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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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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素素雪] 雲傾天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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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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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6:09: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平野血戰

  臨近正午,熾熱的陽光照在黃土上,烤的地面熱烘烘宛若一個巨大的蒸籠。數萬大軍隊形肅整排列在開闊的空野,天空萬里無雲,唯有火辣辣的陽光發出刺眼光芒打在鐵甲上,騰熱的潮氣混著將士的汗水模糊了雙眼。

  整個曠野一陣肅然,只聞蟬鳴不安而焦躁地此起彼伏充斥著整個聽覺。罄冉一身銀色盔甲,紫色戰披,頭戴紫翎盔帽高站大隊中央的帥台上,手持陣型旗,目光炯炯望著前方。

  探馬回報戰軍已過了平陸原,算算時間也該到了,罄冉仰望天際,目光閃動著堅定的光芒。忽而,大地開始隱隱震動,她目光犀利盯向前方。

  塵土飛揚而起,滾滾似要捲入天邊,戰軍越來越近,黑壓壓震動四野,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罄冉微眯雙眼,神色清冷,目光緊跟那狂卷而來的黑龍,緊緊抿起了雙脣。

  狄颯一騎當前,率領數萬大軍,似狂風一般重來,潮熱的風卷起他身後玄金大麾,將整個身體拉得宛若一隻飛撲馳騁的猛獸。

  罄冉凝眸,定定望著前方,見對方大軍長隊綿延萬里,旌旗蔽空,萬馬奔騰處鐵甲如浪,戰馬長嘶,鐵蹄猙獰。那數萬騎兵,當真如一群猛虎一般,果然不枉虛名,戰國騎兵凶猛單從奔馳便可見一斑。

  罄冉嘴角清溝,擒住一抹冷笑,這時前方一名探馬急速奔回,小將策馬奔到罄冉身前,翻下馬背,急急說道。

  “報,戰國八萬騎兵,由狄颯率領,正朝我軍陣前殺來。”

  “知道了。”罄冉說完便轉向身邊傳令官。

  “盾牌兵上前,至壕溝前一里處,擺開長蛇陣!”

  “是!”

  傳令官領命,搖動手中“天”字巨旗,罄冉軍陣最前方一萬名“天”字隊步兵領命瞬間舉起手中巨盾,緩緩向前推進,步伐威武,銅墻鐵壁一般。

  戰國八萬鐵騎由狄楓率領,風馳電掣一般衝來,騎兵的攻擊力在於速度和機動性,狄颯率領鐵騎狂衝之下,意在一舉衝垮對方陣營。

  然而,狄颯卻在距離旌國大隊數裡處,猛然勒住戰馬,他胯下高大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在急速奔馳之下驟然停了下來。

  狄颯雙眸似電,直直盯著前方,手一揚,他身後的棋牌官忙高舉手中巨旗,戰國八萬鐵騎幾乎在同一時間勒住戰馬,八萬匹戰馬齊齊嘶鳴,停在了狄颯的身後,激起塵土飛揚,如巨浪一般。

  狄颯星眸中溢出點點寒光,他抬眸望向前方,只見旌國軍隊前,一道長而深的溝壑生生阻住了鐵騎的衝鋒。狄颯鋼牙緊咬,冷哼一聲,喊道。

  “弓箭兵掩護,給本王填平前方壕溝!”

  “是!”

  狄颯手下副將,得到命令,朗聲應道,便帶領萬眾騎兵以沙袋裝土。同時眾多盾牌兵掩護著弩箭兵向壕溝處推進,卻有一名將領上前滿面笑容諂媚道。

  “王爺,敵軍顯然早有防範,如今日頭正戚,王爺不如先在樹下歇息一陣。”

  狄颯猛然轉頭,眸光似冰刀一般朝那人臉龐射去,那人不敢迎視他的眸光,深深低下頭去。狄颯冷哼一聲,極怒反笑道。

  “本王原道是旌國軍神勇,原來高峰澗慘敗乃是我戰軍將領昏敗所致!”

  那人面色大變,烈日下慘白一片,竟是諾諾不敢再言一句。

  狄颯面色鐵青,不再多言,於馬背上挺直了身軀朝前方望去。

  隱約間只見對方大將位於陣形中央,旌國數萬兵馬分成了八隊,每隊前都有一面巨大的旗幟,分別為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八隊兵士,在陣中縱橫交錯,雜亂中卻井然有序。

  外圍兵力層層布防,長槍、弓箭在外,機動兵力在內,萬餘名盾牌兵則是位於整個隊列的最前方。

  狄颯微微蹙眉,凝望著前方整齊有序的方陣,轉頭撇向其身後一名儒服老者。

  “先生可識得對方陣型?”

  那老者從方才便細細遙望對方陣型,眉宇一直微蹙著,如今見狄颯問來,面容沉重,搖頭道。

  “王爺,此番想要攻破松月道,怕是不易。這陣法老臣雖是不識,但單看陣型,對方軍中定有深諳布兵排陣之人!”

  狄颯眉宇蹙起,精深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對方的方陣,心中不斷下沉。只覺的對方這方陣甚是堅固,那隊弓箭兵的位置安排的恰到好處。無論從哪個角度衝擊,都會遭到對方弓箭兵的漫天箭雨。而長槍兵和盾牌兵無疑會阻住騎兵的衝擊,最讓狄颯頭痛的還是陣中那四隊機動兵,只見那水、火、山、澤四隊兵士,都是一手持圓盾,另一手則握一把長長的馬刀,這樣的兵士在短兵交接的時候無疑對騎兵具有更大的殺傷力。

  狄颯眼見箭弩手推進間多有被對方箭矢逼退者,他微微側頭。

  “穆先生,有沒有辦法繞過這處平野?”

  穆江想了想,搖頭:“往青州只有這一條通道,方圓數十里皆是崇山峻嶺,唯有過了這處,才是一馬平川,我軍只要能攻下此處,青州唾手可得。”

  狄颯不再多言,見前方箭弩兵已排近壕溝,他驟然凝眸,緩緩舉起右手,冷聲道:“弓箭手準備!”

  王旗旁,箭旗手令旗高高舉起,左右交揮數下,平野間空氣頓時凝滯。

  “上!”

  隨著狄颯怒吼,黑壓壓的箭兵上前,依隊形或蹲或立,拉弓抱月,利箭上弦,對準遠處壕溝後的旌國大隊。

  罄冉穩立身形,冷聲道:“盾牌手,上!”

  狄颯將手往下一壓,箭旗落下,鼓聲急促如雨,伴著這激烈的戰鼓,漫天箭矢射出,麗日在這一刻似也黯然失色。

  旌國軍隊卻也不慌亂,盾牌手上前掩護,弓箭手位於其後進行還擊。但狄楓顯是鐵了心要一舉攻下松月道,竟是令所有弓箭手,輪番上陣,旌國軍有些吃不住箭勢,眼見對方箭陣步步向前,罄冉的將台也稍稍向後移了些。

  不遠處半山腰瞭望台上,燕奚痕玄甲著身,負手而立,遙望著平野上的變動。他的身後王旗被燥熱的山風吹得獵獵作響,眼見罄冉將台後退,他眉宇微動。

  “王爺,狄颯所帶燕州兵果真非同尋常,這麼快竟能突破箭弩陣。易青的八珍陣能行嗎?”燕雲衛郎將裴子明蹙眉道。

  燕奚痕微微一笑,望向那抹清雋力在陣中從容指揮的身影,眸中璀璨生姿:“放心吧,本王相信他。銅山嶺那邊戰況怎樣了?”

  “蘇亮剛剛派人來回報,我軍輕輕鬆鬆便阻住了敵軍第一波攻擊,沒什麼傷亡。王爺放心吧,蘇亮那小心還有閒心帶話呢,說是王爺偏心,將松月道這麼大的陣勢交給易青,有失公允。屬下敢打包票,那小子現在正眼紅跳腳呢。”

  燕奚痕淡笑,卻不接腔,只凝神看向山下。此時陣前已經有了新的變動,旌國箭弩兵已開始頻頻後撤。

  戰軍陣前,狄颯顯是也看到了旌國軍連連後撤,他冷冷一笑,右手再次一揮,眾多騎兵一擁而上,嘶吼著將裝好的沙袋攜起紛紛向壕溝中填充。在箭兵的掩護下,騎兵很快便填好了一條通道。

  狄颯見機不可失,一聲清嘯,縱馬前馳。他鐵甲玄袍,雙手把輪,領著先鋒營上千人瞬間便衝到了壕溝前,竟是迅捷如豹。

  狄颯領著的上千人均是武功高手,趁著旌國前排箭兵被打得有些慌亂,他暴喝一聲,離馬騰空,手中金光如沙,直撲壕溝對面。

  這上千人一落地,便將旌國弓箭手們殺得潰不成軍,後續的戰國大軍更是急速跟上,將木板架上壕溝,騎兵迅速踏過壕溝,鐵蹄震響,殺聲如雷,在山野間奔騰肆虐。

  “殺啊!”

  “衝啊!”

  先鋒三萬鐵騎得到狄楓的軍令,歡呼著驅動戰馬朝旌國方陣衝去,萬軍鼓噪,地動山搖。

  罄冉望著猛虎一般衝來的戰國騎兵,嘴角高高揚起,擒住一抹自信的笑容,她高舉手中令旗。

  旌國方陣中的弓箭兵上前,盾牌兵掩護,眾兵勇展臂拉滿長弓,無數深寒的箭矢對準了衝鋒而來的三萬兵士。

  漫天箭雨刺破長空射去,慘叫聲連連響起,戰國鐵騎大批的倒下,而他們的攻勢卻絲毫沒有減弱,那三萬鐵騎依然呼嘯著朝旌國軍隊衝來。

  “不愧是戰國鐵騎。”

  罄冉心有所嘆,左手舉起“天”字令旗,方陣最前方的萬餘名盾牌兵,驟然分成兩隊,在前方拉開了巨大的口子,將戰國三萬鐵騎放入了陣中。

  狄颯望見自己的三萬鐵騎衝入陣中,猛然皺眉,心中暗叫不好。他雙輪飛舞,瞬間解決掉數名旌軍,遙望不遠處的將台。台上的男子極為年輕,眉眼如畫,卻隱有犀利之光自水漾的眸中迸射而出。

  此人是誰!燕奚痕的身形他還是識得的,按理說這般重要的大戰該是燕奚痕親自指揮。而這人被燕奚痕委以重任,定是身在鎮西軍中多年,深得燕奚痕寵信之人!可為何他竟從不知鎮西軍中還有這號人物?

  眼見敵軍陣型再動,被圍得騎兵險機重重,狄楓嘶吼一聲,雙眼通紅,金輪飛過殺出一道血道,向陣中衝去。

  中軍堵住前路,後面盾牌兵圍合,罄冉見三萬鐵騎入甕,冷笑一聲,再舉起“地”“雷”兩面令旗,兩隊長槍兵,自陣中左右奔出,森寒的槍尖對準陣中,將三萬騎兵團團圍困。

  罄冉手中令旗不斷變換,陣中各隊兵士相互配合,弓箭兵上前,漫天箭雨再次響起,不斷有戰國騎兵落馬。

  但是那三萬騎兵被槍兵圍困於陣中間,卻是一時衝突不出。另外四隊機動兵立馬撲上,跟長槍兵站於一處,高舉手中圓盾,揮動手中長刀,斬向馬蹄,包圍圈不斷縮小,那三萬名騎兵被圍困於中間,眼見竟被蠶食。

  罄冉神色鎮定,手中令旗再動,方陣最前的盾牌兵迅速退到最後,自後向前,緩緩推進,將那三萬騎兵朝外趕去,而那一隊弓箭兵也跟在了盾牌兵身後,利劍刺破長空,向那三萬名騎兵激射而去。

  那三萬名騎兵頓時處於三面圍攻之下,前方是一萬盾牌兵,巨大的方盾,銅墻鐵壁一般,根本衝不破,更有弓箭兵為輔,銳不可當。

  而兩邊是槍尖荊棘,更有四隊機動兵,仗著手中圓盾,不時衝上前來,專砍馬蹄,那些跌下戰馬的騎兵,不是死於槍下,便是被長刀砍死,或是被馬蹄踐踏而死,慘不忍睹。

  狄颯眼見陣中慘狀,心頭怒火狂涌,大吼一聲,率領一隊騎兵,向陣中急衝。他怒目圓瞪,猩紅的雙眸直盯陣中的罄冉。

  “雲天營跟本王衝,撕出一條口來!”

  狄颯再喝一聲,策馬前衝,巨大金輪左右生風,如金色游龍呼嘯,驚濤拍岸,寒光凜冽,威不可擋。而他身後雲天營顯是精銳之師,隊形不亂,緊跟其後,嘶吼著刀劍飛走,竟銳不可當,生生突破一道缺口。

  那驚慌失措的三萬騎兵,眼見後方放開了缺口,便急急朝後退去,自相踐踏,鐵蹄猙獰。狄颯低咒一聲,一騎飛衝,大喝一聲。

  “雲天營散開,將缺口拉大。”

  顯然,被圍困的騎兵也發現不能硬衝,在大將組織下紛紛抵擋著戰軍的蠶食,一面緩緩向缺口靠近。狄颯衝入陣中,指揮阻擊,目光森冷盯向將台。

  一名將領銀槍飛走,突到狄颯近前,大聲喊道:“王爺,剛探知,這陣乃燕奚痕手下新將易青排練的八珍陣,著實厲害。得快撤出去,不然對方隊形一變,缺口就會被堵上。”

  狄颯驟然回眸,冷冷撇了將台一眼:“按平日訓練撤,雲天營殿後。”

  將領領命而去,狄楓卻是雙輪舞動,暴喝一聲,戰馬嘶鳴,金光輪影,在陣形中央激起一波波狂瀾。他眼見將台在望,雙眸猩紅,飛馳間驟然掠過地上弓弩,氣貫雙臂,吐氣拉弓,箭如流星,在空中閃了一閃,轉瞬便到了罄冉身前。

  罄冉只覺凜冽的箭氣襲來,本能間身體已是做出了反應。她驟然後仰身軀,身姿輕盈在空中劃過,宛若鯉魚躍江,飛騰間一支長箭帶著鳴響從前襟飛過。

  罄冉猛抽一口冷氣,回身間凝眸望向箭勢所來方向。四眸相接,一個猩紅狠辣,一個清冽如潭,誰都不曾示弱。兩道視線穿過層層血雨在空中激出火光,狄楓鼻翼輕跳,正欲再次彎弓,卻聽不遠處傳來喊聲。

  “王爺,後軍已經撤出。撤吧,再圖後策。”雲天營副將高達大喝道。

  狄颯亦知不可戀戰,望向高達,卻是一驚,只見他正有些狼狽地避過旌國一名將領橫砍過來的一刀,狄颯大喝一聲,金輪出手,旌軍將領被逼得回退。

  然而旌軍人多勢眾,眾多兵勇蜂擁而上,頓時便將高達逼下了戰馬,眾人眼見他落單,更是齊齊發喊,圍攻上來。

  狄颯大急,御馬衝去,俯身間便將高達拎上馬背,長槍從四面八方刺來,狄楓只得右手金輪擋住攻來的兵器,左手按住尚未躍上馬背的高達。

  遠處,燕奚痕自方才狄楓出箭射向罄冉,他手心便捏了一把汗,弓箭緊攥,只待時機。眼下,他將一切看得清楚,脣角一挑,箭如流星,飛馳而出,直衝狄楓而去。

  那箭勢極強,狄颯護著高達,右手仍在和旌兵廝殺,耳聽破空箭聲,抬頭見已來不及躲避,本能將身體錯開,那金翎利箭“噗”地一聲,刺入他的肩窩。

  狄颯親衛眼見他受傷,頓時發瘋般向這邊涌來,瞬時陣中便如卷起了一場颶風,銳不可當。

  數百名悍不畏死的親兵護衛著,狄颯雖是身中一箭,卻被他避過了要害,冷嘯一聲,握著金輪的手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喀喀直響,終未回頭,在護持下向外撤退。

  “王爺,您怎樣?王爺,高達該死!”

  耳邊響起高達焦急的自愧聲,狄颯冷著面也不回答,雙頰被拉出冷冽的線條。

  易青!本王記下了!

  待戰軍完全撤出八珍陣,罄冉將旗一揮,陣型驟然而動,再次恢復到原先的陣勢。殘陽下,隊形工整,巋然如山。

  “報,我軍騎兵折損近兩萬。”

  狄颯心口劇痛,只覺這是生平遇到的第一次大辱,從他領兵以來,從未遭受過如此慘敗。他雙瞳猩紅瞪向敵軍陣中那抹清雋的身影,喉頭一甜,竟涌上一口鮮血來。他生生將那口血逼下,手起一道血線劃過長空。

  “王爺!”

  眾人驚呼,卻是狄颯生生拔出了肩窩的箭羽。

  狄颯面色鐵青,右手緊握,箭羽應聲而斷。他目光銳利,驟然回轉馬頭。

  “撤兵!”

  遠處燕奚痕淡然而笑,揚眉望向陣中,目光灼熱而欣慰。

  “撤了!撤了!好個易青!好小子!真有他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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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6:10: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公主遇險

  天色已晚,夏日的殘陽帶著餘熱在天際流連,灑下一地紅光,將早已被鮮血染紅的黃土照的更加刺目。

  山谷中,平野間,血染旌旗,中箭的戰馬抽搐著悲鳴,屍橫遍野,旌國的將士們正在做最後的清理。將尚有一息生機的戰友帶回,與此同時也殘忍地將刀劍捅入尚未斷氣的戰國兵勇的胸腔。

  戰爭的殘酷竟在落幕後仍持續著,罄冉默默看著這一切,心有片刻的茫然。低頭望著雙手,這一戰她並未親自執劍拼殺,一直都在將台上指揮,手上乾乾淨淨,然而她卻覺得上面滿是血腥。

  輕輕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原以為她的心已經在戰爭中磨礪的足夠堅毅,卻不想還是無法習慣這樣的殺戮。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動機,卻抹不去一個事實。倒在身前的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戰爭果然還是不適合女子!罄冉這般想著,又是一笑,笑容滿含寥落。

  “報將軍,戰國確已退兵。”

  斥候翻下戰馬,清亮的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歡悅。罄冉望著年輕人滿是風霜的面容,望著他熠熠發光的眼睛。心中涌起慨嘆,再四望之下,聽到他傳報的眾人面上皆有興奮和驕傲。

  罄冉面上也慢慢浮現了笑意,幾分激昂的鬥氣涌上,她朗聲道:“好!兄弟們辛苦了,傳令下去,盡快收拾戰場,回營休整。”

  罄冉回頭望向谷上的帥太,顯然消息也傳到了那裡,燕奚痕修韌的身影挺然立在最前正朝這邊望來。兩人目光相接,皆是一笑。雖是距離甚遠,他的眉眼不清。可罄冉卻分明知道他在笑,而且她甚至能分明感受到他眼光中清澈如秋水明月般的亮光。

  一個時辰後,星光閃爍,山谷間血腥味依舊濃重,戰場的焦灼卻在夜色中開始漸漸彌散。

  罄冉騎著清風,任由它嗒嗒地邁著蹄子,緩緩跟在大軍最後。靜靜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士兵們歡快的歌聲,罄冉脣際也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身後突然傳來焦躁的馬蹄聲,罄冉微微側頭,只一眼卻驟然蹙起了眉頭。

  那正打馬趕來的人她認識,正在承敏公主身邊一直跟隨的侍女清荷。罄冉聽蘇亮提起過,清荷是燕奚敏的貼身婢女,兩人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名為主僕,實為姐妹。此時清荷獨自從戰場的方向而來,又滿臉驚慌,罄冉不得不心中一緊。

  罄冉回轉馬頭,輕叱一聲,清風飛馳迎向清荷。

  清荷自是認識罄冉,這些時日來,王爺雖是令燕雲衛看著她和公主,可這易青乃是王爺現今最器重的人,又難得的長相俊美、少年風采,公主可沒少提起過他。

  她也知道這個如清風般俊逸的少年甚是了得,如今見他打馬迎了過來,只覺看到了救星,眼眶一紅,險些自馬上滑落。

  “怎麼回事?”罄冉縱馬上前,一把便掠住了清荷身下戰馬的韁繩,緊緊一拉,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將軍,你快救救公主。公主被戰國的殘兵帶走了!”清荷聲淚俱下,急急拽住罄冉的衣袖。

  罄冉眉宇緊蹙,見她的聲音顫抖,說的不清不楚忙放低聲音,道:“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只有說清楚了,我才能盡快派人去救公主。”

  面前少年的雙眸澄亮,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清荷心下微定,忙抹了一把眼淚:“王爺離營後,公主一直想跟上大軍參戰殺敵。無奈高揚大哥看的緊,我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出營。前日好不容易被公主尋到了機會,我們便跑出了大營。公主知道王爺在松月道,不敢往這邊來。我們聽說銅山嶺那邊也有戰爭,便……”

  罄冉抬手打斷她的話:“好了,大概我知道了。你們是幾時在哪裡碰到戰國殘兵的?他們有多少人?”

  “就在銅山嶺左鋒的楓樹林,他們人不多只有二十來個,要不然我也逃不出來。求求你了將軍,快派人去救公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清荷急急道……

  “易將軍,怎麼了?”馬剛發覺這邊情景忙打馬過來。

  “公主被戰國人抓了,勞煩馬大哥將清荷姑娘帶回營,我現在就去追。”罄冉說著將清荷的馬韁甩給馬剛。

  馬剛一楞,罄冉已是一騎飛衝而去。清荷驚呼一聲,便要掙脫:“我得去領路啊!”

  馬剛此刻已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他微微蹙眉:“放心吧,這一片易將軍甚為熟悉。清荷姑娘還是跟著本將軍回營等著吧,易將軍定能將公主安然帶回來的。”

  “可他怎麼也不帶些人,他一個人怎能……”清荷蹙眉急急道。

  馬剛卻是掉轉馬頭,帶著她向大軍走,一面道:“姑娘放心吧,既然易將軍沒有喚人相從,就定有他的道理。”

  清荷耳聽馬剛話語中帶著全然的信任和敬仰,雖是心中微安,可卻不免道:“看那易將軍也就十五六歲,將軍怎的如此相信他。”

  馬剛朗聲一笑:“清荷姑娘是沒有看到今日戰場上戰國大軍退的有多狼狽,要知道戰國騎兵強大,可從還沒吃過這樣的敗仗呢。易將軍雖是年少,可武功高強,熟知兵法,陣法更是軍中第一人。連王爺都交口稱讚,今日這一仗打的痛快,兄弟們如今可真是服了!”

  月色如水,罄冉一騎飛衝,到了清荷所說的楓樹林也不多查,直直便向西谷追去。她心知那些戰國殘兵定然是從銅山嶺陣地逃散的,他們只能沿著西谷潛回戰國在白峨關的軍營。

  既是殘兵速度定然快不了,只有二十多人,她完全可以應付。若是帶了兵馬來,倒容易驚動了那些殘兵。果然,沒追出多遠,罄冉便發現了些蛛絲馬跡。山道邊的荊棘上赫然掛著一條紅色髮帶,成料甚好,絕非山野村姑能有的。

  罄冉眉宇微蹙,忙施展輕功向前追尋。一面更是凝神控氣,將方圓動靜盡皆收入耳中。驀然,一絲微亂的聲響衝入耳中,罄冉停下身影,閉目傾聽,微挑脣角,向南面的山頭躍去。

  剛翻上山嶺,罄冉便輕輕挑起了眉,脣際急不可查地微微勾起。

  卻見山嶺下,一條蜿蜒的小溪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波水照得一帶清泉微亮,水邊赫然躺著十多個兵勇,尚有五六人正被一身影迅捷的女子殺得微見狼狽。女子動作間長髮飛揚,月光下姿態間透著暢意。

  罄冉微微搖頭,那清荷還為這承敏公主擔憂,看這情景,分明該呼天搶地的是那些戰國兵勇。蘇亮的話倒是不錯,這燕奚敏還真不似尋常的嬌貴公主。

  罄冉見燕奚敏對付那幾個兵勇還算輕鬆便也不急著下去,一腳支地靠著一棵大樹靜靜觀望。眼見她又放倒三人,正欲站直身體,耳邊卻撲捉到異常。

  不妙!竟有一支騎兵正飛馳而來,聽動靜人數竟是不少。罄冉一驚,忙縱身向山下掠去。她身影穿梭在山谷間,宛若靈鹿,然而縱使這般卻仍是晚了一步。

  馬蹄聲越來越大,罄冉飛掠上一棵大樹,眼見一隊三百來人的騎兵隊伍正以極快的速度沿著河岸向燕奚敏所在奔馳。顯然,那些人一驚看到了她!

  而燕奚敏尚和三個戰國兵勇激鬥。罄冉微微蹙眉,心知此刻縱使衝下去也來不及帶公主走,便靜靜觀望著那匹騎兵。

  顯然,這些人受過很好的訓練,馬匹皆是上乘,速度極快。月光映亮了他們身上的鎧甲,罄冉目光凝滯在前首一人的護心鏡上,微微挑眉。一隻飛鷹赫然其上,竟是麟國人!

  轉瞬間那隊兵馬已將燕奚敏圍在了中間,罄冉雙脣緊抿,躍下樹枝向河邊潛去。隱在亂石間,望向河岸。

  燕奚敏已被幾個兵勇圍在了中間,正微微仰著頭,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們。

  “你說她是旌國的公主?旌國的公主怎麼會在這裡!”為首一個穿戴將領鎧甲的將軍端坐馬上問著那戰國殘兵。

  “將軍是她自己承認的,她殺了我們這麼多弟兄,將軍要為我們做主啊!”

  “為你們做主?呵,這話奇怪了,本將軍又不認得你們,憑啥為你們做主啊。”

  “將軍,如今戰國麟國可是結盟的,將軍不能見死不救啊。”

  “本將軍沒有見死不救啊,要不是本將軍你們早就死在這娘們手裡了。結盟又怎樣?照樣他媽的是兩個國家,本將軍可沒職責保護你們。你們走吧,本將軍也不用你們致謝了。”

  那三個戰國殘兵互望了眼,許是也看出麟國人想將燕奚敏擄了請功,心知沒有辦法,便也不再多言,相扶著涉河而去。

  “你果真是旌國的承敏公主?”將領翻身下馬走向燕奚敏。

  “哼,本公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燕奚敏。你們想怎麼樣?”

  眼見燕奚敏仰著下巴,揚聲說著,罄冉只欲一頭撞向身前大石。真不知這承敏公主是聰明,還是傻。

  “將軍,真是天下掉餡餅了,抓了她不管交給戰國還是交給旌國,都少不了好處。”

  “哈哈,將軍把她綁回去交給藺少帥,少不得要給將軍記上一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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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英雄救美

  蹄聲四濺,碎裂夜的寧靜,待麟國騎兵遠去,罄冉才閃身從亂石中躍出。

  月色下,溪水清流,河邊尚躺著十多具戰國兵勇的屍體。藉著波光,他們多數面色發紫,顯是被毒物所傷。怪不得承敏公主武功一般,卻能將這二十個大男人殺得失措。

  現在公主在麟國人的手中一時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怕只怕麟國將她交給戰國。罄冉微微蹙眉,不再多做停留發足沿著河岸向麟國騎兵消失的方向追去。

  這一帶山谷險峻,罄冉心知再往前是一片矮灌叢,麟國騎兵不好通過,只有等天亮才能牽馬而過。她便也不急著追趕,只不緊不慢地向矮灌叢靠近。

  果然,她剛臨近便看到了閃動的火光,聽到了隱約的馬嘶聲。罄冉悄然靠近,人生襲來,烤肉的香氣隱約彌散。

  麟國騎兵正一堆堆圍坐烤著野味,罄冉目光四掃,很快便看到了燕奚敏。她被看守在隊伍最裡圍得火堆旁,身旁坐著正撕啃兔肉的大鬍子顯是這隊騎兵的頭領。

  罄冉目光在大鬍子面上停留,火光映得他雙目微紅,隱隱突出的太陽穴顯示了那人武功不弱的事實。

  這些麟國騎兵雖是休整,可卻防守有序,四面皆有士兵警戒地站著向四方守望。馬匹更是被聚集在一處,由幾個持刀士兵看守著,鬆弛的氣氛中不動聲色的保持著警戒。

  罄冉心知這些人不好對付,不能魯莽行事,正欲想辦法,卻聽一聲冰狼叫自山頭傳來。

  “嚎~”

  “聽!什麼聲音?怪嚇人的!”

  “不就是狼叫嗎?王大,你連狼叫都怕?還是不是爺們!”

  “不對啊,你們聽,我怎麼聽著它不像是狼叫啊。”

  ……

  幾個臨近罄冉的兵勇顯然也聽到了冰狼的叫聲,一陣微亂。

  燕奚敏卻是一喜,這些天她呆在軍營,少不得聽冰狼的叫聲,自是分辨的出。她禁不住“啊”地輕喚一聲,滿臉喜色。

  “周將軍,這狼叫聽上去不對頭啊,怎麼跟鬼嚎一樣。”

  “別瞎說,瞧你那點出息!”周寧踢了身側小將一腳,看向燕奚敏,面有狐疑。

  “你樂什麼?”

  燕奚敏收了笑容,瞪向他,憤憤道。

  “要你管!我高興,怎麼?不行?”

  “公主倒是看得開。吩咐兄弟們,警醒點!”周寧冷哼一聲不再理燕奚敏,吩咐著小將。

  “嚎~”

  冰狼的叫聲由遠及近,罄冉回應了一聲,便在山腳下靜等,片刻,傳來大鳥‘嗚哇’的鳴叫聲和‘撲楞’的展翅聲,山腰上林木微動,一道銀光閃電般衝破暗夜,向罄冉撲來,正是雪琅。

  雪琅似是極為興奮,撲在罄冉身上,不停用舌頭舔著她的手,用長長的皮毛磨蹭著她的身體。罄冉被它撞得身體踉蹌兩下,感受到它的熱情輕輕笑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是自己跑來的,還是王爺讓你帶路?王爺他們也來了嗎?”

  罄冉撫摸著雪琅,一面翹首等待著,半響都不見有動靜,心下微定。此刻若是旌國和麟國再起爭端,可就麻煩了。

  “雪琅,聽話,要安靜知道嗎?”

  罄冉蹲下,輕輕拍著雪琅的頭,柔聲道。雪琅柔順俯首,竟眨動了兩下眼睛,狀似聽懂了罄冉的話。

  罄冉失笑,起身:“真乖。”

  抽出寒劍選了幾根修韌的竹子,又找來藤條,罄冉三兩下便製作了個簡易彎弓,削好箭羽,挑眉一笑,輕拍安靜臥在一旁的雪琅。

  “走,我們英雄救美去。”

  罄冉說著便施展輕功向灌木叢飛奔,雪琅一聲不響跟在身後。方才罄冉便觀察過,若是偷襲,從灌木叢下手最為妥當。麟國人似是覺得灌木叢夜色下荊棘叢生,不可能有敵人能悄無聲息潛入,所以面向灌木叢的一邊防守稀鬆了些。

  罄冉想,憑藉她的輕功待這些兵勇睡著後,突襲帶燕奚敏逃走還是有把握的。她方才觀察過,只要奔入東面的密谷,麟國人便必須棄馬追趕,那她便更有恃無恐了。

  罄冉身影如鬼魅,閃入灌木叢,正待尋找最佳出擊的位置,耳際卻撲捉到異樣氣息。雜亂的氣息自灌木叢另一面隱隱傳來,分明又有一隊人馬正向這邊靠近。

  罄冉挑眉,眼見麟國人沒有所動,顯是還沒有發現,她微微一思向灌木叢另一側潛去。憑藉著矯捷的身手,避過滿目荊棘穿過灌木叢,果然見有點點火把自不遠處崖谷向這邊移動。

  靜待片刻,火把慢慢移近,藉著月色,罄冉凝眸一望,微微蹙眉。這又來的一隊兵勇,竟也是麟國人,而且人數甚多,夜色下黑壓壓竟有上千人。

  罄冉心中郁結,只覺天公今日專門和自己作對。本以為只要解決了那二十個戰國殘兵便能將燕奚敏救回,卻不想這些麟國人偏又來和自己做對。

  罄冉正兀自擰眉,卻見迎面而來的大隊驟然熄滅了所有的火把。罄冉微微一愣,面有所思,回頭,果然見灌木叢另一面的火光也迅速熄滅。

  有趣,這兩隊麟國人竟是互相不識得對方的!熄滅火光正是防備對方用流箭襲擊自己。罄冉目光微閃,望向身側安靜俯在地上的雪琅,勾起了脣角。

  她閃身往灌木叢潛入了些,靜靜觀望。千人大隊在灌木叢十米開外停下,迅速擺好了陣勢。一個小兵舉著火把跑了過來,顯是哨兵,罄冉挑眉一笑,伺機而動。

  待小兵小心翼翼走至身前,罄冉驟然起身撲向他,身影宛若鬼魅,移動間一個揚手那小兵脖頸一聲脆響,未及呼喊便向下軟倒。罄冉一手接過火把,一手將小兵放倒地上,舉著火把大搖大擺向灌木叢對面飛快而去。

  “看!將軍,對方派人過來了。”

  周寧正欲派人前往探查過來的是那路人馬,卻聽身旁小兵喊道。抬頭向灌木叢中看,果然有人舉著火把正向這邊走來。

  “弓箭手準備。”

  一聲令下,一隊弓弩手瞬間在隊前擺好陣勢,冰冷的箭頭齊齊對準漆黑的灌木叢。周圍空氣瞬間凝滯,一股緊張感逼來。

  火把驟然明亮,只見一個身著黑色緊身長袍的男子緩步走出,清冷的面容在火把映照下越發顯得完美無瑕。男子身上更是煥發出一股氣勢,目光四顧,讓人只覺一股壓力襲來。

  而跟在男子身後的……竟是一匹狼!一匹通體銀白的狼!

  “冰狼!那是冰狼!”

  周寧身旁小將驚呼一聲,眾人這才回神,弓箭手禁不住將手中弓弩拉緊,似乎這樣便能壓住男子帶來的凜冽壓力,又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氣勢足一些。

  “將軍,我聽說戰國砮王飼養了一匹冰狼,他不會是……”小將湊近周寧低聲道。

  罄冉走出灌木叢目光便鎖定了燕奚敏,眼見她雙眸瞪大就欲驚呼,忙衝她使了個眼色。顯然,燕奚敏領會了,雖是面色狐疑,但卻沒有做聲。

  罄冉聽到小將的話,目光一轉盯向周寧,但見他一臉警戒和探究看過來,不免心頭微動。顯然,這些人是不認識狄楓的。

  罄冉心下一樂,面上卻不動聲色,緩步上前,抬手指向被押在後面的燕奚敏,冷聲道:“本王要帶走她!”

  她話語中強勢凜然,又自稱本王,周寧一楞,蹙眉上前:“敢問您是?”

  “哼,你們自我戰國兵勇手中搶走旌國公主,本王念在戰麟兩國結盟便不欲計較了,你們還是快快將她交出來的好。”罄冉卻不回答他,只挑眉走向周寧,微微仰頭目光桀驁撇向他。

  周寧只覺男子目光如寒冰一般,掃在他面上一股凜冽襲來,竟讓他心頭微顫。方才見這男子面容甚為年輕,他還在懷疑此人未必便是戰國砮王。如今卻是深信了,放眼天下,能有這般氣勢的人可不多,何況冰狼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豢養的。

  兩國正結盟,周寧雖是不必聽從異國王爺,可也是萬萬不敢得罪的。周寧眉宇一跳,忙上前道:“砮王殿下,公主不是我們搶來的,事實上……”

  罄冉卻是揚手制止他:“你不必多言。人,本王要帶走!你們若是不滿,便讓藺少帥明日到本王大營交涉。若是現在不把公主交出來……哼,本王也不介意搶人。”

  罄冉說著,身影一閃便搶過了一名士兵正拉著的弓,伴著士兵的慘呼聲尚有一聲細微的箭羽破空之音。

  這一切來的太快,眾人尚未看清眼前男子是如何動作,他竟已在眾目睽睽下搶下弓箭,向灌木叢對面射去一支箭羽。

  “啊!”

  飛箭帶著凜冽氣勢自黑夜中射來直直沒入一名小兵的肩頭,小兵慘呼一聲,捂著肩膀倒在了地上。

  “大帥,他們放箭了!必是燕國賊人!末將請命,帶人殺過去活捉燕雲宗!”

  灌木叢另一面的大隊中,參將眼見小兵受傷,打馬衝至隊伍陣前,面有興奮揚聲請示道。

  他所請示的乃是位極為年輕的男子,此刻男子右手撐著馬鞍,身軀後側斜依靠坐在馬上。姿態閑雅而慵懶,彷若春柳,但背脊挺直,宛如青松,正是麟國少帥,藺琦墨。

  此刻他並未穿戴鎧甲,烏髮用一根碧玉簪鬆鬆挽起,月色下面若冠玉,聽到參將的話,瑰麗寶石般的眼眸微微眯起,輕挑脣角,吐出兩個字。

  “放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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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2-20 16:10: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戲弄麟軍

  “砰砰~”

  “啊!”

  撞擊聲雜亂響起,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一聲慘呼成功驚醒了人們的心神。

  眾人遁聲望去,一名小兵胸前赫然插著一支箭羽,月光下兀自淌著鮮血,顯已斃命。流箭穿過灌木叢,有些被阻在了其間,傳來一聲聲悶響,有些卻突破叢刺,直直飛了過來。

  這一切來的太快,方才那個自稱砮王的貌美男子分明還在談笑宴宴,轉眼竟已刀鋒相對。小兵的慘叫令周寧驟然回神,忙閃身向後閃躲,四望微亂的下屬大喝一聲。

  “快!退後!退後!”

  接連又有慘呼聲傳來,麟國兵勇紛紛後撤,罄冉卻是背脊挺直,閒適地站著望著這一幕,嘴角輕輕勾起,帶著幾絲玩味。

  眾人退出射擊範圍,這才注意到那個如青鬆一般傲然立在箭雨中的男子。

  但見他滿目清冷,負手而立,竟對飛流在周邊的箭矢毫不在意。然而她手中的箭矢卻越來越多。那是飛在他身側的流箭,他竟生生用手接住,可怕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看清他是何時出的手。

  罄冉眼見那些麟國人瞪大了眼睛,一個個滿是驚服,心知已經起到了震懾效果。她身影飛閃,施展輕功轉瞬便到了周寧近前。

  挑眉輕笑,道:“將軍,你們從本王的人馬手中搶了公主。本王如今親自來要人,已是給了你們麟國人天大的面子。公主,你若不放,我戰國人也不是吃素的!本王只要一聲令下,對面的大隊就會衝殺過來。到時候……你可休怪本王狠辣,不留情面!”

  周寧在罄冉清冷的目光下竟是微微一驚,喉頭微動,望了眼受傷的幾個兄弟。只覺這樣便將人交出,太過憋屈。可是,方才那強大的箭雨,足以說明對面有不少戰國人,真若打起來,他們豈不是更得不償失?

  周寧這般想著,忙呵呵一笑:“王爺都親自來了,公主,周某自是不敢多留。只是,兄弟們賴好忙碌了一場,王爺總不能……”

  罄冉心中緊張,耳聽身後已經不再傳出流箭聲。顯是對面麟國軍隊不見這邊有任何動靜,停止了攻擊。罄冉心知必須在對面麟國大隊發現蹊蹺前帶走燕奚敏,不然就壞事了。

  心中焦急,面上卻不動聲色,罄冉盯著周寧忽而冷聲一笑,微挑俊眉:“將軍,有些便宜怕是占不得!戰旌兩國的事,麟國還是不要瞎參合的好。當然,將軍若是將公主交給本王,本王自也不會虧欠將軍,將軍明日到我戰國軍營來便是,本王定盛情款待,將軍需要什麼軍備、軍資,也可儘管提來。”

  周寧一聽這話,細細一想,覺得戰旌兩國的事情,麟國確實不好插手,深恐自己惹了麻煩。再加上如今情景,也容不得他不交人。他朗聲一笑,忙吩咐手下將燕奚敏帶過來。

  “周某聽說王爺的玄甲軍有一種特質的剛韌槍頭,甚為鋒銳,周某手下也就一千號兄弟,王爺看能不能……”

  罄冉撇了眼周寧,朗聲一笑:“好說,好說。周將軍何時來本王營中,直接找本王便是。”

  周寧大喜,忙將燕奚敏推向罄冉,罄冉眼見燕奚敏滿臉通紅,顯是在使勁憋笑,忙瞪她一眼。拉了她,便向灌木叢走。

  “本王告辭!”

  “王爺,慢走。”周寧忙上前樂呵呵相送。

  “周將軍留步。”罄冉頭也不回,冷聲說罷,帶著燕奚敏便鑽入了灌木叢。

  “跟緊我!”罄冉一入灌木叢便蹙起了眉頭,一面吩咐著,一面緊緊拉著燕奚敏的手帶著她在叢刺間穿梭。

  燕奚敏雖是平日喜歡舞槍弄棒,性情豪爽,可也沒和男子這般親密過。一時怔怔望著罄冉扣在碗間的手,面容微微發燙。

  “哎呦。”腳下一陣刺痛,顯是被荊棘掛到,燕奚敏輕呼一聲。

  “還好嗎?小心腳下。”罄冉腳步微慢,回頭看她。

  月光下,燕奚敏只覺面前男子的目光透著盈盈波光,清澈若鴻,她面頰一紅,微掙手腕。

  “皇兄也來了嗎?怎麼不殺過來,可惡的麟國人!”

  罄冉卻是眉宇微蹙,鬆開了她的手,轉身間腰際寒光一閃,一道白光帶著凜冽的劍勢衝出。罄冉閃身而上,接住倒下的小兵身體,放倒在地。

  “他!怎麼回事?”燕奚敏趕上,滿面驚詫。

  罄冉抬頭挑眉道:“對面也是麟國人,我騙他們呢。你往北面走,快!雪琅,帶路。”

  雪琅竟果真向北面的密叢中鑽去,燕奚敏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側,罄冉將方才截下的箭羽盡數搭在用竹子做的弓箭上,瞄準對面,瞪向燕奚敏:“快走啊!”

  燕奚敏這才驚醒,忙向北面潛去。罄冉又往前走了一段,但見前面已能看到黑壓壓的人影,她眉宇染笑,驟然彎弓,十多支流箭宛若流星飛出了灌木林。

  耳聽傳來慘呼聲,罄冉失笑,一面飛快地向北面奔跑。

  果然如她所料,流箭飛到,砰砰的撞擊聲再次響起。罄冉一面躲避著流箭,一面向北面發足狂奔。趕上燕奚敏,拉著她便向前跑。

  燕奚敏此刻已經猜到了罄冉的所作所為,跟著她一面狂奔,一面咯咯而笑。

  “易將軍,真有你的,一會兒那些麟國人發現上當,非得氣的七竅冒煙不可!”

  罄冉也笑,已是鬆了口氣,穿過這處灌木叢,前面便是險峻的溪谷密林,那些麟國人想要追她們,便需棄馬。她方才觀察過,燕奚敏輕功還不錯,她們現在已經基本安全了。

  周寧怎麼也弄不明白,分明公主已經交給了戰國人,戰國人卻又放流箭過來。眼見又傷了數個兄弟,他頓時怒氣中生。

  人人都說戰國砮王心狠手辣,果真如此。竟然出爾反爾,陰險狡詐,簡直可惡,真他媽的混蛋!

  “放箭,放箭!”

  周寧一面咒罵著,一面下令弓弩手回擊。頓時,流箭縱橫飛向漆黑的灌木林,射向對面。

  灌木林另一面,藺琦墨依舊那般慵懶地斜依在馬背上,只是晶亮的雙眸卻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情形不太對!賀州馬鐺坡一戰,燕國最後的殘弱軍隊被擊潰殆盡,燕雲宗雖是僥倖逃脫,進了這雲蕩山區,但也已經是窮途末路,充其量不過還有幾百殘兵。若對面果真是逃逸的燕雲宗,沒道理這麼久燕國人非但不奔逃,反倒發起了攻擊。

  身側傳來一聲慘呼,藺琦墨扭頭望去,眉宇頓時高高挑起。面容微冷,撐在馬鞍上的手抬起向後微擺。

  “停!後退!”身側小將見他手勢忙高呼一聲。

  “大帥,怎麼了?”對面剛剛發起攻擊,射傷了己方數個兵勇,參將正欲發起迅猛還擊,卻不想大帥令他們撤退。

  藺琦墨指向中箭小兵:“你用肖建營的暗號試探下。”

  參將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卻是一愣,瞪大了雙眼。

  “怎麼是肖建營的箭支!我這就去。”

  參將匆匆而去,沒一會嘹亮的號角聲響起,直破黑夜,穿向遠方。號聲落下,片刻靜默,對面亦響起了號角聲。隔著數百米的灌木叢,隱隱約約傳來,卻令藺琦墨眉宇微蹙。

  “怎麼會是肖建營的人!”參將不可置信地驚呼。

  藺琦墨自馬背上翻身而下,擺手道:“原地待命,本帥過去看看,倒要瞧瞧這灌木叢有什麼蹊蹺。”

  他說著邁步便向灌木叢走去,參將忙翻身下馬,急急道:“大帥,小心是燕國人使詐!”

  藺琦墨卻是頭也不回,揚聲一笑:“若真是燕國人,那倒是有些意思了。”

  藺琦墨身影飛閃,穿梭在灌木叢中,眼見先前派出的兩個哨兵躺在地上,氣息全無。他俯身查看了一下哨兵頸上一劍封喉的小口子,挑眉一笑,暗贊一聲好身手。

  心中警覺,他目光如電射向前方,輕鬆避過腳下叢刺,轉瞬便到了對面,面色也漸漸黑沉。

  周寧持劍在手,一臉警戒地瞪著灌木叢,可怎麼也沒想到過來的竟是自己的統帥藺琦墨,腦中頓時空白,呆愣當場。

  “周寧,這到底怎麼一回事!”藺琦墨目光掃向中箭的數名兵勇,蹙眉盯向周寧。
 
 周寧這才驚醒過來,忙快步上前,行了軍禮。滿面茫然,問道:“大帥,怎麼是您啊?這怎麼一回事!”

  雖是不明情況,但是藺琦墨卻確信,他被人戲耍了!從來都是他藺琦墨戲弄別人,何時吃過這樣的虧!他現在好奇的是,誰這麼大膽,竟然玩到太祖爺頭上了!讓他出了這麼大的醜,真真……奇才!

  他眼見周寧一臉茫然,只覺心頭火氣,抬手一掌拍向周寧腦袋,怒道:“你問本帥,本帥問誰去!”

  “末將真不知道對面是大帥您啊!分明就是戰國人,怎麼就變成了自己人。”周寧眼見藺琦墨面有怒容,忙道。

  “屬下在下面河邊從戰國殘兵手中搶到了旌國的承敏公主,可是方才戰國的砮王殿下從對面過來,脅迫末將將公主交還。末將不允,他便讓戰國人……”周寧雖是武將,但也不是毫無頭腦,說到這裡,已是有所驚悟,啊地大叫一聲,一拍腦門。

  “媽的!上了狄颯的當了!”

  聽他幾句話,藺琦墨已是明白了事情大致,心中竟有幾分好笑。能想出這種辦法救人,他都要驚贊一聲了。真想不到狄颯那小子平日裡冷冷冰冰,跟個榆木疙瘩異樣,竟能想出這種陰招來,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現在戰麟兩國結盟,戰國提出要承敏公主,麟國定是要交還的,最多乘機索要些銀兩。按狄颯的性格,不似小氣到會如此行事的,再者,這樣他就不怕橫生枝節,令兩國結盟突起波折?如此近乎鬧劇的行徑,也不似狄颯所為啊。

  “你們怎知他是砮王狄颯?”

  “他自稱砮王,而且還帶著一隻冰狼!大帥,要不要屬下現在派人去追!這狄颯著實可惡!”周寧怒氣衝衝道。

  藺琦墨卻是忽而一笑,撇向周寧:“明日你隨本帥去找戰國軍營找他算賬,說不定……他會比你更生氣呢。”

  周寧雖是不明大帥為何會如此說,但是卻滿面怒容,狠狠咬牙,粗聲道:“哼,那狄颯堂堂王爺竟如此卑鄙,他還承諾要給我兄弟們配備長槍,明日末將倒也看看他如何抵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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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承敏公主

  星光揉碎在山野間,罄冉拉著燕奚敏一路飛奔穿過灌木叢,鑽入險峻的溪谷密林。周身林木灌生,亂石遍野,休說馳馬,縱是徒步行路也要排荊斬棘。

  林中靜寂,唯有鳥鳴蟲鳴,唱訴幽幽,耳聽身後沒有傳來追趕聲,罄冉停下腳步。“公主休息下吧,料想麟國人不會追求來了。”

  燕奚敏卻沒有動作,盯著扣在腕間的手,心突突微跳。罄冉順著她的目光望著過去,這才驚覺自己竟一直拉著她的手。見燕奚敏面有尷尬,磬冉忙鬆開手,笑道。

  “剛才情況緊急,易青得罪了!”

  燕奚敏將手縮回衣袖,靜默一刻,忽而一笑:“易將軍的手長的真好看,若不是掌上的劍繭,我都要以為是雙女子的手了。”

  罄冉一驚,忙一整面容,冷聲道:“易青七尺男兒,公主且莫開這等玩笑。”

  燕奚敏吐吐舌頭,在一旁大石上坐下,一面捶著雙腿,笑道:“易將軍莫要氣惱,我常常女扮男裝出宮遊玩,剛剛只是想起這事,隨口說說,並沒有羞辱將軍的意思。何況,將軍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豈會看低了將軍?”

  罄冉見她笑容真摯,少女天真,心中喜歡,便也落座在大石旁,輕笑道:“公主也別一口一個將軍了,叫我易青便是。我可不是什麼將軍,毫無寸功,只是王野信任我,命我督導陣法,兄弟們高看,這般稱呼罷了。”

  燕奚敏目光怔怔看想身旁仰望星空,滿面俊朗的少女,眼前又閃現她那日在二哥營帳看到的情景。那日,二哥分明就是要親這易青,卻被她撞到。她雖是公主,卻也不是養在深宮,不知世事的。

  她知道,軍營中頗有男風,但是她的二哥秉性剛純,那種事情是萬不會沾染的。所以,定然是易青蠱惑了二哥!

  這些時日,她身在軍營更是見二哥對易青多有照顧,她多次想找個機會警告下易青,可二哥竟將她看的死死。

  今日她又被易青所救,雖是和他只接觸了片刻,但是怎麼也感受不到他身上有猥瑣氣息。相反,他不光相貌出眾,神志卓群,連氣質也溫朗如玉,整個人俊逸如皎月繁星。難道,那日當真如二哥所言是她誤會了?果真是易青中進了沙子,二哥幫他吹吹?

  “公主?”

  燕奚敏猛然回神,眼珠一轉,呵呵一笑:“那我叫你易哥哥吧。易哥哥,你家裡可還有親人?”

  罄冉見她說叫就叫,連給人推辭的機會都不,嘆息一聲,搖頭道:“易青孤身一人。”

  燕奚敏微微蹙眉:“你家人呢?易哥哥武功高強,儀表不凡,定然早定下親事了吧?”

  罄冉心道這公主果真特別,小姑娘家家的問男子這種問題一點也不害羞。想到燕奚痕談及妹妹的寵溺語氣,再想想自己孑然一身的處境,心中黯然,起身道。

  “公主,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後面有麟國兵,情況不明,原路是不能折回了。從這裡翻過山嶺向東北行數裡能到耀旌兩國邊城姚京,我們不知先轉道耀國,再取道山嶺回鎮西軍營。只是前路陡峻,甚為難行,公主可能要受些苦頭。”

  燕奚敏微微一愣,不明自己到底哪裡說錯了話,撇撇嘴越發用力地捶著雙腿:“本公主有些累了,不如易青你背我吧。”

  罄冉一愣,望向燕奚敏雙腿。她衣衫多出都被荊棘劃破,有些地方甚至有血絲滲出,面色也有些蒼白。想到燕奚敏貴為公主,受這般苦竟也不哭不鬧,磬冉心一軟,便淡聲道:“好,公主等等。我讓雪琅捎信給王爺,省得他擔憂。”

  罄冉說著撩開衣擺,扯下一截白色裡衣,抽出腰肌刀刃,寒光一閃,藉著皎月匆匆在不上寫了幾行字。轉身去喚臥在草叢間正兀自打著呼嚕的雪琅。

  雪琅耳朵一抖,踱至磬冉身前。罄冉將白布湊至它面前,輕拍它腦袋。

  “雪狼乖,把這個帶回去給王爺,等我回去給你燒香噴噴的野雞吃。”

  雪琅卻不接那白布,反而輕舔著罄冉右手低落的血跡,發出輕聲嗚咽。磬冉一笑,蹲在它身前,摟過它用手指梳理它的皮毛。

  “雪琅心疼我了?這點傷不疼,雪琅聽話,把這個交給王爺。”

  雪琅蹭了兩下磬冉手背,終是刁過那白布,向山谷中奔去。奔了一段似乎覺得主人沒有跟上,又停了下來,回頭望向磬冉。

  罄冉心中感動,笑著擺手:“小心些,別讓壞人抓到,快去吧。”

  雪琅這才轉身飛奔而去,沒一會便消失在了山谷間。燕奚敏瞪大眼睛,遙望它消失,轉身嘖嘖道。

  “它居然能聽懂你說話,真神奇!聽說這隻狼以前是狄颯的,它竟然背叛主人跟了你,你是怎麼馴服它的?”

  罄冉笑著搖頭,俯身在大石前:“動物和人一樣都有感情,我對它好,它自是有感,狄颯雖是飼養它,但未必有我懂它。公主快上來吧,雖說麟國人沒有追來,但這裡也不宜久留。”

  燕奚敏怔怔望著身前清俊的背影,只覺面前男子背脊清瘦,甚至有些柔美,但是卻給人輕鬆修竹般堅韌的感覺。一時竟微有徵然,面容一紅,站起身來。

  “你也太小看本公主了,我才不用你背。這山路還難不倒本公主!”

  燕奚敏話語未落,人已邁步而去,磬冉一陣茫然,搖頭快步跟上。

  兩人一路翻山越嶺,總算是在翌日正午到了姚京城,城門雖有多有盤查,但耀國不曾參戰,入城卻也不難。

  罄冉見燕奚敏衣服多出破損,找了家商鋪,兩人一番收拾,出來時已儼然變成了兩個翩翩俊公子。

  燕奚敏果然是常常女扮男裝的,一言一行有模有樣,倒真有幾分佳公子風流姿態。

  姚京城雖是耀國國土,但北臨旌國,西依戰國,西南更是和燕國賀州隔山相望。歷來便是交通要道,耀國又多年奉行和平邦交態度,使得此時雖周邊混戰,姚京城卻幾乎未受到影響,一片繁榮。

  燕奚敏興致極高,自如了城便歡呼雀躍不斷,什麼都稀奇,嘰嘰喳喳拉著磬冉看看這兒,望望那兒。磬冉雖是無奈,但自入軍營,便不曾這般輕鬆過,倒也隨了她鬧,不覺厭煩。

  逛了一會,只覺饑腸轆轆,正欲找地方用膳,卻是燕奚敏拉著她向一條甚為熱鬧的大街疾走。待磬冉看清街上景致,蹙起了眉頭。

  燕奚敏卻是一臉興奮,望著一座座張燈結彩的紅樓雙眼放光,高呼一聲便向街中奔去。

  “易青,我們就在這裡用膳。”

  罄冉尚不及阻止,燕奚敏已大步而去,轉眼便被一群鶯鶯燕燕團團圍住,涌著進了一家名曰“彩雲樓”的青樓。

  罄冉嘆息一聲,只得跟著邁步,眼見幾個穿紅戴綠的姑娘扭著纖腰過來,忙清冷揚聲:“本公子自己會走。”

  待罄冉進入紅樓,燕奚敏已被簇擁著向二樓而去,她轉身罄冉揚手:“易大哥,這裡。”

  罄冉蹙眉跟上,兩人在二樓靠窗的位置落座。燕奚敏望著一臉清淡,顯是興致缺缺的罄冉,眼珠一轉笑道。

  “易大哥,我聽說你甚能飲酒,這樓中可是美女美酒具有,怎麼我看易大哥不高興呢。”

  罄冉瞪她一眼,轉眸看向老鴇:“將好吃的看著弄些,要快。”

  老鴇乾笑一聲:“公子是第一次來吧,咱這可不是酒樓。公子可是瞧不上我這彩雲樓的姑娘?”

  罄冉尚未開口,卻是燕奚敏哈哈一笑,拍手道:“把你們這兒最會唱曲兒的姑娘給爺找來。唱的好,爺自然重重有賞。我這大哥頭回來,可不能讓他掃興。好吃的也儘管上,再來一壺好酒。快去快去。”

  完全的嫖客口吻,顯然不是第一次出入這種地方,磬冉瞠目結舌。

  “好嘞,咱這裡的妙珠姑娘最會唱曲兒了,保管不讓小公子失望。我這就喚姑娘來,兩位稍後。”

  罄冉見老鴇扭身而去,瞪向燕奚敏:“我可沒那麼多銀子,一會兒把你壓在這裡。”

  燕奚敏卻眨眼一笑:“我這不都是為易哥哥好嘛,軍營好辛苦,易哥哥可別憋壞了。”

  罄冉一口茶沒喝進去,差點盡數噴出,劇烈咳嗽著盯向燕奚敏。

  燕奚敏面頰微紅,忙錯開目光望向窗外。罄冉見她害羞便不再多言,搖頭品茶。

  燕奚敏餘光掃向磬冉,面有疑惑。難道這易青真好男風?怎麼對滿樓鶯燕毫無興趣?

  卻在此時,一陣騷亂自樓下傳來。

  “樓中的都聽著,這彩雲樓今兒被我們公子包下了,都速速離開。”

  洪亮的男聲響起,竟生生將喧囂的青樓震的一靜,片刻默然,樓中頓時就炸了鍋。

  “媽的!你誰啊,來這裡囂張!”

  “嘿,你算哪根蔥,來爺爺頭上撒野。”

  ……

  耳聽樓下嫖客你一言我一語吵吵著,磬冉回頭去看,但見一個身子筆挺的男子從懷中抽出一打銀票神態桀驁甩給老鴇。

  老鴇立馬眉開眼笑,扭腰湊上:“哎呀,好說好說,不知你家公子何時到?”

  那男子一揮廣袖,向門口走去:“我家公子馬上便道,你速速清理閒雜之人。”

  似是回應他的話,帶著幾分慵懶的男聲自樓外傳來。

  “不是讓你趕人嗎,怎麼還這麼多臭男人,掃興。”

  罄冉聽那聲音有些耳熟,蹙眉暗罵。逛妓院逛到如此程度,不知是哪家的敗家子,怕是老子能被活活氣死。禁不住扭頭去看,正見一襲金燦燦的袍角悠悠然蕩入門檻。

  打眼一望,罄冉險些沒有笑出聲來,只覺陷入了金色風暴,亮晃晃差點沒刺花她的眼。

  但見那人身著金色緞面長袍,大紅的元寶圖案鑲著金絲晃動其上。翡翠寬蟒帶跨在腰際,上面花花綠綠鑲嵌了一圈寶石,蟒帶下竟生生掛了三個錢袋,數條玉佩。

  再看那垂在身側的手,琅琅滿目的扳指帶了一手,那人竟還抬手不停擺弄著。磬冉莫名想起那年聖誕節惡俗老總裝扮的掛滿金條的聖誕樹,眼前人簡直就是那聖誕樹的翻版。

  這般打扮,真真奇才!人愛顯擺是可以原諒的,但是竟有人走火入魔到這種程度,她算是長了見識了。磬冉目光上移,正欲好好瞻仰下這位老兄的盛容,可單一眼,卻愣在當場。

  怎麼會是他?!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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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青樓相遇

  “哈哈哈……”

  一陣爆笑自身旁響起,罄冉自呆愣中驚愕,蹙眉扭頭。

  燕奚敏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大廳中那金燦燦的身影,笑得前俯後仰,直淌出兩行眼淚來。

  她這般放肆,哪裡還有心思顧及女扮男裝之事,頓時女態畢露。青樓此刻又竟無人聲,罄冉一急,忙伸手去捂燕奚敏的嘴。縱使這樣也已經晚了一步,兩人立馬變成了樓中的聚光點。

  一道微銳的目光掃來,在眾多的視線中尤感突兀,罄冉微微蹙眉,將頭側向窗戶,卻撞上燕奚敏瞪大的眼睛。但見她一臉漲紅,目有羞辱,磬冉一愣,忙鬆開了緊壓在她面上的手,壓低聲音。

  “易青得罪了。”

  燕奚敏雙頰紅霞盡染,別開目光,憤然低哼一聲:“下不為例。”

  說罷又覺聲音氣勢不足,較弱有餘,她輕嘆下脣,偷撇了易青一眼。見他目光輕閃,面有不解顯是在困惑什麼,燕奚敏不免心頭微疑。

  目光回轉間,卻見樓下那長相異常俊美,打扮尤為惡俗的男子正盯著易青,雙眸微眯,目光浮沉間似隱著深深的探究。

  “你認識他?”

  那道盯著自己的目光已經消失,罄冉回頭迎上燕奚敏,心嘆這皇家的公主果真敏銳。可不就是認識,那樓下的男子正是現在應處身戰場的鄰國少帥——藺琦墨。

  兩國交戰,這最高統領竟跑到花樓找樂子,麟宗帝竟能放心這樣的人領兵打仗,她真真要佩服了。

  戰國高陽王嚴季、越州金鐧陸元賀、麟國藺琦墨、旌國燕奚痕,被並稱為當世四大名將。磬冉此刻不免深深懷疑,這所謂的四大名將實乃炒作!

  罄冉目有鄙夷,再次看向樓下,淡聲道:“不認識,公主怎麼會這麼想?”

  話語尚未落,便和一個燦若寶石般的星眸撞了個正著。罄冉莫名心頭一緊,掩在廣袖中的手微握,目光卻是分寸不移。那黑眸中似有微光閃過,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轉了開去。

  “這生意接是不接,放個話!”

  藺琦墨收回目光,隨意在廳堂椅子上一靠,目光低垂轉動著手中碧玉板指,撇了一眼笑著跟上的老鴇,那樣子活脫脫一百家子弟。

  老鴇滿面開花攥緊了手中銀票,俯身笑道:“接!怎麼能不接呢。只是公子也看到了,都是熟客,我也不好說趕人就趕人。公子看能不能先到樓上雅間等上片刻,我這就安排大家離開。姑娘們,還不快伺候公子上去!”

  一群鶯燕轟然而上,頓時便將那抹金色淹沒,嬌笑聲響起,見藺琦墨滿臉笑意在眾女的簇擁下向二樓而上,磬冉冷哼一聲,看向瞪大眼睛瞅熱鬧的燕奚敏:“要趕人了,我們還是另覓他處吧。”

  她說著站起身來,邁步便向另一端樓梯而去,燕奚敏忙起身跟上。

  “怎麼說走就走啊,我還沒看夠呢……”

  “這兩個人便不必離開了,本公子看他們順眼,今日他們的所有花銷一律記在本公子賬上。”藺琦墨一手摟著粉面嬌女,指著正抬步往樓下走的磬冉二人。

  老鴇自看出燕奚敏是女子,聽他這般吩咐,暗罵這丫還挺知道憐香惜玉,面上卻是呵呵一笑,忙扭腰走向磬冉二人。

  燕奚敏更是一樂,轉身便向方才的桌子走去:“這下不用走了,快,上吃的,餓死小爺了!”

  罄冉對上藺琦墨輕挑的目光一陣窩火,可見燕奚敏已經落座,也不好多言,只能跟著落座。

  “對不起諸位老爺了,今兒這彩雲樓被包下了。為了補償大家,今兒大家的花銷一律退還,大家看……”

  此刻,樓下已經在清肅客人,不少人一聽花銷免費,雖是嘴上罵罵咧咧,卻腳底抹油,沒一會大廳便空了許多。

  也正是此時,二樓雅間一扇門轟然而開,一個微醺的錦衣中年男人邁步而出,身後尚還跟著幾個威武家丁。男人憤然盯著左擁右抱的藺琦墨,喝道。

  “你他媽那根蔥,到這裡撒野!爺是這姚京城的首富,你他媽跟爺比……”

  男人話還沒說完便被藺琦墨揚聲打斷,他眨巴著眼睛指著男人稀疏的頭頂,喃喃道:“人又不聰明,還學別人禿頂,哎,怎好意思出門呢。”

  頓時姑娘們一陣嬌笑,男人臉色驟然更紅,尚未開口卻是藺琦墨又道:“你說你是這城中首富?”

  男人面紅如赤,傲聲道:“沒錯!爺就是這城中首富!”

  藺琦墨頓時眉開眼笑,啪地一拍掌:“太好了,我正找你呢!”

  男人一愣,面有疑色:“找我?做什麼?”

  “嘖嘖,說你笨你果真笨。小爺我要當這姚京首富,當然要找你!幹掉你,我就是這城中首富!”他說罷,竟將那男人拎起直直朝樓下扔去。

  燕奚敏啊地一聲驚叫,磬冉也微微蹙起了眉,不想他說動手就動手,還是跟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

  樓中更是抽氣聲不斷,眾人皆隨著男人肥胖的身體向樓下看去,預想的撞擊聲並未傳來。

  男人被藺琦墨卻是吶吶道:“真不經嚇!還不快去看看你們老爺怎麼樣了?”

  幾個家丁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向樓下涌去,見那男人只是暈了過去,忙在老鴇勸慰下幾句狠話,抬著男人找匆匆而去,想來是看大夫去了。

  經此一鬧,樓中眾人紛紛而去,哪裡還敢留在此處?也就在此時,馨冉驟然將目光自窗外拉回。

  光石電閃間,最東面的雅間雕木花門轟然四碎,五道黑線閃電般射出,緊接著便是刀劍相交的鏘然聲,數道黑色身影與一道金色身影糾纏一片。

  樓閣的朱漆欄桿驀然斷開,有青樓女子不及躲開,被劍氣劃到,慘叫一聲,“砰”的自二樓跌落下去,血流如注。

  這一切來的太快,青樓中剩下的妓女和零星的幾個客人頓時驚嚇當場,面色蒼白。

  “還不快跑!”藺琦墨手中寒劍橫掃若狂海怒花,一面回頭衝那些呆愣在廊道上的女子怒喝一聲。

  頓時,滿室騷動,女子尖叫著嘶喊著往四處奔逃,亂成一團。

  “哇,真沒想到那金龜子武功這麼高!易青,你看他跟二哥比,誰更厲害?”

  燕奚敏看得雙眼放光,竟拍案而起,不忘興奮地問著罄冉。

  罄冉目光微眯,卻不答話。藺琦墨的劍法身為高超,幾人雖是在堂中廝鬥,可坐在窗前竟也感受不到他洶涌的劍氣。玄寒之氣帶著冰魄光澤自他腕間射出,鳴聲不斷,震地整個青樓都似在隱隱而動。

  那圍著他的五人功夫卻也不弱,且配合極為默契,招式間彷若帶起了一個猛烈的龍捲風,將藺琦墨圍在其中。

  其中一個瘦得跟竹竿一樣的老頭更是雙掌齊飛,不停向他激射亮晶晶的暗器。暗器被藺琦墨格擋開來,四處激飛,發出一陣亂響。更有些射到亂竄的妓女,慘叫聲不斷響起。

  罄冉一面細細觀察那五人武功路數,思索著他們的來歷,一面隨手執起酒杯湊至鼻息。

  一股清冽的酒香襲來,她眉宇微跳,低下頭來,酒水微晃,清波明漾,竟是父親最愛的青葉酒。

  那年在小木屋中,其樂融融,飲的便是這青葉酒啊……也就是那夜,一場大火,將什麼都燒毀了。罄冉脣際一抹苦澀摺痕淡淡,扭頭依向窗軒,白衣清袖回過,一杯清酒帶著粼粼波光在陽光下一晃灑落窗前,沒入塵土。

  藺琦墨身影動作間正看到這一幕,陽光映得杯盞光亮一閃,透明般修長的指端清酒悠然飄落窗欞。那是祭奠的姿態,驀然,他心一緊,竟覺恍然一失。

  一股強大的陰冷勁風破空襲來,帶起衣袂翻飛,藺琦墨驟然回神,本能間側生躲過閃電般的一掌,暗自心驚。自己竟在此刻走神,方才那一掌真打在胸上,怕是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了。

  他忙拉回心神,清喝一聲,劍勢迅疾若冷電,寒芒點點,祥光澹蕩,將五個黑衣老者逼得微顯慌亂。眼見五人攻勢略亂,他順勢攻上,挽起劍花,長劍輕靈飄渺一轉,一改之前的激速狂猛,輕飄飄向側面送去,卻正是這一劍斜斜送向五指如爪正擊向他的老者。

  老者不防他突然改換劍術,不及迴避,那長劍直直刺向他的前胸,血流如注。

  “老四!”

  幾個人大喝一聲,越發攻勢凶猛向藺琦墨擊去,那用暗器的老者更是怪叫一聲,手中冰忙碎裂,一連發出十數枚暗器,支支逼向藺琦墨要害之處。

  暗器帶起陰冷的風襲來,藺琦墨目光一閃,脣角輕勾,身體在半空中一轉,踏上欄桿,騰躍而起。那十數枚暗器便攜帶著凜冽寒氣,自他腳下飛過,齊齊向迎窗而座的磬冉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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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死皮賴臉

  漫天碧針飛蝗般狂襲而來,夾帶著凜冽的寒氣和燕奚敏的驚呼聲,磬冉雙眸清光一閃,白衣輕閃處已是霍然而起,動作迅捷地撲向傻眼站著的燕奚敏。

  同時,右腳一勾一帶,身前方案飛起,旋轉著迎上飛激而來的暗器,撞擊聲傳來,一聲巨響,那方案竟被暗器刺得生生裂成數塊,飛向四面。

  罄冉帶著燕奚敏在廊道上滾了一圈,心中憤憤,她敢肯定藺琦墨是故意的,方才那些暗器他分明可以輕鬆用劍擋去!可惡!

  “喂,你們兩個人男人摟摟抱抱,羞也不羞!”

  爽朗的男聲響起,罄冉回過神來正對上燕奚敏宛若鹿跳的雙眸,這才驚覺自己壓在她的身上。忙翻身而下,蹙眉看向狡黠望來的藺琦墨。她心頭火氣,右手一掠,碎落近旁木板上的針形暗器已在手中,動作迅捷地便向那抹游動間金色晃晃的身影射去。

  寒光點點襲來,藺琦墨似是早知罄冉會如此,怪叫一聲,身影如蛟龍騰空,一個翻轉躲開飛射而來的暗器。更是藉著翻騰躲開了矮胖老者長袖舒卷直襲他面門的一掌。

  卻在此時,一聲清亮的哨聲自窗外響起,藺琦墨眉宇一亮,開懷而笑,一面劍光破空,一面朗聲道:“五怪,本帥聽說郝老大易容功夫一流,你們將本帥引到這裡好歹也讓屋中那假皇帝出來露露臉啊。”

  五個老者聽他這般說先是動作微滯,接著使暗器的老者大叫一聲:“糟糕,中計了!”

  “老大出事了!”

  五人面色大變,招式更見凶猛,攻勢間對望一眼,磬冉正暗叫不妙空中突然飛起數個乒乓球大小的黑彈,還不等看清楚,就聽見接二連三的巨響,一蓬蓬炫麗煙光轟然炸開,濃濃的白煙,刺鼻的怪味迅速蔓延開來。

  眼前一陣朦朧,罄冉本能向窗口退去,待眼前稍稍清明,只覺一股熱浪撲來。她身體向後仰,電光石火間,眼前多了一張放肆的俊面,接著便被困在了一方小天地。

  罄冉身後抵著窗欞,抬頭正迎上藺琦墨熠熠如寶石的雙眸,她莫名一慌,低頭間藺琦墨金色的長袍隨著窗口吹入的風輕輕飄拂。剛剛一陣激鬥,他衣衫微開,一粒粒肌肉在益底走珠般流動著,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充滿了強勁的爆發之力。

  藺琦墨雙臂撐在窗欞上,將罄冉固在身前,眼眸微眯,向她不停探身。

  罄冉心慌之下,不自覺閉上了眼睛,燥熱的氣息下莫名腦中微僵。

  “你們做什麼!”

  燕奚敏自地上爬起來,正看到這一幕,驚呼一聲。

  罄冉一驚,伸手便欲去推藺琦墨,可剛抬手便察覺出不對。身上竟沒有了一絲內力,她面容微變,卻敏銳的發現藺琦墨身上金衣鑲著的絲線在陽光下微微發出黑色的光芒。低頭撇向他手上戴著的金扳指,亦是如此。心中微疑,尚不待細想,燕奚敏已是怒氣衝衝走了過來。

  藺琦墨目光在磬冉耳間帶過,一聲輕笑退了開來,衝燕奚敏聳聳肩,攤手道:“我看看那五個老頭往那裡跑了而已,小丫頭凶什麼凶。”

  罄冉撐起身體,盯緊藺琦墨:“方才的黑彈有毒?”

  藺琦墨眉宇一挑,嘖嘖道:“兄台好敏銳,這麼快就發現了。沒錯,老怪的軟筋丸厲害著呢,不過兄台也不必擔憂,兩個時辰毒效自就散掉了。”

  他目光撇向窗外,不知看到了什麼,微微蹙眉,翻身便向窗下掠去:“兩位還是快快離開吧,一會官府可就來了,再會。”

  罄冉只覺一道金光自眼前滑過,轉瞬藺琦墨已從窗戶掠出,一晃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磬冉雙眉微蹙,這廝內力竟毫未受到影響。

  來不及細想,見樓下百姓們圍著青樓指指點點,她忙拉著燕奚敏向外衝去,一會兒耀國官府來了可就麻煩了,尤其是現在她的內力還使不上來。

  藺琦墨出了彩雲樓,穿過兩條長街,直直入了一家居民。剛關上門,便有一絡腮鬍迎了上來,面上帶著喜悅的笑,朗聲道。

  “大帥,幸不辱命,這回可算是逮到燕雲宗那老小子了。”

  藺琦墨抿脣望了眼院中,目光微沉:“高遠他們人呢?”

  “去追五怪了,老朱在裡面看著燕雲宗。宋青恭喜大帥大仇得報!”宋青的面上帶著爽朗的笑意,雙眸炯炯望著藺琦墨。

  藺琦墨大力在他肩上一拍,面有笑意,卻沒有宋青料想的興奮和激動,只淡淡挑眉。

  “讓他們都回來,他們不是五怪的對手,此處畢竟是耀國境內,不宜久留。等下他們回來,你們便按先前商量好的,將燕雲宗直接押回北營。其它的本帥不說你們也該知道怎麼做,只如今燕國破滅,朝廷派溫宰相前來與戰國相商戰後諸事。溫儒此人陽奉陰違、睚眥必報,實乃小人。去年本帥因為神銳軍軍響的事和其多有衝突,吩咐兄弟們多注意點,都耐著些性子,莫要跟他硬碰。”

  宋青一聽這話,當即濃眉一蹙,神情焦急:“大帥不和我們一道回北營?”

  藺琦墨搖頭:“本帥還有事要做。”

  他說罷竟欲轉身,宋青一愣忙跟上,愕然道:“大帥不進去看看那燕雲宗?”

  藺琦墨腳步微微一頓,面沉如水,終是一笑擺手道:“沒什麼好看的。只是,當年他既能領兵攻破雁城,開創新朝,便有其過人之處。現下雖是年邁昏庸,但你們押送仍需留心,不可大意。”

  宋青低頭稱是,眼見藺琦墨大步邁出院門,頭也不回的離去,他只覺一陣不解。若說此次大帥領兵攻打燕國是為了尋仇,那現下仇人就在眼前,大帥卻似一點也不關心。若說不是,那軍中諸事繁雜,大帥也沒有必要親自帶人來追這燕雲宗啊!

  內力盡失,磬冉不敢再任由燕奚敏拉著亂逛,領著她出了姚京城北門,便直奔麟旌兩國邊境的奚鳳河。

  一路山高林密,秀麗幽深,溪澗縱橫。時值夏日,林木深茂,飛流潺潺,風景旖旎,罄冉不自覺便輕輕勾起了脣角,也隨著燕奚敏放慢了腳步。

  燕奚敏回頭正看到她脣際笑意,眼前浮現方才在彩雲樓被她壓在身下的情景,燕奚敏面容一紅。復又想起磬冉和“金龜子”在窗前姿態曖昧的一景,她又覺心口悶悶,極不舒服。

  心思一轉,燕奚敏偷眼瞄了眼罄冉,挑眉問道:“那五個老頭武功都不弱,那男子竟能以一敵五,武功著實厲害。我看不在二哥之下,易青,你知道五國有這樣的人物嗎?”

  罄冉看她一眼,徐徐道:“昔有七個異性兄弟,互有擅長,縱橫雲峰山脈,鮮有敵手,自號‘雲峰七怪’。某日,七人窮極無聊,下山遊玩,得遇當時還是忠勇王的燕雲宗,燕雲宗當時正招兵買馬,對七人禮遇有佳。七人感念其嗯,便留在了燕雲宗身邊,自此,雲峰七怪稱雄燕國,燕雲宗倚之如左膀右臂。七怪謹遵皇帝,凡有對王不利者,縱千里之遠,一律誅殺,殺戮甚重。燕國諸民畏懼日深,有孩童啼哭,恐嚇之:雲峰七怪來了,啼止。那雲峰七怪年紀最大的姓郝,人稱郝老大。方才彩雲樓碰到的當是他們中的五個。”

  燕奚敏聽得入迷,睜大了眼睛,突然驚呼一聲:“啊!我想起來了,方才那金子男還說什麼假皇帝,想來他是在追燕雲宗。可他會是誰呢?沒聽說過戰國或是麟國有這等人物啊!”

  罄冉正欲回答,卻聽一聲輕笑傳來。

  “想不到姑娘竟這般記掛在下,在下實在是受寵若驚啊。”隨著那笑聲,戲謔的男音自不遠處傳來。

  罄冉一驚,扭頭去看。夕陽下,男子坐在樹椏間,夕陽自身後映照,金光燦燦,刺地她一陣眼花。罄冉索性不再多看,側開了頭。

  一道金色滑過,藺琦墨自樹上一躍而下,方才的話雖是回應燕奚敏,可他一雙星眸卻彎彎直盯著磬冉。

  罄冉微微蹙眉抬頭看他,男子笑容滿面,眉宇間一縷碎發隨風輕揚,越發顯得悠然自在。磬冉莫名想起那年在鵲歌城郊,男孩飄忽而至,笑容燦爛,幾分不羈,幾分玩劣。和現在情景是如斯相仿,時光似是驟然回退,她一時微愣。

  “你怎麼偷聽人家說話!”燕奚敏憤然指著藺琦墨,怒目道。

  藺琦墨卻是搖頭:“非也,在下看此處風光秀美,便在這樹上小憩片刻,分明是姑娘聲音洪亮,打擾了在下休息。不過,念在姑娘對在下記掛有佳的份上,在下酒不予計較了。”

  他說著自懷中掏出一把摺扇,刷得一聲打開,把在手中上下晃蕩,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燕奚敏聽他話語輕佻,又見他在青樓左擁右抱,雖是他武功高強,心有所服,可也難免厭惡。撇了他一眼,乾脆不再搭理他,轉而拉了磬冉便走。

  “易青,咱們走。”

  藺琦墨雙眸一亮,手中晃蕩的扇子微微一頓,隨即忙大步追上。卻不走至燕奚敏身側,反而緊跟磬冉,呵呵而笑。

  “噯,姑娘莫走啊,在下聽姑娘方才可是惦記在下的緊。不巧在下也對姑娘見之不望。想不到在姚京城竟能碰到姑娘這樣的美女,不知姑娘怎麼稱呼,今年貴庚,有無婚配?在下藺琦墨,麟國人士,今年雙十,尚未娶妻,人品貴重,儀表堂堂,家中父母雙亡,索性薄有家產……”

  他聒噪的聲音在耳邊呵藺琦墨相遇的情景,他竟次次和青樓沾邊,現下又這般油嘴滑舌。磬冉也不由生出一股厭惡,蹙眉瞪向藺琦墨,卻正撞上他漆黑的雙眸。

  那雙眸分明有笑意滑過,清清澈澈,沒有絲毫雜質,讓人很難將他說的話和這雙澄澈的眼睛聯繫在一起。不過,他分明在和燕奚敏說話,怎麼眼睛盯著的卻是她!

  罄冉尚不待細想,卻聽燕奚敏驚呼一聲。

  “你、你、你……你方才說你叫什麼名字?”

  罄冉回頭,正見燕奚敏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地指著藺琦墨,彷彿看到了鬼一般。

  藺琦墨笑的得意,搖著摺扇,昂首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麟國第一風流才子,姑娘可以稱我……”

  燕奚敏面容幾度,等著眼前笑得有些誇張的小子,怎麼也不敢相信威震宇內的藺少帥居然是這等人物。

  想當初三平之戰,藺少帥僅以十五歲少齡臨危受命,統領麟國三萬神銳軍與當時青州兵十萬之眾抗衡,寧站死殺場,也不退縮!

  兩軍混戰一處,神銳軍個個以一敵三,把敵兵殺得人人暈頭轉向,丟盔棄甲,潰散奔逃,生生被逼退請峽谷。

  接著藺少帥又帶著僅僅五千神銳軍夜襲敵營,奇襲主將,一夜斬殺敵軍十員大將,讓敵人五萬駐軍一夜消亡!終為其叔父穩固了江北局面,從而才有後來叔父北上擒王,有異姓王得九五之尊的寶座。

  由於他白衣銀藍,白馬騰起宛若流雲,所以得名雲將軍。也是那一戰成就了當世最為年輕的將帥之一,雲將軍藺琦墨。

  那是何等神勇,何等氣勢,只要想一想,都能令人滿腔沸騰。可是,眼見這個無賴小子,死皮賴臉,油嘴滑舌,怎麼看都是個紈褲子弟,街頭潑皮,實在有損心中少年帥才的完美形象。
 
 燕奚敏正兀自不信,卻見身旁易青對那一臉得意的潑皮男子躬身。

  “藺少帥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豪,氣質不凡。我等能與您相交實在是三生有幸。只是,我二人還有事在身,尚需趕路,來日定……”

  罄冉的話尚未說完,便被藺琦墨朗聲打斷。

  “哎呀,想不到我藺琦墨名聲還挺大。承蒙兄台如此厚愛,藺某實在有愧,不如這樣吧,兄台現下內力盡失,這兵荒馬亂的,在下便當一回好人,送二位一程吧。卻不知二位要去哪裡?咱們這就走吧。”

  罄冉當即有些發怔,竟不想這世上還有這般死皮賴臉之人,燕奚敏更是一臉愕然。上前兩步拉了磬冉,遠離了藺琦墨,低聲問著。

  “這人真是麟國那個少年帥才?”

  罄冉挑眉:“他的功夫公主也看到了,十之八九是他。”

  燕奚敏瞠目半晌,神色變得憤然,跺腳怒道:“只不知是哪些將士拼出自己血肉之軀才成就而來這個奸吝無恥之徒,真真是傳言誤人!”

  “兩位不用商討如何答謝藺某,藺某最愛助人為樂了。”

  那清亮的男聲由遠及近,罄冉和燕奚敏互望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無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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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歡喜冤家

  夏日的溪鳳河隱在山峰徒峻處,如一道青帶蜿蜒東流。夕陽已經隱沒在山峰之後,天空漸轉陰沉,風自河面上吹過來,將罄冉的衣衫吹得鼓鼓作響。

  她站在河邊望著兩岸徒峻的青山高崖,蹙起了眉。河面上空空盪盪,竟是沒有一艘渡船。

  燕奚敏站在她的身側,眯起眼,墊腳望著岸邊黑黝黝的岩石,揚聲道:“怎麼辦,沒有船呢。”

  罄冉聽到她的話,看了看天色,但覺著陰霾漸重,周遭水霧彌漫,江天一色。

  戰耀兩國隔著溪鳳河相望,雖是平日邊境百姓多有互通,可她們現在站的地方不是渡口,船隻本就少,如今又天色見晚,竟找不到一條船隻。

  兩人正焦急,卻見不遠處河道轉過一隻小漁船來。罄冉眉宇一亮,燕奚敏已是驚喜的叫了起來。

  “看!船呢!易青,我們真是好運氣。”

  罄冉聽她歡呼,淡淡一笑,神情也輕鬆了不少。小船逆流緩緩而來,燕奚敏向河邊衝去,大聲歡呼著。

  “船家,快過來,這邊!”

  見小船一點點靠近,她樂得直跳,要知道夜裡在這荒山露宿可是非常辛苦的。

  船終於到了近前,船夫尚未將船靠岸,燕奚敏便提起裙角躍躍欲跳,馨冉失笑跟上。卻在此時,船篷裡一晃鑽出一個金色的身影,成功頓住了兩人的腳步。

  “天下何處不相逢,真巧,我們又見了。哈哈哈。”

  藺琦墨鑽出船篷,金色的衣衫隨風飛卷,他神情愉悅的望著河岸邊站著的馨冉兩人,黑亮的雙眸中有這顯而易見的狡黠。

  罄冉望著昂胸站於船頭自認儀態嫻雅搖著摺扇的男子,她只覺得一陣頭疼。

  天知道方才她們花了多大力氣,冷嘲熱諷,只差沒有動拳頭,這才將這廝甩脫,她還想人果真都是要臉皮的,在厚臉皮的人也經不起別人已在冷眼。卻不想,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事實證明,這人……臉皮厚的驚人!

  “你!你怎麼在這裡?!”

  燕奚敏瞪大眼睛,絕望的呼喊,罄冉卻是面色不變。心中早有定論。看樣子,這廝分明是早有預謀的在此堵截她們!

  “小丫頭看到在下這麼激動,讓在下如何是好呢。”藺琦墨見燕奚敏一臉驚詫,神情納然道。

  “上船吧。”

  看來藺琦墨是跟定她們了!馨冉雖想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但是這點認知還是有的。無奈說罷,率先向小船走去。

  藺琦墨忙錯開身子,滿面春風,朝馨冉伸手欲扶。罄冉看都不看他一眼,身體一閃便站在了船上。站穩回頭卻見藺琦墨無所謂的聳聳肩,衝燕奚敏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揚聲道。

  “男女授受不親,在下就不扶小丫頭了。”

  “誰要你扶!”

  燕奚敏瞪他一眼,身姿輕盈便落在了船頭。眼珠一轉,便去拉船夫,呵呵笑道。

  “船家,他給你多少錢啊?我們出雙倍!不,我把我的銀子都給你,你這船我包了,如何?”

  她說著便去摸懷中的銀錠,將僅剩的三個銀錠全部推給那船家。船家是個五十多歲的老漢,見她這般面色一喜,正欲去接那銀錠。藺琦墨卻恰於此時湊了上去,悠哉道。

  “船家,你這樣不太好吧。本公子先來的,要講求先來後到的。天都這麼晚了,本公子方才還在考慮若是船家把我送到對岸,我便將這金扳指送予船家呢,現在看……”

  他一面說一面轉動著拇指上金光閃閃的大板指,老漢目光一閃,忙縮回了手,呵呵笑道:“公子說哪裡話,公子先上傳,老漢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風大,公子快到裡面坐好咯,咱這就開船?”

  燕奚敏惡狠狠瞪向藺琦墨,見他笑得無辜,她跺了兩下腳,憤然轉身鑽入了船艙。

  罄冉看著這一幕,不覺好笑。原來身上穿金戴銀還真有那麼些好處,起碼此刻要財大氣粗呢。

  溪鳳河雖然是稱河,可河面甚廣。江面上風愈大,吹得船身搖搖晃晃,三人擠在小船棚中尤顯擁擠,燕奚敏自藺琦墨鑽入船篷中便悶悶的坐在了船尾,盯著江面,生著悶氣。

  罄冉卻是悠哉,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焦慮,她靠著船壁,聽著江風,閉目養神。面上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上了岸便到旌國境內了。

  剛剛之所以排斥藺琦墨跟著她們,一來是擔心他會揭破她女子的身份,再來是前日才戲弄了麟國兵勇,還有便是他實在聒噪!或許還有對他屢屢上青樓她心中有些莫名的厭惡。

  現在想來,這些也都不是什麼大事。何況藺琦墨也不是無聊到會對隨便一個陌生死纏爛打的人,想來他早就已經猜到了她們的身份。

  那日她戲弄麟國兵勇的事他定是知道了,在酒樓中又恰巧碰到了她們。根據她的功夫,和士兵對她這個“假砮王”及燕奚敏的描述,猜出她們的身份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若說他是猜到了她們身份要尋仇,他這姿態也不像啊。若說不是,馨冉還真不明白此刻讓這位萬軍主帥扔下一大堆軍務跟著她們還有什麼緣由。

  難道他是看上了燕奚敏?

  罄冉再想想藺琦墨的花心模樣,越發覺得有這個可能。她睜開雙眸撇向對面坐著的藺琦墨,馬上換來他一個燦爛的的笑容。

  罄冉面色不變的再看向船頭坐著正兀自嘟嘴生悶氣的燕奚敏,她姣好的側面在江波下隱現,真真是個美人。

  罄冉越發覺得這二人似一對歡喜冤家,更加認定心中所想,兀自挑眉一笑,便又闔上了雙眸。

  三人上了岸,船家樂呵呵望著藺琦墨,目光緊緊盯著他拇指上金晃晃的扳指。

  藺琦墨卻彷若未見,探入在懷中摸啊摸,半響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船家,笑道:“辛苦船家了。”

  那船家頓時面容一黑:“公子,那扳指……”

  “扳指,什麼扳指?”藺琦墨滿面茫然。

  “公子方才說我將你們送過來,公子就把扳指送給我的,這兩位小公子可都聽著呢。”船家指著他手上的扳指嚷嚷著。

  “船家沒聽明白吧?本公子剛剛說有這個考慮,現在本公子考慮清楚了。這扳指能買數不清的小漁船,本公子太敗家可不好,這扳指還是不送了。”

  藺琦墨說罷轉身便走,去追前面舉步而去的罄冉二人。身後船家氣得直跳腳,可也無話可說。畢竟船行一趟,他手中的一錠銀子已是很豐厚的酬勞了。

  燕奚敏聽到他的話,見他大步流星跟上來,眸光鄙夷瞥向他,重重的哼上一聲,大聲道。

  “還以為藺琦墨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呢,再怎麼也會一諾千金。現在仔細一看,哼,連狗熊都稱不上。”

  罄冉嘴角含笑,看向毫不在意的藺琦墨:“眼下藺將軍不在大營等著受封凱旋,怎麼到有閒心消遣一個小小船夫。”

  藺琦墨聳聳肩膀,輕笑道:“答應有什麼好的,連個漂亮姑娘都見不到,說不定還要整日對著那什麼冷冰冰的戰國砮王。前不久狄颯還吃了個大敗仗,受了傷呢,指不定現在氣成什麼樣了,本大帥才不要對著那張千年寒冰臉。再說,若不是偷偷溜出來,怎麼能結識到易兄這般氣質脫俗的人兒呢。”

  他說著靠近罄冉,一臉討好。罄冉聽他的話,在此肯定了心中想法,淡笑不語。

  燕奚敏卻是冷哼一聲:“那什麼砮王自不是我二……旌國翼王的對手!不過定要比你這無恥之徒厲害得多。”

  藺琦墨卻是嘖嘖道:“小丫頭這愛嘲諷人的習慣可要改改,不然可討不了情郎的歡喜,會嫁不出去的。”

  燕奚敏聽他這般說,撇了眼馨冉,心中又氣又羞,怒火沖天,再也按耐不住,招呼也不打一個,拳頭就朝藺琦墨的一副好皮囊揮了過去。

  她本來武功就不及藺琦墨千分之一,此刻又失了內力,哪裡有什麼威力?可藺琦墨卻生生怪叫了一聲,向馨冉身後躲去。

  “哎呀,小丫頭行凶啦,要出人命了!”

  罄冉只覺一陣風來,轉瞬他已經閃躲在了身後,躲在她後面,雙手更是扣住了她的肩頭。馨冉蹙眉,正欲回頭,卻聽隱隱的馬蹄聲自山道響起。

  片刻,兩人兩騎自山道轉了過來,馬蹄驟響衝這邊飛馳而來。燕奚敏聽到蹄聲,停了動作扭頭去看。藺琦墨俊眸含笑,微挑右眉,瞥了山道一眼,悄聲無息的放開了扣在馨冉肩頭的雙手。
 
 那飛馳而來的兩騎之後竟還跟著兩匹空著的馬兒,待他們馳近,馨冉看清馬上兩人,脣角逸笑。竟是燕奚痕和蘇亮來接她們了!

  “是二哥!二哥!”燕奚敏看清來人,歡呼一聲跑了上去。

  轉瞬,兩人便勒馬近前。燕奚痕端坐在馬上,上下打量了燕奚敏一眼,見她沒事,放下心來,復又看向馨冉,黝黑的雙眸深斂了暖意。最後才望向站在一旁的藺琦墨,朗聲一笑,道。

  “多日不見,四郎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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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多日不見,四郎一向可好?”

  燕奚痕笑著望向一身金衣站在罄冉身後的藺琦墨,他方才一轉過山道便看到了他,更是將他雙手扣在罄冉肩頭的動作看的清楚,心中竟升起幾分不悅來,好在此刻面上已不見慍色。

  藺琦墨俊朗一笑,挑眉上前:“景軒客氣,你看我這樣能不好嗎?!”

  他說著將身上錢袋飾品搖的叮噹亂響,引得燕奚敏一陣蹙眉,神情更加厭惡。

  燕奚痕一愣,復又哈哈一笑,翻身下馬,揚聲道:“聽說燕雲宗私藏的寶藏被四郎挖了出來,想來其中便有這些了。”

  藺琦墨目光微閃,勾脣一笑:“景軒好靈的消息。”

  “哥,我餓了,我們快回去吧。”燕奚敏上前拉了燕奚痕的衣袖,撤嬌道。

  燕奚痕面容肅然,瞪向她:“就你會惹事,這次若不是易青,我看你當如何。”

  他說罷看向罄冉,目光暖暖,笑道:“辛苦了。”

  罄冉點頭,接過蘇亮手中馬韁翻身躍上馬背,姿態輕盈瀟灑。

  燕奚敏撇了眼正和蘇亮打招呼的藺琦墨,眼珠一轉,脣角一挑,忙跑到另一匹空馬前,翻上了馬背。復又幸災樂禍看向藺琦墨,蹙眉道。

  “哎呀,藺將軍沒有你的馬呢,多謝您不辭辛勞將我二人送到這裡,天色不早了,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敏兒,不得無禮。”燕奚痕蹙眉輕喝,看向藺琦墨,笑道。

  “小妹被嬌寵慣了,四郎莫要介意。奚敏,你……”

  藺琦墨打斷他的話,哈哈一笑道:“早聽說承敏公主直爽,四郎豈會介懷。”

  他看向微揚下巴的燕奚敏笑道:“公主不必擔心,在下看易青身輕體薄,在下與他同騎正好。”

  他聲音未落,人影已是一閃落在了罄冉身後,雙手如靈蛇插過罄冉雙臂,自她手中搶過了馬韁。

  他一通動作太快,罄冉沒有防備,回過神身後已多了個堅實的懷抱。

  燕奚痕雙眉緊蹙,目光落在藺琦墨環過罄冉腰際的雙臂上,尚不待開口,藺琦墨已是一抖馬韁率先衝了出去,還不忘回頭,衝他喊道。

  “景軒不知四郎要來,沒有備馬也不必歉疚,四郎這樣就蠻舒服。”

  他說罷,回頭使力策馬,連聲叱馬,卷起一陣塵幕,消失在山道上。

  燕奚痕蹙眉看向塵土飛揚處,心中一陣窒悶,卻又禁不住微疑。他方才兩次欲喚奚敏和自己同騎,讓出馬匹給藺琦墨,然而前一次被藺琦墨打斷話頭,後一次他乾脆不等自己開口便策馬而去。

  燕奚敏見自己二哥面容沉重,雙眉緊蹙,一臉肅然,不免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看來二哥真是魔怔了!不行,要想個法子,把易青帶回京城。她心念又轉,生恐易青走了,還有第二個易青出現。一想便只有讓皇兄把二哥召回京去速速賜婚才是最好的辦法,不免暗自點頭。

  蘇亮將她面上神情看在眼中,策馬馳近,挑眉納然道:“公主這練的什麼功夫,一會搖頭,一會點頭的。”

  燕奚敏正焦慮,他便這時湊了上來。燕奚敏抬頭惡狠狠瞪他一眼:“讓你好好照顧我二哥,你照顧的什麼啊!哼!”

  她說罷,一腳踢上蘇亮垂在馬側的腿,一抽馬韁便衝了出去。蘇亮一陣茫然,齜牙咧嘴的怪叫一聲,委屈的看向燕奚痕。

  “王爺這不是挺好嘛,公主這是怎麼了?”

  燕奚痕卻不知在想些什麼,面沉如水,也不理他,亦策馬飛馳而去。蘇亮只覺一陣納悶,心道大家這都是怎麼了?兀自搖了搖頭,灰溜溜跟了上去。

  罄冉被藺琦墨困在身前,掙了幾下,奈何內力尚未恢復,竟是毫無作用。

  駿馬奔動,山道崎嶇,將兩人拋得起起落落。偏偏起落間,藺琦墨將她樓得更緊,他那堅實的胸膛,不停撞上她的後背。

  罄冉一陣惱火,屈起手肘向身後撞去,藺琦墨卻似早感知了她的動作,輕輕一側身子,她的手肘便插著他的腰側滑了過去。

  接著他將她困得更緊,輕笑一聲:“你這會兒可奈何不了我,還是省省力氣吧,累著了,四郎可是會心疼的。”

  他的聲音便響在耳邊,罄冉只覺耳際一陣蘇蘇麻麻,馬匹起伏間,身後又不停擦過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寬大而厚實,數次起落,她的身體正好嵌在他的懷中,這強烈的氣息、這股厚重感,還有溫熱的身軀,都讓她感到莫明的害怕,想遠遠地逃開。

  心頭一驚,身體向前側去,半晌腦中才恢復清明。聽他方才的話,倒似是看破了她的女兒身份,可她怎麼也不明白哪裡露出了端倪。思來想去,上次在鵲歌城也沒有讓他看到真容啊,她眉宇蹙起喝道。

  “藺將軍什麼意思?”

  藺琦墨一笑:“易將軍腰肢細柔,跟姑娘似的,本將軍開個玩笑,何必當真。”

  罄冉聽他這般說,越發覺得他放在腰邊的兩條鐵臂礙眼,身體又禁不住向前俯去。剛一動,便察覺到異樣,雙眸一亮。

  她暗自運氣,果真內力已恢復一些。脣角勾起,向後一倒,手肘再次屈起向藺琦墨撞去。藺琦墨果真迅速鬆開右手握著的馬韁,向側面躲去。

  罄冉瞅準時機,一把自他左手中奪過馬韁,迅速一提,馬兒嘶鳴一聲人立而起。

  “你這招不管用,怎麼還……”

  藺琦墨話還沒說完,手中一空,接著人已被馬兒向後甩去,他不防,一個不穩向後跌去,忙去扶馬鞍。罄冉已是向馬側閃去,身體半掛在馬背上,一掌拍向藺琦墨。

  凜冽的掌風襲來,藺琦墨身子尚未穩住,只能飛身而起,身體剛離開馬背。罄冉便迅速直起了身體,一抖馬韁,馬兒撥蹄便跑,轉眼便在幾米開外。

  藺琦墨站在山道中央,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卻是挑眉一笑,只覺這情景太過熟悉。

  幾人回到鎮西軍營已是翌日正午,罄冉下了馬,心知燕奚痕定要安排藺琦墨的事,便也不急著回營帳。直接便向後營走去,隱約聽到雪琅的叫聲,她腳步越發輕快了起來。

  燕奚痕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扭過頭來,卻正對上藺琦墨幽深不辨的雙眸。他神情微怔,旋即笑著抬手。

  “四郎請。”

  “景軒請。”

  兩人入了大帳,燕奚痕抬手示意。

  “四郎不必客氣。”

  藺琦墨撩袍在側椅上落座,將手支起在椅靠上,斜撐著頭,金袍的袖口滑到肘部,露出來的手臂比漢白玉還要精美。

  燕奚痕將茶壺放在炭爐子上,回頭將他慵懶的動作收入眼中,挑眉一笑

  “四郎倒是悠閑,主帥翹營,這會兒江北大營怕是要亂作一團了。”

  “景軒何必如此消遣四郎,現下四郎我是無處可去,景軒可願收容與我?”藺琦墨正起身子,脣角噙著一抹淡笑,盯向燕奚痕。

  燕奚痕亦笑,卻不急著回答,回身用茶勺取了稍許茶葉傾於紙上略分粗細,心中做著計量。

  藺琦墨乃是麟國先帝的親侄子,雖是年少卻神勇異常,又精通兵法,善於謀略,其叔父登基其功不可沒。

  藺琦墨從小被其叔父,也就是麟慕帝養在身邊。慕帝對他多有疼愛,登基之後更是甚為倚重他,麟國盡半數的兵權都在藺琦墨權貴之下。

  藺琦墨和慕帝次子靜王藺安一起長大,兩人關係甚好,親如兄弟。他一直也在暗中扶持藺安,乃是靜王在朝中最堅實的擁護者。靜王胸懷大略,在麟國更有賢王之稱,五國之中亦是頗具賢名。慕帝也極喜此子,更有意將皇位傳予靜王。

  然而天命不測,靜王竟突患惡疾,不治而亡。慕帝痛失愛子,本就不好的身子一下便跨了,不到一年便駕崩而去。其長子,也就是現在的麟武帝藺松克承大統。

  藺松自是不喜站在靜王一邊處處和自己作對的藺琦墨,再加上麟武帝生性多疑,嫉賢妒能,藺琦墨又功高震主,自武帝登基他便處處受到打壓。

  麟國異姓王簡王高年豐,在麟慕帝登基時便出過大力,後被重用,慕王駕崩他又趁機發展了自己勢力。如今更是巴巴地在拉攏藺琦墨,欲將閨中郡主嫁與他。

  按理說麟武帝此刻應該轉變態度,拉攏藺琦墨。然而武帝終非聖君,竟還處處掣肘,事事針對藺琦墨。可見嫉妒的力量著實強大。

  藺琦墨這次出師北上,領兵攻燕,又立下不世之功,在軍中威望更高。燕箕痕前幾日便猜測,這次藺琦墨大勝凱旋,無論麟武帝是何態度,麟國怕是都要有一場腥風血雨。

  藺琦墨少年英雄,手握重兵,若是直接領大軍南下,來個清君側,登上九五之尊亦是有可能的。再不濟娶了簡王府的郡主,在朝也是無人能撼動半分。

  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藺琦墨竟會選擇離開。所以在山道初見藺琦墨時,他心中很是驚訝。

  炭爐子上的茶壺“咕咕”而響,打斷了燕奚痕的思索,他忙將煮好的茶湯倒於茶盅之中,過了兩道後,緩步走向藺琦墨,微笑道。

  “衝茶之水,山水為上,江河次之,井水為下,這道‘清明泉’的泉水,入茶滋味算是上品。四郎到我這裡來,十有八九還是念著我的茶吧?”

  藺琦墨朗聲一笑,接過他遞上的茶盞,閉目細品,眸光一亮:“這‘泉州的大紅袍’也不是哪裡都能品到的,四郎可是想的緊。怎麼?景軒這是心疼你的茶了?還是擔心四郎留在鎮西營中,會喝光了你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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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怎麼?景軒這是心疼你的茶了?還是擔心四郎留在鎮西營中會喝光你的珍藏?”藺琦墨挑眉笑著。

  燕奚痕聽他這般說餵餵垂眸,心中微疑。聽他這話倒是賴在鎮西軍了!若說藺琦墨是為了避禍這才非要留在此,倒是有幾分說的過去。可是他怎麼都覺得這個理由很是牽強。

  藺琦墨此人並不迂腐,也非是魯莽之人。他既然敢放手離開麟國,那便是安排好了後路,沒有必要非留在這裡啊。還是他有其他的圖謀?

  燕奚痕突然想起這一日來易青對藺琦墨的態度,心中咯噔一下,復又苦笑自己胡思亂想。他思忖片刻,藺琦墨留在鎮西軍中也沒有什麼不妥,便展眉一笑,衝他舉盞。

  “哪裡,四郎來此,景軒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不能白吃我的,上次四郎一套游龍槍法,可是令我燕雲衛甘拜下風吶,小子們聽說四郎來此,可是高興著呢。”

  藺琦墨眸光一亮,朗聲一笑,拍手道:“景軒手下那幫小子們功夫還真不錯,四郎正手癢。”

  “四郎一路辛苦,我這就吩咐讓人收拾營帳。”燕奚痕說著撩袍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藺琦墨亦起身跟上,剛走至帳門,卻見罄冉自帳東繞了過來,直直朝這邊而來。藺琦墨撇了眼大帳中被幕布隔開的小塌,脣角一勾,身影一閃便躺在了榻上。

  一手後枕,舒服地閉上了雙眼,揚聲道:“景軒不必忙了,我看這處就好極。你我分離多日,當抵足夜談,暢飲一番才是。景軒覺得呢?”

  罄冉大步走至帳前,正見藺琦墨躺在自己榻上,一臉悠然地翹著腿,滿面笑意。他的話她自是聽的清楚,心中怒火中燒,復又一樂,望向微蹙眉峰的燕奚痕。

  “王爺和藺將軍多日不見,是該如此,易青到他帳也無妨,”她說著跨前走至塌旁,去拿疊放在枕邊的衣物。

  藺琦墨卻是突然睜開眼睛,雙眸流光溢彩。呵呵一笑:“原來此處是易將軍的床榻啊,藺某多謝了。”

  罄冉對他點頭,也不多言,轉身便出了帳向不遠處小兵為迎接麟國貴客而單獨支起的營帳走去,脣角笑意隱現。這下舒服了,換衣物也不必那般偷偷摸摸了。

  燕奚痕卻是目光微沉,望著她遠去的身影,不覺間已是蹙了眉。

  藺琦墨瞥他一眼,脣角一勾,翻了個身而面朝帳幕,慵懶地伸了伸雙臂。

  “還真累,我先睡一覺,景軒自便,不必顧及我。”

  燕奚痕回眸對上的卻是他寬厚的背脊,他脣際掠過苦笑。他不必顧及他?分明就是他一點也不顧及他這個主人!

  翌日,天碧如洗,鳥兒啁啾,戰馬嘶鳴,極好的天氣,讓人心情也跟著異常開懷。

  燕奚敏剛走出營帳便聽到一聲嘹亮的哨聲,悠揚高昂,在肅然的軍營中異常突兀。

  是誰這麼囂張!

  她循聲望去,一抹白影晃入了眸中。但見藺琦墨嘟嘴吹著哨,一襲白衣,長衫飛揚,大步而來。那姿態瀟灑飛揚,俊逸無雙,竟讓她一時呆愕。

  “公主早啊!”

  燕奚敏驟然回神,瞪大了眼睛盯著眼前白衫墨發的男子,似是剛剛認出他來,驚呼一聲。

  “怎麼是你?!”

  “嘖嘖,公主怎麼只會說這一句話?!這風采、這姿態、這模樣。不是藺某還能有誰?”他說罷,也不再看張大了嘴兀自生氣的燕奚敏,大步朝校場走去。

  燕奚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背影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狠狠跺了下腳,向主帳跑去。

  一揮帳簾,衝入帳中:“哥,那金龜子怎麼還在營中!”

  燕奚痕正和蘇亮說著什麼,蹙眉盯向她:“敏敏,你堂堂公主如此粗魯,成何體統!”

  他喝罷衝蘇亮點頭,蘇亮起身向外走去,走至燕奚敏身旁衝她一怒眉,佯怒道:“成何體統!”

  說罷他一溜煙便消失在了大帳中,燕奚敏恨恨回頭,望著他背影踢起一腳,神情憤然在椅中坐定。

  “二哥,他們都欺負我!蘇亮和易青也就罷了,誰讓他們是二哥的左膀右臂,可那藺琦墨實在可惡。他那種貪圖美色和錢財的小人。二哥為何要讓他留在營中!白白辱了雙眼!”

  燕奚痕蹙眉,瞪了燕奚敏半響終是捨不得罵她,揉了揉眉心。

  “藺琦墨少年了得,又豈會是那等貪財好色之人,二哥又豈屑和那等人相交?他的艷名傳自麟國靜王在京都的暗點。當時靜王屢受當今麟武帝、乾王合力排擠,又沒有開府建制,多有不便,只得暗中在秋月樓建了暗點,負責打探和傳遞情報、監視百官,同時暗中培養死士。藺琦墨每次去秋月樓名為獵艷,實際……敏敏,這軍營不是你呆的地方,明日二哥派人送你回京。”

  燕奚敏一驚,忙站起身來:“二哥,你要留他便留著就是,別送我走,宮裡好無聊,我不要回去。”

  燕奚痕卻是低頭看向案上地圖,再不看她一眼。燕奚敏知道二哥每次這樣都是主意已定,多說反倒會讓他更快的將自己送去,她急得來回踱步可也無計可施。半響神情沮喪出了大帳。

  她遠遠見藺琦墨正與燕雲衛比試功夫,十多個人圍著他,可他白影翻飛眾人竟奈何不了他,她更加氣惱,狠狠瞪了那抹白色幾眼,大步衝回了營帳。

  和她相反,罄冉這日卻是神清氣爽。昨日她獨自占有一個帳篷,簡直是一場美夢。

  往日她都是聽燕奚痕睡沉了才將束胸放開喘口氣,夜裡也不敢睡太沉。昨夜一點顧及都沒有,還好好將胸布洗了個乾淨。

  以至於現在她遠遠看到藺琦墨和兵勇們比試的身影,抱胸望了會,破天荒的覺得這廝武藝果真高強,人長的果真和傳言一般俊美。看來這廝除了好色一點,倒不是一無是處。

  藺琦墨遠遠看到罄冉,衝她一笑,正欲向她走去,卻見她竟仿似沒有看到他,轉身而去。他撅撅嘴,也不在意,挑起一隻長槍又和士兵們鬥起了槍技,竟比燕奚痕還似這裡的主人。

  “易將軍,王爺請您過去議事。”罄冉未走幾步,便有一小兵跑了過來。

  罄冉衝他點頭,大步向主帳走去,進了帳竟只有燕奚痕一人端坐案後,見她進來他淡淡一笑。

  “昨夜……睡得可好?”

  “易青很好,謝王爺關心。”罄冉說罷,在尾座坐下,這才發現燕奚痕雙眼下有著濃濃的黑眼圈。

  “王爺氣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

  燕奚痕脣際掠過一絲苦笑,昨夜他一宿未睡,翻來覆去腦中全是她。

  罄冉見燕奚痕目光奇怪望著自己,又見他一會蹙眉,一會雙脣蠕動,她低頭望瞭望自己,見沒什麼異樣,抬頭望著燕奚痕,靜待他說話。

  見蘇亮幾人大步向帳中而來,燕奚痕暗自苦惱,面上恢復肅然:“上次你的八珍陣法立下大功,本王已向聖上為你請功,好好乾。”

  蘇亮幾人大步而入,帳中一下熱鬧了起來,罄冉只覺燕奚痕莫名其妙,也不在意,和身旁的馬剛點頭打著招呼。眾人正閒談,卻聽燕奚痕衝蘇亮道。

  “去請藺帥過來。”

  蘇亮一愣,點頭而去。帳中一時靜默,眾人面面相覷。王爺讓大家過來分明便是有事相商,可是為何又讓外人過來,這不合情理啊。

  可大家見燕奚痕神色肅然,也不敢說話。片刻,蘇亮和藺琦墨並肩而來,燕奚痕忙起身,大步迎上。

  “四郎請。”

  藺琦墨一怔,望著一室將領,衝燕奚痕呵呵一笑:“景軒這是?”

  “此時外面陽光太盛,四郎不必跟我客氣,雖是議事但也非要事,四郎留在帳中無妨的。”燕奚痕說著,拉了藺琦墨的手便向帳中走。

  藺琦墨卻是雙眼微眯眯,對燕奚痕他還算是比較了解,此人公私分明,剛直堅毅,這般突兀的作為,可非是他所為。藺琦墨心下已是有些了然發生了何事,他手腕一翻,動作利索便掙脫了燕奚痕扣著的手,笑道。

  “四郎謝過景軒好意,只是四郎終非旌國人事,鎮西軍議事,四郎還是迴避的好。”

  他說罷大步便向外走去。

  燕奚痕卻是緊步跟上,再次拉住了他,兩人目光相撞,半響忽而相視而笑。燕奚痕笑容擴大,懇誠道。
  “四郎且坐下,聽聽無妨,景軒不會為難四郎,可好?”

  藺琦墨撇了眼蹙眉看著他們。眸中寫著深深探究和茫然的罄冉,勾脣一笑,衝燕奚痕點頭,拂袖便自行走至罄冉身旁坐了下來。

  燕奚痕腳步微頓,終是什麼也沒說。走向主座,揮袍而坐,銳利的雙眸掃過眾人,沉聲道。

  “線報已經確定,狄颯昨日帶傷親赴蒼松密谷,大家有什麼想法,說說吧。”

  身在最後的藺琦墨聽到這話眉宇微動,目光閃動了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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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3 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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