彎道,只有他們這一隊人,因為被敵軍撕咬著不放,徒留滯後。她心生一驚,心知山間的伏兵不會因為他們這幾個人,而失去伏擊的機會。萬一他們不能及時撤出,只能為後面的戰國大軍陪葬。

  心念陡轉,她大喝一聲。

  你們快退!快!

  她喝吧,便飛衝而出,向著黑壓壓而來的敵軍衝去。馨冉手中長劍暴走,身影如飛,縱躍在山道間,拼死拖住敵軍,身上片刻便多了好幾處傷痕。

  眼見眾人已經跑出十數米,她清嘯一聲,一劍刺入一人脖頸,將其甩下馬背,踏蹬御馬,劈落周圍數人,掉轉馬頭便向彎道衝去。

  剛過了彎道,她心一跳,眯眼望去,單間不遠處,金色的盤龍大旗下,一個硬挺欣長的身影肅然端坐馬上。

  銀盔烏靴,面沉如水,五官似雕刻出來一般硬朗,眼神凜冽森寒,默默地注視著這邊,正是翼王燕奚痕。

  馨冉但見他面色冰寒,脣角微微上翹,帶著些冷酷的意味,雙眸之中更是隱含譏譏誚。她心知此人對自己存有疑心,如今明明白白從他的眸光中看到,卻覺一陣委屈。

  馨冉想到方才的血戰,更覺心頭有憤,瞪向燕奚痕的目光也不免凌厲了起來。

  燕奚痕承接到她射來的目光,卻是嘴角越髮上翹。他突然仰手,瞬間掌中已是多了一把巨弓,不待馨冉反應,他手中勁箭如流星般驟然射出。

  燕奚痕一發數支,威力極大,帶起強勁的箭風撲面而來。馨冉根本不及反應,箭光已至。

  馨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只能本能得瞪大了雙眸,死死盯著燕奚痕,目光陰毒。心道,這什麼狗屁王爺!還英明神武?簡直就是一頭蠢豬,沙豬!

  本姑娘到了陰間,一定會找你算賬的!箭羽驟然而至,她心中默哀,吾命休矣!

  卻在此時,箭雨穿身而過,從她雙頰。頭頂。身側疾飛而過。

  連聲巨響,在身後傳來。馨冉一愣,回頭去望,卻見敵軍已衝過了彎道。先頭幾人,被燕奚痕箭雨所擊,竟鎧甲破碎,利箭生生穿過幾名騎兵胸膛,激起漫天血雨,箭勢一直穿過七八名騎兵之身方緩緩落地。

  馨冉大驚,暗道,好箭法!

  卻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陣慘叫聲,馨冉心知是埋伏在山谷上的伏兵有所動了,不免眉宇染笑,回頭正見燕奚痕一馬當先向這邊衝來。

  他身後的大軍更是滾滾而動,馨冉大驚,趕忙勒轉馬頭,向敵軍衝殺。

  飛馳而來的燕奚痕雙眸緊盯馨冉,眸中隱含沉思,嘴角卻勾起了淺淡的笑意。

  戰軍前軍被大軍阻擋,衝速極快驟然停下,後軍不妨,頓時衝撞上前方同伴,人仰馬翻。

  軍後更是有數十塊大石滾滾而落,頓時便將山道堵了個死死。再有山谷上如同雨幕一般的飛箭流矢,巨石滾木,頓時死傷無數,慘叫聲不絕於耳。

  馨冉廝殺在前,衝過山道,但見被夾在谷中的戰國軍隊經過片刻慌亂竟然已經恢復了陣型,騎兵不斷壓向前來,更有盾牌手相互聚攏著向山谷上衝去。

  還有盾牌手掩護著數輛推至道旁的弩車,向山谷上方送火箭。弩車威力極大,雖是自下往上射擊,竟也瞬間放倒一片旌國軍士,許多士兵身上著了火,從山谷間滾滾而下,呼叫哀嚎聲不絕。

  馨冉大喝一聲,眼眸斗轉,一馬飛衝,奪過道旁一名弓弩手的弓箭,身影拔起,餘光卻見一襲黑影閃過,迅捷如雁。

  正是燕奚痕從馬上拔起身姿,在山道絕壁上一踏,回身間十餘支長箭如流星般射出,無一虛發,轉瞬將敵軍十餘名操控弩車的火箭手斃於箭下。

  馨冉冷哼一聲,將手中弓弩又扔給那小兵,同時雙眸輕閃,飛身踏上一人肩膀,便撲向不遠處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

  她飛身上馬,馬兒嘶鳴一聲,四蹄飛動,接著竟人立而起,只欲將她甩下馬背。

  馨冉也不心驚,攬韁控轡,左手按住馬鞍,用力一撐,身子微微升起寸許,化去坐騎騰衝力道。復又安然落坐馬上。雙臂施力,勒緊馬韁,馬轡深深陷入馬嘴,馬兒吃痛,再不敢猖狂。

  馨冉冷哼一聲,御馬想戰國軍中飛衝,身形在馬上馬下騰移。移動間掃落數名敵軍,衝到山道旁,右手一晃,氣貫劍尖,橫掃而過,瞬間將敵軍前排火箭手殺伐殆盡。

  她得意回頭,雙眸四掃,撲捉到一抹凌厲的目光,她兀自一驚。卻是燕奚痕冷冷站在一塊巨石上,眼中寒光點點,正落在她拉韁的手上。

  馨冉不解,低頭間卻見身下馬兒毛色純白,鑲以銀鞍,絡以金腦,裝飾頗為名貴。眼前晃過方才燕奚痕一人一騎傲立谷間的樣子,頓時驚悟,想來這竟是他的坐騎。

  馨冉莫名一陣愉悅,仰頭衝燕奚痕勾脣一笑,竟是充滿了挑釁。她目光一晃,驟然凝滯,卻見戰過後軍之中,那青胎將領正打馬指揮著騎兵突圍。

  馨冉銀牙緊咬,一聲長嘯,馬蹄高高揚起,一馬當先便向那處衝去,目光直逼那人。她神色冷漠,手裡銀光閃閃,劍光所到之處,立刻便是一條血路,有的人甚至連她手中的武器都沒看清楚,就已經倒下了。

  變化莫測的角度,天馬行空的招式。如霜的容貌和凌厲無雙的劍法拼湊在一起,顯得異常詭異非常,不少人已是注意到了這邊情景,莫不膽寒。

  而她身後的眾多旌國士兵,更是精神大振,呼嘯著緊跟而來。而戰國軍被她聲勢所懾,竟一時暗然無聲。

  燕奚痕望著馨冉背影,卻見她身形清瘦,於萬軍之中卻是威風凜凜,傲骨錚錚,回身間,眼神更是明朗清亮,喝聲又將鏗鏘有力,燕奚痕眸中不免浮浮沉沉探究之意更深。

  方被派來接替馬國成,勝任驍勇將軍的萬年達大聲喝令著騎兵輪番衝鋒,目光一掃,卻見一人飛衝而來,所過之處戰國士兵無有能敵。

  那人面容清冷,宛若神祗,目光腥紅直盯自己,那種仇恨的目光竟讓他心一膽顫,不自覺間已是勒緊了手中韁繩。馬兒吃痛嘶鳴一聲,四蹄亂躥,他凝眸再望,那人竟已迫近身前,他甚至能感受到男子雙眸中迸射而來的寒光。

  馨冉衣衫紅透,彷若血染,整個人如同從煉獄中飛馳而來的修羅,所過之處,劍光劍氣略過一片血雨,耳畔是各種慘絕人寰的凄厲狼嚎,是利劍刺入心臟後鮮血汩汩淌出的聲音。是馬蹄踏過人的脊骨響起的咯咯斷骨聲,是殘軀晃倒地的落地聲……

  “納命來!”

  萬年達竟被震在當場,眼見那一雙紅瞳越來越近,他猛然驚醒,面色慘白,驚呼一聲。

  “快快!射死他!快!上!”

  他喝著更是一面急轉馬頭,向軍後而去。

  馨冉眼見離目標越來越近,那人卻突然向後遁去,豈能如他所願?她身體拔起,御氣如一道利箭直逼那人,然而此時亂箭破空而來。她手中寒劍旋起寒光,抵擋住箭羽,待落地,那人已是隱沒在層層敵軍之中。

  馨冉眼見一匹匹敵軍向自己壓來,心中激憤,暴喝一聲,再次飛衝而起,手中長劍歸於鞘中,她伸手奪過對手手中長槍,銀槍縱橫,擋者披靡。瞬間便向敵軍逼壓數米,眼見不遠處軍旗招展,她雙脣緊抿。一聲暴喝,放倒兩人,身體若驚鴻之鳥,飄忽而起,驟然欺近那面大旗。

  那控旗小將顯是知道了她的目的,忙策馬直衝過來,口中大吼著,手中長戟如狂風暴雨般刺向馨冉。馨冉見他衝勢十分之猛,知不可強搠,長槍後刺猛然放倒右側一人,搶影翻動,身側人紛紛迴避,她身體驟然在地上一滾,回身間那控旗小將已迫在近前。

  她脣角輕勾,手中長槍適時送出,一槍刺中馬身,馬兒嘶嚎,頓時將那將領甩下馬來,小將堪堪在地上站定,迎面便是一槍直送腰間,他緩緩倒下。

  馨冉順勢接過大旗,回落馬上,揮舞著大旗,一陣胡亂衝鋒。頓時戰國大軍不明所以,跟著中軍大旗紛紛而動,陣型頓時便亂作一團。

  燕奚痕眼見敵軍大勢已去,負手立於巨石之上,遙望著那個囂張跋扈在敵軍中衝撞的身影,脣邊已是不知不覺間多了一絲笑意。

  蘇亮從山谷上下來,幾個騰空翻在他身後落定,見他目光專注望向前方,不免跟著看去。卻是一驚,驚呼道:“那不是易青嗎?他怎麼控著敵軍的中軍大旗!”

  再看卻是失笑,但見敵軍在這易青的攪局下,已經亂作一團,更有不少小隊衝撞在了一起,真真是一鍋粥!

  他正失笑,卻又望到馨冉身下的馬匹,頓時驚大了雙眸:“他怎麼騎著網頁的飛流?飛流竟讓他騎!”

  燕奚痕笑容微斂,側頭撇向蘇亮:“閒著沒事去幫幫他,這小子有幾分膽量。”

  蘇亮一愣,見燕奚痕目光淺淡,面容柔和,不免挑眉:“王爺這麼快便相信這小子了?”

  燕奚痕目光遙望:“你見過這般囂張的奸細嗎?“

  蘇亮哈哈一笑,朗聲道:”得令。“

  說著便從大石上騰勢而起,領著一隊人便向前方馨冉處廝殺。

  馨冉一面控著大旗,一面手中長槍飛走,忽然一道寒氣襲來,她心念電閃,手隨心動,身子向後傾倒,躲過致命的一劍,同時銀槍橫掃一圈,將一敵軍掃落下馬。

  沒等她立起身來,又一敵軍將領的劍招如潮水般遞來,馨冉忙將手中大旗側揮,頓時那旗便被劍勢劈碎,倒是阻了敵人的攻勢。

  她正欲起身相擾,卻聽一聲慘叫傳來。起身正見那人被蘇亮長槍刺破心窩,而蘇亮正頗為得意地望著自己。

  馨冉也不吝嗇,回他一笑,回望間,又撲捉到了那個青胎統領。馨冉猛然四望,一把扯過蘇亮馬側懸著的弓箭,彎弓搭箭,一氣呵成。頓時三支箭羽破空而出,直直逼向正揮舞長槍廝殺著的萬年達。

  萬年達此人雖是好色,武功卻也不算低,他斬落一人,只覺凌厲的箭勢瞬息而至。他憑著風聲,側首躲過直衝腦門的一箭,正後怕間,只覺胸間一痛,接著空氣便越來越稀薄。他不明間,只能瞪大了雙眸,眸中全是不幹、恐懼。

  馨冉冷冷看他跌下馬背,雙眸閃動,卻是死了呵呵一笑:”你跟他有仇?嘖嘖,戰國兩員大將皆死在你手。這萬年達剛到邊關就埋骨青山,真真命好啊。”

  馨冉心知他的意思,打了如此敗仗,留著也是死。她心情不悅,冷笑回頭:“你們不是懷疑我是奸細嗎?怎麼?這樣便信我了?”

  死了不想她會突然發難,尷尬一笑,復又朗聲道:“死了回頭情易兄弟喝酒抵罪,如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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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怒意難平

  此役鎮西軍大捷,戰國軍損兵折將,兩萬八千大軍幾近全軍覆沒,大將戰死,白峨關頓時也陷入了一片恐慌,關卡禁閉,邊關諜報八百里加急飛奏鵲歌城。

  翌日天關微亮,戰役才徹底結束,馨冉坐在大石上,仰望著天空中不停盤旋的數只鷹鷲,只覺一陣心寒。在掃向四周,旌國的士兵們正在清理著戰場,小小的山道間血紅一片,到處都是堆骨的屍首,殘肢斷臂,血肉模糊,鮮紅的血早已染得軍裝猩紅,慘不忍睹,甚至分不清哪個是戰國士兵,哪個是旌國士兵。

  集合的號角吹響,馨冉只覺渾身無力,喘息著起身,向人群中走去。待穿過騎兵營步至她所在的步兵營,卻是一愣,卻見稀稀落落不過數百人相互扶持著站在那裡。人人面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疲倦,個個身上都是鮮血遍染,分不清事敵血還是己血。

  馨冉眼眶一陣發熱,出營時尚有五千人轉眼間竟十之九死……一個個不算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滑過,馨冉心痛閉目。卻聽一陣騷動傳來,她睜開眼眸,一群步兵營的箱底攙扶著涌了過來,血色模糊的面上卻是閃亮的笑容。他們個個目有感激,面含真切的笑容望著自己,馨冉不免呆立在場。

  “謝謝易兄弟救命之恩!”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跟著眾人皆大喝出聲。

  “謝易兄弟救命之恩!”

  “謝易兄弟救命之恩!”

  ……

  真摯的話語震破山谷,久久迴盪,馨冉望著他們,眼見他們竟有下跪的趨勢,忙上前扶住,面有赫然道:“當時的情況,是我們互相幫主才闖出一條血路的,你們不必如此,說起來,易青也該謝謝大家呢。”

  眾人一聽,不免望向馨冉的雙眸中敬重之意更濃。

  “易兄弟,若不是你指揮我們大家滾成人球,我們這些人哪裡能活到現在。”

  “是啊,我當時被一群戰國騎兵圍著,都以為死定了。”

  “當時若不是易兄弟拖住了追兵,咱們也不可能跑過潛伏區。‘

  ……

  馨冉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著,望著他們面上帶著的劫後重生的笑容,只覺眼眶發熱,忙輕眨睫羽,抬手重重拍向身旁士兵的肩頭。

  ”今後大家就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同生共死!“

  ”好兄弟!“

  ……

  不遠處別營士兵也都紛紛望了過來,他們心知步兵營這次誘敵凶險,死傷無數,更是心有惻然。耳聽這邊吼聲震天,心有觸動,也都跟著喊了起來。

  頓時整個山谷激盪起一股豪氣,那是凝聚的力量,是同生共死迸發而出的團結,是劫後重生煥發而出的激情。

  燕奚痕端坐飛流之上,傲然立在半山腰的平台服俯視著谷中情景,目光定定落在馨冉身上,怎麼也移動不開分毫。此刻,這個叫易青的男子定然不知自己身上煥發出的是怎樣令人震撼的魅力,便如有萬丈光芒從他身上迸發而出,燕奚痕知道,那是人格的魅力。

  死了亦是心中激盪,半響才回過神來,朗聲一笑:”這般情景倒是有數年不曾見到了,上次兄弟們這般高呼王爺可還記得?“

  燕奚痕目光低垂,嘴角隱笑,豈會忘記?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的鎮西軍還沒有這麼龐大,一次行軍,軍中出了奸細,致使後路被截,軍中斷糧。兄弟們便是這樣日日呼喊著口號激勵著彼此,最終突破重圍的。

  這些年軍隊不斷擴建,兄弟們也日益成熟,越發沉穩,性情也不再外露。真正是勝不驕敗不餒了,這般情景確實已經多年不見了……

  燕奚痕收斂了嘴角笑痕,回頭道:”易青的那匹馬,還給他吧。“

  蘇亮一愣,隨即朗聲一笑:”王爺倒是惜才,看來蘇亮要失寵咯。“

  燕奚痕微微一笑,回頭望向馨冉:”怎麼?你莫不是懷念方入鎮西軍的日子了吧?”

  死了朗聲而笑,想起那時候王爺派給自己的任務總是最重的,每日自己更是要比別人少休息一個時辰,初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位王爺。死了看向谷中的馨冉,不免暗自為她捏了一把汗。

  待清點完戰場,馨冉便跟著大隊向谷外奔進。抬頭間卻見蘇亮打馬從前隊衝來,眼見他目光晶亮盯著自己,馨冉不免也望著他。

  蘇亮衝至馨冉身旁翻身下馬,跨前一步便將手中韁繩遞給了馨冉:"給你的馬,王爺體諒你一夜激戰,特允你騎馬歸營。"

  馨冉一愣,這才發現他馬兒後面跟著的赫然便是自己在耀國時買來逃命的那匹馬。後來在斷崖她放了這匹馬自由,沒想到從戰國軍營出來這馬兒竟從山林中衝了出來。

  後來她便騎著它到了旌國營中,由於被分到了步兵營,馬兒自是充了公。馨冉眼見這馬兒又回到了眼前,不免覺得一陣歡喜,只覺這馬兒和自己極有緣分。

  顯然,馬兒也是這麼認為的,它歡騰著揚起前踢,側頭蹭著馨冉的面頰,惹得馨冉笑著連連後退。

  她愛憐地摸著馬兒的鬃毛,將手伸至它的鼻翼,任由馬兒輕舔著,目光已是不自覺中帶上了暖意。

  蘇亮翻身上馬,朗笑:“你倒是個愛馬的。”

  馨冉揚眉而笑,也不答話,翻身上馬,馬兒歡悅地蹦跳著,她心生喜悅,清喝一聲,飛衝而出。

  馨冉迎風馳騁只覺胸前的那股悶氣紓解了不少,撫摸著身下馬兒柔順的鬃毛笑道:“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便叫清風可好?”

  感受到馨冉的愛撫,馬兒嘶鳴一聲,腳下更見歡悅。馨冉朗聲而笑,揚眉間雙瞳撞入一個挺拔的身影,她笑容一頓,撇開了視線,輕拉馬韁,頓時速度便慢了下來。

  蘇亮從身後追來,竟揚鞭打向馬尾,清風呼嘯一聲,再次衝出。馨冉忙調整身姿,身後傳來蘇亮的朗笑聲。

  “易兄弟,你這馬術不錯啊,改日可要賽上一程的。”

  馨冉眼見馬兒飛衝,轉眼間到了隊伍最前方,而那裡金色的盤龍大旗下,燕奚痕昂然馬上,一騎在前,聽到這邊馬嘶聲修韌的脖頸,望了過來,恰好對上馨冉憤惱的目光。

  離得近了馨冉才發現,此人長得竟是極為英俊。不同於藺琦墨讓人炫目的完美容貌,不同於風瑛清風朗月般讓人望之會偶爾自行慚愧的面容,更不同於秋颯冰冷刀刻般立體的五官。

  這燕奚痕雙眉斜非如鬢,鼻隆挺直,雙脣微薄,一雙眼睛無比清澈,卻有目光熠熠。這樣的面容雖是第一眼看上去不會令人失了心神,可卻自有一股大氣,整張臉給人的感覺便是硬朗。再配上他高挺的身形,有著一種讓人無言描述的從容舒展。

  馨冉打量著燕奚痕的同時,他也在同樣打量著馨冉,雙眸微眯,帶著越來越濃重的探究。

  “易青,這是王爺,還不快謝謝王爺將馬還予你。”蘇亮打馬過來,笑道。

  馨冉這才猛然回過神來,瞪了眼蘇亮,“既然你也說了清風是我的馬。還回來是應當的,我為何要謝他。”

  蘇亮一愣,不想她會當著燕奚痕的面如此無禮,正欲衝她使眼色。卻是燕奚痕微微挑眉,望向馨冉坐下清風的馬鞍。

  “這馬乃是軍馬,何來私馬之說?”

  馨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馬鞍上赫然有一個大大的“西”字,正是鎮西軍所獨配的軍中馬鞍。

  她被堵得一時無語,想到那些一個帳中同宿的兄弟死的死傷的傷,生還者甚少,更是衝起一股火氣,冷哼一聲。

  “那我倒是還真要好好謝謝王爺呢,謝謝王爺將小的從步兵營升職到騎兵,這騎兵終是要金貴些,比步兵可是強多了。”

  蘇亮聽她話語中全是嘲諷,顯是在諷刺燕奚痕派步兵前往誘敵,騎兵卻坐享其成,只待敵軍入甕,論軍功時騎兵卻排在步兵之前。他眼見燕奚痕目光微冷,忙喝道。

  “易青,你胡說什麼!王爺這是深思熟慮後的安排,你休得亂言!”

  馨冉卻是冷笑:“是嗎?按蘇參將的意思,派去誘敵倒是我們步兵營的榮譽了?蘇參將真該去看看,兄弟們是怎樣拼死將敵人誘進谷中的!有些兄弟身體被敵軍攔腰砍斷,上半身跌落在地,可手上刀劍卻仍然呈砍伐之勢,下半身更是尚在疾走!有些兄弟兵器脫手了,乾脆抱住敵人死咬著不放,敵人刀劍砍來,縱使身子被砍去半邊,仍死死的吊在敵人的身上為同伴爭取一息生機!……結果呢?軍功照樣排在騎兵之後,就因為騎兵殺敵更多嗎?沒有我們拼死鋪路,他們能攻無不克?簡直笑話!這騎兵可不就是比步兵金貴嗎?”

  蘇亮被堵得張口結舌,眼見燕奚痕眉宇蹙起深深的摺痕,忙衝馨冉使著顏色,道:“咱們不是給他們報仇了嗎?那些戰國人被悉數……”

  他話尚未說完,馨冉便再次冷笑打斷:“蘇參將豈不聞血染戰袍意難平?縱使敵軍全部被擊殺,能換回逝去的生命嗎?”

  馨冉說罷再不看他一眼,清喝一聲,揚鞭便衝了出去。

  燕奚痕久久凝望著她絕塵而去的孤傲身影,眼見她消失在谷道間,眉宇仍舒展不開,眼中卻是隱有所思。

  蘇亮見他神情嚴肅,忙道:“王爺,易青他剛入軍營,難免意氣用事,王爺莫要怪他啊。”

  燕奚痕聽他話語中盡是焦急,不免揚眉望向他,忽而一笑:“他給你什麼好處了?這麼快便把你收買了?”

  蘇亮一怔,搖頭苦笑:”王爺沒生氣啊!害我白擔心一場。”

  燕奚痕卻是輕笑,復又目光輕閃望向前方:“他說的其實不無道理,明日讓這小子到燕雲衛報到。”

  他說罷亦是大喝一聲,飛流嘶鳴一聲,直衝而去,那姿態竟是說不出的舒暢。縱使蘇亮再遲鈍,這下也看得出王爺心情好著呢,剛剛他怎會以為王爺在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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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高歌亂情

  回到大營,已是入夜,天空星幕如畫,弦月微斜。整個鎮西軍頓時便進入了歡騰之中。這場戰乃是戰旌兩國多年來打得最為痛快,戰果最豐的一次。

  以往,旌國礙於戰國強大,戰國年年返境,旌國雖予以回擊,可到底不曾正面還擊。兩國這些年積怨頗深,這次高峰澗一役殲滅戰國部隊近四萬眾,主講萬年達慘死,生擒戰國副將等十四名,降敵八千。

  旌國可謂出了一口惡氣,頓時營中士氣極為高漲,各處燃起火堆,飲酒吃肉,以示慶祝。中軍心知戰國不肯能再行攻擊,便也不曾下令約束,一時間整個軍營處處笑鬧,烤肉的香氣更是蕩在四周。

  馨冉被步兵營的兄弟們圍在中間,他們熱情地邀請她喝酒吃肉,她也都笑著接受。望著眾人興奮的面容,一時又想起那些再也回不來的將士們,馨冉卻是萬萬也做不到和他們一樣歡欣笑唱。

  戰場的殘酷果真還是不太適合女子,在這裡人的生命泰國卑賤,誰也不會比誰高貴多少。死亡不過是家常便飯,戰場便是這般,只有不停的奔走,只有不斷的廝殺。人的心也會在這樣殘酷的現實面前變得堅硬如鋼。

  馨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有一日,和這些士兵一樣,看著同營軍士倒在血泊中,變得無動於衷,變得麻木不仁。也許會的,縱使傷心又能怎樣呢?難道流幾滴眼淚,哀嘆幾聲能夠阻止這無情的戰爭嗎?能夠挽回年輕的生命嗎?

  在這裡人會變得渺小,猶如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塵埃。

  馨冉苦笑,仰頭抬臂,手中酒壇傾瀉,一道銀箭在火光下帶著粼粼波光射入喉中。

  “好!”

  “好酒量!”

  ……

  一聲聲喝彩聲自身旁傳出,馨冉扔掉已是空缺的酒壇,笑著望向眾人生動的面孔。多麼可愛的戰士,勇敢無懼,真摯如火,激昂著生命的光彩。

  馨冉心中一股豪情滋生,真高興自己也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她猛然起身,拔出手中長劍,笑道:“當此豪情之時,請以歌相和,紀念步兵營及鎮西軍中死難的兄弟們!”

  她說著手中長劍一擎,飛身一掠便到了火光之旁,眼中漸涌暖意,帶過四周使勁拍手吆喝的士兵,頓時手中長劍揮舞,三尺青峰刺破天空。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

  “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將醉。“

  ”吾將醉兮,發狂吟!”

  月華當空,火光閃爍,寒風拂面,隨著馨冉高昂的歌聲一聲聲響起,她修長的身體矯健如飛,手中長劍舞動游龍,颯沓如風。

  遠處的士兵們望到這邊情景紛紛涌了過來,一時間萬簌俱寂,唯有歌聲如織,響徹天幕。歌聲激昂,滿腔壯志,劍光熠熠,劍氣縱橫。

  空氣似乎在這一剎那凝結,千萬雙眼睛隨著馨冉舞劍之姿心馳神搖,仿見血染沙場,仿見建功立業,凱歌高奏。

  人人心中豪氣上涌,血脈賁張,加之這歌曲調簡單,又只有區區幾句歌詞,眾人默默聽了幾遍,不免擊打著刀鞘,和著節奏,跟著大聲唱了起來。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

  “立功名兮,慰平生。”

  ……

  馨冉耳聽眾人相和,劍勢越發狂走,頓時便是飛沙漫天,慷慨豪情盡訴劍尖。

  無人注意到,此刻燕奚痕和蘇亮正站在眾人之後也在默默望著這一幕。

  燕奚痕目光炯炯望著被圍在中央舞劍的馨冉,只覺那颯爽英姿便令軍中明月都失了光彩。這個叫易青的男子,英挺俊秀,呼嘯沙場,傲骨錚錚,敢在戰場上搶他飛流,敢在他的面前發泄怒氣,他欣賞讚許,卻也不曾多加關注。

  然而此刻,這個俊逸少年卻生生如一陣風,吹入了他的心間。讓他清晰地在心頭刻印上了他的面容,他的姿態。那般強烈的震懾了他的心神。

  燕奚痕愣愣望著那飛揚的面容,只覺男子的眉秀麗婉約,如遠山青畫;他的眸澄淨剔透,似風中流雲;舞動間身姿綽約,揮袂如仙。

  昂揚的歌聲,攝人的風采,在心中風起雲涌,這般男子,當是男兒丈夫。可他為何,為何會覺得他如一朵怒放的玉蘭花,高潔皎美,如一株秋霜白蓮,淡雅出塵?

  這身姿分明是堅韌卓拔,可他為何偏偏覺得舒卷中隱顯媚麗?

  演講馨冉收劍而笑,燕奚痕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慌亂,他能清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體內似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多年來冷靜無波的心湖,彷彿春風乍來,吹破層層裡漣漪。

  “唱得好!唱得好!”

  片刻靜寂,場中爆發出如火的掌聲。

  蘇亮亦跟著拍手大喝,燕奚痕猛然回身,神色大變,復又面容一僵,猛然轉身,腳步匆匆便往回走。

  蘇亮一愣,忙快步趕上:“王爺,您去哪兒?”

  他追了幾步眼見燕奚痕面容不對,也不做聲,便不敢緊跟。腳步一頓,燕奚痕高大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營帳間。

  蘇亮思忖半響,如今剛打了勝仗,也沒有什麼軍情。後續事情都吩咐下去了,連下一步的部屬王爺剛才也都已經安排妥當。方才王爺不是還好好的,這到底是怎麼了?

  燕奚痕大步回到主帳,只覺心頭劇跳,面前不停晃動著那個從容舒展的身姿。他大步走向長案倒了一杯水,幾口灌下,只覺天地沉沉浮浮,日月兜兜轉轉,而他的心起起伏伏,似有什麼自其中炸開。

  他甩甩頭想將那個生動的面容自腦中扣除,可那張飛揚的面容卻固執地不肯走掉,而且越發清晰了起來。

  他只覺一陣慌亂,煩躁地在帳中來回踱了兩步,復又站定,接著掠過掛在銅架上的長劍便大步揮開賬簾衝了出去。

  翻身上馬,飛流嘶鳴一聲,便帶著他如一道旋風飛馳出了軍營,他駕馬狂奔,不停揮鞭,身軀騰起在馬鞍上,晚風自耳邊掠過,腦中嗡然作響。

  腦中恢復清明,他忖思道:絕對不會,自己絕對不會對男人動心!

  在鵲歌城他分明便是見過那種面容的,在酒樓上便是那清冽如冰雪的目光和他對視毫不示弱。那種面容他記得清清楚楚,便是易青!

  先前在戰場上看到這易青他便懷疑了,懷疑“他”其實是“她”。自己定是潛意識中已經將易青認定成了女子,才會這般……

  對!自己怎麼可能是斷臂之人!

  那麼既然易青讓自己這般失控,就該去證實!對!去證實!

  燕奚痕目光漸漸灼熱,隱透堅定,他只覺得自己此刻心中甜蜜中帶著苦澀,欣喜中又帶著焦慮。

  他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亦是個時刻保持清醒的人,從來都明白自己要什麼,從來都是目標明確,勇往無畏。這二十多年來,很少有過令他迷惑之事,尤其是這些年,領兵在外,一個錯誤的決斷有可能斷送的便是上萬人的姓名,所以他無時無刻不是冷靜而自持的。

  然而這次,他竟生出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無措,心頭更是猶如有一匹驚馬在四處亂撞。這樣不行,他必須去弄清楚。

  他今年已是二十又四,不是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子,他自是知道心亂所謂何事。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平生第一次動心,竟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時刻,平生第一次心亂,竟是連對方的性別都沒有弄明白。

  他知道現在自己面臨兩個事實,一個是殘酷的,也許會令他無法接受。而一個卻是甜蜜的,會讓他暢懷高歌。這些年征戰在外,皇兄不是沒有為他賜婚的念頭,相反已經逼婚多次。而他卻都每每推拒,一是自己常年在外,不想耽誤人家姑娘的大好韶華。

  而另一個他一直不好意思向皇兄啟口的便是,他……也在期待愛情,他不願娶一個陌生的女子為妻。他的妻子,必須有足夠的能力和他站在一起,他不要那些京城嬌弱如花的閨秀,他的女人需得有霜花般的傲骨。

  因為他是走在刀尖上的人,他的女人需得經受得住風霜,需得有不弱於自己的堅韌,那樣才能令他心折,才能讓他甘願奉上自己的一顆滾燙之心,那樣才能和他相互扶持,慰他征戰愴苦。

  而這些“她”都有啊!既然心中懷疑,他便定要去證實,雖是心中懼怕,多年的堅毅也不容許他退縮。

  燕奚痕猛然轉身,翻身上馬,目光灼灼,毅然望向前方,一聲清喝,飛流如一道白浪劈破暗夜向軍營方向馳騁而去。

  而此刻的馨冉正和步兵營的兄弟們切磋著槍法,哪裡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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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校場槍影

  翌日清晨,天晴,冬末的風已是帶了稍許暖意,吹在臉上已不再那般刺面。

  馨冉和往日一般天未亮便跟著步兵營的士兵們操練武藝,許是昨夜喝的酒過多過猛,只覺頭隱隱作痛。操兵之後正欲回寢帳拿水囊,卻見蘇亮帶著見一一隊燕雲衛神情肅穆向這邊走來。

  馨冉眼見步兵營的兄弟們忙肅穆而待,撇撇嘴,心中頗有幾分不以為然。

  燕雲衛乃是燕奚痕的近身親衛,素來只聽從其一人命令,身階高於各營營長,也就是說隨便一個燕雲衛士兵都能使一營之長。可馨冉總覺這些燕雲衛太過自傲自大,目中無人。

  她撇了眼蘇亮,眼見他向這邊走來,不覺一愣,頓住了正欲轉身的腳步。

  “易青以下犯上,於戰時強奪主帥戰馬,且不服上司命令,私自行事,軍紀不明。王爺有令,綁其與燕雲衛,杖軍棍四十,即刻執行。”蘇亮肅目瞪向馨冉,說罷便衝身後燕雲衛輕輕揮手。

  馨冉一愣,還未待反應,已被燕雲衛反剪雙手,押著向中軍營地走去。

  身後步兵營的士兵們見馨冉被押走,頓時便個個面有不慎。但他們均知翼王治軍甚嚴,只得暫且壓下心中不滿,紛紛商討著要到中軍大帳為馨冉說清。

  馨冉被押著只覺一陣氣悶,她大喝一聲:“鬆手,我自己會走。”

  掙脫兩下,押著她的兩個士兵竟將雙手收的更緊。

  馨冉正欲御氣掙脫,卻是蘇亮笑著道:“放手吧,多有得罪,我等也是聽令行事,易青兄弟可別介意啊。”

  馨冉只覺他笑得有些奇怪,兀自蹙了一下眉頭便向中軍大帳走去。她在帳前空地站定,見那裡已經擺好了廷杖所用長凳,不免面容微沉。這四十軍棍下去,且不說傷處上藥是個麻煩,但是此刻便非得打得軍衣破裂不開,那還了得?所以說什麼是不能讓打的。

  燕奚痕負手而出,目光清冷上下打量著馨冉,眼見她面容沉冷,眉宇間顯有憤怒,他心中有笑,面上卻是一本正經,輕咳一聲,冷聲道。

  “易青,你可知錯?”

  馨冉冷哼一聲,挑眉瞪向燕奚痕,怒極反笑,道:“我不知錯,我先前不是那是王爺的馬,何來以下犯上之說?”

  “哦?那現在呢?面有不平,不服管教,見到本王既不行禮,又語出狂悖,算不算是以下犯上?”燕奚痕大步走至馨冉身前,目光熠熠盯著她。

  馨冉心下氣惱,抬頭看他,這才驚覺這人長身玉立,竟比自己高出許多。被他這麼近距離冷靜地審視著,馨冉只覺自己都能看到他瞳孔中那種憤怒的面容。那雙熠熠黑眸深處更似攪動著什麼不知名的情緒,要將人吞噬而入。一股壓力傳來,馨冉心一驚,忙低頭單膝利落行了個軍禮。

  “屬下易青見過王爺。”

  燕奚痕卻是一笑,揚聲道:“現在行軍禮,怕是晚了吧。連本王的戰馬都敢搶,若是不嚴加懲戒,日後豈不是更不服軍令,目中無人!”

  他說著便欲揮手令燕雲衛將馨冉拖下去重打,卻在此時,中軍轅門前傳來一陣喧囂聲。

  燕奚痕眸光微閃,嘴角輕挑,復又面色肅然看向馨冉。

  “怎麼回事?”

  “回王爺,是步兵營的士兵前來為易青求情。”

  “哦?讓他們都進來,本王倒要看看他們還反了不成!”

  馨冉耳聽岳小姐話語冷冽,不免心生一驚,為步兵營的兄弟們捏了一把汗。這燕奚痕今日是擺明了要跟自己過不去,他們這一來,怕是越為她說清,燕奚痕便越要拿自己立威。

  馨冉蹙眉間,數百個步兵營的士兵已是紛紛涌了進來,在中軍營地前跪下。

  “王爺,易青定是不知那是您的馬這才犯下大錯,您就看在他作戰勇猛,不畏敵軍的份上,饒過他這次吧。”

  “王爺,易青初入軍營,還不熟悉軍中紀律,您諒他是初犯,就恕他這回吧。”

  “王爺,易青這次戰役殺敵頗多,功過相抵,還請王爺從輕發落。’

  ”王爺,若非易青當機立斷,我等怕是已經死在了戰場,還請王爺……“

  眾人滿面懇請,紛紛說著。

  燕奚痕卻是冷寒了雙眸,厲聲打斷,冷笑道:”這麼說來,倒是本王不講道理了?本王管束一個小小士兵,竟都不能,我看你們這是要反了!“

  蘇亮雙眸一翻,差點笑出聲來,心道,王爺您這可不就是不講道理,官大一級壓死人嘛。

  卻聽燕奚痕冷哼一聲,又道:”步兵營聚眾鬧事,罰扣半年軍餉,以儆效尤。“

  眾人頓時齊齊愣住,只覺今日的王爺著實是奇怪,竟似換了個人一般。往日的王爺可是親和的很,也最愛聽眾人之言的。

  馨冉更是火冒三丈,且不說這次步兵營的兄弟們吃了多少苦頭,這些士兵皆是寒苦出身,軍餉意味著什麼,馨冉雖說不上知之甚深,可卻也不知道很多兄弟家中就靠著這點軍餉維繫口糧。

  兄弟們犯了錯是任憑挨打,也不願被扣軍餉的,燕奚痕竟被這般狠辣。她當即一惱,憤然起身,揚聲道。

  ”哼,想不到堂堂的旌國翼王,兄弟們心目中的英雄竟是這般不講道理,不聽眾言,嫉賢妒能。倒是我易青瞎了眼了,才投軍到這鎮西軍中。“

  ”本王嫉賢妒能?哼,你有什麼好讓本王嫉的?“燕奚痕斜撇馨冉一眼,挑眉道。

  馨冉卻是再度冷笑:”王爺是嫉妒屬下搶了您的風頭吧?“

  她說罷眼見燕奚痕面色鐵青,心中痛快又道:”軍營中歷來都是武藝說了算,屬下斗膽想與王爺比試一場,倘若王爺能在二百招之內讓屬下認輸。屬下任由王爺發落,倘若王爺不能,那屬下敢請王爺收回方才的軍令。“

  燕奚痕脣角微挑,猛然望向馨冉,揚眉道:”好!本王應你所請。“

  馨冉原以為要頗費幾句口舌,不想他竟這麼簡單就答應了,一時心有狐疑。只覺倒似陷入了一個不知名的陷阱,想到這些時日聽到的關於燕奚痕的評論,只覺他今日確實是有些反常。難道是因為昨日她說的那些關於步兵騎兵的話得罪了他,他才這般難為自己?

  也不對啊,一個能讓全軍將士交口稱讚,真心跟從的人又豈會是嫉賢妒能,不聽眾言,泄私報復之人?

  那到底是為何?難道他還在懷疑自己是那方派來的奸細。要趁比試試探自己的武功路數?

  馨冉尚不及細想,燕奚痕已是身體一縱,在閱兵台上站定,淡笑道:”怎麼?怕了?本王允你現在反悔。“

  馨冉這才猛然回神,冷哼一聲,雙腳微微一錯,一個御氣,身體行雲流水般已是飄到了台前,右足點地,身子躍起,若仙鶴輕翔,飄然落在燕奚痕身旁,身姿飄逸靈動,如雪落九天,柳隨風舞。可見輕功極為卓絕,台下一陣叫好之聲。

  燕奚痕見她動作卻是眉宇微動,看向馨冉的眸中墨色慾滴。他淡笑抬手,道。

  ”本王允你隨意挑選兵器。“

  馨冉卻不動作:”王爺用什麼?“

  燕奚痕眸有笑意,面上浮起激賞,道:”長槍。“

  馨冉挑眉一笑,回身間腳一勾,便挑起一支長槍攥在了手中:”那我便也用槍。“

  燕奚痕但笑不語,回身順手抄起台側一桿長槍,望向馨冉。

  馨冉也不逞多讓,手中長槍一掄,迅捷的槍勢向燕奚痕攻去。燕奚痕微微側身避過她第一輪槍勢,馨冉歷目一掃再次攻上。

  頓時台上風影滾滾,人影翻飛。台下眾人更是難得見王爺出手,更何況易青身手也是不凡,頓時個個睜大了眼眸,看著這一場高手間的對決。

  台上馨冉攻勢猛辣,燕奚痕卻是連連相避,手中長槍也只是在不得已時出手相擋。他只目光炯炯盯著馨冉的一招一式,幾招下來,但覺她的槍勢時而雷霆萬鈞,時而又輕靈飄忽,竟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免微微蹙眉。

  他今日逼馨冉出手,就是欲從他的功夫中窺探馨冉性別。要知道男子、女子所學功夫一般有很大的不同。男子招式一般剛硬沉穩,女子則多輕靈敏捷。縱使女子學的乃是男子招式,也多會因為氣力不濟,露出破綻。

  而馨冉方才所用的登台輕功便是輕靈飄逸,頗有女子之風。燕奚痕正驚疑,卻不想她竟會選用長槍,這下他便有些犯傻了。

  長槍乃是眾多兵器中頗為剛猛之器,女子使用者頗少,能用好的更是寥寥,女子天生便氣力不如男子。舞槍者就算有之,時間一長也難免氣力不濟。可他觀馨冉槍勢虎虎生風,竟是極具攻擊性。

  馨冉眼見燕奚痕顯是心不在焉,屢屢避讓,心頭更是疑惑。心思斗轉也不明白他意欲為何,不安之下只欲早些結束這場比試。她手中長槍頓時如迅雷驚風,槍尖帶著銀光如夜幕漫天流星瞬間籠罩了燕奚痕全身,揚聲道。

  ”王爺,已經二十三招了。您再不還手,屬下可就贏了。還是王爺不把屬下放在眼裡?“

  燕奚痕眼見她強勢凜冽,也不驚慌,只是手中長槍也揮動了起來,挑、刺、擊、破。每一個招式都簡潔有力,沉穩凶猛,猶若猛虎下山,長蛇出洞。槍法雖是沒有馨冉的招式看上去讓人眼花繚亂,卻是自成章法,防守有序。

  馨冉眼見他回擊,槍勢沉穩,顯是長年在戰場上磨練的一套自成槍法,既省力又見效,好勝心起。頓時更是將手中長槍舞動地宛有雷霆之勢。

  蘇亮在台下看得起勁,只覺兩人槍勢一動一靜,一急一緩,卻是旗鼓相當,想來莫說是兩百招,怕是五百招兩人也是難分勝負的。

  台下燕雲衛更是個個面有震驚,他們皆是武功高手,自是也看出馨冉功夫不弱。昨日還心有不服,覺得這個長相女態的男子出盡了風頭,如今見她竟能和王爺戰成平手,看向她的眸光中已經收斂了輕視,多了幾分敬重。

  燕奚痕和馨冉再戰數十招,眼見她槍勢非但不弱反有漸漲之勢,只覺心口一陣堵悶,已是越來越狐疑,不敢再確定自己心頭所想。

  他本就是要馨冉贏的,此刻又心思煩亂,頓時便讓馨冉找到了破綻,一個後空翻,手中長槍順勢自上而下,劈向燕奚痕。

  燕奚痕神色一變,急忙運氣後返,險險避過她這一槍,可胸前卻是被掛起一道裂痕。他眸光見馨冉翻動間,身姿優美,心頭一動,眉宇一亮。

  長槍點地,借力在空中轉向,手中長槍驟然掠起,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擊向正撲將過來的馨冉。馨冉眼見槍影以轟山之勢向自己擊來,向側急掠幾步,身形側轉,手中長槍擊上燕奚痕長槍中部。

  一個借勢卸力,又在這股大力的推動下,身軀於空中急轉數圈,衣袂飄飛,正午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照在槍尖上,竟如一朵金蓮在台上緩緩盛開,濃麗炫目。

  燕奚痕被那光華所憾,眸有笑意,心中微安,移目間整好對上馨冉略帶倔強的眼神,黑深的瞳仁中,竟似有隱隱光華,冷冷地注視著他。

  他心一顫,越發肯定心頭所想,迅即揉身輕縱,再度向馨冉攻去,他氣運全身,長袍隨風輕鼓,兩人再鬥數招。眼見馨冉一槍擊向右肋,他身形忽然一側閃過這一招,身體驟然後飄,手中長槍在身前數個迴旋,竟脫手而出,擊向馨冉面容。

  馨冉不料他會將長槍脫手擊來,眼見槍影逼近,槍勢凌厲,紅纓更是旋的她一陣頭暈,她不由間已是身軀後仰。那知身子一仰,燕奚痕竟驟然閃近,右腳探出勾向馨冉左腳。馨冉頓時站立不穩,向後倒去。

  燕奚痕卻是雙眸陡然一幽,一把扣在馨冉拿槍的手腕上,一個御力,馨冉手中長槍脫手而出。燕奚痕左臂如海底撈月,頓時便摟住了馨冉向後仰的身軀。

  馨冉只覺腰際一緊,抬頭正撞上燕奚痕幽深難辨的雙眸,頓時只覺腦中空白,有些不明所以。

  而燕奚痕此刻卻控制不住狂跳的心,大掌之下柔軟的腰肢令他心馳神蕩,一陣狂喜衝入心頭。他驟然收緊臂彎,扣緊馨冉,望向她的目光越發熾熱熠熠。

  她不免蹙眉冷聲道:”王爺就算贏了也不必如此羞辱與我,我易青堂堂七尺男兒,願賭服輸,任由王爺處罰便是。“

  她說罷仰頭偏首,面容更是一片清冷之色。

  馨冉方才一翻動作,使得軍衣衣領微開,此刻一陣掙扎更是將白皙的脖頸全然露了出來。說話間那修長的脖頸間分明便有喉結上下滾動,在熠熠陽光下異常刺眼地靈燕奚痕陡然窒息,他只覺腦中轟鳴一響,手一顫,竟一個脫力鬆開了手。

  馨冉失去依託頓時跌落在地,氣惱地爬起來,卻見燕奚痕一臉驚慌失措,面上甚至帶著幾分失魂落魄。馨冉眨眼間,他卻已是恢復了常態,只是面容看上去仍顯陰沉。

  尚不待馨冉說話,燕奚痕已是上前一步,跨國馨冉:”你招式武功不在本王之下,輸便輸在應敵經驗不足之上。今日之事不再追究,本王帳中少一名親衛,你自今日起到我帳中候命。“

  他說罷竟不再看馨冉一眼,跳下點將台匆匆而去。

  馨冉望著他修長的身影遠去,只覺一陣迷糊,弄不明白他這沒頭沒腦的一陣倒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步兵營的兄弟們眼見燕奚痕不再追究此事,一陣歡騰,只上前衝馨冉打了招呼,便出了中軍營地向步兵營而去。

  馨冉眼見燕奚痕剛讓自己入了燕雲衛,他們即刻便與自己拉開了距離,不免心中有些失落。見蘇亮面有所思站在台下,她幾步走近,蹙眉問道。

  ”王爺今日是什麼意思?“

  蘇亮猛然醒過神來,圍著馨冉來回轉了幾圈,直盯得馨冉渾身發毛,退開兩步,怒目瞪他。他才收回怪怪的目光,聳聳肩:”你問我,我問誰去?“

  他說罷,笑著湊近馨冉,一手抬起搭在馨冉肩頭,目光賊兮兮道:”你老實交代,你是怎麼讓王爺這般反常的?“

  馨冉蹙眉,正欲拍下她搭在肩頭的手,卻是燕奚痕不知為何又從主帳中揮簾而出。眼見這一幕,面色黑沉瞪向蘇亮,大喝一聲。

  ”讓你今日去操練騎兵陣法,怎麼還在這裡偷懶!“

  蘇亮一驚,忙應了一聲,向騎兵營跑去。馨冉一愣,再看向主帳,燕奚痕已消失不見,若不是回頭見蘇亮在中軍轅門外衝自己吐舌頭,馨冉險要以為是出了幻覺。

  她怎會覺得燕奚痕方才的吼聲有些氣急敗壞呢?真是怪事天天有!不再多想,馨冉邁步向步兵營而去,總是要收拾下東西,要搬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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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關懷隱約

  鎮西軍駐紮的營地本就離近山谷,夏日這裡青山綠水,如今雖是冬季,可戰爭陰雲暫散,夜幕降臨,月光如水,倒也給肅穆的軍營增添了幾分柔美。

  月光透著白玉般虛幻的光澤,籠罩著接天的營帳,冬風雖是寒冷,倒也清爽,撲在臉上讓人異常精神,清新遼遠,似要撫平人多日來的緊張。

  馨冉抱著行李一步步來到主帳前,眼見大帳中透出影影重重的光線,幕布上一個挺拔的剪影晃動。她竟莫名有些緊張,揮簾進入見帳中用屏風隔開了一個小空間,安置這一張竹塌,馨冉這才安心,剛將包袱放在上面。燕奚痕便繞過屏風去了出來,馨冉回頭,目光相接,兩人皆是一愣。

  馨冉心頭一跳,忙恭敬道:”王爺。“

  她眼見燕奚痕只穿了件寬鬆的蟒袍,修韌的脖頸露在外面,微微張開的衣領更是隱現他精壯偉岸的上身,忙轉開了目光。

  燕奚痕見她低頭,嘴角輕勾,燈光下只覺她耷拉著頭,露出的一片後頸似有溫潤的玉光散發而出,那線條更是柔和優美,晃入眼中,竟讓他有些移不開目光。

  ”王爺可要安寢了?需要屬下做什麼嗎?“馨冉雖是低了頭,可仍能察覺到他熾熱的目光,眉宇微蹙,忙開口道。

  燕奚痕這才收回目光,輕咳一聲道:”不必了,本王素來不喜人打攪。你只警覺點,聽好外面動靜便好。“

  馨冉忙點頭應是。

  燕奚痕轉身,大步走向屏風,又突然轉身道:”你叫什麼?“

  馨冉險些將真實姓名脫口而出,心一驚,回頭道:”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屬下易青。“

  燕奚痕雙眸微眯,定定望了眼馨冉,再不多言,點點頭進了內室。

  馨冉這才鬆了一口氣,暗念此人不愧是常年領兵,只站著就有這麼大的壓迫力。白日在帳外人多,空間大倒不覺得,如今兩人同室,那股壓力便再擋不住顯露了出來。

  方才她便想過,與其像白日那般和這王爺針刀相對。倒不如恭敬些兩人方可相安無事。看來自己是選對方法了,只是……方才他果真是忘記了她的名字嗎?還是在試探什麼?

  馨冉搖搖頭,不再多想,剛在床上落座,卻是燕奚痕又走了出來。馨冉忙起身,一個瓷瓶從他手中拋出。馨冉本能伸手接過,卻聽燕奚痕道。

  ”今日一番比試,傷口怕是裂了,自己處理下吧。“

  馨冉一愣,他已轉身而去。她低頭間,那白瓷的小瓶觸手溫潤,上面還帶著他觸過的溫度。她挑眉,看來這人對下屬倒是用心。

  馨冉收拾一番,在榻上躺下,只覺比原先的營帳要舒服了不少。沒有怪味不說,還安靜了許多,想到不必往耳朵中塞棉花不免心中愉悅,輕輕揚脣,閉上了眼睛。

  耳聽內帳中燕奚痕似還在翻看書籍,沒一會燈便熄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馨冉心知是他在脫衣服,莫名有些尷尬,翻了個身不再多想,聽著外面傳來的風聲,偶爾傳來的馬匹嘶鳴聲,只覺心中異常寧靜。她知道這寧靜只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幻象,想來此刻的鵲歌城已經滿城沸騰了,畢竟和旌國的對峙中從未吃過這樣的敗仗。

  再過一會,聽不到內帳有任何動靜,馨冉才摩挲著將身上衣衫寬下,撥開瓷瓶,探索者向傷口上塗抹著傷藥。燕奚痕給的藥,果真是上品,抹上但覺清清涼涼,即刻傷口便不再那般疼痛。

  翌日,天未亮,馨冉便聽到集合的號角,迅速爬起來,穿戴整齊,不聽室內有任何動靜,她微微探頭望了眼,卻見內室中空無一人,燕奚痕竟已不在。

  馨冉一愣,暗罵自己睡得沉,忙慌慌張張奔出了營帳,投入到了燕雲衛的訓練之中。

  燕雲衛不同於步兵營,這裡的每一個人身手都極為了得,不光是武藝上,其心智、毅力等皆是軍中的佼佼者。這裡的訓練也不同於步兵營,早上的訓練大家手中武器更是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也沒有隊形,各練各的,互不交流。

  馨冉出營時未曾將斂剎帶上,便隨意挑了一支樹枝拿在手中舞動了起來。身影移動間,卻見燕奚痕一身黑衣勁裝,腰系織錦武士巾,腳蹬黑緞靴自轅門外步了進來,像是視察他營剛回來。

  不想這位王爺每日起的這般早,馨冉不免暗自結舌,望著他的目光不自覺帶上了幾分讚賞。燕奚痕卻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瞬間便望了過來,馨冉只覺他的目光灼灼,雖是隔著人影憧憧,依舊毫無偏差地籠了一身,她一驚,忙不再多看,收回了目光。

  餘光見燕奚痕步入沙場,指點著燕雲衛的功夫,不免挑眉,這人竟似遒十八般兵器都會呢。她正驚疑間,燕奚痕已是走了過來,馨冉心一緊,選了一套稀疏平常的劍法練了起來。

  燕奚痕立於一旁,看了片刻,只覺他手中樹枝舞動間不乏灑脫,遒勁中透出飄逸,隨意一套簡單的劍法,卻沉著中變化無窮,宛若天成,如有神助,顯是出自名師指點。

  他微微挑眉,思索半天卻不得線索,不免看得更加認真了起來。

  馨冉半響不見他有所動,也不聽他開口,卻分明感受到落於身上的兩道彷若實質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下,只覺每一個動作都異常彆扭,乾脆收了樹枝,站定看向燕奚痕。

  ”王爺,屬下這套劍法有問題嗎?“

  燕奚痕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你這劍法看似簡單,卻變化無窮。你練得很好,看得出下了苦功夫。只是你的劍氣中沉穩不足,卻多了絲戾氣,顯是心頭有恨。招式變幻間又失之尖銳,乃是憤意郁結於心所致。你小小年紀,怎會……“

  馨冉只覺他的一雙眼如豹子一般閃爍著光芒,盯著他更是讓她有被整個看透的感覺,仿似自己一下子便變得透明了。

  那些遙遠的記憶鋪天蓋地忽然破空襲來,那些暗夜中不欲被人看到的傷痕,似乎一下子展露在了人前,讓她有瞬間的驚慌失措。

  這些年來自己一路走來,受了傷每每都是如一隻受傷的小獸,於靜夜中,默默舔著身上傷口,不會嚎泣,卻又抑制不住心頭的孤獨和渴望。多少次當自己躲與陰暗的角落,任黑暗替自己療傷,那時曾無數次渴望關懷,渴望溫暖。

  卻不想如今在他充滿暖意、疼惜、悲憫、探究的目光下,自己竟會生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渴求來。仿似小獸羸弱的掙扎中望到了母獸慈暖的目光。

  母獸?自己定是瘋了!眼前人分明就是那個處處對自己猜忌、堤防的清冷王爺,馨冉驟然回神,忙睫羽輕閃躲開了他注視的目光。輕輕閉目,深吸一口氣復又抬起頭來,果然打斷燕奚痕的話。

  ”屬下年幼,心浮氣躁,劍勢失之沉穩,定會注意。“

  燕奚痕被她一閉一睜雙眸的動作晃得微微怔然,忽而覺得眼前人如一隻受驚的小鹿,帶著怯弱和戒備自眼前閃過。再欲細看時那雙眸中已是一泓清水,波瀾不驚。

  他正欲再試探,卻聽耳邊傳來鼓聲。

  ”早訓結束了,屬下去領軍糧,謝王爺指點。“馨冉心中急跳,說罷便匆匆轉身,快步而去。

  燕奚痕眼見她匆匆而去,微微蹙眉,半響卻有挑脣笑了出來,竟是全然的愉悅。

  用過早膳便是燕雲衛每日的對打廝練時間,頓時沙場上刀光劍影,拳腳霍霍。

  馨冉昨日和燕奚痕比試,顯露了身手,燕雲衛又個個都是爭強好勝之人,一時間倒是有不少來找她對練的。

  馨冉只覺他們雖是心中好勝,但卻不存在任何人挑釁心理,個個都是豪爽之人,於是便也每每接受。這些人雖是武功不如自己,有些甚至在手下過不了十招,但是也個個都是驍勇之輩,馨冉身在其中,倒也沒有了燕雲衛囂張、目中無人的感覺。

  瞎嚷嚷和他們比試倒也高興,每每見到他們招式中有破綻也隱晦指出。眾人眼見她甚為可親,武功又極高,不免紛紛前來,一個退下另一個馬上找了上來。如此一番,馨冉倒也真有些累了,長劍挑去一名燕雲衛手中大刀,又細細跟他講了幾個招式,眼見他笑著走開。馨冉正欲找個地方歇息一會,卻見另一名燕雲衛提著斧錘笑著走了過來。

  她正為難,想著拒絕了會不會顯得過於自傲,畢竟這是自己到這燕雲衛的第一日,正猶豫。卻是不遠處傳來一聲清涼的叫聲。

  ”易青,王爺說了,你不必跟著他們練武了,過來帳中聽令。“

  馨冉回頭,正見蘇亮衝她不停眨巴著眼睛。她心下一樂,扭頭衝那提著雙錘的大高個抱歉一笑,忙轉身想大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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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所謂君子

  罄冉大步進了營帳,卻見燕奚痕正和蘇亮對弈,他目光隨意地掠過來,淡淡道。

  “燕雲衛都是血性漢子,你既加入,就安心呆在這裡。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他們都是極好相處的人。”

  罄冉眼見他的目光落在棋盤上,險些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隨即又從他話語中聽出了幾分關切之意,便淺淺一笑,在他們身側的小椅上落座,也看向棋盤。

  蘇亮思慮半響,落下一字在平四路上,抬頭朗聲一笑:“都是大男人,有啥不好意思說的。我看你神情分明就是累了,怎麼還傻乎乎任由他們鬧騰。有時候看你這人挺精明的,怎麼小事上倒似少了根筋。”

  罄冉一愣,回頭從這處可不就正好能看到她方才呆的那沙場。心中涌起暖意,罄冉回頭衝蘇亮一笑。

  “謝謝蘇兄解圍了。”

  蘇亮卻是看向燕奚痕:“我可不敢假傳命令,再說,我跟王爺下棋,十個腦袋都不夠用的,可沒閒工夫看你。要謝就謝王爺。”

  罄冉看向燕奚痕,卻見他正欲落子的手微微一頓,她忙笑道:“屬下謝謝王爺關照。”

  燕奚痕只輕輕嗯了一聲,陽光照入帳中,罄冉竟發現他的耳根微微發紅。以為是太陽太戚,便起身放下帳幕,回頭卻見蘇亮一臉茫然看著自己。

  “你放帳幕做什麼?”

  罄冉一愣,看向燕奚痕:“我看王爺耳朵都被太陽曬紅了……”

  蘇亮望向燕奚痕不免一怔,可不是嘛,連俊臉都通紅一片呢。他心中奇怪,卻是燕奚痕肅目冷聲道。

  “下棋需得心靜,不靜則亂,亂則必敗。像你這般三心二意如何能贏棋。”

  蘇亮忙收回心思,目光又落在了棋盤上。罄冉自行倒了水,一面喝一面坐下細觀,卻見蘇亮每每思慮許久才下一子,燕奚痕卻是落子甚快,顯然這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上。

  蘇亮雖是棋風弱,可棋勢倒也透著幾分瀟灑深刻,頗有大將之風。而燕奚痕的棋果真如其人,浩然煙波,大氣縱橫。罄冉再看一陣,眼見蘇亮已無活路,不免兀自挑眉,笑著起身。

  蘇亮也哇地大叫一聲,慘呼道:“又輸了。”

  “這次少輸三顆子,有進步。”燕奚痕隨意輕撥了下棋子,笑道。

  蘇亮也不甚在意,哈哈一笑起身道:“王爺,這次前往勘探地形,是不是還是我和高翔那小子前往?我去叫他準備,明兒就出發。”

  燕奚痕目光輕閃:“不,這次本王會親自去,你留在營中。”

  蘇亮一愣,想了半天也不明白王爺怎會要親自前往,完全沒有必要嘛。正欲詢問,卻見燕奚痕回頭望向正兀自飲水的罄冉。

  “易青和本王同去。”

  罄冉一愣,又見蘇亮看過來的目光甚為奇怪,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卻是蘇亮啊地大叫一聲,接著竟跑過來拉住了她的雙臂。

  “我說怎地看你那麼熟悉,王爺你看易青長的像不像那日刺殺戰英帝的女刺客?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嘛,現在他這張俊臉被身後的紅披風一映可不就和那刺客有些相像嘛。”

  罄冉一驚,忙蹙眉一臉憤然道:“我堂堂男兒,你怎可拿我比做女子!”

  她只覺燕奚痕銳利的目光也盯了過來,心中堅信自己那日的易容術,料他們也只是覺得臉型像,便兀自鎮定,回望向燕奚痕:“王爺不會也覺得易青長相若女子吧?”

  燕奚痕卻是不語,眸中若有所思,半響卻悶悶道:“你若是女子,倒是個奇女子了。”

  “就是就是,哪有女子像你這般入軍營,還敢搶咱王爺的馬,唱那般豪情的歌。若是女子,男兒還有活路嘛。不過,那日在大殿上刺殺戰英帝的女子倒卻為奇女子,若不是王爺用盤扣將那枚飛鏢擊偏,那戰英帝可就當場斃命了。”

  罄冉猛然聽他這般說,禁不住面色一變,“啊”地輕叫一聲。燕奚痕銳利的目光便再次凝滯在了她的面上,蘇亮也是詫異。

  “怎麼了?”

  “屬下只是沒想到竟有武功這麼厲害的女子,一時驚異而已。”

  “是啊,是啊,那女子的功夫絕對不低於王爺,易青啊,你是沒有看到。那女子不光武功厲害,那容貌更是一頂一的,我蘇亮也算見過世面的男兒,可那般女子生平卻是頭一次……”

  蘇亮滿臉興奮,說著竟是上前拉住罄冉的手臂,目光炯炯口若懸河。燕奚痕卻是突然上前從兩人中間穿過,直直走向內帳,也恰好令蘇亮不得不鬆開手臂讓道。

  眼見他高大的身影從兩人之間穿過,蘇亮回頭只覺今日王爺著實奇怪,剛剛被太陽曬得一臉通紅也不言語,現在分明這麼多空地不走,偏要走他們中間。

  他正欲拉了罄冉繼續說那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卻是燕奚痕沉聲道。

  “今日有一批新兵器要運來,該是快到了,蘇亮你去營外迎迎。”

  蘇亮一愣,兀自衝罄冉意猶未盡地撇撇嘴,這才一步三晃地出了營帳。

  翌日,天光未亮,罄冉便跟著燕奚痕出了軍營,一路向高松嶺而去。

  這次出行乃是為了勘探高松嶺一路的地形,兩人自是不易身著軍衣。燕奚痕一襲墨紫長袍,烏髮輕束,端坐馬上,動作舒展從容,面上少了幾分身在軍營的肅穆,倒是多了幾分清朗俊逸。

  罄冉則是一套黑色勁裝,做侍衛打扮,勁裝裹身,更是顯得身材高挑,精神奕奕。只是所不明白的是,這身衣服分明就是燕奚痕選的,早晨他卻盯著她的上身望了半響,倒似她穿成這般有什麼奇怪似的。

  經過幾日的相處,再加上燕奚痕對罄冉多有關照,罄冉不免和他也漸漸熟絡了起來。如今出了軍營她只覺滿身輕鬆,再加上山風清爽,燕奚痕又讓她稱呼他少爺,頓時便覺身份上也親切了不少。

  兩人也不再像在軍營中那般疏離。罄冉和燕奚痕一路談笑,倒是相處的十分融洽,罄冉這才發現燕奚痕學識竟非常豐富,談起詩詞來還真似個書生,溫文儒雅。

  而燕奚痕見罄冉面上神情由軍營中的刻板嚴肅清冷轉為生動,有時甚至會露出些略顯女兒態的俏皮愉悅,不免看向她的目光中更加篤定了起來。心情也自是在這種篤定中越發暢快,每每朗笑,倒是顯得親和了許多。

  由於兩國戰旌兩國交戰,前往高松嶺的一路上基本都沒遇到什麼人,一路西行,兩人只在幾處哨所看到了戰國哨兵。這日夕陽西下,兩人在一處山谷停了下來,燕奚痕指著前方的高谷,告訴罄冉那處便是他們的目的地高松嶺。

  這一路燕奚痕給她講了這附近的地形,及旌國的戰略防署,由於這處多山,戰國若是舉兵來侵只能走高松嶺一線,這也是他們此來的緣由。

  罄冉十一年住在雲蕩山,雖是不多出山,可對這附近的地形還是有所了解的。在軍營聽到要來高松嶺便知道所為何事,可卻不想燕奚痕竟會將這種機密要事告知自己。知道他已信任了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感動。

  月光如水,罄冉跟著燕奚痕沿山谷翻過一處山澗,只聽耳邊傳來叮咚之聲,正覺奇怪,兩人轉過一處石壁,一股清泉陡然突突而出,泉水白騰騰一片,熱氣盈盈,竟是一處溫泉。

  “易青,你進軍營還沒有好好沐浴過吧,這可是本王精心為你安排的驚喜,怎樣?高興吧?”燕奚痕微微低沉的聲音自身側響起。

  罄冉一驚,回過神來向他望去,卻見他目光在氤氳的水汽下顯得越發幽深,漣漪波光似在其間滑動,帶著深深的笑意和探究望著自己。

  罄冉心一緊,忙扯出一個笑來:“王爺如此體貼下屬,易青感激不盡。”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天知道她此刻心中正充斥著怎樣的驚恐。頓時這幾日來燕奚痕的反常在腦中清晰了起來,這人分明就是懷疑到自己的女子身份了。

  枉費她一直將他看成是沉穩內斂、心思坦蕩、溫和無害之人,其實根本就不是。這人分明比鳳瑛、藺琦墨之輩更加陰險。

  那兩人一個笑面狐狸,尚能壞的讓人察覺。一個乾脆懶得遮掩,壞得徹底。

  而眼前人,狡詐隱在溫和中,竟讓人不知不覺還以為他是什麼坦蕩君子。天知道半夜三更將她帶到這處來有什麼企圖!還君子?分明就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說不定還是大色狼。

  罄冉正兀自詆毀著燕奚痕,想著對付此人的辦法。

  燕奚痕卻已是饒有興趣地依著大石盯著她看,眼見她清雋的面容因為水汽蒸騰而顯得清透水潤,面上更是隱含怒氣,他只覺心中一陣喜悅。

  那感覺讓心頭一陣酥酥癢癢,陌生卻甜蜜,他眼見罄冉目光沉沉似在思慮著什麼,忙起身笑道。

  “我去撿些乾柴來,一會我們好好烤烤衣服。”

  他那後一句話刻意放低聲音湊近罄冉,罄冉只覺他灼熱的氣息便吹拂在臉頰,頓時便一陣尷尬,微紅了雙頰。

  而燕奚痕已是邁著輕鬆的步子向一旁樹林中走去,風中隱約竟還傳來他歡愉的歌聲。

  罄冉恨恨回頭,瞪向他消失的方向,一陣頭疼。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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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心如迷霧

  潭面水霧繚繞,白茫茫一片,月光下彷若仙境,帶著飄渺和誘惑。水汽撲面,微暖潮濕,迎面而來的風似乎都要熱了幾分。

  罄冉眼見燕奚痕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樹林間,初初的驚慌已經不見,心也在這般靜謐的環境中安寧了下來。

  不就是懷疑她是女兒身嘛?雖說各國都有不允女子上戰場的明文規定,可是就算被燕奚痕發現了女子身份,大不了自己卷鋪蓋走人就是。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慌亂來自哪裡,倒似做了虧心事一般。

  再者,燕奚痕怕也只是懷疑,並沒有確定,不然也不會將她帶到這裡試探與她。只要她表現的夠鎮定,料想他也不會真要驗明正身。

  罄冉這般想著兀自挑眉一笑,望著眼前的溫泉,只覺一陣歡愉,她也確實該好好沐浴一番了。眼見燕奚痕尚未回來,罄冉便也向山林中鑽去,一路學著山雞的叫聲,果然沒一會便引出幾隻山雞來。

  待回到溫泉,燕奚痕已經架起了火堆,眼見她提著兩隻山雞過來,竟是一愣。

  罄冉卻彷若未知,笑著晃晃手中野味,在溫泉邊坐下,兀自收拾了起來。

  “王爺今日有口福了,易青別的不會,這烤野味的本事卻是有的。”

  眼見罄冉笑得灑脫,燕奚痕一陣迷惑。若說眼前人是女子,那她也太隨性了吧。和他一個大男人呆在這種地方,竟是毫不所知般,一點都不緊張?他不免心中忐忑了起來,這幾日來的篤定竟是又動搖了起來。

  罄冉察覺到燕奚痕打量的目光,心中竟是有幾分得意,動作越發輕快了起來。幾下處理好山雞,削了木棒將山雞架於火上翻烤,不時用匕首在雞身上劃上幾刀,手法利落,沒一會空氣中便彌漫起一股香氣來。

  那香氣飄蕩在鼻尖,燕奚痕卻是眉宇微微蹙了起來。若是眼前人乃是女子,她所作所為可當真沒一樣如姑娘的。沙場拼殺、軍營舞劍、就是這烤野味的本事也非是女子所為啊。

  燕奚痕正兀自望著罄冉發怔,罄冉卻是忽而笑著回頭:“王爺看著我做什麼?當真把易青當姑娘看呢?”

  燕奚痕卻是一笑,隨手添了幾支木柴,道:“易青確實長的極似姑娘。”

  罄冉翻了個白眼,挑眉:“像那個什麼女刺客?王爺,說起來戰旌兩國交惡,您為何要阻止那女刺客殺戰英帝啊?”

  燕奚痕目光微銳望向罄冉:“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唄,聽蘇亮說那女子很是了得,長得又是傾國傾城,易青自然上心。”

  罄冉目光坦蕩望向燕奚痕,見他蹙眉,心中不免得意。他懷疑自己是那女刺客了吧?她料他想不到自己會這麼厚臉皮的自賣自誇。

  果然,燕奚痕盯著罄冉看了會兒,竟兀自搖了下頭,才幽幽道。

  “戰英帝比砮王好打交道,狄楓一直想出兵旌國,對於攻打燕國卻不甚贊同。再者,現在戰國砮王、峙王多有嫌隙,戰英帝又遲遲不曾立下太子,朝廷之中朋黨之爭甚為嚴重。君臣非是一心,國家豈能強戚?若是此刻戰英帝突然駕崩,狄楓擁有禁衛軍,能即刻控制鵲歌城,多半是他登基為帝,到時候旌國怕是會面臨大軍犯境。”燕奚痕說罷,探究地看向罄冉。

  罄冉心中氣憤,但是卻也知道各自有各自的立場,何況這些日子從軍,她人也成熟了不少,對於仇恨也有了些新的看法。雖是怨怪此人攪了她復仇大事,卻也談不上激憤。

  她面上一笑:“王爺想的倒是長遠,只是那女刺客怕是恨極王爺了呢。”

  燕奚痕挑眉:“哦?易青是這般以為的?”

  罄冉點頭,撕下一塊雞肉來遞給他:“那姑娘冒險去宮中行刺,定然是和戰英帝有什麼深仇大恨,被你這麼一攪,豈能不氣?”

  燕奚痕定定望著她,半響輕咬手中的烤肉,問道:“易青,你為何參軍?”

  罄冉大口撕下一口雞肉塞進口中,挑了挑火堆,笑道:“為功名唄,易青可不像王爺出身富貴,吾等乃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自是要靠雙手拼功名。”

  燕奚痕目光輕閃,只覺她大口吃肉的動作,看上去是那般灑脫,一點也不顯粗俗,顯是受過很好的熏陶,又怎可能是窮人家的孩子?何況她的功夫,她的見識,皆非同凡人。

  “你師出何人?”

  罄冉一愣,對上他幽深的雙眸,笑道:“非是不願告訴王爺,實乃當初易青拜師時師傅便有言在先,不準透露他老人家的名諱。”

  燕奚痕見她不願說便也作罷,點點頭,又道:“你家中可還有親人?”

  罄冉心念一動:“易青還有個妹妹,她和我相貌都隨母親,王爺若是見了,一準說我們像。

  燕奚痕心中一堵,英挺的雙眉蹙了起來,他定定望向罄冉,眼見她笑容溫暖,目光映著火光暖意融融,顯是想起了妹妹心中高興。他不免對心頭所想再次狐疑了起來,只覺似有什麼東西壓在心口悶悶的令他喘息不過。難道那日在酒樓中所見乃是易青的妹妹?可他……他心裡喜歡的是易青啊!

  罄冉見他不語,也不再說話,兀自吃著肉。

  燕奚痕見她不再說話,抬眼間卻猛然一驚,只見一隻蛇正吐著長長的信子自罄冉身後的石縫中探出身來,眼見便要咬上她的後頸。

  燕奚痕大驚,來不及拔劍便撲了上去,他將罄冉撲倒,大力之下,兩人在地上滾了兩下,在溫泉潭停了下來。

  罄冉正咬著雞肉只覺一個黑影如巨石壓頂,將她壓在了身下,滾落在地,嘩啦一聲手中烤雞已是掉落在了水潭中。她扭頭只覺臉頰蹭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對上燕奚痕幽深的雙眸,頓時一陣心跳失速,睜大雙眼看著燕奚痕近在咫尺的俊面。

  頭頂的蒼穹漆黑如墨,僅餘的幾點寒星若隱若現,周遭霧氣繚繞,如夢如幻。方才她碰上的分明是他的雙瓣雙脣,眼見他目光帶著幾分專注,幾分茫然,幾分迷離和探究望著自己,罄冉心頭微顫。

  溫熱的鼻息撲近,又讓她有些迷糊,本能下將頭一偏,半響不見燕奚痕有任何動作,罄冉又蹙眉扭頭,卻見他面上愣愣的竟微紅了雙頰。

  罄冉再次別開頭一陣尷尬,推推他:“王爺?”

  燕奚痕這才驚醒過來,忙一躍而起,無措地指了下方才罄冉坐著的巨石根兒:“有條蛇,我……”

  他話一出口卻又覺得沒必要多言,話語頓住,望向潭面。水汽氤氳,白茫茫一片,竟似自己此刻的心一般,看不清也道不明。

  罄冉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手,眼見紅光映得燕奚痕俊面更見紅透,她心下一動,笑道:“嚇我一跳,烤雞都掉水裡了,衣服也都濕了呢。乾脆這就脫了衣服下去洗洗吧,我還真老久沒好好洗個痛快澡了,謝謝王爺。”

  罄冉說著竟果真三下五除二地將外衣脫了下來,又去解棉衣的繫帶,一面笑道:“王爺也快點脫吧,一會兒好早些歇著,明兒還要起早去查探地形呢。”

  燕奚痕此刻可謂心亂如麻,原道自己懂情,此刻卻又茫然了起來。竟有些不敢將目光放在罄冉身上,尤其是有了方才的那一幕後。他現下心中一直惦念著那個蜻蜓點水的一吻,綿綿的,糯糯的觸感竟讓他心馳神蕩。可……他抬頭見正見罄冉將棉衣脫下,此刻身上竟只剩一件單衣,寬大的領口露出修長的脖頸,可那上面的凸起卻再次讓他揪心不已。難道自己竟真是斷袖之人?

  罄冉見燕奚痕愣在一邊,竟是毫無反應,暗道糟糕,萬一他真要站著看她脫衣,自己難不成還真脫給他看啊?罄冉眼眸一轉,看向燕奚痕:“王爺怎麼還不脫啊?哦,瞧易青糊塗的,王爺是要伺候吧。”

  她說著跨前一步,抬手便欲去解燕奚痕領口的扣結,燕奚痕身子一僵,推開她退了兩步,面色微白,笑道:“不用不用,我再去找些柴來,一會我們好烤烤衣服。”

  他說罷也不看罄冉,轉身便匆匆向樹林中走去,沒一會便消失不見。罄冉挑眉一笑,快樂地哼起了小調,速度繞至大石後,將身上單衣脫下,解開層層裹布將自己沉入水中。

  她料想燕奚痕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了,不過這人也真夠彆扭得,不就是親了下臉頰嘛,怎會害羞成這般?還是方才她表現的太熱情,他怕她有龍陽之好吃了他?也許是尷尬吧,畢竟“兩個”大男人親在一起是蠻奇怪的。

  溫泉水舒適透骨,罄冉只覺全身毛孔漸漸放開,筋絡通暢,舒服極了,她真想泡在裡面再也不出來了。可又擔心燕奚痕會回來,只好匆匆洗過,又層層纏上裹布,穿好衣服在火堆旁做了下來。

  沒一會燕奚痕果然匆匆——,神情卻是異常凝重,大步到火堆前,幾腳便將火堆踢滅。罄冉心知出了事,霍然起身,腳一勾長劍在手,蹙眉問道。

  “怎麼了?”

  “似乎是狄颯到此處來了。”

  罄冉一驚,望向黑沉沉的樹林:“很多人?”

  “不是,狄颯飼養了一隻冰狼,叫聲有別於普通狼叫,我方才在林中聽到了冰狼的叫聲,想是狄楓到了邊關。”燕奚痕微微蹙眉。

  罄冉聽他這般說,亦是蹙眉,面有所思:“許是戰國也過來勘探地形,只一聲冰狼的叫聲說明不了什麼,也許狄楓並未來。”

  “我潛過去看看,你藏好先別出來。”燕奚痕說著撿起地上的長劍,轉身便欲向密林而去。

  罄冉兩步跟上他:“一起去。”

  燕奚痕見她堅持,微微一思:“一起去也好。”

  兩人穿過密林,遁著燕奚痕方才所聽狼叫聲的山坳走去,剛到一處山道,便聽傳來一聲狼嘯,刺破山谷的寧靜,聽上去極為可怖,竟連樹梢的山雀也都停止了振翅。

  罄冉正欲遁聲向前走,燕奚痕卻是一把拉住了她:“冰狼嗅覺異常靈敏,怕是再靠近我們要被它查覺。”

  罄冉也知如今敵方人數不明再靠近不益,心下一動蹙眉問道:“前面地形如何,戰軍可會騎了馬?”

  燕奚痕雖不明她為何這般問,卻微微思量一下:“前面乃是峭峰,他們該是徒步的。”

  罄冉雙眸一亮,衝燕奚痕神秘一笑:“看我將他的冰狼誘來,王爺去牽馬。”

  她說罷又向前走了一段,細細聽著那一聲聲狼嚎,認真琢磨著。沒一會燕奚痕便將馬匹牽了過來,不解望向罄冉。

  “你打算怎麼誘它過來?”

  罄冉回他一笑,得意地一挑眉,氣貫丹田,雙手圈嘴,長嘯一聲。那聲音竟和方才冰狼叫聲極肖,幾可亂真。

  燕奚痕雙眸一亮:“怪不得你能抓到山雞。”

  罄冉一笑,又吼了幾聲,片刻只見不遠處的亂石中便似一道閃電閃過,一隻迅猛的冰狼自山間飛衝而來。月光下它潔白的長毛隨風揚起,似帶著層層銀光,異常美麗。罄冉猝然屏息,幾乎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隻身形彪悍、體態俊美的冰狼。

  燕奚痕卻是將手扣在了劍柄上,一雙黑眸直盯那冰狼,倘使它有攻擊舉動,便會頃刻出劍。

  冰狼撲下山澗,直直朝他二人而來,卻又在五米開外停下,一雙綠眼熠熠發光盯著他們。罄冉眼見它原地刨著爪子,忙一手推上燕奚痕抽劍的手,一面學著冰狼叫聲又吼了一聲。

  冰狼漸漸安定了下來,卻似有不解,悶吼幾聲,罄冉亦跟著它悶叫一聲,如此數翻,眼見冰狼渾身直立的毛髮變得柔順。罄冉衝燕奚痕做了個手勢,一步步慢慢靠近那冰狼,眼見她已能觸到冰狼高昂的頭。罄冉一陣愉悅,將手輕輕伸出。

  冰狼卻似是受了驚嚇,後退一步,再次嘶吼出聲,罄冉一笑,盡量讓自己雙眸溫和,慢慢靠近它:“我不會傷害你,放心吧。”

  她的手再次伸出,這次冰狼卻未曾躲開,罄冉輕輕觸上冰狼的毛髮,柔和的愛撫,沒一會那冰狼便也拿頭輕蹭著她的手,顯是非常愉悅。

  罄冉挑眉一笑,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扒開瓶塞,笑道:“很好吃哦,給你。”

  她說著倒出一粒在掌中,冰狼眨巴了兩下眼睛,聞了聞她手中之物,舌頭一卷便吞了進去。片刻,它雙眸輕動,四腳一軟便倒在了地上,竟是昏睡了過去。

  罄冉哈哈一笑,在冰狼身旁蹲下,輕摸著它柔順的皮毛:“上當了吧。”

  她笑著看向燕奚痕:“快把它弄上馬,一會戰國人該追來了。”

  燕奚痕默然步上前,將冰狼抱起扔在馬背上。月光一晃,罄冉竟發現他滿頭的薄汗,心中不解忙快步跟上。

  “王爺,你沒事吧?怎麼出一頭汗?”

  聽她這般問,燕奚痕心中更加堵悶,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擔心。他這到底是怎麼了?前幾日心中歡悅,那是因為懷疑易青乃是女子。今晚他已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可還是這般移不開雙眼,為他擔憂心驚,難不成自己還真是喜歡男子的人?

  罄冉眼見他神情痛苦,正欲再問,耳邊卻撲捉到了一聲聲喚叫,回頭正見山澗處火光點點向這邊而來,竟不下三十人。

  燕奚痕也是一驚,顧目四望,輕拍馬兒,飛流便帶著冰狼向山谷中掠去。罄冉的清風雖不算名種,可卻極通人性,亦不嘶一聲跟著飛流向山谷而去。

  罄冉和燕奚痕對視一眼,向火光處飛身遁去,在亂石間藏好,隱在暗處觀望。人影漸行漸近,從二人下方而去,不停喊著,四下探看,顯是在找那隻冰狼。

  “雪琅……”

  “雪琅……”

  “奇怪,怎麼會突然不見了,這回去王爺還不扒了我的皮。”

  “雪琅可是王爺的心頭肉,快找快找,不然回去都得挨軍棍,一個也跑不了。”

  三十來人沿著山澗漸漸遠去,燕奚痕起身走出亂石堆:“看來狄楓到軍營了,我們連夜去高松嶺,盡早趕回營地。”

  罄冉目光微沉,點頭率先向山谷掠去。燕奚痕望著她矯捷若靈狐的身影,苦笑搖頭,亦跟著向山谷而去。

  兩人翻過山谷,藉著月色燕奚痕左顧右盼勘測著地形,不再多言。罄冉眼見他目光凝重,神情嚴肅,有時還左右前後奔跑細量,顯是識得堪典地理之術。

  罄冉不敢打擾,便默默跟在身旁。天光大亮時,兩人終於將高松嶺數百公里地形查探完畢,翻過高山,在山谷喚回馬匹,罄冉將雪鋃安置在清風座前,兩人縱馬飛馳,迅速向鎮西軍軍營趕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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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八珍陣法

  罄冉和燕奚痕一路飛馳,回到營中,已是隔天夜幕降臨。燕奚痕吩咐士兵準備鐵籠,將冰狼關了進去,便一路匆匆向大帳趕。

  每逢大帳商討軍情,便只有高級將領才能入內,罄冉正欲找個地方貓著歇息一下,卻是燕奚痕猛然轉過身子,揚聲道:“易青,你也進來聽著。”

  罄冉一愣,忙幾步跟上,向大帳走去。進了大帳早已有數名將領圍坐在帳,見燕奚痕進來,立即有人在案上擺好紙墨,燕奚痕大步跨過長案,在主座揮袍落座。他全神貫注,將高松嶺方圓地形細細地繪了出來。待繪好最後一筆,大筆隨意一執,靠向椅背,輕揉著額頭。

  “狄颯已到了前陣軍營,估計戰國大軍馬上便到。吩咐前方哨探注意探查,密切注意戰軍動向,這是高松嶺地形,都仔細看看吧,想一想這一仗該如何打。”

  眾人眼見燕奚痕神態冷清,也不敢多言,紛紛圍了上去,細觀沿嶺地形圖,一時間帳中寂靜無聲,一片肅穆。

  罄冉自是不必看那圖,這兩日勘探地形她心中已有所想法。若戰國大軍來犯,要守住高松嶺怕是只有從西山的矮坡和東西山間的曠野入手。一來防備戰國派小股軍隊沿山道繞至防線之後偷襲,二來高松嶺地勢陡峻,高嶺難越,若大軍前來必走東西山間開闊之所松月道。

  “王爺,若要守住這松月道怕是有難度。此處地勢平坦,兩山相隔甚遠,宛若一處平原。戰國騎兵向來凶猛,此處地形有利於其循環衝擊我軍,此處怕是要有一場惡戰。”蘇亮看罷,率先蹙眉道。

  “蘇參將所言極是,另外這處矮嶺也需設防,這裡倒是不難防守,只是如今山中多日不雨,草木乾枯,需防敵軍火攻。”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議得一陣,罄冉只聽大家的焦點眾口一詞皆在那兩處重要位置,對於如何防守卻是各有見解,眾說紛紜。眼見燕奚痕目光清淡,顯是沒有哪個建議能引起他的充分關注。

  再議得一陣,天光已暗,燕奚痕揮手打斷眾人,道:“戰麟兩國如今正與燕國打得熱火朝天,前日傳來探報,麟國平燕軍少帥藺琦墨已攻至燕國宿州,燕軍節節敗退,戰國又發兵十萬相助。雖說此情景有利我軍,但是也不可輕敵。前一段於戰軍交手敵方將領多有無能,取得了勝利也在預料之中。只是這砮王狄楓想來眾將領也該不陌生,此人作風果毅、行事狠辣、愛行險著,如今真是他來主持戰軍作戰,可要小心應付了。今日先商討到這裡,眾位回去再好好思慮一翻。”

  眾人領命,前後出了營帳,罄冉眼見燕奚痕若有所思地盯著地圖,便也起身走在了最後,猶豫片刻,終是一握雙拳回轉頭抱拳道。

  “王爺,屬下有一陣法覺得可行,易在曠野中阻擊分隔敵軍騎兵,劃整為零,個個擊破。”

  燕奚痕目光驟然凝滯,盯著罄冉,帳簾擺動之間,一股清冷而爽洌的風吹了進來,帳內燭火閃爍,將少年修長的身影投射在帳上,那影子似一隻翱翔的飛鷹,帶著赳赳鬥志,和傲視一切的自信。燕奚痕心中既喜且悲,喜得良將,悲在情殤。

  罄冉見他目光定定望著自己卻不說話,微微蹙眉,揚聲:“王爺?”

  燕奚痕這才恍然回神,笑道:“坐,你且說來聽聽。”

  “是!王爺,易青這陣法稱八珍陣,具體陣勢是大將居中,四面各布一隊正兵,正兵之間再派出四隊機動作戰的奇兵,構成八陣。八陣散布成八,復而為一,分合變化,又可組成六十四陣,八陣以單體來看形同珍珠般圓潤,將敵軍困守其中,不得突擊,故而稱為八珍陣。”

  罄冉大步走至主座旁撩擺落座,執起案上繪筆,扯過紙張,一面寫畫,一面說著。

  她畫好全陣,修長的手指指向陣法一處:“王爺請看此處,敵軍騎兵來襲,定義為此為突破口,兩翼後散,陣型便能布列如星,連成一排的‘拐子馬’,敵軍衝來時士兵散而不聚,使敵人撲空。等敵人後撤時散開的士兵再聚攏過來,猛力撲擊敵人,並用刀專砍馬腿,以破‘拐子馬’。還有此處……

  罄冉細細講解給燕奚痕,她口才極佳,聲音清澈,變化繁複的陣法經她一講,變得極為清晰明了。

  燕奚痕先是沉浸在她的清麗絕俗、傲然熠熠的絕美容顏中,漸漸心思禁不住被絕妙的陣法吸引過去,目光也沉靜了下來。他聽得異常認真,偶爾蹙眉深思,有不明之處,亦會挑適當時機相詢,絕不打斷罄冉思路。直到最後已經發展成兩人相互探討,共同改進那陣法。

  二人相討甚歡,各抒己見,只覺暢快酣然,渾不知時間,待帳外傳來換防的更鼓聲,燕奚痕停住話語,罄冉也才驚覺已經到了二更天。

  燕奚痕望著桌上圖紙,只覺心癢難熬,目光清亮如星,他站起身笑道:“易青辛苦了,我去吩咐弄些吃的,不如今夜我們抵足夜談,可好?”

  這八珍陣法,罄冉只覺變幻多端,當初研究時冥思苦想仍有幾處不明清晰之處,方才和燕奚痕一番探討倒是霍然開朗許多,現下也在興起,自是笑著起身稱是。

  她眼見燕奚痕出帳,伸展了幾下腰肢,卻聽外面傳來一聲冰狼的狼嚎聲,異常驚悚,顯是藥效已過,雪鋃已經醒來發現被關,正在嘶吼。

  罄冉一驚,怕它傷到人,忙大步衝出大帳:“王爺,我去看看雪鋃。”

  燕奚痕見她腳步匆匆向後營而去,心中擔憂,忙快步跟上。

  罄冉到了後營沙場,卻見小棚下圍了一群燕雲衛將士,圍著鐵籠指指點點,而雪鋃正扒著鐵籠尖銳的長牙在月色下發出陰寒冷光,一雙綠眸森冷而警惕地盯著四周,更不停昂頭嚎叫。

  罄冉忙大步排開眾人擠過去,蹲下來想著冰狼友好時的喚聲,試著讓聲音放柔低低學著吼叫,眼見雪鋃微微安靜,她再接再厲安撫著,用友好的姿態靠近籠子,輕輕撫摸著它的頭。

  “易青,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有這本是。”

  “嘿,這隻狼可真夠凶狠的,剛剛差點咬掉老子一根手指。沒想到,倒是被易青訓的服服帖帖,老子佩服。”

  ……

  眾人眼見冰狼溫順地伏在了地上,任由罄冉撫摸著,不免驚異而語。罄冉笑著起身,抱拳道。

  “擾了諸位好眠,易青來日請兄弟們喝酒。”

  眾人哄笑著答應,見沒有什麼稀奇的可看,便紛紛和燕奚痕打了招呼三五相伴而去。

  燕奚痕卻是蹙眉在罄冉身旁蹲下,冰狼顯是不悅,發出粗重的悶吼,罄冉忙輕拍安撫它。

  “你想養著它?”

  “不好嗎?我蠻喜歡它的,再說能奪狄楓所愛,我易青高興得很。”罄冉揚眉道。

  燕奚痕微微一怔,眸有深意望了眼罄冉,復又看向籠中冰狼。

  “冰狼生活在漠北沙漠與冰川相接之處,乃冰寒之所,那裡因為終年雲層聚集,一年到頭都難見幾日陽光,所以氣候寒冷,環境惡劣。在那裡生長的狼也要比其他地方的狼更凶悍,甚至有時比得上虎豹的凶猛,便是這冰狼。冰狼幼時皮毛為灰色,成年後則為銀白色,如你所見十分的美麗,而且毛皮又異常柔軟保暖,為許多皇族所喜,但因為它極難捕殺,又品種稀少,所以現在是有市無價,千金難求。冰狼改變了生活環境極難飼養,狄颯的這頭冰狼……聽說是用人肉豢養起來的。”

  罄冉一驚,瞪大雙眸看向燕奚痕:“你說什麼?人肉?”

  燕奚痕點頭:“狄颯為人向來凶殘,對於惹怒他的人,尤其是背叛者更是狠辣不講人情,用人肉養狼也不為奇。只是我軍中向來嚴令禁止虐待戰俘,你想養它,怕是……”

  罄冉蹙眉,猛然想起那日在程府的事,按狄颯的性格,為何那日明明知道自己藏身書架之後,卻放過了她?她不得其解,心生煩悶,打斷燕奚痕的話。

  “王爺放心,我來想辦法,不會讓它再以人肉為食的。陣法還沒完全參透呢,王爺請。”

  她說著站起身來,輕拍袍角塵土,意態嫻雅抬手。燕奚痕也不再多說,目光輕閃間掠過罄冉微蹙的眉,負手邁步向大帳走去。

  兩人通宵達旦將陣法參詳通透,又根據高松嶺地形改變了幾處陣勢這才覺周身通暢,相視而笑。一夜的相處兩人竟都覺彼此默契了許多,心意相通不少。

  翌日清晨燕奚痕竟也不休息,直接前往督查練兵。罄冉出營正待呼吸下新鮮空氣,卻和風風火火撞進來的蘇亮撞在了一起,驚呼一聲。尚不及反應,人已被蘇亮拉住。

  “易青,你和王爺是怎麼回事?昨兒你們一回軍營,我就看王爺面色不對,心情甚是不好。怎麼和你談了一夜,今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你們這幾日出去發生什麼事了嗎?”

  罄冉眼見蘇亮一臉好奇,翻個白眼:“能發生什麼事?昨日王爺心情不好是因為得知狄颯到了軍中,今日王爺心情好自是有了對付狄颯的妙招,這有什麼奇怪的。”

  她說著甩脫蘇亮,出了大帳,在帳前空場舞動起了拳法。蘇亮卻是緊跟而上,抱肩蹙眉,連連搖頭。

  “不對啊,王爺豈能為狄颯犯愁?我看他分明就是有心事啊,還有,易青你沒發現嗎,王爺老看著你出神。你說,王爺不會是惦記上那日戰英帝生辰宴上的女刺客了吧?這可如何是好?我不能跟王爺搶女人啊……這下麻煩了。”

  罄冉正欲扎馬步壓腿,聽到他的話險些跌倒,一口氣沒順過來劇咳數下,瞪向蘇亮:“蘇大哥,您老沒事就別出來嚇人了,我昨兒沒休息,睡去了。”

  她說著便揮簾進了大帳,在榻上躺好,見蘇亮跟進來索性翻了個身面朝裡側。沒一會便聽到蘇亮邁步而出,口中還在喃喃著什麼怎麼辦,什麼完蛋了。

  罄冉只覺一陣頭大,想著他方才的話,不免心頭微緊,蹙起了眉頭。

  燕奚痕老望著她出神?有嗎?

  心中不寧,翻來覆去也沒能睡著,罄冉索性起來抄錄起了畫好的陣法圖。

  當夜,燕奚痕便將陣法圖發給眾將士,罄冉細細給大家講解,她清朗的聲音徐徐道來,眾人只覺被帶到了一方寧靜天地,在她偶爾語調高昂時又仿似看到了陣法間幻化而出的無窮力量,聽到了金戈鐵馬錚然之音。

  燕奚痕負手立於帳門口,薄脣輕抿,亦默默地聽著。待她講完,帳中一陣靜寂,眾人面容多姿,有不甚明白者,有目有亮光者,有神色激狂者……顯是各人理解深度皆有不同。

  燕奚痕大步走至帳中,肅穆道:“此陣法涌來對戰軍作重要一戰,需操練多日。時間緊迫,眾將領一概聽從易青號令,從明日起帶好自己的兵,熟練陣法,不得懈怠。”

  他頓了頓道:“此事僅限帳內之人知曉,如有泄露,立斬無赦!”

  眾將領忙起身躬腰應諾,聲音齊整,帳內便如起了一聲悶雷,罄冉亦跟著神情凝重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將書本所學用於實踐,又關係到數萬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命,不免心中又激動又擔憂。

  “好!若是諸位沒有什麼要說的,就各自回帳好好參詳陣法。”

  眾人應聲而去,卻是蘇亮面容興奮落在了最後,衝燕奚痕嘿嘿一笑,湊近罄冉,笑著便拉住了她的右臂。

  “易青,你這陣法真真精妙,我尚有幾處不甚明了,不如今夜你到我帳中,給我好好指點一下,等來日到了翼城,我定將天香樓最好看的姑娘介紹給你認識,怎樣?”

  罄冉苦笑,尚未來得及開口,卻是燕奚痕一臉鐵青,一掌拍向蘇亮:“在本王帳中談天香樓?蘇亮本王看你是活膩了!另外,軍中嚴禁勾肩搭背,念你今日初犯,值夜一宿。”

  他說著眼見蘇亮一臉呆愣,眉宇微蹙:“還不快去!”

  蘇亮面容一衰:“王爺,軍中好像沒有這項軍法啊。”

  “從今日起便有了,夜裡你給本王打起點精神,雖說戰國軍暫時未過來,也不可鬆懈。本王要休寢了,下去吧。”

  燕奚痕說罷,隨手扯下身後大麾扔在長案上,舉步便向床榻而去。罄冉好笑地瞄了眼一臉苦悶的蘇亮,腳步輕鬆繞過屏風,也和衣躺下,雙臂交叉胸前,闔目而睡。

  耳邊蘇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在自己身前停住,一股溫熱的氣息撲入鼻中,罄冉忍不住蹙眉睜開眼來,只見蘇亮正蹲於身前,一臉怪異地望著自己。

  “易青,王爺不會把你當成那女刺客了吧?”

  “蘇亮!你再不去換防,罰俸一年。”

  罄冉只覺眼前黑影一閃,蘇亮已消失不見,她只覺恍惚如夢,眨巴了兩下眼睛,翻身正欲閉目。卻聽內帳傳來隱約沉聲,彷若低喃,恍然過耳。

  “你別聽他胡言,我不喜歡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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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籌備戰事

  接下來的時間馨冉都忙於指揮鎮西軍操練八珍陣,軍中兵器坊更是忙著打造馨冉指定的巨型盾牌。

  鎮西軍陣容龐大,起初有幾個兵營士兵不服馨冉,覺得她毛頭小子,乳臭未乾,又毫無寸功,軍資甚淺。對於她的指揮,總是拖延怠慢,馨冉不動聲色,只是每遇休息時間總會挑幾個營中武藝高強的士兵,以一敵多,數招內將他們打倒在地。

  再加上燕奚痕發令,讓眾將軍服從她嚴訓陣法,將領們倒也對她甚為客氣。馨冉雖是少言,但從不自傲,帶人和善,幾日下來,訓練倒也逐漸得心應手。

  只是每日操練甚為辛苦,馨冉每夜回到營帳就倒頭大睡,燕奚痕倒也從不打攪她。每日早上還特意吩咐軍夥頭給她專做清肺潤喉湯,馨冉倒也樂得接受。

  每有空閒馨冉便去照顧雪鋃,雪鋃甚為通靈,許是遠離冰川甚少遇到同伴,馨冉學起冰狼叫聲又惟妙惟肖。它竟很快接受了她,兩人相處倒也越來越愉快,幾天之後雪鋃便開始慢慢接受不合口的動物之肉,不再拒不受食。

  狄颯到達白峨關,竟也沒有立即發起攻擊,而是日日操練戰軍。想來一是戰燕兩國正交戰,不易再開大戰。再來慢是狄颯也發現了戰軍的軍風不正,士兵驕躁之氣盛行。

  旌國這些年雖是力圖發展,可比之戰國國力尚衰,也不急於開戰,只積極備戰,各處籌備軍糧軍資。一時間兩國邊境呈現出暴風雨前的寧靜,靜謐中透著詭異的緊張。

  這般狀態終於在戰麟兩國對燕戰爭呈現新局面時被打破。自戰麟兩國結盟,戰國先後出兵二十萬,麟國出兵四十萬分兩路夾擊燕國。麟國大軍由平燕軍少帥藺琦墨指揮,戰國大軍則由威武將軍岳童指揮。

  一經發兵燕國的局面已經大亂,燕雲宗迫不得將皇位讓於太子程懷,是為燕中帝。中帝御駕親征,然而卻未能阻擋住麟戰兩國攻勢。年冬,麟兵已兵逼宿州,直迫燕都尋陽,由於尋陽地勢險要,通河天險相隔,兩國大軍一度隔河對持。

  然而,就在春末,戰英帝元康十六年五月,麟國少帥藺琦墨領兵自小溪山繞道通河,夜色下一萬精兵直逼燕國軍營,同時麟國大軍發起攻擊,強渡通河,終於在夏汛之前突破了最後一層防線。

  五月二十日,藺琦墨率麟軍攻入燕京尋陽,燕中帝被生擒,燕雲宗趁亂逃亡賀州,燕國至此名存實亡。

  燕國位於中原大陸中西部,疆域狹長,北隔蒙山與戰國相臨,南接麟國,東面與耀國一衣帶水,且東北部與旌國相連。夾在眾國之間,本就極難生存,若是不蒙山、通河、高瑩江為其有利屏障,怕是早已被幾國吞併。

  賀州乃是燕國東北一個小州郡,恰巧連接旌國,如今燕雲宗出逃賀州,燕國殘兵皆涌入賀州。頓時戰、麟兩國大軍也向賀州四方涌來。

  戰國大軍驟然聚東部旌、燕交界,這也使得旌國頗受壓力,頓時整個鎮西軍也越發緊張了起來。

  這日馨冉剛令騎兵訓練好兩翼陣法,燕奚痕便命燕雲衛傳令,召集諸將領齊聚大帳。馨冉不敢怠慢,忙匆匆前往大帳,一入帳微微一愣。

  只見燕奚痕端坐於長案後,甲胄鮮明,神情嚴肅,案上更是擺著白玉帥印。

  燕奚痕平素親和下屬,與眾人商討軍情也總是淡笑決定,如此情形倒不多見,眾人不免互望幾眼,暗自凜然,按軍職高低依次肅容站立。

  馨冉雖是無品節,但是這段時間操練陣法深得燕奚痕信任,所以這種軍事商談也位列帳中。她眼見帳中肅穆,便兀自斂息,和平日一般安靜地站在了帳門處。

  燕奚痕的目光在馨冉身上微微帶過,卻聽帳外響起腳步聲,眾人望去,一名身著袍服,臂托拂塵的中年太監在禁衛軍的護持下入了中軍大帳。

  “翼王接旨!”

  微顯尖銳的聲音響起,燕奚痕從容起身,步至大帳中央,眾將領也忙著在他身後相隨,同時鏘然單膝跪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朝三十年,深仁厚澤,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懷柔。戰國恃我國仁厚,益肆囂張。欺凌國家,蹂躪百姓。我國赤子,仇怒郁結,今又大軍壓境。騰涕淚以告先廟,與其芶且圖存,孰若一決雌雄。特著翼王燕奚痕為帥,授青玉虎符。舉國徵調騎兵二十萬,步兵十五萬,預備馬匹十八萬助我軍威,敢於戰國抗衡,望翼王不負聖嗯,揚我國威。欽此。”

  “臣翼王燕奚痕接旨!吾皇萬歲!”

  燕奚痕跪拜接旨,起身將虎符請上帥案,眾人這才紛紛起身,肅穆而立。

  “王公公辛苦,來人,帶公公下去歇息,明日本王親送公公出營。”

  燕奚痕吩咐著,將那王公公送至帳門,兩人客套幾句。燕奚痕回身大步走至長案,目露銳光掃視眾將,揚聲道。“眾將聽令,後日辰時,出兵松月道,布防阻敵,不得怠慢。”

  “是!”

  出了軍帳,馨冉見眾將領神情肅穆回營各自安排軍務,只覺心頭一陣緊張。大戰在即,自己的陣法能不能起到作用?豪情被突來的險機壓下,她心中涌上一股彷徨和懷疑,只覺肩頭沉沉壓得自己喘息不過。

  “怎麼?害怕了?”

  耳邊響起輕聲淺笑,馨冉茫然扭頭,正撞上燕奚痕暖意融融的雙眸,她心下安定,淡笑點頭。

  “王爺就這麼相信我?這些時日大軍都在演練八珍陣,萬一陣法有錯無法阻止戰國騎兵的進攻該怎麼辦?”

  燕奚痕卻是一笑,輕拍馨冉肩頭:“我不是信你,而是信我自己。決定用八珍陣的是本王,你是初涉戰場,本王卻不是。放心吧,走,帶我去看看你這些月的成果。”

  望著燕奚痕沉靜堅定的雙眸,馨冉驟然心安,只覺他放於肩頭的大掌溫暖灼熱,卻又給了她莫大的力量。此時他的鼓勵和支持,便如一盞明燈,照亮的未知的遠方。她灑然一笑,揚聲道:“王爺請,易青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兩人到了沙場,馨冉親自上台持令指揮,上萬將士謹守旗令,靜如踞虎,動若奔龍,馨冉更添了幾分信心。

  翌日入夜,想到明日即要發兵高松嶺,馨冉竟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眠,耳聽內帳悄然,想來燕奚痕已經入睡,她便悄悄起身,摸出了大帳。

  坐於大帳後的草地上,凝望著營火數處,不少軍帳中還透出昏黃燈光,這夜註定是一個令人激動、興奮、緊張的夜晚。

  她輕聲嘆息,凝望夜空,低低道:“爹爹,您第一次領兵也像孩兒這般不能成眠嗎?”

  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淺笑,馨冉一驚,回頭一雙如寶石般生輝的眼眸靜靜地望著她。他的身後是夜幕上的半輪明月,映得那挺拔的身軀彷若神祗,令馨冉一刻呆愣。

  燕奚痕笑著俯身,手臂一晃將灰色披風覆在馨冉肩頭,淺笑著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果然是沒有長大的孩子,現在倒是想起自己爹爹來了?”

  他的笑聲帶著一股極淡的雅香衝入周身,馨冉耳聽他笑語中帶著幾分寵溺和調侃,竟是一怔。

  這些日子來兩人相處極為融洽,偶爾望著燕奚痕高大的身影,馨冉竟會生出被大哥哥保護般暖意。現下和他這般坐在,遙望夜空半月當照,星光隱現,只覺心靜如水,再沒有了方才的情緒波漲。

  “王爺可曾和狄颯交過手?”

  “當年成州一戰,與我交手的是戰國大將馮衝,我將他斬殺之後,狄颯才一手掌控了戰國半數軍權,說來,也算是我幫了他一把。和他交手,這卻是第一次。”

  馨冉失笑:“這麼說狄颯還欠了王爺的人情債,這次易青來幫王爺討還!”

  燕奚痕嘴角輕勾,含笑望向馨冉,挑眉道:“如此我倒該好好謝謝你。”

  “王爺如何謝我?”

  馨冉亦笑,眸光晶亮,只覺這般夜色,將燕奚痕的雙眸點綴的若落了繁星的深海,讓人不自覺中信任,依戀。

  燕奚痕眼見她笑容輕淺,雙眸清湛,狡黠清俏。他目光微閃,半響才低頭,手指輕輕一轉,一支長笛已然在手。

  “可有想唱的歌?本王可是甚少與人伴奏。”

  燕奚痕修長的手指在紫竹笛上輕輕滑動,凝眸深深鎖定馨冉。

  馨冉一愣,仰望蒼穹,清風送爽,一襲暢快凝胸,她揚聲便唱了起來。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

  燕奚痕只默默聽了兩句,竹笛一晃,湊與脣邊,一縷明澈的笛音悠然而起,瀟灑俊曠,伴著歌聲,低訴蒼茫,一葉扁舟,海潮澎湃,千載英雄,幾度夕陽。

  馨冉一遍遍唱著,燕奚痕則不厭其煩相和,偶爾目光相接,凝望淺笑。待歌聲落,燕奚痕的笛聲也悠然而止,紫竹笛歸落指間,轉入掌心,他定定望著馨冉單薄清秀的身影,眼前人再次令他茫然失措。

  那面容上分明幾分柔潤,幾分飄逸,幾分灑脫,幾分清雅,她仿似和她的歌聲一般化做了煙雨飄搖,落入了他的眸,他的夢,圈成一張網,將他禁錮其間,愈掙愈緊。

  這些日子以來軍務繁忙,戰局緊張,再加上那日溫泉邊他心挫成灰,往後總是憑藉著強大的毅力壓下心頭的妄想,讓自己不生邪念。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心神去抑制心中狂念,白日倒還好,每每夜晚,聽著馨冉淺淡的呼吸聲在外帳響起,他總也忍不住心中狂想雜生。

  如今面對這樣特別輕靈的馨冉,燕奚痕竟一陣恍惚,尚不待反應,右手已是伸出觸上了馨冉淺淡的雙脣,兩人同時一顫,咫尺相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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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6:09: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晚風拂面,夜露沾鬢,初夏的夜半時分,寧靜而清爽,夜風帶著山間隱約清香引人沉醉。

  燕奚痕似受了蠱惑般,輕輕抬手觸上馨冉淺淡的紅脣,粗糲的指尖擦上一方柔軟,他只覺渾身一震,血液驟然噴涌,腦中一片空白。

  他這番動作來的太過突然,馨冉不妨,竟呆愣在側。脣際仍保持著那抹笑意怔怔望著他,亦是渾身一僵。

  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沉穩無害的,此刻馨冉更是沒有一點被侵犯的感覺,愣愣望著他,竟是忘了躲避。

  她甚至在走神,研究著男子的五官。他鼻隆挺直,說明性情堅毅果敢,他的嘴脣微薄,看來有些冷酷無情,只是他的眼眸此刻卻清澈如水,裡面波光瀲灩,藏著柔和,期間跳動的小小人影,那是自己……?

  馨冉一驚,尚不待反應,一股溫熱的氣息撲入鼻中,黑影一晃,她只覺一股壓力襲來,忍不住向身後草地躺倒。待眼前清晰,映入眼幕的竟是男人半張的衣襟,厚實的胸肌在夜風中起伏著,帶著蓬勃的野性,令她呼吸為之一窒。

  馨冉愕然,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心跳失速間本能閉上了雙眼,轉瞬又覺不對,馬上又睜了開來。

  可這下發現更糟,男人的臉在眼前不斷放大,眼神更是專注而灼熱,溫熱的鼻息撲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脣間的瘙癢,心頭恍如鹿撞,本能便想偏頭。

  “啊!”

  一聲低微的輕呼響起,馨冉驟然清醒,一把推開燕奚痕站了起來,燕奚痕竟是被她推得側翻在地,他心中失落又似鬆了一口氣,面容幾變,起身整理了下神情,才冷冷望向帳後,正是方才發出聲音的方向。

  “站住!”

  馨冉耳聽燕奚痕聲音極為嚴肅,甚至帶著一絲薄怒,不免困惑。她很少聽到燕奚痕這樣喝斥將士,他更不會是遷怒於人的人。

  馨冉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卻見一個人影正貓著身子向陰影中探身,聽到他的喝聲,身體一僵,半響才轉過身來,低頭諾諾道。

  “王爺,小的不是故意的。”

  燕奚痕蹙眉,冷聲又喝道:“過來!”

  小兵磨蹭了下,終是一步一挪地走了過來,燕奚痕聲音微冷:“抬起頭來。”

  那小兵身子一縮,竟是下意識地將頭壓的更低。馨冉心間疑惑,不免凝神打量那士兵。因軍服鎧甲將那人模樣遮了大半,看不確切。可當她目光落在那人雙手時卻是微微挑眉,眸底微動。

  那是一雙小巧的手,指甲修長而有光澤,肌膚細嫩柔滑,在黑色軍衣下顯得異常白皙,顯示了常年的養尊處優。馨冉再上下打量那人兩眼心中已有了定論,這分明就是一個女子。

  “抬頭!”燕奚痕加重語氣,眉頭已是蹙了起來。

  馨冉只覺在他嚴肅的時候,那種天生的貴氣和威嚴叫人無法抗拒。那小兵終於慢慢抬頭,露出一張極美的面容來,果真便是個妙齡少女。

  少女微微咬脣,面有委屈,見燕奚痕面色陰沉忙一笑湊上前竟是拉住了他的手臂。

  “二哥,好二哥,不要生氣嘛,敏敏最怕二哥生氣了。好嚇人啊,對了,你們方才在做什麼啊?為什麼湊那麼近?”

  馨冉一陣愣然,在少女帶著探究和好奇的晶亮眼眸下竟有些尷尬,驀然別開了頭。

  燕奚痕面色一沉,冷哼一聲,劍眉飛揚:“胡鬧!這戰場豈是你能來的地方!休要轉移話題。”

  “我怎麼就不能來?我想二哥了,來看看二哥有何不可?何況我現在武功厲害好多,連皇兄都誇敏敏學有所成呢。我也要上戰場,打戰國兵,為二哥助威。”

  馨冉聽少女這般說,微微一笑,思緒微動,已是了然了少女身份。

  左週末年,四方兵變,當時的河東柱國將軍燕鴻在安州起兵,招募兵馬,後來逐漸在東部站穩腳跟,自立旌國,自稱旌和帝。

  燕鴻也就是燕奚痕的父親,其父在位十六年病故,傳位年僅十九歲的長子燕奚儂,也就是現在旌國的皇帝。

  馨冉多有聽聞,旌和帝登基不忘糟糠之妻,封結髮妻子為靜德皇后,恩寵有佳。和帝僅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更是皆出自靜德皇后。旌國皇室也因此有別與它國,少了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多了一分難得的和諧溫暖。

  燕奚痕更是與他大哥甚為親厚,馨冉就曾多次聽他提及自己的皇兄。言語中沒有君臣間的疏離敬畏,倒是多有兄弟間的儒慕敬愛,每每讓她羨慕不已。

  馨冉倒也聽蘇亮提起過承敏公主,也就是燕奚痕唯一的妹妹燕奚敏,用蘇亮的話,這位公主被寵的無法無天,整日喜好舞槍弄棒,嬌蠻異常。

  如今這般情景,馨冉不免深以為然。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女兵必是承敏公主,她該是跟著宣旨的禁衛軍跑到這邊關的,也難怪燕奚痕會這般動怒。

  馨冉搖頭失笑,只見少女正甩著燕奚痕的手撒嬌,滿面苦色哀求著別把她送回京城。燕奚痕則是鐵青著面,一臉嚴肅,眉宇間卻有著暖意和寵溺。

  恍然間眼前滑過姐姐嬌媚的面容,小時候每當她闖了禍也會那樣挽著姐姐的手臂,苦苦哀求她去向娘親求情。當時姐姐面上的神情也是幾分寵溺,幾分無奈,似極了眼前情景。

  馨冉微有心酸,正欲轉身悄然回營,留這兩兄妹獨處。卻不想燕奚敏竟在此時望了過來,指著她。

  “二哥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他看著我,我一定不亂跑亂撞。等二哥打了勝仗,我跟二哥一起凱旋多好。現在送我走,萬一路上出了什麼岔子,二哥豈不又要心疼?”

  “胡鬧!易青有重要軍務在身,你必須老老實實給我回京去。”

  馨冉腳步一頓,微微挑眉。燕奚痕喝罷望向馨冉,面上竟有幾分不好意思,雙脣蠕動,半響才道。

  “我帶她下去安置,易青……你早些回營帳歇著,明日還要點兵。”

  燕奚敏聽他這般說,不免又好奇地打量了幾下馨冉,尚不待多言便被燕奚痕拉向遠處走去。

  “二哥,你輕點!都弄疼敏敏了。”

  馨冉見兩人消失在營帳間,輕輕一笑,又一聲長嘆。正欲舉步,餘光間地上紫光一閃,凝眸去看,卻是方才燕奚痕吹奏的那支紫竹笛靜靜躺在草地上,悠悠然發著光。

  馨冉腳步一頓,俯身撿起那笛子,呆愣一下,微微抬手觸上自己的雙脣,心一緊。

  他方才到底是出於什麼做那般舉動?想著這些時日燕奚痕時常的關心和他偶爾投來的深沉複雜目光,馨冉心中微亂,有些理不清情緒。若剛剛不是燕奚敏會發生什麼?她今後又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待他呢?

  馨冉心下微亂,兀自輕輕蹙了下眉頭,甩了甩頭便大步向營帳而去。

  夏日麗陽早早衝破雲層,辰時初,鎮西軍營中陽光耀目,熱意蒸騰。馨冉端坐馬上,目光投向天際,晴空如洗,天色蔚藍,是出師的好天氣。

  陽光燦爛,照在數萬將士的鎧甲上,反射出點點寒光。燕奚痕一襲玄色箭袖勁裝,身形矯健,閃身下馬,又步履穩重,步上閱兵將台。他身形挺直,撫上腰間寶劍,寒光一閃,寶劍驟然出鞘,遙指天際。

  頓時眾將士翻身下馬,轟然跪地,齊齊山呼萬歲,一時間,較場之中,鎧甲擦響,刃閃寒光,聲震九天。

  燕奚痕目光巋然不動,面容沉肅,揚手示意,頓時戰鼓齊擂。出師的鼓聲已經擂動,他翻身躍上戰馬,撥轉馬頭,一馬當先向營外衝去。

  馨冉跟著燕雲衛紛紛躍上戰馬,將士軍容齊整,緊隨紫色帥旗,向高松嶺拔進。她遙望著隊伍最前那個挺拔的身影,忽而想起昨夜,只覺恍然如夢。

  這樣的男人又豈會是痴纏兒女私情之人?他有更廣闊的天地,有太多東西需要去關注、去掌控,昨夜在他的世界中怕如一片落花飄忽入河,激起一絲小小波瀾,隨風而去。

  她豈會成為他的困擾?是她多慮了……馨冉搖頭失笑,微有自嘲,昂頭御馬,沒入了鐵騎中。

  大軍在高松嶺駐紮了下來,營寨緊靠峭壁而建,極為簡陋,當夜燕奚痕就吩咐下去,令眾將士修築禦敵工事,頓時整個大軍都進入了緊張備戰中。松月道一線更是被層層防守,隨時準備迎擊敵軍。

  馨冉每日依舊操練大軍陣法,心境卻驀然靜了許多,不再似在鎮西軍營中那般心浮氣躁。多日來的風吹日曬,使她的面容變得粗糙,也使她的心變得更加的堅硬。

  這日,日頭從東邊山巒之後噴薄而出,夏日的早晨已是十分炎熱,照得站在高台上操練陣法的馨冉汗流浹背,正欲取下水囊灌上兩大口水,卻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衝入了營寨。

  “報!”

  清亮的長喝響徹軍營,一名斥候駑馬衝入轅門,翻身間已是高呼著撲入了中軍大帳。馨冉心一糾,亦從校場將士的面上看到了同樣的肅穆和緊張,等待了多日的對決終於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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